第29章 兄弟相見
清早,賀懷翎剛起身,管家便進(jìn)來稟報(bào),說是側(cè)門那邊有個小公子求見:“他說不進(jìn)來就在側(cè)門那等您,這是他遞過來的東西,說您看到了必會去見他。”
賀懷翎看著管家遞到手里來的玉佩,瞳孔微縮,這便是那差點(diǎn)要了祝云璟性命的東西。
一刻鐘后,賀懷翎走出側(cè)門,看到了停在門邊的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車轅上只有一個小太監(jiān)模樣的人,他走上前去,恭敬地問候:“五殿下。”
祝云瑄的聲音從里邊傳來:“帶我去見我哥。”
賀懷翎似有猶豫,祝云瑄又道:“我知道他還活著,是你救了他,我要見他。”
趁著天色尚早,馬車低調(diào)地出了城,去往了賀懷翎在城郊的私莊。
他們到的時(shí)候祝云璟正趴在池塘邊的涼亭里發(fā)呆,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水里扔著魚食,臉上沒有多少精神氣,滿眼黯然和麻木。
一旁立著的小廝見到他們趕緊與賀懷翎問安,聽到聲音,祝云璟才微微偏了偏頭,朝著他們望了過來,與祝云瑄的目光對上,他有一瞬間的錯愕,祝云瑄則當(dāng)下就紅了眼眶。
賀懷翎示意小廝退下,他自己也離開去了前院,把空間單獨(dú)留給他們兄弟。
祝云璟微微皺眉:“你怎么來了?”
祝云瑄抹了一把奪眶而出的眼淚:“下葬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你,別的人認(rèn)不出我不會認(rèn)不出來,你最后見的人是定遠(yuǎn)侯,定是他幫了你,我才去找了他。”
祝云璟嘆氣:“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又何必一定要來,被人看到了就麻煩了。”
“我已經(jīng)很小心了,”祝云瑄走上前,跪蹲在祝云璟面前,握住了他的手,哽咽道,“哥,你以后要怎么辦啊?”???.BIQUGE.biz
祝云璟微微搖頭:“沒事的,我現(xiàn)在不好好的嗎?這里挺好的,也不用再擔(dān)心會被人算計(jì)會掉腦袋,日子過得比以前還自在些。”
“可你能在這里待多久啊?定遠(yuǎn)侯他又能幫你多久?他和祝云珣的關(guān)系……”
“他不會的,至少現(xiàn)在不會,”祝云璟抓著祝云瑄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看,我這里有他的世子呢,他不會拿我怎樣的。”
祝云瑄倏然瞪大了眼睛,搭在祝云璟腹部的手微微顫抖,不可置信地望著祝云璟,眼淚流得更兇了,猛地站起了身:“我要去殺了他!”
“你別!”祝云璟費(fèi)力地拖住祝云瑄,頭疼不已,“別這么沖動,這事也不能全怪他,反正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我也是靠這個才保住了命,以后再說吧,走一步算一步。”
祝云瑄又氣又惱:“你怎么能這樣!就算再落魄你也是皇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祝云璟苦笑:“我是被陛下親口賜死的廢人,能保住一條命哪里還計(jì)較得了那么多,阿瑄,你以后就知道了,逼不得已的時(shí)候不想低頭也得低頭的。”
祝云瑄愣住,低下了腦袋:“我就是心疼你……定遠(yuǎn)侯他真的能對你好嗎?”
“若是他忌憚著你,或許會吧,以后你一個人一定要小心,祝云珣他不是個東西,慣用下作陰私的手段,你要多加提防著他。”
“我知道,”祝云瑄哽咽著點(diǎn)頭,“我會的。”
“還有……小心齊王。”
“齊王?”
“嗯,他與賀貴妃有染,與祝云珣未必沒有勾結(jié),祝云珣一個去年才入朝堂的皇子哪里來的那么大能耐,很多事情都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辦到的。”
祝云瑄心中惴惴不安,祝云璟又道:“我教不了你太多,我自己也是一敗涂地,你別學(xué)我,我就是太信任謝家太信任自己身邊的人才會落得今日的地步,以后要怎么辦你要自己想辦法,我?guī)筒涣四恪!?br/>
祝云瑄心里哽得更厲害了些:“哥,你別再說了……你以前幫我夠多了,以后換我?guī)湍恪!?br/>
祝云璟微微一笑,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中午祝云瑄留在了莊子上陪祝云璟一塊用膳,對賀懷翎的態(tài)度與來之前卻是截然不同,見了人便怒目而視。賀懷翎看他小心翼翼地扶著祝云璟,知曉祝云璟已經(jīng)把有孕一事說與了他聽,自知理虧便只能受著。
祝云璟的胃口還是不大好,賀懷翎已經(jīng)讓人換著花樣一日三餐的給他補(bǔ)著,他能吃下去的卻并不多,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倒是幾日不見肚子似又大了一些。
賀懷翎給祝云璟夾菜,大大方方地照顧著人,并不在意還有一個祝云瑄在,祝云璟默不作聲地吃著,也不再拒絕賀懷翎的示好。而祝云瑄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轉(zhuǎn),將倆人的互動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用過午膳祝云璟便催促著祝云瑄回宮:“以后別來了,為了你自己好也為了我好,有事傳個口信過來就行。”
祝云瑄又紅了眼睛,要哭不哭地看著祝云璟,祝云璟嘆氣道:“別哭了,回頭被人看出來就麻煩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在外人面前別總是掉眼淚。”
祝云瑄抹掉眼淚,將那玉佩塞給祝云璟:“我?guī)湍阋貋砹耍闶蘸冒伞!?br/>
祝云璟心情復(fù)雜地將東西收下:“好。”
祝云璟行動不便,賀懷翎替他送祝云瑄出門,離了祝云璟,祝云瑄的神色立時(shí)變得嚴(yán)肅起來,臉上也再沒了凄哀之色,上車之前,他冷冷看著賀懷翎,問道:“侯爺有何打算?”
賀懷翎不動聲色回道:“不知殿下是何意?”
“我哥,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侯爺不會打算把他們關(guān)莊子上一輩子吧?”
賀懷翎鎮(zhèn)定道:“他會是定遠(yuǎn)侯府的另一個主人,他肚子里的會是以后的侯府世子……若是有可能,有朝一日,我也希望殿下能給我一個許諾。”
祝云瑄挑眉:“什么許諾?”
“殿下若是愿意一直護(hù)著他,我亦會效忠殿下。”
祝云瑄的雙瞳狠狠一縮,看向賀懷翎的目光里帶上了更多的審視之意,賀懷翎神色不變,坦然回視著他,態(tài)度卻十足恭敬。沉默片刻后,祝云瑄沉聲道:“還望侯爺牢記今日之言,定要護(hù)他一輩子。”
“自然,望殿下亦是。”
賀懷翎回來時(shí)祝云璟還坐在廳堂里握著玉佩發(fā)呆,見著賀懷翎,他微蹙起眉:“你還沒走?你不用辦差?刑部衙門這么閑嗎?”
“今日休沐。”
祝云璟沒有再理他,站起了身,剛要走動,雙腿便一陣發(fā)麻酸軟又跌坐了回去,兩條小腿一抽一抽地痙攣著,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呻吟出聲。
賀懷翎上前一步在他身前蹲下,握住了他的一條腿輕輕捏了捏腿肚子,祝云璟疼得哀叫了一聲,瞪著賀懷翎:“放……”
“腿抽筋了?”
祝云璟額上已經(jīng)滑下了冷汗,胡亂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會兒也顧不得什么臉面了,這段時(shí)日他時(shí)常都會腿抽筋,往往小半個時(shí)辰不能好,比肚子疼還讓他不能忍受。
賀懷翎沒有再多問,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祝云璟驚了一跳,下意識地掙扎,賀懷翎低頭,下巴在他的頭發(fā)上輕輕碰了碰,低聲呢喃:“別動,我送你回屋去。”
祝云璟默默翻了個白眼,大概是怕摔下去,沒敢再亂動,反而貼緊了賀懷翎,手下意識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賀懷翎的嘴角漾開一抹淺笑,抱著人回了屋。
剛被放到榻上,祝云璟便趁勢踹了賀懷翎一腳,結(jié)果人沒踹著他自己卻牽扯到了肚子,齜牙咧嘴地倒了下去,還沒忘了再瞪賀懷翎一眼。
賀懷翎絲毫不在意,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他的腿,輕輕揉捏了起來。
祝云璟嘶嘶抽氣,被賀懷翎這么按了幾下抽筋的痛感確實(shí)緩解了一些,便隨他去了,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了下去。
賀懷翎見他雙手抱著肚子窩起身體輕輕哼哼,姿態(tài)像足了護(hù)崽的貓兒,心中更軟了幾分,手下的動作也愈加溫柔。
“殿下方才與五殿下都說了什么?”
“沒什么,”祝云璟閉著眼睛,聲音懶洋洋的,“讓他別像我一樣蠢,到頭來身份地位都丟了,淪落到給別人生孩子。”
賀懷翎:“……”
“還有讓他小心齊王。”
賀懷翎皺眉:“齊王?”
“嗯,”祝云璟點(diǎn)頭,“王九以前說過看到過你姑母與齊王茍合,應(yīng)該是真的,祝云珣不定也與齊王有勾結(jié),有些事情我覺著憑他一個皇子未必做得來。”
祝云璟的語氣里帶著些許嘲諷,刻意地咬重“你姑母”三個字,賀懷翎只裝沒聽出來:“你懷疑齊王嗎?其實(shí)有件事我正也要與你說,那日冷宮之事……冷宮里的宮人除了給你送飯的那個還有兩個做打掃的,被帶去陛下面前的便是其中之一,我問過相熟的禁衛(wèi)軍領(lǐng)隊(duì),當(dāng)日那淮安侯世子正巧進(jìn)宮去給太妃請安,是有出入宮門記錄的,可惜那幾個冷宮宮人受你牽連都已被處死了,已是死無對證。”
祝云璟睜開了眼睛,眼中滑過冷意:“淮安侯世子?”
“是,若是他截走了你的血書,再另找人去西華門演一出戲誣陷你,卻是大有可能。”
“他有那么大能耐嗎?……他沒有,但齊王、太妃、祝云珣,要安排一個宮中太監(jiān)以死害我,他們倒是能辦得到。”祝云璟冷笑。
“還有之前的事情,我私下派人去景州查私鹽案,幾無阻礙,很快就把證據(jù)收集全了,現(xiàn)在想想背后像是有人在幫著我推動著整件事情進(jìn)行一般,杜知府的奏疏到通政司未必只經(jīng)過了右通政一人之手,有別人的早就知情也說不定。”
祝云璟道:“齊王的妻族亦是江南人士,他在那邊必然有自己的勢力。”
賀懷翎點(diǎn)頭:“以及那場流寇刺殺,當(dāng)時(shí)我擋在你車前,與那些人近距離交手,曾聽得他們的嘶喊聲,是帶有江南口音的,后來我入刑部,翻閱當(dāng)時(shí)的卷宗,上面記載著他們卻成了豫州的流寇……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若都是齊王所為,陛下為何會放任他做大至此?”
連祝云璟要求他刺殺祝云珣他都想不出有任何辦法,能確保事情一定不會敗露,若當(dāng)時(shí)那場刺殺真是齊王所為,雖未成功,他卻能全身而退完全不受影響,可想而知這能耐得有多大。
祝云璟冷哂:“你真當(dāng)他是表面上那樣的荒唐閑王?二十年前他可是差一點(diǎn)就登上了帝位的,你以為陛下不想料理了他嗎?是先帝臨終前給他最寵愛的女人和兒子留了一道保命的密旨,只要齊王他們沒有造反,陛下就無論如何都不能動太妃他們母子三人,陛下無可奈何,又不敢放齊王去藩地上,怕山高皇帝遠(yuǎn)壓不住他,只能留他在京城自己眼皮子底下,陛下自登基后一直有派人盯著他,可這么多年過去,陛下他每日為國事操勞,哪有那么多功夫把心思放在一個人身上,而且齊王面上也表現(xiàn)得足夠荒唐,鎮(zhèn)日浸淫在聲色犬馬中,陛下才漸漸放松了警惕。”
賀懷翎有些驚訝:“竟是這樣,那密旨一事,有多少人知道?”
“陛下,我,齊王母子三個,還有幾個與先帝一輩的老王爺。”
那就難怪這事朝中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有了……祝云璟輕‘嘶’了一聲,拍了一下賀懷翎的手背:“你輕點(diǎn)。”
賀懷翎方才在想事情一時(shí)下手沒了輕重反弄疼他了,被祝云璟這么一拍,賀懷翎的心緒回籠,垂眸輕笑了一聲:“諾。”
祝云璟嘴角微撇,裝模作樣。
他道:“齊王和祝云珣做過哪些事情你得繼續(xù)給我查,哪怕沒有證據(jù),給阿瑄提個醒也是好的。”
賀懷翎溫柔地揉按著他的腿肚子,輕輕點(diǎn)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