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送禮東宮
淮安侯世子被出言不遜頂撞皇太子,被割了舌頭的事情當(dāng)日便在京中傳了個遍,那淮安侯也不知怎么想的,第二日一大清早就進(jìn)了宮,跪在東宮門前替自個兒子請罪,祝云璟卻半點(diǎn)面子不給,硬是沒讓人進(jìn)門。
王九看了一眼那還跪在門外搖搖欲墜的身影,有些擔(dān)憂地勸祝云璟:“殿下,這淮安侯據(jù)說一貫身子骨不行,他都跪了快一個時辰了,您就讓他起來吧,要不傳出去也不好聽。”
祝云璟煩躁不已:“是孤讓他在這里跪著的嗎?他一來孤就叫你們?nèi)グ阉虬l(fā)走,他自己不肯走倒是賴上孤了?孤看他是故意想要下孤的臉面才是真的!”
他話音剛落,肚子便是一陣疼,慘白的一張臉上滑下冷汗,只得捂著肚子嘶嘶抽氣。
“殿下您別動氣……”王九趕緊扶住他,壓低了聲音提醒,“仔細(xì)您腹中……”
“閉嘴!”祝云璟更氣了。
又半個時辰后,祝云瑄來給祝云璟請安,進(jìn)門見祝云璟沒精打采地歪在榻里,手里拿著本書看得漫不經(jīng)心,他走上前去,擔(dān)憂問道:“太子哥哥你怎么了?病還沒好嗎?”
祝云璟搖頭:“你怎么來了?不要念書嗎?”
“我剛?cè)ソo父皇請安,父皇也聽說了淮安侯進(jìn)宮來請罪的事情,讓我過來看一眼,勸你見好就收,別鬧過頭了,淮安侯這三天兩頭就要請?zhí)t(yī)的病弱之軀,經(jīng)不得折騰,太子哥哥你就別這么為難人家了。”
祝云璟哂笑:“你看現(xiàn)在是孤在為難他,還是他在為難孤?”
祝云瑄朝窗外望了望,嘴角微撇:“他不肯走?”
“你能把他弄走?”
祝云瑄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把王九叫過來,吩咐他:“去請侯爺回去,就說太子殿下身子不適不見外臣,他若是執(zhí)意不肯起來,你叫幾個力氣大的太監(jiān)上去,把他抬起來,態(tài)度恭敬點(diǎn),別傷著侯爺了,把他抬出宮送回府去。”
王九連聲應(yīng)下,出了門去,那淮安侯果真不肯走,不多時便上來七八個太監(jiān)搭了個人肉轎子,強(qiáng)行將之抬了起來,可憐那淮安侯嚇了一跳想要罵人又生生憋了回去,一張臉脹得通紅。若是在東宮門口喧嘩鬧事,他有理都變成沒理了,于是就這么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地干瞪著眼被太監(jiān)們抬走了。
祝云瑄樂不可支,沖祝云璟討賞:“看到了吧,對付這種無賴就是要用比他更無賴的法子,他不要臉那就不用給他留臉面。”
祝云璟也樂了,伸手拍了拍祝云瑄的腦袋:“還是你鬼點(diǎn)子多。”
祝云瑄得意地?fù)P了揚(yáng)眉:“不過那個淮安侯世子到底怎么得罪太子哥哥了?你把他舌頭都割了,真不擔(dān)心被父皇說啊?”
“不用擔(dān)心,”祝云璟不以為然,“昨日父皇就知道了,淮安侯都特地進(jìn)宮來了,父皇也只讓你私下來提醒孤不要做太過,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祝云璟雖然跋扈,但分寸還是有的,他放過了姜演放過了賀懷翎,卻大張旗鼓地割了這淮安侯世子的舌頭,除了為了出這口惡氣,蓋因柿子挑軟的捏,誰叫這淮安侯夫人淑蘭長公主與那齊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昭陽帝也不待見他們呢,不敲打敲打他們,怕是當(dāng)真忘了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究竟是誰了吧。
“那他究竟怎么得罪你了啊?”
對上祝云瑄滿眼的好奇,祝云璟低咳了一聲,尷尬道:“就是說了幾句渾話,你問那么多干嘛。”
祝云瑄幾乎立馬就想明白了,憋著笑意沒有說穿:“昨日跟太子哥哥在一起的聽說還有定遠(yuǎn)侯,太子哥哥你特地出宮去會定遠(yuǎn)侯嗎?”
“沒有,正巧碰上了一塊喝杯茶而已。”這事昨日昭陽帝傳他去問話的時候也問到過,被他三言兩語糊弄了過去。祝云璟其實(shí)真的很想在昭陽帝面前告賀懷翎一狀,但話到嘴邊到底還是說不出口,他亦不確定若是被他父皇知道了自己吃了生子藥還懷上了孽種,處置賀懷翎的同時會不會把他這個皇太子一塊給料理了,他不敢冒險。
正提到定遠(yuǎn)侯,王九便進(jìn)來稟報說是定遠(yuǎn)侯派人給太子殿下送東西來了,祝云璟聞言有些意外:“什么東西?呈上來。”
一樣一樣的東西送進(jìn)來,還當(dāng)真是賀懷翎昨日說的景州特產(chǎn),一套十分精致的景州產(chǎn)的文房四寶,一幅描繪景州風(fēng)土的山水畫,景州的絲絹、茶葉、花餅、青梅酒……零零總總,都不是特別值錢的東西,卻看得出送禮之人的心意。
祝云瑄看得目瞪口呆:“太子哥哥,你給定遠(yuǎn)侯下蠱了?他給你送這些二哥他知道嗎?”
“孤怎么知道老二他知不知道。”祝云璟皺眉,賀懷翎他莫非真有病?
祝云瑄已經(jīng)順手展開了那幅畫,嘖嘖嘆道:“這畫還真不錯,栩栩如生,畫上這些人和物像是活過來了一般,若景州當(dāng)真與這畫中一樣,我都想去看看了。”
祝云璟的目光被吸引過去,那確實(shí)是一幅十分出色的畫作,畫中的山水和民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細(xì)節(jié)處寥寥數(shù)筆卻又別具匠心,既畫出了景州青山碧水的空靈秀美,又充滿了市井街巷的煙火氣,讓看客亦仿佛置身其中一般。
祝云瑄厚著臉皮湊過來,笑問祝云璟:“太子哥哥,你要是不想要,不如把這畫給我吧?”
祝云璟斜他一眼:“拿來。”
“真小氣。”祝云瑄低聲抱怨著,不情不愿地把畫交了出去,“太子哥哥你不是看那定遠(yuǎn)侯不順眼嗎?怎么又是與他喝茶,又是收他的禮,要不是定遠(yuǎn)侯他姓賀,我還真以為他成了太子哥哥你的人呢。”
“少胡說八道。”祝云璟沒有理叨嘮個不停的弟弟,細(xì)細(xì)欣賞了一番手中畫作,嘴角溢出一抹滿意的笑,將之收了起來。
反正也不值幾個錢,賀懷翎既然要送,他收著就是了,至于賀懷翎到底在想什么,又與他何干。
到最后祝云瑄也只從祝云璟那里順走了兩壇青梅酒而已。祝云瑄離開后王九把藥送了進(jìn)來,祝云璟一看到那黑漆漆的藥汁就沉了臉色,王九硬著頭皮提醒他:“殿下,您該喝藥了。”
祝云璟:“……”他忍。
太苦了,一碗藥下肚,祝云璟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方才那一點(diǎn)好心情立時化為烏有。
王九小聲安慰他:“或許過了頭三個月就好了。”
祝云璟黑著臉沒有接話,過了頭三個月肚子大了怎么辦?后頭真要生了又要怎么辦?這些事情他之前是不愿去想,現(xiàn)在卻成了確確實(shí)實(shí)擺在他面前的難題。
王九并不知道祝云璟在憂愁些什么,總歸殿下肯吃藥他就安心了,否則前頭三個月能不能熬過去那都是大問題。
中午用膳時祝云璟依舊沒有胃口,王九試著提議:“定遠(yuǎn)侯送來的那青梅酒,說是開胃的,殿下您要不要嘗一點(diǎn)?”
祝云璟有氣無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王九叫人將酒倒出來,一股挺特別的甜香味四溢出來,祝云璟捏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酒味很淡,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不錯,他突然有些后悔送了兩壇給祝云瑄那個小子,自己這里就只剩這最后一壇子了。
他喝了一杯讓王九再倒,王九提醒他:“殿下,這酒是開胃用的,您就別貪杯了,您那什么……不好多喝的。”
祝云璟瞪他一眼,沒有再堅(jiān)持,拿起筷子,還當(dāng)真有了些胃口。
王九默默擦了擦額上的汗,還是侯爺有本事,送幾壇子酒就能哄住太子殿下,或許那大夫是對的,要是定遠(yuǎn)侯在這,殿下說不得能少受些罪。
不過借王九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告訴賀懷翎真相就是了。
定遠(yuǎn)侯府。
賀懷翎書房里一直掛著的那幅景州山水圖已經(jīng)送去了東宮,管家進(jìn)來時下意識地朝那空出來的墻壁看了一眼,有些不適。賀懷翎放下手中的書,問他:“送過去的東西,東宮收了嗎?”
“都收了……侯爺為何會想到給東宮送禮?”而且連收了好幾年最喜歡的畫都給送了,老管家實(shí)在沒忍住,便問了出來。
“沒什么,殿下喜歡,便送了。”賀懷翎聲音淡淡,目光落在開到窗邊來的一株俏皮迎春花上,墨色瞳仁里似有什么深不見底的情緒晃過,須臾便又悠悠散開了。
管家沒有再問,只說起了剛才去送東西的人回來稟報的趣事,說是那淮安侯去東宮請罪,被太子殿下叫人給抬回了府,全京城的人都看到了,兒子被割了舌頭自己又成了笑柄,那淮安侯這次怕是面子里子都丟干凈了。
管家說完,忽聞一陣輕笑聲,抬眼見賀懷翎眉目間竟都染上了笑意,一時有些意外,就聽賀懷翎低聲呢喃:“是他做得出來的事情……”
“就是這樣一來,太子殿下更要被人議論過于驕橫了。”管家嘆道。
賀懷翎沉默,片刻后輕搖了搖頭:“你退下吧。”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