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黃大山再回來時候,就聽得蕭清朗囑咐許楚先行休息,明日一早前去于家查看,而后再到章家問話。
他是生怕再生變故,讓倆人撒手不管了,礙于蕭清朗那尊大神太過矜貴讓人望而卻步,他只能就近湊到許楚身邊,眼巴巴的看著求道:“許姑娘,這事兒還得拜托您啊,事后本官必有重謝!”
說著,他還意味深長的抬手拍了拍許楚的肩頭道:“本官必向刑部大人為你請功,讓你日后在衙門也好行走。”
許楚嘴角抽了抽,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若是黃大山會讀心術(shù),定然會看出她心中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呢。而最后一只當背景板的魏廣,更是悄悄后挪半步,老老實實的垂下頭,心頭默默為黃大山點了一支蠟燭,敢挖王爺?shù)膲牵斦媸怯職饪杉伟 ?br/>
哎呀,今晚月色真好......
還沒等黃大山想好措辭把許楚拘在縣衙當差呢,就見蕭清朗已經(jīng)踱步而來,那視線也掃在了許楚肩頭的“咸豬手”上。
理智上,他知道自個不該說什么,可瞧見黃大山一臉熱切的盯著許楚,那手還絲毫不知收斂,他心頭就越發(fā)不悅,剛剛叮囑許楚時候眼中升起的柔情也越發(fā)冷峻起來。
“大人不若先讓人準備吃食,今夜好生休息,明日還有的忙活。”說著,他就不動聲色的上前將黃大山的手從許楚肩頭拂去。而后面無表情的隔開倆人,涼涼的看向他。
黃大山被拂開的手一抖,只覺得一股子麻酥酸痛的感覺從手背向胳膊上蔓延,沒一下就讓他呲牙咧嘴起來。然而更讓他小心臟經(jīng)受不住的是,那位爺嗖嗖嗖直沖他而來的冷氣,還有面無表情卻帶著壓迫的神色。
就跟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似的,他瞬間就明了過來,趕緊點頭讓人去準備了。等到讓人把熱乎的飯菜端到了廳堂之上,他才猶猶豫豫的跟著進去,說道:“一會兒本官讓人引了幾位去后院休息,這晚飯本官就不陪著二位了,畢竟后宅還有好幾口子人呢。”
“黃大人辛苦了,您自便。”
“哎哎哎,不辛苦,公子跟許姑娘才辛苦了呢。”沒等他說完,又對上了蕭清朗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一個激靈讓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就急急忙忙離開了。
娘啊,這人怎得比刑部下來的大人氣勢還恐怖啊,嚇得他腿肚子都有些抽筋了。不行,一會兒可得讓自家夫人好好給按按腿,省得趕明兒再見了丟了份兒......
對于蕭清朗的詭異態(tài)度,許楚并沒覺得多奇怪。畢竟,再怎么說,這位也是堂堂的王爺之尊,甭說是放點冷氣了,就是直言訓斥也未嘗不可。
于是她只管心安理得的穩(wěn)穩(wěn)填補肚子,至于那會一臉懵比的黃大山,還有脾氣讓人越發(fā)難以琢磨的蕭清朗,她好似都沒太過在意。
畢竟之前才查了一個銅礦謀逆的案子,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樁許是跟那案子有關(guān)的兇殺案,他這個靖安王情緒能高漲飽滿才是怪事兒呢。事關(guān)皇家朝堂,他要操心的自然要比往常的案件多的多。
雖說手上動作未停,可許楚又哪能真的那般沒心沒肺的享用美食?如今事關(guān)爹爹的安慰,好不容易得了些消息,卻又不知去向,讓她如何能安心?
更何況,章氏的案子也梗在眼前,不破此案他們就難以往下追查......
她素來獨身慣了,所以許多事許多話都沒有向人傾訴的習慣。就像現(xiàn)在這般,在蕭清朗眼前外露情緒,那都是難得的了。要讓她再火熱一些,那當真是難為的很。
蕭清朗見許楚越發(fā)心不在焉,自然清楚她的心思。他也不寬慰,也不催促,只挑揀著幾道適口的菜肴放到她碗中,見她毫不在意的吞下,才放下碗筷皺眉道:“雖說此事事關(guān)重大,可你也該明白,萬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太過急切只會擾亂心態(tài)。”頓了頓,他略帶疼惜道,“你只是個人,總不能將自己逼的太緊。萬事有我,難不成你的事,我能袖手旁觀?”
這些日子,許楚心事重重的模樣早已刻在了他心上,只是礙于內(nèi)斂的情愫,許多話他不能宣之于口。可那并不代表,他的心里真的就無動于衷。
實際上,他比誰都想仗著自己的權(quán)勢豪氣萬丈的對她保證一句,甚至想將她束縛在自己身邊,再不為那些兇案詭案勞心費神,更不必再與尸首為舞,日日讓常人退避三舍。
可他也明白,那些許是對一般人有用。可是對許楚這般性子的女子來說,無疑于折斷雙翅一般。也許她會因著自己靖安王的權(quán)勢享受,可最多的大概就會如同那些高傲到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不愿被馴服的走獸一般,與自己形同陌路了吧。
夜色已深,月色正濃,房中燈火搖曳恍然如夢。
許楚端湯的手倏然被勺子濺出的湯汁燙的一松,而后就見那碗還用微火熱著的散著熱氣的湯順勢往她身上澆去。此時的她有些恍惚,面如白紙,自以為隱藏極好的模樣,卻早已落在蕭清朗眼中。
預想而來的疼痛并未出現(xiàn),反倒是昏暗之中聽得男子悶聲輕哼一聲,而后若無其事的取了帕子擦了擦泛紅的手掌。連帶著那小半碗的湯汁,還有滾燙的溫度一同被收斂而去。
“王爺!”許楚心里一驚,下意識的就伸手拽過了蕭清朗的手。此時她再不似平時那般冷漠,面容焦急帶著幾分心疼跟懊惱,“是否燙傷了?可要讓人尋了大夫前來?”
蕭清朗看著她又急又驚的模樣,心思微動,笑而安慰道:“無礙,湯汁只是微熱。”
確實如此,他甚至覺得剛剛的湯汁溫度,還不及許楚那雙并不算柔軟細膩的手掌傳來的溫度。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沒出息,見到她為自己著急為自己失了分寸,心中竟然會這般喜悅。
遙遙想起當日在銅礦案之時,自己在馬車上為她擋了火爐,當時她神情雖然焦急卻依舊克制情緒。那時候,自己大抵也感到了她的不自在,還有刻意為之的冷漠。
他略一遲疑,并不想再錯過這次機會。也正是這么一瞬之間,蕭清朗察覺到許楚愣怔片刻,而后默然想要抽走雙手。
手隨心動,未等他想清明,就已經(jīng)攥住了她的指尖。微熱帶著些許傷痕,修剪的整齊干凈,絲毫沒有這個年紀女子蔻丹的美艷,但卻簡單潔凈的讓人心中喟嘆。
魏廣也就罷了,他早已習慣了自家王爺對許楚的不同。可許楚卻有些愣在了原地,第一次直白的看著他,恍惚中就想起了那兩此無意中接觸時聽到的,他那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一般。
蕭清朗原本就剩的俊俏,如今燈下更顯得如刀削般挺立冷峻的臉龐柔和幾分,而那眸光卻極為幽深閃耀,讓人不自覺沉溺其中。許楚說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覺,大概就如書中所言的,好似蕭蕭肅肅,爽朗清舉,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她心頭炙熱,臉頰發(fā)燙,瞋目結(jié)舌片刻后卻覺得口中苦澀。半晌,只能抿唇錯過他的視線,強行將雙手抽出,自欺欺人道:“謝王爺關(guān)愛,是我行事急切了。”
那模樣,絲毫沒有想要承認心意的意思,看的蕭清朗眸光不由微微低沉下來。
他看了一會兒,將通紅的手收入袖中,而后放緩語氣道:“我已經(jīng)讓人暗中調(diào)集心腹前來,既為查案方便,也為尋找許仵作蹤跡方便。”
有些事,自然不好動用當?shù)毓俑.吘梗\州城城中諸多官員都已不可信,那他們行事查案必受鉗制。唯有將自己的心腹聚攏,許還能于夾縫之中探得真相。
靜默了一會兒,直到屋里燭火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才讓倆人回神。只蕭清朗心中苦笑加深幾分,似是無奈道:“你若累到了,一時半會怕我也尋不到可靠之人深查此案。所以于情于理,你都要在保重自己的情況之下行事。”
暗啞低沉的嗓音,帶著磁性落入許楚耳中,無端生出幾分旖旎,讓許楚蒼白如紙的面容轉(zhuǎn)而發(fā)紅。她不敢再看蕭清朗,胡亂應(yīng)了一句,便低頭順目不再糾纏之前的曖昧情愫了。
接下來,一頓飯食倆人自然吃的都心不在焉,草草結(jié)束之后,二人并著一眾偽裝成護院的侍衛(wèi)到了后宅客房休息。
客房燭光漸漸熄滅,天地寂寥無聲,只余下滿腹心事的倆人輾轉(zhuǎn)反側(cè)。
許楚從來不敢想能于王爺談?wù)f感情,若是她前世未曾經(jīng)歷世態(tài)炎涼,也如一般情竇初開的女孩那般憧憬愛情,也許穿越之后也會臆想許多跌宕起伏甚至蕩氣回腸的情愛故事。甚至,會如同一些小說中所說,憑借后世人的智慧發(fā)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
可實際上,對于只會驗尸查案的她來說,兩世為人她早已看透了情愛。就好像,無論多親密的愛人,都可能衍生出犯罪動機一般。就好像,她與蕭清朗的身份,就如同隔著一道無可逾越的鴻溝一般。
她受不了古代達官貴人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常態(tài),也不愿勉為其難的尋個人講究一輩子。所以她寧可一輩子與尸體打交道,最后如宋慈那般改革當今驗尸技術(shù),留下如同洗冤錄集那般百年經(jīng)典堪稱瑰寶的著作。
月入客房,浮香繞梁,漸漸引得許楚陷入沉睡。而外面,月色之下白霜冷清之中,卻見男子負手而立,任由寒風擺弄衣袖,然后散去他未出口的情意。
其實他剛剛當真極有沖動不顧一切的說出心意,這對于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來說,還是頭一次。那種澎湃,讓人抑制不住的沖動,生生吞噬著他的以往的縝密跟謀略。
不過看到許楚的回避,他還是有了片刻冷靜。也就是他生為古代人,否則大抵就真會知道,剛剛自己的沖動多像所謂的霸道總裁模樣。
奈何,他再狂霸眩,都比不得許楚并非懵懂無知的小白兔......
看著對面客房燈火落下,他目光微深,眉宇間也多了些慎重。也許自己的獨占欲越發(fā)強大并非好事,就好像黃大山無意中的動作,都差些亂了他的步伐一般。
如此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