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禁林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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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大半夜的去了才能瞧得出孟梨的膽色如何呢。”曲文昌笑吟吟道,接著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吊錢押在地上,瞧著孟梨道:“我拿這個月的零花賭你不敢去!”</br>
“那你可仔細(xì)著要輸慘了!”孟梨伸手就要接過地上的銅錢洋洋得意道,卻被曲文昌當(dāng)場摁下道:“莫急,等你去了回來再來取這賭資如何?否則我哪里曉得你是去了還是沒去?”</br>
“那你如何知道我是去了還是沒去?”孟梨抬眼道。</br>
“這樣吧。”曲文昌想了想道,“禁林之中有白狐的雕像,你只需取那雕像上的一塊石頭下來給我瞧瞧,我便知道了。”</br>
“就這么簡單?”孟梨眉毛一挑,心下胸有成竹道,“那你鐵定輸定了,不就是去那白狐的雕像上扒一塊下來么,這又有何難?”接著她轉(zhuǎn)頭不忘帶上宋子賢一起發(fā)一筆小財?shù)溃骸澳阋灰黄饋碣€一下?”</br>
“禁林之處瘴氣遍布,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之事呢,所以,”宋子賢也從衣袖里掏出一吊錢來放在地上慎重道,“我保險起見還是賭你輸吧!”</br>
宋子賢一帶動,其余幾個人也跟著隨了賭資道:“孟梨,雖然你時常跟我們哥幾個混在一起,可你到底是女孩子家,我就不信你膽子大到這個地步!”說完他們紛紛在地上押上了銅錢。</br>
孟梨見狀,氣的直跳腳,道:“你們就這么瞧不起人?”說完一道凌厲目光掃向了吳與爭道:“你呢?”</br>
吳與爭忙從剛烤好的地瓜香味里抬起頭來,笑瞇瞇道:“我賭你贏,但是我還太小了,身上沒有錢。”</br>
孟梨立即失望地垂下頭,等抬起頭來的時候,她滿臉不服氣道:“你們就等著輸光光吧!”說完爬起身,雄赳赳氣昂昂地便要向禁林方向出發(fā)。</br>
“別啊,他們不過是開玩笑逗你玩的,你還真去?”宋子賢見她如此經(jīng)不起激將連忙起身,拉住她道。</br>
“真去又怎么了?我才不跟你們那樣敢說不敢做呢!”孟梨撇下他沒好氣道,宋子賢見她這般倔強知道自己攔不住,好在孟梨來玄門也有些年頭了,身上好歹帶了些功夫,想來也不會在那空無人煙的荒地里吃虧,這才心下寬慰許多。</br>
禁林,隱沒于重重薄霧之中,到處寒鴉掠影,咕咕驚魂,隨處可見斷壁殘垣隕歿荒草之間,一些上了鐵鏈巨大的銅像無故倒沒其間,說不出的陰森詭異。時值酷夏,這里卻處處透著涼風(fēng)冷颼颼的,雜草叢生而有星點螢火飛舞其間,增添些許氣息。</br>
通往禁林的那條羊腸小道,也因許久無人涉足被幾尺高荒草埋沒。孟梨手上提了四個燈籠照著腳下的路小心翼翼地走著,每走一步藏身荒草間的蚊蟲追隨的燈火的明亮拼命跟著,一時間被蚊蟲叮咬得瘙癢難耐,十分惱人。耳邊除了蛐蛐此起彼伏的鳴叫聲,便是蛙聲陣陣。</br>
到了禁林,孟梨發(fā)現(xiàn)此間果然如宋子賢說的那般,一些破敗的宮宇殿閣有一邊沒一邊地坍塌廢棄在此,任由野草淹沒昔日的輝煌。</br>
“瞧這模樣這里恐怕真的是玄門的前身,可為何如今卻被遺棄荒野之中,還不讓我們進來看呢?”孟梨心中滿是數(shù)不清的疑問,但是回過神后,覺得自己在這么一個陰森破敗地方呆著始終不好,還是快些找到那白狐的雕像為好。于是她邁開了步子,在瓦礫之間尋覓摸索起來。</br>
“這里不會真的有白狐吧。”孟梨心中不免有些發(fā)毛,腦海里想起了許多關(guān)于白狐的志怪傳說,但是很快搖搖頭拼命保持清醒道:“不會有事的,白狐化成人形所迷惑的皆是年輕書生,我一小姑娘它纏著做什么呢?”但是轉(zhuǎn)念又道:“萬一,它是一只公狐貍呢?”想著孟梨當(dāng)下加快了腳步,拼命走著,迫使自己不要回頭,嘴里還念著“阿彌陀佛”來壯膽。</br>
這一走不僅沒有瞧見那白狐的雕像,反而走入了一個更深的開闊地帶,此地與別的地方大不一樣,沒有蟲鳴聲,也沒有雜草叢生,似乎有股力量冥冥之中逼退了萬物在此間的蔓延生長。孟梨豎起耳朵,隱約可聽若有若無的劍鳴聲,鏗鏘有力卻細(xì)若蚊鳴。她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循著聲音走著,劍鳴之聲越來越清晰。</br>
穿過些許破敗之地,孟梨在一處劍鳴聲密集的地方停了下來,抬眼定睛一看只見周圍鐵索連連,眾多利劍成一個圓弧雨點密布一般插在塵土之中,正中是一把滿布青斑的巨劍。不知為何孟梨突然感到一陣殺伐之氣橫掃其間,令人十分不舒服。</br>
孟梨走近些仔細(xì)看地上的每一把劍,發(fā)現(xiàn)每一把的劍柄之下劍鋒上都刻了各自的名字,有越女、承影、太乙、龍淵、泰阿、赤霄、湛盧!這七把寶劍無一不是曾經(jīng)名震天下的絕世名劍,如今卻如何沒入這荒郊野地里任雨水沖刷磨蝕呢,此刻它們?nèi)家簧須鈾M立在這荒草之中,而中間佇立著的那把殺氣最為濃重的巨劍,也刻有一字:凝。</br>
看到這個字孟梨突然渾身一震,玄門三寶之一,武林劍客無一垂涎的,號稱魔鬼詛咒過的凝劍!這是一把絕世好劍,可惜再好的劍帶來的都是死亡。</br>
這把劍已經(jīng)在此蒙塵許久,但是依然可以從流水一般的劍身中看出當(dāng)年崢嶸,它沒有太多的花紋和裝飾,因為這些都無法形容的它的鋒利。當(dāng)年死在這柄劍下的人一定很痛快,而握著這把劍的主人一定武功蓋世。但是不管他的主人是誰武功再怎么高他們最后也都無一例外地死了,只有這把劍和劍身上洗不去的血腥一起埋沒在這荒野之中。</br>
再看那劍之后立了一塊石碑,石碑歷經(jīng)風(fēng)雨已經(jīng)殘破不堪,但孟梨依稀可辨認(rèn)得出上面小篆所刻畫得古樸字跡,左曰:天地鬼神俱蕩盡,右曰:四方才賢踏歌來,橫批曰:亂世不出!</br>
“既被鍛煉成了人間一等一的兇器,那怎么躲得過亂世的命運呢?“孟梨小小年紀(jì)卻也不由得感嘆起來。</br>
“寶劍蒙塵,英雄無用武之地是世間最大的悲劇了。”孟梨忍不住道,說完她提著燈籠便要離開這個滿是劍氣環(huán)繞的殺伐之地。她的腳在地上踩了一下,立即感覺像踩了一根硬邦邦的樹枝那樣硌得疼,她拿著手里的燈籠仔細(xì)照亮了四周,低頭一看當(dāng)場三魂嚇飛了有兩魂半,剩下的半魂呆在原地止不住地驚叫!</br>
在這劍冢之下,雜七豎八地橫散著的竟是累累白骨!</br>
這一具具尸骸可怖得散落在野地里,與那些名劍一樣任由雨水沖刷,無人收尸!</br>
這些尸骨為何散落在此?他們又到底是誰?</br>
孟梨來不及想這些,她拎著的燈籠已經(jīng)在隨著手臂的顫抖而劇烈地抖動起來,她呆立在原地想走卻無法動彈。</br>
她左右不過十二歲的年紀(jì),心智還未健全得看開生死的地步,猛然看見這些累累白骨,已經(jīng)嚇得魂不附體,此刻更是怕得動也不敢動,可是不動就得繼續(xù)陪著這些尸骨,這樣她覺得更怕!</br>
這里被稱作禁林是有原因的!師父不讓他們進來也是大有原因的!</br>
她干嘛為了幾吊錢而鋌而走險,將自己置于這么一個陰森可怖的地方來?</br>
“救命啊——”孟梨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當(dāng)下只好拿出自己唯一緩解恐懼的辦法來,在這荒野之中放聲大哭!</br>
就在這時一個飄渺無形的鬼魅身影從她眼前咻地閃過去,陰風(fēng)陣陣下轉(zhuǎn)眼孟梨脖子后面一陣發(fā)涼。這里凝劍之下無故沉睡了這么多亡魂,此刻聞見了人氣之后要向這人間尋求報復(fù)的出口么?孟梨猛地打了個寒顫,再看眼前那虛無縹緲的鬼魅之姿越來越多,眼花繚亂地在眼前飄忽不定,如同鬼火一般如影隨形慢慢貼近孟梨的身子。</br>
孟梨嚇得嘴巴里的口水溢滿了舌尖,如同溺水一般想要呼吸卻怎么也找不到呼吸的地方。</br>
“啊——”巨大的驚駭之下她閉上眼睛止不住地驚叫,這一聲驚叫將那鬼影突然驚出了老遠(yuǎn),孟梨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那個臟東西已經(jīng)退到一邊,不知要做什么,都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難道是真的?</br>
“我從沒害過人,平日里連螞蟻都不敢踩死一個,你不要來找我,找我也沒有用!”孟梨沖著那鬼影壯著膽子用盡全力大聲呵斥道。</br>
那個鬼影繼而又小心翼翼地,飄了回來,突然喉嚨里發(fā)出蒼老且不似人聲的嗓音道:“你這小娃娃害沒害人,踩沒踩死螞蟻跟我有什么打緊的?你無故來此打攪我徒弟們的清夢作甚?”</br>
孟梨一聽,心中一震,鬼也會說話么?還說的人話?當(dāng)下驚懼不安道:“你,你是人是鬼?”</br>
“你又是人是鬼?在這里做什么?”那個鬼影也跟著反問道,接著他伸長了鼻子湊到孟梨跟前用力嗅了嗅,孟梨動也不敢動地任由這個鬼影嗅著,只聽得那鬼影發(fā)出一陣欣喜若狂的笑聲來,將孟梨腰間綁著的一個布包裹給解了下來,捧在手里蹲坐在一旁將里面的東西狼吞虎咽起來。</br>
那是孟梨給自己準(zhǔn)備的夜宵,剛才在后山烤制的幾個地瓜,她見那個鬼影埋首在地瓜里吃的十分香甜,心里道:“他居然吃人吃的東西?那他不是鬼嘍?”于是她壯著膽子道:“你是誰?”</br>
那個鬼影并不回答,將那幾個地瓜一股腦吞下肚子后,還意猶未盡地舔著指頭上殘留的余渣,接著才心滿意足抬起頭,笑嘻嘻道:“我就是我嘍。”</br>
孟梨抬起手上的燈籠向那鬼影照過去,見那人約莫六七十歲的年紀(jì),只一身破爛的道袍在身,一頭白發(fā)蓬松亂如雜草,污穢不堪的面目已經(jīng)辨不出模樣,身形瘦削如鶴。雖然如此,孟梨卻能聽得他的均勻有致呼吸吐納之聲,如果真是一個人,單憑他剛才那飄忽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可斷定此人輕功已經(jīng)隨心所欲到了身知的地步了,禁林之中卻還有這樣一個不為人知的高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br>
“前輩,你剛才說,這里躺著都是你的徒弟?”孟梨指著地上累累白骨道。</br>
“是呀,他們練功太累了,我就讓他們多休息休息!”那個人道,他既然稱那些白骨為自己的徒弟,想來他與這些骸骨生前關(guān)系匪淺,可是他居然還說讓他們休息休息,難道他日夜在此鬼魅一般徘徊不散,卻不知道他們都已是死了么?</br>
“前輩難道不知道,他們這樣已然是死了么?”孟梨小聲慢慢道。</br>
“死了?”那個人突然從地上站起來道,像是找著什么,不停地重復(fù)著“死了”那兩個字眼來來回回在此間焦急不安地來回走動著。</br>
“前輩,你沒事吧?”孟梨看著他這般魔障了一般,擔(dān)憂道。</br>
“不要吵我,你一吵我就又忘了,我的徒弟都去哪兒了?”那個人突然抱著自己的頭拼命想道。</br>
突然之間他似發(fā)了狂一般,對著地上的累累白骨,眼睛通紅道:“小四、小五、小六,你們不要睡了,快點起來,再睡就不得了了!”接著他果然蹲下來,從地面上撿起那些散落的白骨抱在懷里頭,大聲哭泣道:“你們不能睡,不能睡啊,睡了師父就叫不醒你們了!是師父害了你們,師父對不起你們啊!”說完他又急又跳地狂叫起來,樣子十分痛苦。</br>
“前輩,他們已經(jīng)死了!”孟梨望著眼前這人癡癡的模樣,忍不住道。</br>
“不,不,他們不會死的。”那個人斷然搖頭道,“來,師父,師父給你們療傷,師父一定會救活你們的!”說完那個老人抬手從丹田提起一股真氣,對著懷中的白骨用力拍打輸送著內(nèi)力,那內(nèi)氣猶如江水磅礴巨大,周圍頓時飛沙走石。</br>
孟梨看著他這般癡傻,竟給骸骨運功療傷,果然是神志不清了,忙上前道:“前輩,你不要浪費自己的功力了,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他們已然是一堆白骨了!”</br>
那人一聽回過神來對著懷里的東西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堆白骨,當(dāng)下目眥欲裂,突然對著眼前的孟梨,發(fā)威道:“韓真,你這個不孝弟子,你又回來做什么,看為師今日不了結(jié)了你,替玄門清理門戶?”說完他懷中翻出一掌,對著孟梨的胸口便要打去,孟梨驚駭之下感覺自己真是幫錯了忙,無來由的竟然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保不齊幾日后自己也會是此間的一具新骸骨,當(dāng)下痛哭起來。</br>
那人卻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掌力,卻仍舊將孟梨認(rèn)作自己臆想里的那個人,老淚縱橫著顫抖道:“都是為師的錯,倘若不是為師一心只求你在武功之上下功夫,而忘了教你做人的根本,你又怎會一錯再錯,你的這些師兄弟們又怎么會無辜慘死?”說完,他大聲嚎哭起來。</br>
“想不到,到了這一刻他依舊將所有的過錯歸結(jié)到自己的身上,不忍牽扯到自己徒弟身上。雖然如今已經(jīng)癡傻不似正常人,卻依舊是個愛徒如子的好師父。”孟梨止住了淚水,當(dāng)下竟對眼前的這個人憐惜不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