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群魔鬧清玄 孤鴻笑歸西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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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警鐘轟鳴大作,震碎了玄門這二十多年來積攢的所有寧靜,也喚醒了蟄伏于夜色中諸多蠢蠢欲動的人心。各門弟子揮著長劍呼嘯而出,那些中毒受傷的弟子們但凡有一口氣在的,也都毫不退縮地跟著人群集結(jié)而去。霎時間攻山的敵人還未現(xiàn)身,玄門卻已經(jīng)損兵折將了不少,力量對比懸殊得很。</br>
夜色之中,無數(shù)玄門弟子憑著僅有的目力和耳力與快刀堂的刀客們廝殺不已,刀劍相擊之聲不絕于耳。混亂之中,眾人耳邊突然襲來一道衣袂帶風(fēng)之聲,飄然而來之后風(fēng)聲鶴唳,掌風(fēng)堆疊,只傳來一陣刀具哐當(dāng)?shù)穆涞芈暎車磺辛⒓聪萑肓怂酪话愕膶庫o。眾多玄門弟子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難以預(yù)料的事情,驚恐不安地站在原地,周圍卻突然亮起了無數(shù)了火光,只見十幾個玄門弟子照著火把箭步而來,將伸手不見五指的四周照得一片通明。</br>
火光之中,一直閉關(guān)的掌門純陽子臨風(fēng)而立,身邊橫七豎八地倒著快刀堂的殺手們,適才正是他以掌力于混亂中一一擊敗了他們。眾家弟子目瞪口呆,幾乎忘了行拜見之禮,純陽子走到南宮仁的大弟子靜言面前肅聲道:“你師父呢?他不是代行了掌教之職么,為何此刻不見他的蹤影?”</br>
靜言立即回道:“回掌教的話,師父身中毒障,還在昏迷當(dāng)中,故而不曾前來。”</br>
純陽子皺眉道:“真會躲清靜,連個毒障都解不了,這數(shù)十年的功力是白練了么?”</br>
靜言代他師父受了這一頓責(zé)難,臉上一陣紅通卻也無話可說,只好低著頭站在原地。</br>
這時忽然一道內(nèi)力極為雄厚的男子聲音如虎嘯龍吟般響徹玄門內(nèi)外各種建筑,震得眾人的耳膜一陣發(fā)癢,腦袋亦是一陣轟鳴!</br>
那聲音鋪天蓋地道:“素聞巴蜀鐘靈毓秀,其孕育的玄門更是是當(dāng)今武林里的一汪清流,我拜圣教素來仰慕不已,今日特帶了兩位朋友前來一睹其風(fēng)采,哪知卻連個開門迎客的人都不曾見到,是玄門連個像樣的待客之禮都沒有,還是里頭的人都死光了么?”</br>
眾位弟子一聽到“拜圣教”三個字立即驚起了一汪波瀾,今夜的毒障、暗殺環(huán)環(huán)相扣,原是他們有備而來!好個拜圣教,用如此見不得光的下作手段攻進(jìn)了山門,此刻卻能若無其事地說是來一睹風(fēng)采的,好比明明先打了人的臉卻還能堂而皇之地說打臉是為了一睹被打的風(fēng)采?難道他真以為可以在今夜一舉攻下玄門,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么?眾位弟子尚還有血性跟骨氣地?zé)o不惱火不已,恨不得立馬將那藏頭露尾的拜圣教的奸賊盡數(shù)抓出來暴打一通!</br>
純陽子眼角微微抽動,卻還是端著一方掌教的氣度,立刻蓄滿了內(nèi)力千里傳音還給他道:“原來是拜圣教的教主親臨蔽派,可是閣下行梁上君子之風(fēng)深夜造訪,實在不是明人之法,非我玄門失了待客的禮數(shù)。而教主帶來的朋友們我玄門已經(jīng)行過了待客的禮數(shù)了,這苗疆的毒障的確厲害,我玄門弟子許久不曾出過山門,正好歷練歷練這解毒的功夫。而那快刀堂的刀客們說來就可憐多了,老夫剛才不知道是教主的朋友,無量天尊,竟一不小心全給打死了。”</br>
這幾句話回得甚是巧妙跟狠毒,在場的玄門弟子們不禁拍手叫好。</br>
那邊夜色之中,許久不曾有千里傳音再遞過話頭來,顯然是被純陽子給嗆得一時無話可說了。接著只聽得一聲衣袂帶風(fēng)掠過長空,接著七八個人影腋下攜風(fēng)凌空落在眾人面前。</br>
這七八個人之中,為首的一個中年男子骨骼精瘦,卻氣度非凡,面上雖有難掩的蒼白之色但從近乎于無的呼吸吐納聲中,可窺其內(nèi)力已到化外之境界。他身形落定后,抬眼掃過周圍人等,冷冷一笑道:“既然都在這里了,那就好辦了。”接著對著后面的人伸手道:“將那倆丫頭帶上來吧?”立即的有兩個精干的黑衣人扭送著廝諾跟楚茗煙走到前來,一旁的靜逸遠(yuǎn)遠(yuǎn)認(rèn)出了是自己的兩個徒弟,顧不得什么就要沖出來,卻被靜岸給抬手?jǐn)r住了,靜逸狐疑之下只見靜岸使了一個眼神示意其冷靜,靜逸略略一想這般沖動而出怕是會惹惱了這一干人等,到時候反倒傷了她們的性命,便只得退到了一邊。</br>
純陽子見狀,立即持著拂塵上前凜然道:“無量天尊,我玄門與貴教就算有天大的恩怨,可罪不至牽連無辜,教主好歹也是一方之主,卻拿兩個不成事的丫頭出來,不怕日后被人恥笑么?”</br>
那人是拜圣教的教主葉無常,此刻全然不理會純陽子的說辭,只對著眼前的廝諾道:“丫頭,殺你師父的人是這里面的哪一個?”</br>
眾人聞言全都吃了一驚,面面相覷道:“原來他是要替那日的那個女魔頭報仇!”</br>
靜逸望著廝諾也吃了一驚默默道:“我倒忘了,廝諾是她的徒弟。”</br>
靜岸也搖頭不已道:“那日你一片好心不顧師伯的反對收了那丫頭在門下,今日看來不知是福還是禍啊。”</br>
廝諾抬頭望著眼前各個玄門弟子,眾人也表情抬頭將目光聚集在了這個小丫頭身上,那目光之中交織著諸多復(fù)雜的情緒,刺得廝諾猛地低下了頭,只在心里默默道:是的,我原是恨著玄門這個地方,恨著這里面的每一個人,葉師父就是誤信了他們門中弟子的一句謊言才誤了終生,失了性命的。可是,我在這里才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朋友,靜逸師父對我也很好,我還遇到了那個人,我怎么可以就這樣當(dāng)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地去指證去出賣呢?</br>
可是想起葉輕舟當(dāng)日喋血玄門的慘景,她心中又惴惴不安道:可是葉師父死的真是慘,也死得不值,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養(yǎng)育之恩重若泰山,我若不替她報仇日后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br>
“說話呀?”葉無常不耐煩道。</br>
“我不知道!”許久廝諾才噙著淚水喊出來道,這一聲卻被哭得還要凄楚。</br>
“不肖的東西,你師父養(yǎng)你有何用?”葉無常轉(zhuǎn)臉怒不可遏道。</br>
“你殺了我吧!”廝諾索性昂起頭硬生生道。</br>
靜逸瞧著她小小年紀(jì)受人脅迫,左右為難之下卻這般無所畏懼,不禁動容。周圍人等也被這小小丫頭臨危不懼的氣魄所感染,想起剛才還在質(zhì)疑她都不禁一陣羞赧與臉紅。</br>
“你以為我不敢?”葉無常嗔怒不已,轉(zhuǎn)眼抬手凝聚成一個掌風(fēng)就要順著她的天靈拍下去!</br>
“不要啊,爹爹!”突然一個少年青嫩的聲音呼號而至,葉無常只見自己的兒子葉笙歡突然擋在那小丫頭面前,他慌張炙熱的眼神一觸到他父親深邃的目光隨之冷卻肅然道:“現(xiàn)在殺為時過早,何不留著做個人質(zhì)?”</br>
葉無常死死盯著他,突然揚(yáng)手空氣中立即傳來一記響亮的巴掌聲,葉笙歡左邊臉立即腫起五條清晰的手指印來,他父親當(dāng)著眾人的面毫無余地地賞了他一巴掌,他無地自容下臉崩得發(fā)緊發(fā)紅。廝諾隨之抬頭,幼時跟著葉輕舟日子雖然過得清貧堅辛,卻從未挨過打,那一巴掌看得她心驚肉跳,想來一定很疼,不經(jīng)意下她就此記住了這個玩世不恭的少年,今日為她挨下的一巴掌。</br>
如此戲劇性轉(zhuǎn)變也看得靜逸心驚不已,好歹廝諾的性命暫時無憂,她微微松了一口氣。</br>
“令妹是死在我玄門弟子手上的,這一點不假,我玄門做得了也認(rèn)得了,請教主不要再為難那個孩子了。只是這其中的牽扯教主也應(yīng)當(dāng)聽一聽,一年前令妹無端來我玄門滋事,還殺傷了我玄門不少弟子,我兩個師弟不得已之下才誤傷了她的性命,為此我那司空師弟至今仍對此引咎自責(zé)不已。教主為亡妹這般千里尋仇,無可厚非,只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想來令妹命中當(dāng)有此劫,只是冥冥之中落在了我玄門身上。”純陽子語氣恭肅道。</br>
葉無常聞言掏出錦帕重重地咳了幾聲,道:“你玄門向來是武林的泰斗,公正公允為武林好漢所仰,卻連小小女子的性命都不肯放過,如此我今日血洗了你們也不為過。”</br>
“教主好大的口氣,我家掌門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不僅冥頑不靈,還如此大言不慚,如此我們也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這一番打斗少不了又要摔掉不少物事,靜若立即氣不打一處來立即上前怒火中燒道。</br>
“有沒有本事不敢說,只是家父臨終之前曾告訴過我,說多年前你們門中的一個弟子說玄門的功夫其實就是源自我拜圣教的,家父對此十分驚詫,可惜有生之年都不曾親自前來討教印證一番,今日我倒是很想看看這句話的真?zhèn)危野菔ソ痰墓Ψ蚺c你玄門到底誰更厲害些,誰更像誰些!”葉無常轉(zhuǎn)眼云淡風(fēng)輕道。</br>
“胡說八道,我玄門乃是名門正派,怎會與你們魔教牽扯在一起呢?”一旁的玄門弟子中立即炸開了鍋一樣,無數(shù)弟子像聽了天方夜譚般憤憤不平。</br>
“睜著眼睛說瞎話吧,你們魔教是何等的歹毒下作,怎配與我玄門相提并論!”</br>
靜逸站在遠(yuǎn)處只覺得心中像被巨石砸過一般生疼,他居然將整個師門都出賣給了魔教!</br>
“教主說笑了,天下武學(xué)雖然派系橫生,脈路駁雜,但都走不出陰陽乾坤,五行八卦。就拿少林來說,其達(dá)摩祖師源自天竺,少林無上內(nèi)功易筋經(jīng)與天竺的瑜伽功因此相像不已,卻都各有千秋,又怎能說誰更像誰,誰比誰更厲害呢?再者武當(dāng)?shù)奶珮O演變至今亦是門宗繁多,早已分不清誰是誰,誰比誰的厲害,可要追本溯源起來,這太極功夫也是出自少林,而天下武學(xué)皆出少林,少林又是出自天竺,你說誰比誰更像?誰又比誰厲害呢?”純陽子站在原地,咳嗽一聲頓住后,接著又條理清晰地朗聲道,“如此我玄門的功夫像你拜圣教的又能如何呢?誰比誰厲害又能怎樣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