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玄門小教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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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盡管使出來吧。”秦蘇對著她鄭重道,似是在鼓勵。</br>
孟梨握緊手中的青峰,面色冷峻,氣息均勻,于無形之中醞釀著出招。</br>
風(fēng)聲乍起,那是她手中劍憑空而起,腳下的步伐似是踩在繃直的弓弦上,縱跳有力!孟梨步履輾轉(zhuǎn)之下,腰間傳遞出巨大的爆發(fā)力,手上攜帶的強勁內(nèi)力至青峰于秦蘇面前揮舞出一個弧度,隱隱竟有細(xì)微的劍鳴咻咻而過。</br>
一劍威猛無比,完全沒有劍法該有的清靈飄逸,而是難以言喻的沉厚雄渾,秦蘇格擋之時就算是昆吾這般厚重的劍身在迎上孟梨這一擊時也感到手上一陣被震到的酥麻。一招閃過,又一招疾風(fēng)斬勁草般砍將而來,秦蘇不敢大意提劍來拆解。只見孟梨不管秦蘇劍花如何繁復(fù)嚴(yán)謹(jǐn),只憑著手中威猛迅狠的勁力將其盡數(shù)化解!</br>
孟梨的劍法烈如荼火、暴如驚雷,是眾人從未見過的精奇劍法。怎么看不是劍法,砍、劈、鉤、剁間反倒有幾分刀法的形態(tài)在游走,但是威猛的曲折閃避之中又有劍法靈巧的招式來回承上啟下,難得是這兩者相互呼應(yīng),合二為一得毫無破綻。</br>
這門劍法十分奇特,最大限度得吸取了刀法的厚重并將其化作了進(jìn)攻的實招,而劍法的輕靈貫穿始終,閃避之時如落英點點叫人抓不到套路,兩者一陽一陰,虛虛實實,難分難解,卻如百川東到海般匯成一脈劍法!這絕不是孟梨這點年紀(jì)里一時間興起而來的,若非久經(jīng)歲月洗練,又經(jīng)無數(shù)前人實戰(zhàn)中一次次領(lǐng)悟是無法有如此無懈可擊的劍法。</br>
場下的眾家弟子年紀(jì)輕淺只覺得孟梨的劍法精奇得很,卻不知道她是從何處習(xí)來的,觀禮臺的各家?guī)煾競兓蚨嗷蛏儆行┙v練,卻也難說得出這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劍法。</br>
“此劍法快狠如迅雷,飄逸如流云,大開大合之中又古樸雄厚,精妙之處實所罕見。如此剛?cè)岵嘘幱嘘枺褂袔追治洚?dāng)?shù)奶珮O劍的影子。”平日最見多識廣的靜岸開口說出自己的見解道。</br>
“這可不是太極劍。”忽見比武場上起了變化,靜逸才睜開了淡淡道:“此劍法源自唐刀,所以劍法之中刀法的招式隨處可見,但是大起大落間暗藏了劍法的種種精妙,將刀法入劍,以劍化刀,是他們孟家的家傳劍法,君子劍。此劍法雖威力無比卻不以取人性命為目的,而是以劍招的精妙絕倫叫人不戰(zhàn)而勝,有仁者之名。”</br>
“如此說來,倒是門厲害的劍法,可是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靜岸贊嘆之余不免疑惑道。</br>
“雖是他們孟家的家傳劍法,可是孟家的子孫資質(zhì)良莠不齊,能習(xí)練出模樣的寥寥無幾。我之所以知道,也是聽前人說起,當(dāng)年孟家先祖孟朗俠義無雙,正是以此劍法一舉覆滅了盤踞武林?jǐn)?shù)十年之久的尹氏一族。從此之后,孟家子孫再無人掌握到這套劍法的精髓了,所以你們沒有見過實屬正常。”靜逸慢慢將其中的曲折道出來道。</br>
“我看這丫頭耍得很是厲害,怎么,這套劍法很難練么?”靜玄在旁幽幽道。</br>
“孟子曰,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此劍法力求刀劍合一,可刀行厚重,劍走輕靈,如何將兩個完全不同的東西練到一起呢?有的人練來練去,只練出了刀的形體,有的人只能舞出劍的意境,有人不甘心廢寢忘食,強行和二,到頭來只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場。如何將劍道格出刀行,這其中的精義實難參透,所以這套劍法十分難練。”靜逸耐著性子娓娓道來,“孟梨如今雖能將這套劍法舞出個囫圇,沒有被刀劍的相克之處困住手腳,但是此套劍法真正的威力,她連三成都沒有達(dá)到。”</br>
“世間武學(xué)果然博大精深,君子劍當(dāng)真世所罕見,我等今日能從這個小丫頭身上窺得一二也是緣分。”靜岸聽完頷首贊嘆道。</br>
“再厲害又如何?今日乃是玄門小教,所考驗的當(dāng)然是各弟子自己在玄門學(xué)到的本領(lǐng),拿個家傳劍法出來作甚,家傳的那么好,又來我玄門作甚?”靜玄冷哼一聲道。</br>
這句話說的刺耳,卻也沒有錯處,玄門小教當(dāng)然得是玄門的功夫才行,但是武功不拘一格才是大家風(fēng)范,靜逸有心通曉這個道理,卻無意將其拿出來與其辯駁,只一聲不吭地復(fù)又閉目養(yǎng)神去了。在旁的靜岸有心維護(hù),想要爭辯但是看著她已然見了周公般打起了盹兒,又深知其不爭不顯的閑淡性子,便有心無力地閉上了嘴,將心思又撲到了比武場上。</br>
那廂的孟梨足下輕風(fēng)一帶,陡然殺出一個回馬,秦蘇猛然還擊,將劍法陽剛之氣發(fā)揮得淋漓盡致。而孟梨忽的劍招變化出無數(shù)落英點點,仿若游絲軟第悠悠然躲閃開來,劍法緩慢之下輕若鴻毛一樣實則以柔克剛,無數(shù)勁力在其間不經(jīng)意地來回游走,任由秦蘇如何猛攻卻都摸不到章法。連攻了十幾下后,秦蘇已是氣喘吁吁,眼見這般不是個權(quán)宜之計,他立即卸去了劍法的剛猛,手腕一轉(zhuǎn)無數(shù)個劍花仿若無邊落木蕭蕭下,一招復(fù)一招來拆解孟梨的劍法。</br>
雙方劍聲叮叮而鳴,一個好似花間游風(fēng),迅捷又綿綿不絕,一個如落英繽紛,錯落之中井然有序。</br>
二人劍法均是巧妙迅猛,劍影交疊恍若對影成三人般分不清虛實。</br>
也許真如陸有望所言,秦蘇的造詣不在劍法之上,面對孟梨手上這從未見過的奇特劍法,若非他武藝驚人而孟梨又不曾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此刻恐怕已經(jīng)敗下陣來。</br>
孟梨復(fù)又棲身上前,轉(zhuǎn)眼劍法的輕靈盡去,而刀行沉厚而來,左右威猛的砍殺之下,頓時將秦蘇的劍花打亂。也幸虧連云天借她的青峰并非凡品,否則普通劍怎能吃得住她這般砍殺,況且又是秦蘇那般厲害的昆吾?</br>
雙劍相擊之下,火星四濺,孟梨絕地反擊后勁不絕,不再落于秦蘇下風(fēng)。而秦蘇實難從這門虛實交替的劍法中摸索到星點破綻,但從孟梨身形之上雖猜得到一二卻也難以抵擋其變化莫測的劍招。</br>
他本欲以無相神劍來抵擋,可惜平素不曾在劍術(shù)上用心過,無相得是多少年修煉才可達(dá)到一劍破萬劍的神力。而孟梨手上這門劍法不管怎么說也是自小習(xí)練,雖沒有入得了多深厚的境界但是單憑其精妙絕倫的招式無相此刻已非敵手。</br>
孟梨一劍劍揮舞出去后竟是刀法的凌厲,辣手無情般變幻出虛空中的無數(shù)利刃。秦蘇手上已無更多的招式前來拆解,好在他功力深厚任憑孟梨劍法如何變幻仍是巋然不動般悍然抵擋。</br>
孟梨入得玄門這門家傳劍法不曾習(xí)練過,但靈禪子得知她的家世之后,想起她孟家先人昔日的俠肝義膽,更不想君子劍這門絕學(xué)在孟家人手上一蹶不振,便點撥了幾句。君子劍劍法精妙絕倫,孟梨既然舞得出個囫圇,靈禪子就未在技法上指點,而是只在內(nèi)功心法上稍稍提點了孟梨。孟梨當(dāng)時只學(xué)了些呼吸吐納的功夫,并未覺得有多大用處,然而她體內(nèi)的蠱王蝎在她的運氣之下與其丹田渾然一體,她練一日比得上別人的三日之功效,如此內(nèi)功修為大為精進(jìn),可她自己卻是一點都不知道的。只是在每日再練這君子劍時,孟梨忽然覺得得心應(yīng)手起來,原先完成不了的幾個復(fù)雜的劍法竟能一氣呵成,她以為是自己終于靈光乍現(xiàn)開了竅,實則是靈禪子傳她內(nèi)功和那蠱王蝎的緣故。</br>
此刻孟梨將勝負(fù)忘卻,只想著手上的劍法,腦海之中一片清澈澄凈,小腹之間幾道暖流隨著她身形的變化流進(jìn)四肢百骸里,內(nèi)力由此大盛而她的劍法也因此威猛無比。</br>
秦蘇在其威猛攻勢之下,劍法逐漸零落下許多,孟梨慢慢也發(fā)覺秦蘇其實本不是十分擅長用劍,幾個劍花走過之后抓住了他這個弱點,忽然劍走偏鋒殺出一記長虹,瞬間將秦蘇的劍花逐個破開,凌空戳出一點!</br>
秦蘇見她劍尖寒芒恍若流星激射而至,卻是臨危不亂,原來這是他假意賣了個破綻給孟梨,好讓她輕敵而至,哪料心思單一的孟梨果然輕視了秦蘇,此劍一出卻是孤軍深入,羊入虎口!秦蘇冷靜之下,經(jīng)脈大動迅速提了一道真氣聚于左手之上,等到孟梨劍尖猛戳下他似乎事先預(yù)料到了一般,腳下步伐大動猛地變換了身形閃電一般躲過!孟梨劍上撲了個空,頓覺不妙,果然秦蘇身形大動鬼魅一般到了他的身后,一記八荒掌攜帶著巨大的陽剛之力乘風(fēng)而起,朝著孟梨后背心大力拍去。</br>
他最得意果然還是這手極少示人的八荒掌,此掌一出如暗夜里一記飛星,誰也躲不過。</br>
掌上的無上內(nèi)力如江海怒濤狂猛不已,又如金剛鐵石無堅不摧!</br>
這本是玄門中上了年紀(jì)的武功精進(jìn)之人才能修煉的一門厲害掌法,他卻已經(jīng)練到了三層的勁力!</br>
縱然孟梨此刻身上如雷震子那樣立即長個翅膀出來,否則是無法逃脫得掉的。</br>
八荒掌毫無遺漏地拍在孟梨身上,孟梨比到現(xiàn)在已是了無遺憾,閉上眼睛只等著這掌落下!</br>
秦蘇一掌落下,頓覺似乎是拍在了一個注滿氣流的棉絮之上,手上的力道落下之后竟如水沒入地面上一樣瞬間沒了蹤跡,狐疑之下忽的從孟梨體內(nèi)反彈出一道兇猛的內(nèi)力,如海上憑空卷起一個大浪,轟然之下將他那一掌猛地彈開了!</br>
秦蘇一驚,手上一記酥麻后猛地后退幾步,心中驚駭?shù)溃核膬?nèi)力竟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難怪她能一路拼殺到現(xiàn)在,原是內(nèi)力已經(jīng)流通奇經(jīng)八脈,一般人等根本近不了她的身!</br>
孟梨立在原地,只感到受了秦蘇那一掌微微有些悶痛,其余便再無任何感覺了!</br>
這八荒掌竟是這樣的?</br>
孟梨眨了眨眼睛,既然八荒掌這么綿軟,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心念一動,身形縱跳如電,須臾之間幾個劍花如暴雨梨花一般紛紛刺出!</br>
秦蘇抬起劍鋒,幾個劍點叮叮戳出,將迎面而來的劍花一一刺破!</br>
孟梨乘著秦蘇全力破自己劍招的時候,突然劍鋒一轉(zhuǎn)猛然揮砍出幾個利刃,劍上帶了強勁的內(nèi)力將秦蘇的劍猛地格擋開來,堅硬不催,古樸厚重的昆吾劍就此從秦蘇手中滑落,眼見寶劍被無端擊落,秦蘇的心也瞬間跌入了無底的深淵,眉頭緊蹙中一陣悲慟!待他回過神思來時,正迎上孟梨梨渦淺卷的一張笑臉,她手上的青峰已經(jīng)抵在他的脖子下面,稍有動作便會觸碰到其冰冷的寒刃。</br>
秦蘇抬頭,長長吐出一聲嘆息,心中默默道:罷了罷了。</br>
“我說了,我很厲害的!”孟梨挺拔而立,手中劍冷冷橫在他眼前,神采飛揚,得意不已。</br>
“我從未說過你不行,我一直都相信你很厲害。”秦蘇望著她清了清嗓音,淡淡道。</br>
場下的觀戰(zhàn)弟子望著這場武力懸殊的較量終于有了個結(jié)果后,一個個都看得呆了。如一首好曲子,在結(jié)尾的時候叫人意猶未盡,卻又不敢相信!</br>
“小孟,小孟她,她這是贏了的形容么?”宋子賢指著場上的結(jié)果,吞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來。</br>
“好像是贏了,她居然,贏了大師兄!”楚茗煙只覺得嘴巴發(fā)干,不敢置信道。</br>
“如果,執(zhí)法師父的眼睛沒有瞎的話,那么比試的結(jié)果一定是孟梨贏了秦蘇。”廝諾在旁冷眼</br>
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