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墻壁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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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上如果很多事情可以重來的話,葉輕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選擇去跟著這個,如同受傷了野獸一般讓人忍不住憐惜的男人。葉輕舟年幼時她父親并不曾要求她在武功上有太多建樹,因為她父親時常跟手下人說:“她是個女孩子,若是個男孩子我肯定要讓他傲視群雄,但是她是個女孩子,女孩子有第二次投胎的機會。”</br>
她那時不服,后來才始知他父親作為一統(tǒng)拜圣教的大圣,受教眾敬仰,所說的話自然也不會錯到哪里去。一個女人這一生遇到的男人是什么樣的,這輩子也就大抵是什么樣了。命這個東西,你越要跟它較勁,你輸?shù)迷綉K。</br>
“你真要幫我么,我可是玄門弟子,手上不知沾了你們魔教多少人的鮮血呢!”韓真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里滿是嘲弄,將手上的飲空的酒杯重重磕在桌子上。</br>
“你雖出自武林正派,卻不像個好人,我雖然是魔教中人,但是有些地方卻還沒還壞到你那個地步!”葉輕舟聲音出奇的平靜,伸手纖纖十指覆上白瓷的酒壺,替那酒杯里重新斟滿了酒水,端到他面前。</br>
韓真抬眼望著斟酒的這個女子,蒼白的臉頰上唇珠上紅艷艷的一點,妖冶得如同血紅的曼珠沙華一樣魅惑眾生。</br>
“你為何不喝?”葉輕舟的眉眼微微翹起,聲音透著令人窒息的甜膩。</br>
他將目光投向別處,冷冷吐出一個字:“臟!”</br>
葉輕舟望著他的目光恨恨地能滴出血來,她恨不得將韓真的腦袋擰下來后直接將這杯酒倒進他的喉嚨里!她卻沒有這么做,這是她自找的!</br>
她將他秘密帶回了拜圣教,讓他直接面見了自己的父親。韓真第一次見拜圣教的大圣,面對著這個將整日武林都鬧騰得史無前例的人,他的表情出奇的冷靜自若。倒是葉輕舟不知為何,莫名的在旁緊張,那種感覺就像是帶心上人第一次回家見父母一樣!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后,連她都討厭自己!</br>
“你一個玄門弟子竟敢跑到這里來見本尊,除了來送死還有何打算?”那大圣安坐一把雕龍金椅,有些慵懶有些好奇。</br>
“我是來幫你的。”韓真道。</br>
“本尊坐擁大半個武林,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有什么是需要你一個小小的螞蚱來幫的?”大圣俯下身來瞧著他,如同一頭獅子瞧著自己的獵物一樣有趣。</br>
“你難道不想要更多的東西么,比如《玄宗正錄》。當(dāng)年六大派圍攻圣池,我的師祖淵啟憑著這上面的武功本可將你們魔教一舉殲滅,卻為何峰回路轉(zhuǎn)地放你們一條生路,讓你們殘喘至今?這其中的隱晦,你難道不好奇么?”韓真對著他的眼神,一字一句道。</br>
大圣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眼角下的肌肉抽動著,許久終于伸手開口道:“你先把《玄宗正錄》交出來,也許我們就真的有談下去的必要了。”</br>
“《玄宗正錄》是玄門至高無上的武功秘籍,根本帶不出來,我也只在藏經(jīng)閣悄悄地掃過一遍。但是一遍就足以爛記于心,隨時都可以默出來給你。”韓真道。</br>
“不愧是我女兒帶回來的人,有點意思。”大圣重新躺在椅子上大聲笑道,突然他目光一冷,頓住笑聲道:“你想要我為你做些什么呢,年輕人?”</br>
“玄門中有一個弟子叫司徒逍遙的,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我要他身敗名裂!”韓真抬起頭,將心中所有怨恨化作這惡毒的詛咒。</br>
“這么恨他,他殺了你全家么?”大圣皺起了眉頭動容道。</br>
“沒有,我就是見不得他好。”韓真的聲音冷酷無情。</br>
等韓真起身離開了這間屋子,大圣站起身走到自己女兒面前,用很低卻很威嚴(yán)的聲音在她耳邊道:“跪下!”葉輕舟立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br>
“不管你對這個人存了什么心思,現(xiàn)在我就要你徹底地斬斷!此人心計不僅深而且毒,不是你可以駕馭的!”他仔細(xì)地叮囑著自己的女兒道,一個統(tǒng)治大半個武林的霸主,冰冷的語氣里卻隱藏著依稀暖意。</br>
“女兒知道的。”葉輕舟不認(rèn)命的痛苦里藏著深深的無奈,眼睛里已經(jīng)有了點點淚光。</br>
當(dāng)夜韓真果真在拜圣教一處僻靜的書房里張燈,連夜將牢記在腦海的三頁《玄宗正錄》白紙黑字地默寫了下來。葉輕舟拿著那三頁《玄宗正錄》望著上面艱澀的文字,普通人別說背恐怕看都要看半天才看得懂,這個人真的是一眼都記下來了么?</br>
“你若不信可以找個內(nèi)功深厚的行家看,雖然不知道《玄宗正錄》什么樣的,但世間的武功大多是如出一轍的那些個套路,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瞧出。”韓真見她看了這么久,以為她懷疑真假,便提議道。</br>
“你既這么說了,自然不會有假的,但是剩下的什么時候兌現(xiàn)呢?”葉輕舟慢慢將這三頁武功秘籍小心疊好,抬眼問道。</br>
“事成之后,一并給你們。”韓真毫不推卸道。</br>
“拿你們本門的至尊典籍來換一個人的身敗名裂,看來這個人真的叫你頭疼了。”葉輕舟輕笑道,轉(zhuǎn)而問道:“是不是所有你看不慣的人都得死?我呢?我也叫你很頭疼吧,那么日后一有機會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br>
“你不覺得你的話很多余么。”韓真對著她冷冷道,呵斥住了葉輕舟。</br>
“你這么不解風(fēng)情,將來恐怕是沒有一個女孩子會喜歡你的!”葉輕舟失了興致,冷聲道。</br>
似乎被踩了心中最不愿提起的痛處,韓真忽然惱怒似得看著葉輕舟,從嘴里惡狠狠地吐出一個字:“滾!”</br>
葉輕舟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怒嚇了一跳,他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般,那里面似乎藏了深入骨髓的毒和恨,叫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她不服氣地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帶著更大的怒火轉(zhuǎn)身離開了這個不是人的人。</br>
葉輕舟一走,韓真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深深吐出一口氣,將深埋進心里的情感如釋重負(fù)般宣泄出來。那么濃,卻那么壓抑,壓抑到能將他心底的所有善惡拱手相讓。</br>
是夜,他悄悄潛入了拜圣教的圣池,就是這里他的師祖以一招之差敗給了當(dāng)時的魔教大圣,就那一招之差整整影響了之后整整幾十年的武林紛亂局面。</br>
就那一招之差讓他的師祖一直耿耿于懷,以至于回到玄門之后雖然對當(dāng)時的戰(zhàn)況與手下弟子們只字未提,卻有不少弟子透過燭光的窗紗看到他竟走火入魔一般,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重復(fù)著當(dāng)時魔教大圣與他對招的武功。淵啟在久久抑郁之下,終于牽引出了舊日的重傷,一病之下再也沒有緩過來,都沒熬過冬天就一個人駕鶴西去。</br>
而他屋室中的墻壁上無不繪了魔教的武功招數(shù),新任的掌教覺得那功夫透著邪氣怕影響了門中弟子的心志,便叫人重新粉刷了才入住。誰知有一年雨水特別多,粉刷的白石灰沾了濕氣隨著時間開始一點點脫落,慢慢將內(nèi)里的墻面重新露了出來,某日掌教修煉玄門一門無上內(nèi)功快要沖破關(guān)口之時,突然睜眼看到那殘破的石灰墻面露出的那些魔教武功招式,一下子走火入魔,急氣攻心吐了一口鮮血,當(dāng)場斃命,死前還伸手直指著那魔教功夫的墻面。</br>
韓真記得自己師父說過,就連武當(dāng)?shù)恼崎T空空道人都說:那本是一次不會敗的戰(zhàn)役,卻不知道淵啟為何要在最后一刻突然收住了八荒掌的所有內(nèi)力,讓那大圣鉆了空子!</br>
難道,真是時也?命也?</br>
韓真他不信時運跟命數(shù),他仔細(xì)地將那繪在墻壁上的武功招式看著,那些不動的人物招式畫像在他腦海里全活了過來。他不是覬覦這魔教的功夫,而是要解開一個深藏在自己心里許久的疑慮,這個疑慮關(guān)乎了太多的東西,他不敢有任何的大意。</br>
他的指尖觸過冰冷的墻壁,終于找到了淵啟房中墻壁上所刻畫的殘缺武功,在那行云流水般的人物招式走向里,他的眼睛終于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br>
他的心頭不禁劇烈震動起來,感覺天崩地裂一般,頭昏目眩中若不是扶著著墻壁恐怕自己都要暈倒在這里!</br>
難怪淵啟和自己的繼任者都要氣死在同一間屋子里,因為這個秘密足以摧毀整個玄門,能將玄門歷代先人嘔心瀝血積累下來百年基業(yè)一下子撕得粉碎!</br>
“哈哈哈!”韓真狂妄恣肆地笑起來,一張臉在笑聲中猙獰得可怖!</br>
在這武林第一魔教的圣池里,他遠(yuǎn)遠(yuǎn)地嘲笑著那個歷經(jīng)風(fēng)雨、卻始終屹立不倒、莊嚴(yán)肅穆的山門,他讓武林無數(shù)英雄紛至沓來、頂禮膜拜,其實卻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同樣嘲笑著,那些自詡清高、自命不凡的玄門德高望重者!</br>
什么武林正道,玄門正宗,卻原來這么地不堪啊!</br>
“初塵,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要守的道么?”韓真將心底的那個名字終于吐了出來,眼睛里卻是深深的痛苦,因為這個名字只能被自己默默封印在胸口,就連說出來都是一次奢望,一次褻瀆!</br>
“不,不!我不會讓你嫁給他的!我也不會讓你被那虛偽的道義所束縛!等你看清了這背后的真相,你也許就不會這般執(zhí)迷不悟了!”說到最后他趴在墻壁上,竟似一個孩子般癡傻得流下苦痛的淚水來。</br>
“初塵,初塵!”他一遍遍地念著這個名字,仿佛每念一次這樣就能將刻骨的思念緩解一分。</br>
在圣池處茂密的曼珠沙華處,花朵妖艷恣肆地綻放著自己魔魅的身姿,如同蝶翼一般欲展翅高飛。一雙纖纖玉指狠狠地將高聳的花枝扯斷,撕碎,踩碎在腳底下!她的目光里,是得到答案后憤怒、羞辱與不甘。</br>
她拿著劍沖到花叢中,一道寒光瞬間劃過那些美麗的花朵間,呈一線筆直地掉落在地,再也無法綻放自己的美麗!</br>
“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他就是個魔鬼!”淚水一滴滴從她的眼眶里掉落,她憤恨地能殺掉所有的人!她的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悲傷,在漫天飄落的花雨里,似乎有鮮紅染上了她的面頰,宛若一朵開在冷雨中的曼珠沙華,鮮艷而冷漠,孤獨而決絕!</br>
“初塵!”她默念著那個陌生的名字,連語氣里都彌漫著濃烈的殺氣,“從今往后,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敵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