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051
051
吃了魏建偉帶回來的野莓子,何曉蕓想起這個時節(jié),山里的各種野菜、野山菌正多,不上山一趟實(shí)在可惜,于是下午他繼續(xù)進(jìn)山打柴,她就跟著去了。
魏建偉的目的地,仍舊是山頂上那片林子,何曉蕓則漫山遍野四處走。
一處山田里有幾簇野蔥,她蹲在地上挖的時候,聽到身后有腳步聲,以為是魏建偉,頭也沒回的說:這么快好了?
身后的人沒說話,只是越走越近,何曉蕓回頭瞥了一眼,立刻警惕地站起來。
來人是清水河大隊(duì)的一個混子,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娶過媳婦,被他酒后犯渾打跑了,到現(xiàn)在三四十歲依舊打光棍,平時游手好閑,不事生產(chǎn),喝了點(diǎn)酒就到處耍酒瘋,因?yàn)槊掷镉袀€輝字,隊(duì)上的人干脆叫他賴子輝。
何曉蕓平時見到這樣的人都會繞道走,沒想到今天卻在山里遇見,不知道是碰巧,還是他故意尾隨。
但想到魏建偉就在附近,只要喊一聲他就會過來,她心里底氣足了許多,擰著眉頭說:“有事嗎?”
賴子輝咧嘴笑了笑,“沒事,就、就……說說話。”
他大概喝了酒,有點(diǎn)大舌頭。
何曉蕓不欲理會,提起背簍便走。
“別、別走啊。”賴子輝追上來,擋在她前面,被酒精浸泡的身體搖搖晃晃,說話時露出一口黃牙,“咱們說說話嘛,干……什么這么小氣?”ωωω.ΧしεωēN.CoM
說著竟還伸手想來拉扯她。
“干什么!”何曉蕓后退兩步,厭煩地皺起眉頭,視線在地下搜尋著趁手的石頭。
對于這種無賴,你越軟弱,對方越來勁,當(dāng)他來拉拉扯扯的時候,直接打就對了,打一下馬上跑,不要真的硬碰硬,畢竟女性的力氣往往比不過男性。
賴子輝涎著臉,嘴里的話越發(fā)不三不四,“你回來那天我就、就看見了,跟你男人去部、部隊(duì),越……越來越漂亮,是不是——”
何曉蕓終于發(fā)現(xiàn)一塊石頭,飛快地蹲下去,抓起來就要砸,但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
魏建偉像一頭豹子,迅猛地從她身后撲過來,只一拳,就把賴子輝打得軟倒在地上。
“啊!”賴子輝慘叫
魏建偉又上前一步,一手抓著他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一拳一拳往他身上砸,賴子輝一開始還慘叫哀嚎,沒挨幾拳,就連喊都快喊不出來。
何曉蕓愣在那,過了有十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上前拉住魏建偉:“別打了別打了!”
魏建偉充耳不聞,他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野獸,雙目發(fā)紅,額角青筋暴起,臉上滿是狠戾。
何曉蕓拉了兩下沒拉開,只得死死抱住他的腰往后拖,嘴里不停喊他的名字:“建偉!建偉別打了!再打就把他打死了!”
魏建偉總算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回過頭看她,□□。
何曉蕓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魏建偉在她面前,一直以來都是游刃有余,老神在在,有點(diǎn)悶騷有點(diǎn)壞,跟面前這個兇狠暴戾的似乎是兩個人。
賴子輝被他拎在手里,發(fā)出一聲微弱的□□。
何曉蕓回過神,趕緊抓住他的手晃了晃,“把他放下吧,反正他跑不了。”
等魏建偉像扔垃圾一樣把人丟開,她忙抱住他的手,以防他再打人。
倒不是她關(guān)心賴子輝,這樣的潑皮無賴,活該被打,她只是怕魏建偉氣頭上,下手沒個輕重,真打出什么問題來,被這種人連累了前程,就不值得了。
她又看了看賴子輝,見他哎喲哎喲叫著,慢慢蜷起身子抱住肚子,傷得不算嚴(yán)重的模樣,才稍微安了點(diǎn)心。
她拍著魏建偉的手安撫他,嘴上的話卻是說給賴子輝聽的:“他這種人,打他臟了自己的手,我們把他送到派出所去,按照流氓罪來判,直接槍、斃!”
這話也是嚇唬人,其實(shí)現(xiàn)在還沒有流氓罪的說法,就算有,賴子輝的所為,也達(dá)不到槍、斃的程度,她就是想嚇得他不敢報(bào)復(fù),以后見了他們家里人就繞道走。
這年頭,普通百姓聽到派出所,心里就怕了三分,更不要說是地痞無賴。
賴子輝聽了她的話,果然連忙認(rèn)慫,酒都醒了,“我錯了我錯了!是我喝了貓尿,豬油蒙了心!我該打!我該打!”
他一邊說一邊啪啪地扇自己的臉,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流了一臉,怪惡心的。
何曉蕓忍著嫌惡道:“都是一個大隊(duì)的人,我也不想太不講情面,這次就算了,下回還讓我們遇見你,咱們直接就去派出所!我可不是別人,不怕名聲不好聽!”
賴子輝連連點(diǎn)頭,連滾帶爬的跑走,邊跑還邊捂著肚子,不時發(fā)出幾聲痛叫。
見他跑遠(yuǎn),她才真正松了口氣,回頭看向魏建偉,他此時已經(jīng)冷靜下來,只是眼里還有些血絲,陰沉著臉盯著賴子輝跑走的方向,表情有幾分瘆人。
“別生氣了。”何曉蕓輕聲道。
他低頭看她,神色慢慢緩和下來,“嚇到?jīng)]有?”
何曉蕓搖了下頭,然后又點(diǎn)點(diǎn)頭,“我不怕他,一個酒鬼,一石頭就撂倒了,我只擔(dān)心你把他打壞了,為這種人賠上下半輩子,不值得。”
魏建偉捏了捏她的手,把她摟進(jìn)懷里抱了一下,說:“別怕,不會的。”
就算是盛怒之下,他也有分寸,剛剛揍的,都是讓人極疼,但又不會有生命危險(xiǎn)的部位,至少不會馬上有生命危險(xiǎn)。
出了這個意外,兩人沒有繼續(xù)在山上停留,收拾了一下下山,一路上,魏建偉還牽著何曉蕓的手。
她既擔(dān)心給人瞧見,此時心里卻又挺樂意給他牽著,只好埋著頭,只看自己腳下的路,不去看別人,好像這樣做,人家就看不到她似的。
馮秋月抱著女兒坐在屋檐下,遠(yuǎn)遠(yuǎn)看見二弟跟弟妹手拉手走回來,感覺很有幾分新奇。
記得剛回來那天,她去房里喊他們兩人吃飯,那時候二弟抱著弟妹,也是很親密的樣子。
馮秋月跟魏建國感情挺不錯,先前結(jié)婚好幾年,一直沒懷上孩子,她自己心里又氣又急,要是別的男人,說不定什么不會下蛋的母雞之類的話都說出來了,魏建國反而一直在安慰她,沒因這件事跟她紅過臉。
可就算他們感情這么好,像二弟跟弟妹這樣親昵的舉動,卻是從來都沒有的。
馮秋月看著,有些不好意思,心底里又有點(diǎn)羨慕。
一到家,何曉蕓趕緊松開魏建偉的手,若無其事的跟馮秋月打招呼,好在對方不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免去了她的一番難為情。
“媽媽!”魏遠(yuǎn)航從屋里沖出來,興奮地往她身上撲。
何曉蕓揉揉他的腦袋,“在家里有沒有乖乖聽話?”
“有!我建了個房子,媽媽快來看!”他把何曉蕓往后院拉。
后邊院子地上,有一座歪歪斜斜的泥巴堆,大概就是魏遠(yuǎn)航口中的房子了。
小孩還得意道:“等我長大了,造一間大房子,跟媽媽一起住!”
看他笑得一臉無憂無慮,何曉蕓也笑著說:“媽媽等著,不過,爸爸住哪兒?”
魏遠(yuǎn)航皺著小眉頭,他只計(jì)劃跟媽媽住,可沒想到其他人,但是爸爸不是別人,也應(yīng)該住在一起的。他勉強(qiáng)道:“那……爸爸也一起住吧,但是爸爸得睡地上。”
“噗——”何曉蕓笑出聲,心里頭僅剩的一點(diǎn)低迷情緒也都散開了。
這天接下來的時間,她都在留心隊(duì)上的動靜,想知道賴子輝被打的事有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有沒有人追究。
但是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聽張嬸來串門時提了一句,語氣還十分解氣:“要我說,打得好!就不知道是誰打的,怎么沒把他打成殘廢?”
何曉蕓聽她跟王春花的對話,才知道昨天不是賴子輝第一回干這種事。
以往,隊(duì)上的大姑娘小媳婦落單被他遇上,他都要說些不干不凈的話,有時還動手動腳,碰上脾氣硬點(diǎn)的,罵幾句還能脫身,有些性子軟和的,被他占了便宜,還得含淚往肚子咽,怕宣揚(yáng)出去壞了名聲。
何曉蕓聽了,也不認(rèn)為昨天魏建偉下手狠了,只覺得還打得不夠重。
要是一般人挨打,家里人肯定要幫忙討個說法,但是賴子輝父母早就死了,既沒媳婦也沒孩子,幾個兄弟對他避之不及,所以根本沒有人要為他出頭,這件事很快就掀過去了。
夜里,她躺在床上對魏建偉說:“早知道他以前還干過那么多惡心事,昨天就該讓你多打幾拳。”
魏建偉埋首在她脖頸里,他似乎很喜歡她身上的味道,每次擁著她,就做這個動作。
“好辦,明天我再把他打一頓。”他說。
何曉蕓忙道:“算了算了,我就說說。”
她此時想起他打人的模樣,還心有余悸,那么兇,那么狠,好像成了另一個她不認(rèn)識的人。
但只要想到他是為了她,她就一點(diǎn)都不覺得嚇人了。
她縮在魏建偉懷里,戳戳他的胸膛,捏捏他腹肌,又摸摸他手臂上的肌肉,感覺安全感爆棚。
戳完捏完,抬頭準(zhǔn)備說話,對上他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那什么……我沒有別的意思唔——”
不管有意無意,既然撩撥了,總得負(fù)責(zé)嘛。
過了一陣子,何曉蕓快把賴子輝拋在腦后時,忽然聽說,他喝多了酒,夜里過橋的時候,從橋上摔下去,幸虧是摔在了岸上,而不是摔到河里,僥幸沒被淹死,一條腿卻摔瘸了。
那之后,隊(duì)上的人不再叫賴子輝,而是管他叫瘸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