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交鋒
</script> 靖臨此言一出,整個屋內(nèi)剎那間噤若寒蟬,像是被覆上了一層亙古不化的玄冰一般寒冷死寂。</br>
除靖臨之外的所有人,無一不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br>
尤其是洛玉神后,她的笑瞬間凝在了唇畔,如木頭人一般一動不動的看向靖臨怔忪良久才逐漸回神,而后當(dāng)是沒聽見靖臨方才說的話一般,強(qiáng)迫自己繼續(xù)笑意盈盈的看向靖臨,溫聲重復(fù)了剛才的話語:“快過來讓母后看看你,母后想你了。”</br>
靖臨的神色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她像是沒有聽見洛玉的話一般,抬腳向前走了幾步,站在距離洛玉的床榻不近不遠(yuǎn)的一個地方,拱手俯身朝著洛玉行了一個臣子大禮,字正腔圓的說道:“兒臣參見母后。”</br>
靖臨的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在毫不留情的割下洛玉的心頭肉。</br>
她呆若木雞的望向靖臨,眼中閃爍的期待與喜悅?cè)缌骰鸢阒饾u熄滅,最終黯淡無光。</br>
靖臨對她行的是君臣之禮,她的女兒竟然對她行君臣之禮,沒有期待中的親昵與依賴,沒有對這番歷練喋喋不休的抱怨與訴苦,甚至都沒有一聲軟糯的“母后”。</br>
她的女兒對她,只有疏離與冷漠。</br>
這是自己一直以來想看到的靖臨么?</br>
曾經(jīng)的靖臨太依賴她,太散漫,太矯氣,哪怕是一些不足道也的小事,靖臨都要抱著她的腿不停的撒嬌。所以洛玉強(qiáng)迫自己用嚴(yán)苛與冷漠的方式狠心的改正靖臨身上一切與九重太子這個身份不相符合的缺點(diǎn)。</br>
可事到如今靖臨真的變成了洛玉一直以來期待的那樣,她的心頭卻沒有一絲欣慰,反而是疼,疼得厲害。</br>
她的女兒,離她越來越遠(yuǎn)了,是她親手把女兒推得越來越遠(yuǎn)了。</br>
可她不想這樣,她想念那個抱著她腿軟糯撒嬌的靖臨。</br>
洛玉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力壓制的內(nèi)心的疼痛與悲傷,再次對著靖臨慈一笑,溫聲道:“快過來,讓母后好好看看你。”</br>
靖臨依舊保持著拱手俯身的行禮姿勢一動不動,除非,洛玉按照君臣之禮對她說:“平身。”</br>
這時站在門口的初夫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用從未有過的嚴(yán)厲口吻對靖臨喝道:“靖臨!”</br>
連初雁都在替靖臨著急,而靖臨依舊置若罔聞。</br>
女兒的無動于衷使得洛玉心頭的那微微一絲期望也破滅了,而后她失魂落魄的抱著懷中的小襁褓,嗡動著嘴唇無力的對著靖臨說了“平身”二字。</br>
靖臨聞言并未起身,而是先按照規(guī)矩回了句:“謝母后”才緩緩將身體直起來,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洛玉。</br>
看著靖臨的面龐,洛玉的心頭猶如刀割,震顫不已,而后她像是討好一般,將懷中的襁褓微微朝著靖臨所在的位置推了一下,道:“不過來看看小妹妹么?”</br>
洛玉是,想近距離的好好地看看靖臨,她都三年多沒看到自己的女兒了。</br>
靖臨不置可否,而是佇立在原地笑答:“嫣然一笑竹籬間,妹妹有個好名字,母后費(fèi)心了。”</br>
洛玉的心再次疼了起來,像是碎了一般,她的靖臨不愿意親近她這個母后了。</br>
洛玉拼命在唇畔擠出了一個微笑,看著靖臨說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啊,你的名字也是母后給取的。”言畢,洛玉又急急地補(bǔ)充了一句,“想了好長時間吶。”</br>
靖臨笑答:“當(dāng)然好,靖血恥的靖,君臨天下的臨,放眼整個六界都沒有如此有男兒氣概的好名字了。”</br>
洛玉怔怔的望著靖臨,朱唇幾番顫動,終究是沒有說出一句話,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對自己的女兒說什么。</br>
靖臨不愿意當(dāng)太子,她知道,是她把女兒逼到這個位置上的,是她和靖淵聯(lián)手把女兒編成了一個彌天大謊,而為了完善這個謊言,她不得不將自己原本慈與溫和的母罩上一層冰冷堅硬的鎧甲,不停地用嚴(yán)苛與冷漠鍛造靖臨,只為了把自己的女兒塑造成完美的儲君。</br>
可他們卻從未考慮過女兒的感受,或者說,是對靖臨的感受視而不見聽而不聞。</br>
是他們虧欠靖臨的,他們剝奪了靖臨太多東西,并且強(qiáng)加給了她太多她不想要的東西,最無奈的是,他們無法彌補(bǔ),從這個彌天大謊成型的那一日,注定了對女兒永遠(yuǎn)的虧欠。</br>
此時此刻靖臨對她冷漠疏遠(yuǎn)態(tài)度,洛玉可以理解,可她不能接受,永遠(yuǎn)不能接受,因為,那是她的女兒,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br>
她想先對靖臨低頭,可是她低不下來,一但她卸下了冷漠與嚴(yán)苛的鎧甲,永遠(yuǎn)穿不上了,曾經(jīng)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br>
洛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離她越來越遠(yuǎn)。</br>
此時神后殿內(nèi)一片死寂,無論是誰,都無法開口緩和。</br>
一道深淵般的裂縫已經(jīng)恒更在了母女的心頭,誰也無法彌補(bǔ),再多說什么,都是無益。</br>
最終靖臨打破了沉寂,依舊用那種畢恭畢敬的臣子語調(diào)開口:“天色不早了,兒臣先告退了,不打擾母后休息了。”</br>
洛玉聽后淡淡的“恩”了一聲,隨后靖臨便轉(zhuǎn)身離去。</br>
初雁不知所措的看看神后,又抬頭茫然的看看自己的娘親,最后又扭頭看了看靖臨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最終沖著洛玉神后撂下一句:“臣告退。”便急忙去追趕靖臨了。</br>
當(dāng)靖臨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神后殿的剎那間,洛玉嚎啕大哭。</br>
……</br>
初雁著急忙慌的追上靖臨,不由分說的扯著她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氣急敗壞的喊道:“你瘋了吧?”</br>
靖臨白了他一眼,伸手?jǐn)]平了被初雁扯出折子的袖子,道:“初雁你真是要造反啊!都敢挾持本太子了!”</br>
初雁當(dāng)靖臨放屁了,依舊氣急敗壞:“那是你母后啊!你能對我娘那么好,為什么不對自己母后好一點(diǎn)啊!”</br>
還是旁觀者清這個道理,初雁清楚地看到了洛玉神后神色的變化,親眼見證了她眼中的喜悅化為心碎傷痛的過程。初雁可以確定神后看到靖臨時的喜悅不是假的,后來的傷痛,也不是假的。</br>
所以現(xiàn)在初雁有些心疼洛玉神后,覺得靖臨實在是太不是個東西了!怎么能這么傷害自己的母后?</br>
靖臨笑,避重輕的玩笑道:“呦,你這是吃醋了?”</br>
“你正經(jīng)點(diǎn)!”</br>
靖臨怔怔的盯著初雁看了半天,看的初雁臉都要紅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眼皮止不住的往上翻回避靖臨的目光,在初雁馬上堅持不住了的時候,靖臨突然長嘆了一口氣:“給你說了你也不懂,她給我的,都是我不想要的。”</br>
初雁確實是,沒太聽明白這句話。</br>
靖臨剛才考慮過把所有的真相對初雁全盤托出,可仔細(xì)思考之后,還是決定不告訴初雁了,免得嚇壞初雁,況且自己是個見不得光的彌天大謊,少一個人知道少一分風(fēng)險。</br>
牛皮要是破了,那可真是縫不上,她會支離破碎的。</br>
況且神君之脈無男嗣,白玦那個臭狐貍更有理由搞事情了。</br>
靖臨雖然終究無法原諒她的母后,但此時卻完全接受了自己是九重天太子的身份與使命。</br>
如今想起白玦這個臭狐貍,靖臨的心里面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而且在白府發(fā)生的事情還不能一五一十的跟君父說,不然初雁還怎么在九重天抬起頭?他可是未來的神衛(wèi),決不能被人瞧不起。</br>
可若不那么詳細(xì)的對君父講述這件事,白玦做事又沒有什么破綻,怎么讓君父起疑?</br>
憋屈!</br>
最終靖臨忍不住狠狠地罵了句:“狡猾的死狐貍!本太子遲早要他好看!”</br>
初雁不明白怎么突然扯上白玦了,不過還是點(diǎn)頭附和:“恩!”</br>
……</br>
說狐貍,狐貍到,靖臨和初雁前腳剛到朝華殿見過靖淵,后腳有內(nèi)侍通報青丘帝君白玦前來覲見神君。</br>
當(dāng)初離開白府時,靖臨對白玦說出“回家之后,我一定會讓我爹好好地答謝帝君的救命之恩,對了,多謝帝君這三月的款待,我定會銘記在心。”這句話時,靖臨篤定白玦這條做賊心虛的狐貍會來九重天,只不過沒想到竟然會來的這么快。</br>
剎那間靖臨靈光乍現(xiàn),隨后與初雁對視了一眼,露出了一個奸詐的壞笑。</br>
很快便有內(nèi)侍將白玦引上了大殿。</br>
只見白玦二話不說的直接在大殿上跪了下來,瞬間涕泗橫流,并不斷地磕著頭嗷嗷著:“臣該死,臣罪該萬死,還望神君看在臣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饒臣一命!”</br>
靖臨和初雁當(dāng)場,凌亂了……這他媽是同一條狐貍么?白玦戲很足啊!</br>
連靖淵神君都凌亂了,想不明白白玦這是唱哪出?二話不說的先認(rèn)罪,這是犯了什么錯了?</br>
不過還未等靖淵詢問,白玦像是突然看到了靖臨和初雁一般,先是大驚失色,然后迅速調(diào)轉(zhuǎn)磕頭的方向,痛哭流涕的朝著靖臨哀嚎:“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太子和護(hù)衛(wèi),還望太子饒命!”</br>
靖臨:“……”</br>
初雁:“……”</br>
真是,有苦說不出!這條狐貍不是一般的奸詐!</br>
這時靖淵終于找到了問話的空隙,疑惑不解的對著靖臨詢問道:“臨兒,這是,怎么回事?”</br>
靖臨怔了一下,隨后冷笑,只能回道:“白玦帝君眼神不好,把我和初雁抓回家當(dāng)小廝了。”</br>
靖臨只能說這么多,不能再多說一句話,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君父說她的耳目被天雷批毀了,不然會被白玦利用,過不了多久外界會有傳聞這時神君一脈自作自受;也不能對君父說她和初雁在白府受到了多么大的羞辱,說出來,逞了一時之快,也能報復(fù)白玦,可是白玦要是破罐破摔在這里鬧起來了,初雁會蒙羞一輩子。</br>
更何況,白玦手中一定有他們不知道的底牌,所以根本不能輕舉妄動。</br>
白玦是算好了這點(diǎn),才會這么有恃無恐的來九重天演了一場認(rèn)罪大戲。</br>
真是好樣的。</br>
而白玦確實如靖臨斷定的那樣,被開啟了大半魔力的魔石此時此刻正被白玦揣在懷中,若是靖臨沒腦子率先撕破臉,那他在大殿上和靖氏拼個你死我活。</br>
在過去短短的幾個時辰里,他已經(jīng)將妻兒安置妥當(dāng)了,算他這一行回不去了,妻兒也不會遭到連累,白氏還是有再次崛起的可能。</br>
白玦的心思十分縝密,他已經(jīng)對會發(fā)生的所有的可能都做出了萬全應(yīng)對。</br>
不過好在九重天小太子還是個有腦子的,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不至于鬧到魚死破的份上。</br>
靖臨言畢,還不等靖淵問話,白玦再次痛苦流涕的嚎啕起來,這次戲份更足,竟然還左右開工的抽起了自己的臉,邊抽邊認(rèn)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該死得罪了太子,都怪小人貪財慳吝,是小人的錯,都是小人的錯。”</br>
白玦這話的意思是:我貪財舍不得錢才不愿意去花錢買小廝,在路面看見沒人要的孩子才鬼迷心竅撿回家當(dāng)小廝的。</br>
這下連靖淵都有一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沖撞了九重天太子,駁了九重天的面子,該罰;可懲罰又不能太重,重了會被臣子認(rèn)為不仁,況且白玦又是個貪小便宜的,罰重了會顯得小肚雞腸斤斤計較。</br>
靖臨看了一眼自己的君父,又無奈的看了初雁一眼,初雁微微搖頭嘆息——這條狐貍段數(shù)太高,斗不過。</br>
靖臨依舊不平衡,冷冷道:“你還真是一個無恥小人。”</br>
白玦忙不迭點(diǎn)頭:“是是是,太子說得對!”</br>
“臨兒!”靖淵低低呵斥了靖臨一聲,而后對著白玦說道,“卿不必如此惶恐,大罪可免,不過小罪難逃,罰以懲戒。”</br>
白玦如臨大赦,涕泗橫流的忙不迭磕頭,對著靖淵千恩萬謝:“神君仁慈!謝神君不殺之恩!神君乃是爾等臣民之福!”</br>
靖淵也懶得和白玦這等油嘴滑舌之人周旋,抬手要讓白玦退下,自己到罪神那里領(lǐng)罪去。</br>
白玦再次忙不迭的磕頭謝恩,可在他剛起身的那一瞬間,靖臨突然開口:“白玦帝君幼子生的可,本太子十分喜歡,若是白玦帝君信任本太子,抱來九重天讓我玩兩天,保證給養(yǎng)的白白胖胖,少一根狐貍毛本太子割肉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