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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考試結(jié)果給韓冬帶來的收益遠大于他的預(yù)期。
原因是——他考了全班第一。
當(dāng)著全班的面,張松笑瞇瞇宣布了這件事,韓冬頓時明白大事不好了,不出所料,一下課,張松就把他拎了出去。
“這次過分了點吧?”
張松一直笑瞇瞇的。
韓冬點頭如搗蒜:“老師我下次肯定注意。”
張松不由分說一巴掌拍了過來,韓冬帶著頭上的包滾回了教室。
雖然被敲了,但他心里一點別扭都沒有。韓冬開心,開心死了,挨了這一下,幸福大半年,天底下哪有這么劃算的買賣?
他這個火車頭帶了一堆人,跟屁股后頭插了個火箭似的,成績蹭蹭往上竄,只有譚申還在車尾吊著。
問起他還眼皮一抬,丟過來三個字——“就不抄。”
不抄就不抄吧,韓冬聳肩,愛抄不抄。
考試完也就沒事了,補課一結(jié)束,沒幾天就要高三開學(xué)。
趙野比賽在開學(xué)前的一個周六,他提前兩天去市里備賽,他們幾個比賽當(dāng)天過去。
比賽下午開始,在市體育館,上午李金桔被李有竹一再催促要早點出門,不能遲到,要知道平時李金桔都會早起背書,賴床最晚的可是他,可見李有竹有多興奮。
早上八點半,李金桔和李有竹出門趕到了約定的地點。
銀白色的六座大眾停在路邊,車門開著里面沒人,旁邊一片田地,玉米裹著綠衣還架在稈上,遠處有山,微風(fēng)過處,滿鼻子都是晨間的清新。
“這里。”不遠處有男人招手。
李有竹拉了下李金桔,讓她一塊走過去。
路邊有家架著棚子的早餐店,鍋里熱氣騰騰,男人看起來四十歲上下,腰背結(jié)實,端碗站在早餐店門邊,剛剛就是他在向他們打招呼。
李有竹和男人認識,見面就問:“黃叔,他們?nèi)四兀俊?br /> “早來了,都在吃早飯。”
黃叔喝了口碗里的湯,朝店里撇撇頭,李有竹果然看見幾張熟悉的臉。
他走過去:“你們太慢了吧。”
“急什么?反正比賽下午才開始,”韓冬在吃餛飩,“你去早了也沒用。”
于曉曉也來了,今天還穿了一身袖子蓬蓬的裙子坐在韓冬邊上,問李有竹:“你吃早飯了嗎?”
李有竹說:“吃了,我和李金桔吃了早飯才過來的。”
李金桔的視線落在譚申身上,他又穿了身白T恤,和于曉曉韓冬坐一桌,背朝門口,手肘支在桌子上撕油條。
比起邊上于曉曉的神采奕奕,他更像一晚上沒睡覺,背弓著,力氣都放在兩個手肘上。撕下的油條扔在豆?jié){里泡著,泡了一碗,譚申撕完扯紙擦了擦手,偏頭看見李金桔直勾勾看著他。
他問:“有事?”
李金桔幽幽地說:“我把人分成兩種,一種喜歡拿豆?jié){泡油條,一種不喜歡。”
她特地模仿了譚申那天的語氣。
譚申剛起床,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看了眼自己的碗,又看向李金桔,挑眉:“我就喜歡,你有意見?”
李金桔說:“沒意見,我也喜歡。”
不知道為什么,她一直想著那天他說的話,稱得上陰魂不散,導(dǎo)致她現(xiàn)在看到香菇就能想起譚申。她非得找個機會回敬他不可。
李金桔也不在意他的反應(yīng),說完就走了出去。
店里悶悶的熱,外面涼快得多,今天天氣不錯,太陽大得剛剛好,還有自來風(fēng)。
譚申緩了半天,終于回過味來。
小店是瓦房,白墻青瓦,他看見李金桔在屋檐下站著,眼睛看著遠處。
他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看的方向。遙遠的前方,除開群山和云,別的什么都沒有了。
譚申問:“你在看什么?”
李金桔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說:“沒看哪,在發(fā)呆。”
“李金桔,你這人是不是還挺記仇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帶著笑。
李金桔心里一跳,立刻搖了搖頭。
譚申盯著她,笑了聲。
他個子比李金桔高出不少,人一旦矮了一截,就會自然覺得對方有種壓迫感,更別說她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李金桔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他現(xiàn)在要是想找她麻煩她也完全沒辦法。
李有竹本來走在前面,回頭看見李金桔沒跟上來,然后又看見了譚申臉上的表情——每當(dāng)他這么笑的時候,準沒好事。
欺負別人可以,欺負他姐不行。
李有竹當(dāng)即插到了兩人中間,催道:“你們快點,黃叔說要開車了。”
“我先走了。”
李金桔急忙忙上了車。
譚申橫了李有竹一眼,李有竹脖子冷風(fēng)嗖嗖。
他和譚申走向停在路邊的車,上車前鼓起萬分勇氣問:“哥,我們不是說好了不欺負我姐嗎?”
譚申一只腳剛伸進車里,聞言轉(zhuǎn)身:“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欺負她了?”
車里在放歌,黃叔最愛的DJ電音舞曲,非常吵。
李有竹看著他沒說話,一臉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
譚申收回腿,站在李有竹面前:“你不會真以為你姐乖得要死吧?”
李有竹表情變了下,他沒明白譚申話里的意思。
譚申本來想戳穿李金桔偽善的面目,不知道想到什么,換了個話頭。
他說:“我就是欺負她又怎么樣?”
她能安心讓人欺負還不找補嗎?
“可是……”
譚申哼了聲:“你管得著嗎?”
譚申說完上了車,完全不知道李有竹心里經(jīng)歷了一場怎樣的狂風(fēng)暴雨。
他沒想到,他姐居然把他哥得罪了。還得罪成這樣。上次他哥想欺負的人可是兩個月沒能來上學(xué)。完了完了。
李金桔和于曉曉坐在最后排,韓冬譚申坐中間,李有竹坐在副駕上,回頭看了李金桔一眼,李金桔覺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李有竹試圖用眼神傳遞警報,傳到一半,譚申不冷不熱瞟了他一眼,李有竹立馬蔫了,暗自祈禱李金桔自求多福。
車載音響動次打次放著歌,李金桔瞇了幾分鐘,突然被一陣生猛的鼓點聲嚇醒了,睜開眼,黃叔搖頭晃腦,拇指拍著方向盤,旁邊于曉曉歪頭睡了。
兩邊車窗開著,根本用不著開空調(diào),穿過田野的風(fēng)就從兩邊灌進來。
李金桔睜著眼發(fā)呆,前座冒出一個腦袋頂。
譚申黑色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豎了起來,他一直沒變姿勢,風(fēng)就那樣一直吹著他的頭發(fā)。
她盯著盯著,睡了過去,醒來時就到了下車的時間。
車開到市里已經(jīng)快十一點,黃叔還有別的事,放下他們就走了,讓他們自己中午找地方吃飯。
體育館鄰著商業(yè)廣場,幾個人在商場里隨便找了個地方吃飯。吃飯前李有竹殷勤地拉開椅子,特地讓李金桔坐得離譚申十萬八千里遠。
不知道為了什么事,于曉曉又和韓冬拌了幾句嘴,氣得整頓飯沒和他說話。
吃完飯還有一段時間休息,男生們瞄上了商場里的游戲區(qū),李金桔和于曉曉一早約好讓她幫忙挑禮物,兩撥人分別各干各的。
韓冬坐在游戲屏幕前的機車摩托上,速度加到了一百二十碼,滿臉惱火:“不知道于曉曉最近吃錯什么藥了,有事沒事找架吵,真煩。”
譚申沒說話,屏幕里的紅色摩托一個貼地急轉(zhuǎn)彎超過了黑色摩托,韓冬追了兩圈沒追上,氣得橫沖出賽道,直接“GAME OVER”。
韓冬手指無意識敲膝蓋,問譚申:“你說她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啊?”
譚申答:“不知道。”
他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新一局開始。
韓冬不想玩了,抓著譚申問:“你和吳檬分手之前,她是不是也老找你吵架來著?”
譚申回憶片刻:“我們不吵架。”
“那你們怎么分手的?”
“幾天沒說話就分了。”
韓冬沉默了。
譚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經(jīng)驗豐富么,用得著煩成這樣?”
“經(jīng)驗是經(jīng)驗,”韓冬抓頭發(fā),“這事不到當(dāng)場不知道怎么辦。”
看譚申一臉嘲笑他的表情,韓冬惱羞成怒:“你就笑吧,看你什么時候哭著求爺爺給你想法子。”
譚申輕聳了下肩,一副隨你怎么說的樣子。
李有竹端著游戲槍在旁邊偷聽了半天,想說什么又沒開口,砰砰開了兩槍,一個沒中。
李金桔買完禮物回來看見的就是神態(tài)各異的三張臉。
游戲區(qū)里掉落的金幣聲不絕于耳,他們五個站在門口,一時之間竟然沒人主動說話,連一向話多的韓冬都閉緊了嘴。
他看著于曉曉,于曉曉偏過頭,然后他也把頭扭了過去。
站在兩人中間的李金桔:“……”
見李金桔提著禮盒袋子,譚申問:“你買了什么?”
“買了一條絲巾。”
“送人的?”
李金桔點頭。
譚申認得絲巾的牌子,挺貴的,一條方巾就得好幾百。
李金桔問:“現(xiàn)在要去體育館了嗎?”
譚申看了眼時間:“走吧。”
今天周末,體育館外面的廣場上人很多,不少人在玩滑板,木滑板磕地聲此起彼伏。
一個小孩踩在滑板上溜過來,差點撞韓冬身上,還好及時踩停了。小孩吐了下舌頭,一臉不好意思,原本想道歉,看見韓冬兇惡的表情,嚇得立馬溜走了。
譚申笑他:“你臉擺著給誰看?小孩都讓你嚇跑了。”
韓冬故意說:“誰愛看誰看。”
他說完,于曉曉冷笑了聲。
“差不多行了,誰喂你火.藥吃了?”
畢竟都是來看趙野比賽的,比賽還沒開始就鬧僵了氣氛,譚申也有點讓他惹惱了。
韓冬聽了更是鼻孔冒氣:“是啊,我最近成天吃火.藥,再來點火,體育館都能炸平了。”
于曉曉聽見這句話忍不了了:“韓冬,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之前為什么生氣?”
“我遲到我不小心,我不是都道歉了嗎?”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什么?”
于曉曉抿著唇。
“你要氣就氣吧,該說的我都說了。”
韓冬扔下一句話,怒氣沖沖朝前走,李有竹左看右看,追了上去。
于曉曉眼圈紅了,李金桔哄了她幾句,拉著她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