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前輩可敢握刀
蠻鴻關矗立寧州足足有千年之久,這片地界的主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君王們來了又走,只有這處雄關始終矗立,注視著人間的你來我往,物是人非。
“興亦苦,亡亦苦。”
“桑田還萬畝。”
“山一程,水一程。”
“王侯早做古。”
關上鬼戎的將士來往不休,巡查四方。關上的房門中燭火搖曳,沙啞的歌聲忽的響起,語調滄桑,雖比不得那些靠著這本是吃飯的伶人歌姬,可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就好像,那吟唱之人,似乎真的經(jīng)歷過那桑田滄海的巨變,見證了這世間所有的無常。
三道黑影悄無聲息的瞞過了巡查的鬼戎甲士,落在那房門旁邊,三人互望一眼,正要朝著房門處潛行過去,腳步方才邁開,門中便傳來了聲音。
“既然來了,何必偷偷摸摸?直接進來吧,反正現(xiàn)在你們想逃也逃不掉了。”門中的歌聲戛然而止,隨即響起的是那讓魏來記憶猶新的沙啞聲音。
三人互望一眼,臉上都露出了詫異之色——這三人便是魏來虞桐以及徐玥。
三人在密探之后,尤其是魏來在知曉了虞桐的猜測之后,心中對于虞桐的說辭是有很多疑慮的,譬如一個人如何能活那么久的時間,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商榷的事情,但除此之外。
虞桐卻對此言之鑿鑿,他說他有起碼三成把握證明這一點。
同時也與魏來言說了一番關于他那位名為虞南君的先祖的各種傳言,加上大虞朝的覆滅各處都顯現(xiàn)著東境的影子,由此虞桐也將各種推論言說而出。若是這位南先生當真就是他的那位先祖的話,或許這其中許多事情還能有所隱情,寧州之事也有退讓的余地。
其實若是旁人說出這樣的事情,提出這樣的主意。
魏來定當他是得了失心瘋,病急亂投醫(yī)。
畢竟這國家生死存亡大事,豈能押在一個活了上千年的人的傳說身上。更何況,就算是有那千萬分之一的機會,對方真的就是虞家的先祖,但當年虞家十萬皇族受難,他都能袖手旁觀,又豈會在今日因為虞桐而退步。
但也恰恰是因為提出這個主意的家伙就是虞桐,所以魏來不得不考慮其中的可行性。
況且這位南先生的修為如此強悍,但蠻鴻關又不能假于人手,雙方大戰(zhàn),寧州就算勝了也只能是慘勝,于此之后寧州的處境依然艱難,這只身來到敵營的事情固然危險,但若是能有那么些許機會讓這場大戰(zhàn)消融無聲之間,對于魏來來說也是值得的。而退一萬歩講,若是一切并未如愿,能刺探到鬼戎的情報,摸清對方的虛實,那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三人在潛入這蠻鴻關后,都盡全力用法門遮掩的氣機,卻不想方才不如這房門不過十余丈處,便被對方發(fā)現(xiàn),可見對方的修為何其可怖。
三人互望一眼后,也知道走到這處,此刻逃跑毫無作用,索性心一橫,便以魏來為首,在黑暗中顯露出
了身形。
三人的修為對于那位南先生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但對于周圍巡邏的鬼戎士卒而言,卻是高不可攀,于此之前那些鬼戎士卒根本未曾察覺到三人的存在。三人這忽然顯露出身形,讓周圍的士卒們紛紛心頭一驚,當下便有數(shù)十人手握刀劍圍攏過來,而不遠處還有更多的鬼戎甲士聽聞此音,不斷靠攏。
“無礙。他們是我的客人,你們退下吧。”而南先生的聲音卻在這時從門中響起。
顯然,南先生在這鬼戎軍中威望極高,聽聞他的話,方才還神情警惕的看著三人的士卒們紛紛在臉上換做了恭敬之色。
“請。”其中便有一人從人群中邁步而出,走到了眾人跟前朝著他們言道,隨即便轉過身子在前方引路,將三人恭恭敬敬的領入了那南先生所在的房門。
……
“我沒想到你們還敢再來。”房門中點著燭火,那位南先生即使在這時也依然未有取下自己頭上的兜帽,他的模樣依然被隱沒在黑暗之中,此刻他正低頭看著手中的折子,頭也不抬的言道。話里雖然有些預料之外的意思,但態(tài)度卻似乎對此并不意外。
三人并未在那時發(fā)聲,而是低頭沉眸不語。
南先生抬頭看了眾人一眼,隨即示意那位甲士退下,又言道:“說說吧,饒了你們一命,你們怎么還上桿子來找死?”
魏來沉默了一會,作為寧州之主,他于數(shù)息之后還是邁步上前,朝著對方拱手言道:“蠻鴻關是寧州門戶,不可假他人之手,前輩有心,還請將大軍撤出蠻鴻關。”
這話出口,那位那先生的身子明顯一頓,隨即他便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有意思!!”
“這蠻鴻關我沒有記錯的話,不是魏王殿下送給我們的吧?怎么魏王殿下一句話,我就要將這鬼戎將士浴血廝殺來的蠻鴻關拱手讓給你呢?”
“魏王殿下好生去問問,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魏來的聞言臉色一沉,他當然知道這話說來不僅唐突,而且可笑。
但這場見面本就是虞桐發(fā)起的,魏來也不知道當如何與對方開啟談話,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這開門見山一條路可走。
“敢問前輩叫什么名諱。”而就在魏來為難之際,一旁的虞桐卻是上前言道。
南先生聞言,轉頭又看向虞桐,他的模樣隱藏在黑暗之后,眾人并無法看清他此刻臉上的神情,但卻在這時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迫感隨著他的轉頭席卷而來。
“名諱?重要嗎?”南先生反問道。
“世人覺得那東西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也無心去管。我只想知道前輩的名諱。”虞桐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的盯著渾身上下都藏在兜帽之下的男人,問道。
“我的名諱太多,走一處地界換一個性命,以往的太多,我記不真切,現(xiàn)在的嘛?我已經(jīng)說過,我叫南先生。”南先生慢悠悠的應道。
“好!”
“那我也就不
跟前輩彎彎道道的繞來繞去,我換個問法。”
“前輩說因為你與我虞家有舊,所以你放了我和小阿來一馬,那前輩能不能告訴我,你與我虞家先祖到底有什么舊情?”虞桐步步緊逼的追問道。
只是這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于此刻對于這位南先生來說似乎并沒有什么用處。
“你的先祖不是還有十萬陰魂在嗎?你不如去問問他們知不知道。”南先生不急不慢的應道。
“他們?先生的舊情恐怕發(fā)生的時候,他們都還未有出生。”虞桐瞇著眼睛應道,這話說罷,他猛然邁出步子上前一步,盯著對方一字一頓的言道:“你是不是就是——虞南君!”
這出口,那南先生的身子明顯一震,而魏來與徐玥也在這時緊張的注視著對方。魏來覺得,若是這位南先生真的就是那傳聞中大禹朝的開國太祖,對方既然會為了那十萬陰魂放過他們一命,那或許蠻鴻關的事情還能有所回旋的余地。
這樣的想法或許有些天真,但如今寧州危如累卵,魏來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減少寧州風險的機會。
那位南先生在這時少見的沉默了一會,許久之后方才再次抬頭,看向虞桐,慢悠悠的言道:“你倒是很敢說,虞南君?一個一千一百多年前的人,怎么可能活到現(xiàn)在?人確實要有些膽魄才能成大事,但膽魄不代表你就可以胡言亂語。”
南先生這樣說著,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子,目光從虞桐的身上移開,在魏來與徐玥的身上轉動,語氣輕佻了起來:“怎么?是魏王殿下大軍兵臨池下后,已經(jīng)沒有對敵之策?所以才病急亂投醫(yī),聽了這樣的鬼話?以為靠著一份莫須有的事實便可以讓我退兵?天下事豈有那么簡單。”
“我這里倒是有一條明路,魏王若是真的怕了,亦或者說是為了寧州百姓的安慰,無論是借口也好,還是真心實意,大可以投誠于鬼戎,我保證……”
那位那先生優(yōu)哉游哉的說道,但話音還未落下,這時,虞桐卻忽然跪了下來,神色肅然的朝著那南先生叩首一拜言道:“虞家子孫虞桐拜見先祖!”
“嗯?”這般舉動莫說是南先生,就是魏來與徐玥都始料未及,他們想不明白這虞桐此刻鬧的又是哪一處。
“看樣子,你是聽不懂我在說什么了,對嗎?”南先生沉聲言道。
“先祖。這天下叫虞南君的人絕非只有一人,我與你說起這個名諱,你第一反應不是否認,而是告訴我你與大禹朝的開朝先祖并無干系,這豈不就是在此地無銀三百兩?”虞桐面色不改的言道。
“……”南先生再次沉默了一會,然后幽幽言道:“你叫虞桐?哼,有趣得很。”
“尋祖認宗能找到了千年前的老祖,也是趣事。”
“祖宗不認?”虞桐笑了起來,他伸出手,魏來背上的白狼吞月在那時一震猛地遁入他的手中,他邁步上前將白狼吞月連著刀鞘一并遞了上去,嘴里言道:“那前輩可敢握一握此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