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光有張模糊不清的臉
01</br> 木司南沒有想過,他會在w大見到宮羽。</br> 事實上,他原本以為,他永遠(yuǎn)都不會見到宮羽。</br> 中午吃飯的時候,聽阮子晴說起宮羽這個名字,他差點被嘴里的食物嗆到。這個世界上,或許叫宮羽這個名字的人不是唯一,但是叫宮羽、教高數(shù)、個子高、長得好的,似乎也不會有第二個。</br> 木司南認(rèn)識的那個宮羽,恰好都對得上號,只不過他對宮羽的最后印象,只是個笑起來都藏著心事的鄰家大哥哥。</br> 他很在意,也很擔(dān)心,所以,他一定要去確認(rèn)一下,這位高數(shù)老師到底是不是他曾經(jīng)認(rèn)識的那個宮羽。</br> 如果是,那他有些話就不得不和宮羽說一說。</br> 所以吃了午飯,他就以去圖書館為由,和夏拾雨、阮子晴分開了。</br> 他找到教師辦公室,本來只是想去看一看辦公樓里貼在墻上的各位老師的照片,但意外的是,他快到辦公樓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輕男人走進去了。</br> 他甚至都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的正臉,就已經(jīng)萬分肯定,那就是宮羽,從小到大,一直住在他家隔壁的宮羽。</br> 有關(guān)宮羽的記憶,是在記憶最初的時候。</br> 他依稀記得那時候自己還很小,和宮旭在草地上玩,因為沙子進了眼睛而大哭不已。宮旭慌了神,也跟著哭,然后宮羽就像個英雄一樣出現(xiàn)了。</br> 其實宮羽比他們也不過大八九歲,那時候還只是個十歲出頭的大男孩。</br> 不知時間的長河中,是否有人篡改過記憶,他總覺得那時候的宮羽就已經(jīng)是個很成熟的人了。他穩(wěn)重,總是掛著一臉笑容,給人一種異常安心的感覺。</br> 宮羽并不是宮旭的哥哥,他是宮旭的小叔叔。因為父母去世了,宮羽的哥哥,也就是宮旭的爸爸負(fù)責(zé)照顧宮羽。</br> 那天,宮羽替木司南吹掉了眼睛里的沙子,然后給了他和宮旭一人一個氣球。</br> 大概是因為氣球的顏色太過美好,讓他牢牢記住了那一天的事。</br> 宮羽從小就長得很好看,上學(xué)的時候,經(jīng)常有小女生給他寫情書。</br> 和后來的宮旭一樣,他熱愛一切和水有關(guān)的東西,尤其是潛水。</br> 那時候?qū)m旭和木司南不過才上小學(xué)。在他們眼里,宮羽是無所不能的,是光華萬丈的,他是他們的偶像和信仰。</br> 應(yīng)該可以說,宮旭愛上潛水,完全是受他小叔叔宮羽的影響。</br> 宮羽很疼宮旭,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第一時間給宮旭。木司南記得小時候自己還曾嫉妒過宮旭有這么好的一個小叔叔。</br> 然而在他們升上初中的時候,宮羽離家出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又為什么要離開。一時間,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失去了宮羽的消息。</br> 那段時間宮旭消沉了很久,以至于整個初中都沒怎么開心地笑過。然而就算是這樣,宮旭的成績還是很好。</br> 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后,宮旭還是打不起精神。他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念書和潛水。他異常專注于這兩件事,仿佛除了這些,便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br> 然而就在這時候,木司南發(fā)現(xiàn)了宮旭的改變,他原本憂郁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他的眼底慢慢地開始帶著笑意。</br> 一開始他以為是宮旭知道了宮羽的消息,直到那天在圖書館,他才發(fā)現(xiàn),宮旭會改變,是因為他喜歡上了一個女生。</br> 那個女生,安靜溫柔,像是長在水邊的一朵蓮,靜謐地綻放著,有風(fēng)拂動,悄然美麗。</br> 她叫夏拾雨。</br> 連名字都是這樣美麗。</br> 那時候他想,宮旭的眼光可真好。</br> 那時候他心里有沒有別的什么情緒在暗中秘密生長,他不想去深想,怕想了唏噓惆悵,怕想了輾轉(zhuǎn)難眠。</br> 宮旭發(fā)生意外,是誰都始料未及的。</br> 有一段時間,木司南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非分之想害死了宮旭,然而每次回過神來總是會自嘲苦笑。</br> 而在宮旭死了一年之后,宮羽回來了。</br> 木司南不知道他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回來到底是為什么,他必定知道了宮旭去世的消息,也一定知道了宮旭的去世,夏拾雨有一定的責(zé)任。</br> 那么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所大學(xué)?為什么會成為夏拾雨的高數(shù)老師?</br> 木司南越想心越沉,越想越無法淡定。</br> 他的手心已經(jīng)冒出了冷汗,他想他得弄清楚,宮羽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br> 他站在辦公室門外,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然后才敲了敲門。</br> 等待的時間并不漫長,可木司南覺得像是已經(jīng)過了好長的時間。</br> “咔噠”一聲,門開了。</br> 站在門內(nèi)的男人,高大英俊,戴著一副細(xì)框眼鏡,眼鏡背后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深沉如海。</br> 他看到木司南,眼睛里帶上了一絲笑意。</br> “小叔叔。”木司南幾乎是脫口而出。</br> 站在門口的男人,笑得更燦爛了。</br> “呀,是小南,六七年不見,都長成大帥哥了。”宮羽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你是……來找我的嗎?”</br> 木司南眸光一顫,點了點頭。</br> 宮羽側(cè)過身,將木司南讓了進去。</br> “小叔叔,你為什么會在這里?”辦公室里很安靜,原本就只有宮羽一個人在。</br> 宮羽聽到木司南這么問,倒是一點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他笑了笑說:“問得倒是很直接啊!”</br> “因為我很好奇。”木司南很坦然地說道,“那時候你不辭而別,我們都很難過。我和宮旭都以為,你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br> “我原本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宮羽的眼底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我曾經(jīng)也以為,自己可能永遠(yuǎn)不會回到這座城市,因為我不想原諒它。”</br> 不想原諒這座城市?</br> 木司南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這句話會從宮羽的嘴里說出來。</br> 那一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宮羽為什么會對這座城市抱著這么深的怨恨?</br> 他很想問,可是又怕觸及宮羽心中不愿觸碰的隱傷。</br> “那……你現(xiàn)在原諒了嗎?”木司南最終沒有問那個問題,而是問了別的,“你回來了,你是因為……宮旭的事情回來的嗎?”</br> 02</br> 宮羽在聽到木司南的這個問題之后,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嘆了一口氣,回答道:“假如我說,我不是因為小旭的事情回來的,你應(yīng)該也不會相信吧?”</br> “因為我實在找不到你離家出走這么些年,卻突然在宮旭離開一年后回來的理由。”木司南看著宮羽的眼睛,不想錯過他任何一絲表情變化,“小叔叔,為什么?”</br> “兩個月前,我打開了久違的潛水愛好者論壇,然后無意間點開了一個帖子,那個帖子里記錄的是一個熱愛潛水的少年死于潛水的故事。”他低低笑了一下,“我沒有想到,那個潛水愛好者會是小旭。”</br> “我早該知道那是危險的運動,我早該禁止他去碰的。”他語氣里多了一絲歉疚,“正好,我任教的大學(xué),有兩個交換名額,于是我就回來了。”</br> “你……”木司南想問他,是不是知道了夏拾雨的事。</br> “那個女生,是叫夏拾雨吧?”還沒有等木司南將問題問出來,宮羽就先開了口,“因為疏忽導(dǎo)致小旭死于意外的那個女生。”</br> “是,她是夏拾雨。”木司南點了點頭。宮羽會出現(xiàn)在這里,肯定是已經(jīng)知道了宮旭死亡的前因后果了,否認(rèn)毫無意義,他也并不想否認(rèn)這件事。</br> “十八歲的生日啊。”宮羽又笑了一下,“真的是……真的是……”</br> “她是宮旭喜歡的女生。”木司南不知道宮羽到底想做什么,他想告訴宮羽,對于宮旭來說,夏拾雨很重要。雖然她的確有責(zé)任,但宮旭如果泉下有知,不會愿意看到夏拾雨難過的。</br> “我知道。”宮羽說,“你不用和我解釋,我比誰都明白小旭對那個女生的感情。”</br> “啊?”木司南很意外,為什么宮羽會知道?他明明已經(jīng)離開了這么多年,根本未曾參與宮旭的人生。</br> “如果將來有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等到十八歲生日之后再告訴她,因為過了十八歲就代表成年了,那時候的自己,才有資格對喜歡的女孩子表白。”宮羽緩緩地說,“我十八歲的時候,曾對十歲的小旭說過這樣的話。當(dāng)時他問我,如果等不及怎么辦?我說,那就在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告訴她。”</br> “他一定很喜歡她吧,所以才會在十八歲生日那天,帶她去海邊。他要和她分享完成夢想的喜悅,他要在那樣爛漫的地方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宮羽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我都知道啊,所以你無須再告訴我一次。”</br>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br> 對于宮旭的死,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否也覺得,宮旭的死,全都是夏拾雨的錯?</br> “我只是想回來看看這座城市,順便看看,讓小旭那樣喜歡的女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宮羽沒有隱瞞木司南,他輕聲說,“她很漂亮。”</br> “小叔叔。”木司南抬起頭來,他的眼神很堅定,“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br> “什么?”宮羽問。</br> “不要打擾她,不要告訴她你和宮旭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不要提及宮旭的事,就當(dāng)你是一個陌生人,不認(rèn)識我,不認(rèn)識宮旭,不認(rèn)識夏拾雨。”木司南的聲音壓得很低,語調(diào)卻異常認(rèn)真,“小叔叔,我是鄭重地拜托你的。”</br> “為什么?”宮羽的眉心皺了起來。</br> “因為她經(jīng)不起刺激。”木司南無法對宮羽說謊,“因為宮旭的死,她被全世界責(zé)怪,包括她自己。她生病了,一旦受到刺激,就會發(fā)病。”</br> “所以——為什么?”宮羽卻仍然在問這個問題,“為什么你要為了夏拾雨拜托我這種事?”</br> 宮羽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木司南,仿佛要將他的靈魂都看穿一樣:“身為小旭最好的朋友,你應(yīng)該站在憎恨她的那一邊,為什么你會來和我說這些?”</br> 答案,其實就在嘴邊,可是木司南說不出口。</br> 這個從最初他遇見她的時候,就不受控制地在心底抽芽的秘密,如今交錯的藤蔓已經(jīng)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br> 可他不敢講,怕講了,就會背叛全世界;怕想了,就萬劫不復(fù);怕弄明白了,就再也無法隱忍了。</br> “小南,為什么?”宮羽還在追問。他明明看出了木司南的逃避,卻還是不肯放過他,決然地繼續(xù)往下問。</br> 心靈的最深處,被人用細(xì)細(xì)的針在慢慢地挑撥,很疼,某種感情仿佛鼓脹的氣球,就要爆炸了。</br> 他在逼他。</br> 有那么一瞬間,木司南想要逃跑,從宮羽的面前逃跑。</br> 明明是他主動來找的宮羽,明明他來的時候,就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zhǔn)備。</br> 可是現(xiàn)在,他仍然想要退縮。</br> “因為你喜歡她吧?”終于,就在木司南的神經(jīng)緊繃至快到極限的時候,宮羽輕聲卻清晰地說了出來。</br> 腦中那根弦怦然斷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br> “你喜歡她!你喜歡夏拾雨!”宮羽的語氣是那么肯定,一點疑問都沒有。</br> 他看著木司南,發(fā)現(xiàn)此時木司南臉上的表情是那么糾結(jié)和惆悵。</br> 木司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胸腔里有一股熱流在流淌。</br> 你喜歡她。</br> “是的。”</br> 我喜歡她。</br> 03</br> 木司南從不肯去深想,自己對夏拾雨到底抱有怎樣的一種感情。</br> 初次見她,她是宮旭喜歡的女生,于是他將第一眼看見她時產(chǎn)生的那種情感深埋心底,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br> 他想,將來有一天,她會成為宮旭的女朋友、愛人、妻子,與他一起到老。</br> 然而未曾想到,他沒能等到宮旭將夏拾雨帶到他面前,跟他介紹她是他的女朋友的那一天。</br> 在宮旭的葬禮上,他第二次遇見夏拾雨。當(dāng)時那么多人在叫、在鬧,唯獨他站在一旁什么都沒有說。他的心里很難受,那個安靜如蓮花一樣溫柔的女生,怎么會瘦成那個樣子?</br> 他的心臟一抽一抽地疼。他當(dāng)時沒有去想為什么會有那種心情,他甚至不敢去想為什么。那是宮旭的葬禮,他是宮旭最好的朋友,他不該在他的葬禮上,對著宮旭喜歡的卻又害死宮旭的女生產(chǎn)生同情、憐惜的情緒。</br> 可是,也就是那一次,曾經(jīng)被他刻意遺忘的初次會面,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涌上來,他無法再忽略她。</br> 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每天都會見的人,卻總會忘記;可有些人,明明不過幾面之緣,卻怎么也忘不掉。</br> 他無法忘記她,夜深人靜午夜夢回時,她是他心上開出的最寂寞的那朵花。</br> 后來再次見面,是在墓園里。宮雅在和她吵架,她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說著對不起,她趴在地上撿著散落的白玫瑰,他到底沒有忍住走過去,替她撿起了一朵花。</br> 他很擔(dān)心她,從那天開始,他很擔(dān)心夏拾雨。</br> 后來他意外地在學(xué)校遇見她,她卻完全不記得他了。她不知道她在無意間在他心上種下一顆種子,她不記得在大雨中,林立的墓碑之間,他替她撿起過一朵花。</br> 他做了自我介紹,可他未曾想到,他再次遇見她,她仍然不記得他。</br> 他耐心地做了一次又一次自我介紹。</br> 知道她患病之后,他很難過。他難過的是沒有辦法幫到她,他甚至都不能承認(rèn)自己的心意,那是不可以對任何人講的禁忌,是不能觸碰的、最殘忍的喜歡。</br> 那一天,她的病暫時好了。在星星遍布天際的夜里,他在墓碑的這一端,她在另一端,她在訴說她對宮旭的喜歡,他在慌亂中不知所措。</br> 在最佳的觀影席,他作為唯一的觀眾,見證了她的告白。</br> 她所有的訴說里,沒有他。</br> 他把手攥成拳頭,心里那么難過,還是不忍看她寂寞地在夜間行走。</br> 更叫人難過的是,他的輾轉(zhuǎn)反側(cè),他的寤寐思服,他的天堂地獄,他的百般愁腸,她通通都不知道。</br> 他就像是在唱著一個人的獨角戲,兀自演著最孤單的悲歡離合。</br> 我喜歡你,就如同夏拾雨對宮旭說的那樣,只是喜歡,不是什么別的感情。</br> 那滿溢的思念、澎湃的愛意,要如何訴說,要如何找到一個發(fā)泄的端口?</br> 宮羽看穿了他的偽裝,用最直接的方式,將他埋在心底的心思說了出來。</br> “唉!”宮羽看著木司南,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br> 他大概能夠明白木司南的心情。如果宮旭還活著,那么或許木司南還可以和宮旭爭一爭,然而他已經(jīng)死了。</br> 活著的人,永遠(yuǎn)也比不過已經(jīng)死去的人。</br> 他的這份喜歡,太過委屈和沉默,讓人說不出話來。</br> “我喜歡她……”木司南終于將這幾個字說了出來。</br> “嗯,我知道。”宮羽伸手,輕輕揉了揉他頭頂?shù)陌l(fā)。</br> 他的頭發(fā)很柔軟,和小時候的觸感沒有什么不一樣。宮羽不禁有些唏噓。他離開的時候,也曾是這么大的男孩子,如今回來,曾經(jīng)的小少年,已然長大,甚至在經(jīng)歷著生命里最不可承受之輕。</br> 他們都比他勇敢,宮羽腦海中,飛快地掠過一個女孩子的臉。</br> 瘦瘦小小的女孩兒,眼底滿是煙火的光,巨大的煙花在她身后綻放,她站在那里朝他招手。他想走過去,她卻轉(zhuǎn)過身消失不見了。</br> 心臟猛地一陣刺痛,痛得他瞬間臉色蒼白。</br> 他到底是個大人了,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說:“如你所愿,我不會說的。但是,小南,一直逃避不是面對問題的辦法。”</br> “我知道。”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他低著頭,眼神凌亂,心里有點著急,有一種無名的焦慮燒得他心慌。</br> “我知道的。”他明白,逃避對誰都不是好事。</br> 夏拾雨逃避了,她沒能好好面對,所以她生病了。如果他可以好好面對自己的心意,如果他不曾逃避,如果他沒有因為夏拾雨是宮旭喜歡的人而退縮,那么一切會不會不是這個樣子?</br> 至少在宮旭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他或許就不會邀請夏拾雨去海邊。</br> 那么夏拾雨不會因為緊張而分神,宮旭不會死于意外,夏拾雨不會因為過分的自責(zé)和難過而生病。</br> 他知道他這么想是在鉆牛角尖,他知道他不過是自我意識過剩,或許就算他沒有忽略心中的感情,一切也不會改變。他只是想擁有一種可能性,一種他不需要面對如今這種慘狀的可能性。</br> 他不過是想替夏拾雨開脫,不過是想攬點責(zé)任在自己身上,不過是想替她分擔(dān)一點點,不過是想試著讓她明白,宮旭的死不是她的錯。</br> “那你打算怎么辦?”宮羽問,“小南,小旭已經(jīng)不在了,你不需要因為他而停步不前。”</br> “就算你這樣問我,我也沒有辦法回答你什么。”木司南苦笑了一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我想盡可能地保護她。”</br> “我明白了。”宮羽點了點頭。</br> 木司南沒有問宮羽,這些年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算起來,他離開的那一年,正好是高考結(jié)束,后來杳無音訊,如今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他成為了大學(xué)老師。</br> 怎么看,這些年他都過得很不輕松吧!</br> 木司南走出辦公樓的時候,稍稍停下了腳步。秋風(fēng)拂面,帶著一點點涼意。</br> 是不是每個人的生命里,都帶著一點不完美的殘缺,都承受著生命最殘忍的饋贈?他是這樣,夏拾雨是這樣,宮羽又何嘗不是這樣?</br> 不過他答應(yīng)了自己的請求,木司南松了一口氣。</br> 雖然他不能為她做更多的事,但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他希望她活得稍微快樂一些。</br> 04</br> 夏拾雨沒有去管木司南和宮羽的事,因為怎么說,那似乎都和她沒有什么關(guān)系。</br> 她從辦公樓出來之后,直接去了圖書館。她想去那里看看有沒有什么參考資料,她想知道創(chuàng)辦一個社團需要準(zhǔn)備什么。</br> 中午的圖書館非常安靜,大多數(shù)人都回寢室了,還有一部分人出校門了,圖書館里只有零星幾個人。</br> 夏拾雨在圖書館里泡了一個中午,然而并沒有找到什么資料。</br> 下午有兩節(jié)課,上完課之后,夏拾雨又去了一趟社團辦公樓。這一次辦公樓里終于有人了。找到值班老師問了一下,夏拾雨才知道要創(chuàng)辦一個社團并不是一件多么復(fù)雜的事情。</br> “只需要找到五個初始社員,找到一個老師愿意做你們社團的指導(dǎo)老師就可以了。”社團負(fù)責(zé)人是這么和夏拾雨說的。</br> 夏拾雨松了一口氣。不過,說到指導(dǎo)老師,卻有一個硬性要求,因為夏拾雨要創(chuàng)辦的是潛水社,所以必須要找到一個愛好潛水,并且對潛水有所研究的指導(dǎo)老師。</br> 比起這個,找到五個初始社員就不算是事了。</br> 回家的路上,夏拾雨一直在尋思,w大到底有沒有喜歡潛水的老師,而這又要怎么尋找。</br> 她犯了愁。地鐵到站,她下了地鐵,沒有發(fā)現(xiàn),有個人始終默默跟在她身后。</br> 跟在她身后的,自然是木司南。本來他平常都是直接出現(xiàn)在夏拾雨面前的,可是現(xiàn)在他在面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正常地面對夏拾雨,所以他暫時逃避了,他又一次藏在了她看不見的陰影里。</br> 她不知道,在她為了宮旭惆悵難過的時候,有另一個男生將自己低到塵埃里,化成一個影子,默默地守護著她。</br> 仍然是將她護送到她家小區(qū)門口,目送著她回到家里,他才放心地轉(zhuǎn)身往回走。</br> 只不過今天他遇到了一個小小的意外,他轉(zhuǎn)身的時候,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個人。</br> 是個中年女人,她穿了一身得體的工作服,看上去精神還不錯。木司南認(rèn)識她,甚至曾經(jīng)和她說過話,她就是夏拾雨的媽媽。</br> “阿姨好。”木司南忙打了聲招呼。</br> 夏媽媽略微點了下頭:“你好。”</br> 夏媽媽原本只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似乎總有個人在跟蹤夏拾雨,于是今天她留了個心眼躲在一邊。結(jié)果讓她意外的是,一直跟在夏拾雨身后的人,竟然是木司南。</br> “喝咖啡嗎?”夏媽媽沖他微微笑了一下。</br> 木司南微微愣了一下,夏媽媽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走去。木司南只好跟了上去。</br> 這個時間,又是工作日,咖啡店里并沒有客人。</br> 夏媽媽要了一杯摩卡,木司南要了一杯拿鐵。</br> “謝謝。”坐下之后,夏媽媽和木司南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兩個字。</br> “不用說謝謝啊。”幾乎是一瞬間,木司南就明白了夏媽媽為什么要說這兩個字,“我只是做了我認(rèn)為對的事。”</br> “這些天,拾雨在學(xué)校里還好嗎?”夏媽媽問道。</br> 木司南說:“這些天很正常,一直都很清醒。”</br> 夏媽媽點了點頭,笑了笑說:“說實話,我一開始想,你應(yīng)該也和宮家人一樣,會憎恨小雨。那天在醫(yī)院匆匆一面,后來也一直沒有機會說這些。不管怎么樣,我都應(yīng)該對你說兩句話的。”</br> “什么?”木司南下意識地問。</br> “對不起。”夏媽媽低下頭去,她的劉海觸到了桌面,“失去好朋友的感覺,很痛苦吧?”</br> “阿姨不用說對不起的。”木司南忙說。</br> “當(dāng)然除了這一句,還有一句話。”夏媽媽抬起頭來,她的目光異常溫柔,“謝謝你,謝謝你用這樣的方式保護她。”</br> “我只是順路。”木司南辯解道,“所以阿姨也不用對我說謝謝的。”</br> “小雨她最近很高興。”夏媽媽說,“她說她有必須要完成的夢想。無論如何,她都想做到那件事。如果有一天她拜托你幫忙,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拒絕她?”</br> 夏媽媽的眼圈紅了:“如果有那么一天,一定是她沒有辦法,快要絕望的時候了。”</br> “放心吧,我會的。”木司南幾乎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沖著拾雨是宮旭喜歡的人這一點,我也會盡可能多地照顧她的。”</br> “謝謝。”提到宮旭,夏媽媽的情緒變得很低落。</br> 她對宮旭的感情也很復(fù)雜,一方面他是夏拾雨第一個喜歡上的男生,另一方面他卻又是讓夏拾雨變成這樣的罪魁禍?zhǔn)住5菗Q位思考一下,也的確是夏拾雨的疏忽,才讓那場意外降臨。</br> 愛和恨是無法保持平衡的,在夏拾雨和宮旭之間,早就沒有平衡了。</br> 又說了些別的話,木司南起身告辭了。</br> 夏媽媽坐在咖啡館里,目送著木司南離開。那個少年走在秋風(fēng)蕭索的黃昏里,歲月都變得溫柔起來。</br> 她想,一切或許不是那么糟糕,夏拾雨會好起來的,因為有那樣溫柔的少年待在她身邊。</br> 回到家的時候,夏拾雨已經(jīng)在家了。她坐在電腦前,雙手利索地在鍵盤上敲著字。夏媽媽知道她是在寫小說,她注冊了一個叫“雨霏”的筆名,在網(wǎng)上有著挺高的人氣。</br> 夏媽媽也會看她寫的小說,因為從她的字里行間,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和狀態(tài)。</br> 當(dāng)她寫出爆笑的故事時,她的心情一定很糟糕。</br> 夏拾雨寫完了她的故事,然后關(guān)掉文檔,打開網(wǎng)頁,開始查詢潛水社除了人員和指導(dǎo)老師之外,還需要準(zhǔn)備哪些必要的硬件。</br> 夏媽媽悄悄下了樓,準(zhǔn)備洗菜做飯。</br> 她想,哪怕一輩子都只能這樣,她也會覺得知足開心的。</br> 時間在屋檐下嘰嘰喳喳的燕雀啼叫聲中緩緩走過,夏拾雨將需要收集的材料都收集好了之后,做了一些大大的海報。</br> 有時間的時候,她就拿著那些招募廣告去學(xué)校的布告欄張貼,她也會抱著傳單站在校門口派發(fā)。她需要五個人和她一起成為初始成員,除此之外,她還在打聽學(xué)校哪個老師喜歡潛水。</br> 其他社團并沒有這樣的硬性規(guī)定,但因為潛水是一項很危險的運動,在水底,稍微一點意外都可能釀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所以校方才會要求,必須有懂得潛水的老師擔(dān)任指導(dǎo)老師,而這個指導(dǎo)老師,顯然是需要擔(dān)責(zé)任的。</br> 這么一來,就算有會潛水的,也不會愿意來擔(dān)任指導(dǎo)老師吧。</br> 不過沒有關(guān)系,這一點困難難不倒夏拾雨,她可是抱著長期作戰(zhàn)的覺悟開始拉人的。</br> 夢想一旦開始,就不可以半途而廢。</br> 木司南看著她一直忙碌著,潛水并不是他的愛好,甚至他從小并不喜歡水。</br> 這可以追溯到木司南小的時候,有一次他在游泳池邊玩耍,被人不小心推到了水里。他害怕極了,水從四面八方涌來,他逃到哪里都是水的感覺,真是糟糕透頂。</br> 他手里握著一張傳單,這是被人丟在垃圾桶里的。傳單上,是一片干凈的、泛著浪花的海洋,有海鳥從上飛過,一個少年靜靜地站在海邊,他在微笑。</br> ——我們一起去深海吧!</br> 傳單的標(biāo)題是這么寫的。</br> 沒有人理會她,她就這么固執(zhí)地一張一張發(fā)著傳單。</br> 他轉(zhuǎn)身離開。</br> 他想,得去找一個人。</br> 05</br> 木司南找的人,是阮子晴。</br> 阮子晴得知木司南在圖書館的頂樓等她,非常意外,不過她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木司南應(yīng)該是為了夏拾雨才找她的。</br> 畢竟她和木司南之間的交集,只有一個夏拾雨。</br> 阮子晴大概也猜得到木司南找自己具體是為了什么事。這幾天夏拾雨在學(xué)校里發(fā)傳單的事,幾乎盡人皆知。她想要創(chuàng)辦潛水社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然而沒有人響應(yīng)她。</br> 阮子晴來到約好的地方時,木司南已經(jīng)到了。</br> 已經(jīng)是深秋,風(fēng)吹在臉上,有了那么一股子冷意。木司南穿了一件黑色的風(fēng)衣,柔軟的黑發(fā)被風(fēng)吹得揚起來。</br> 他聽到腳步聲回過頭,阮子晴安靜地站在了他身后。他沖她笑了笑。</br> 阮子晴苦笑了一下。這個人還真是不知道收斂一下自己的魅力,他應(yīng)該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多么有殺傷力吧。</br> 這些天,阮子晴其實是在有意避開木司南。</br> 她怕接觸的時間長了,自己會喜歡上木司南。</br> 木司南喜歡夏拾雨,這喜歡藏都藏不住,或許全世界只有夏拾雨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吧。</br> 明知道沒有結(jié)果還去做,這樣的人不是阮子晴。阮子晴是個很講究效率的人,就像是一開始她對夏拾雨很好奇,于是她主動去和夏拾雨說話,后來發(fā)現(xiàn)她人不錯,就和她成了好朋友。</br> 明知道木司南喜歡夏拾雨,還放縱自己去喜歡上木司南,那么就是在自虐。</br> 阮子晴比誰都要明白,所以這段時間,如果可以,她都是盡量避開木司南的。</br>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阮子晴問。</br> “你猜得到的吧?”木司南將手里的傳單遞給阮子晴。</br> 阮子晴沒有去接,這份傳單她也有,但她本身已經(jīng)加入了其他社團。w大有個規(guī)定,一個人不能同時加入兩個社團,除非阮子晴退出現(xiàn)在所在的社團,否則她也是愛莫能助。</br> “你呢?”阮子晴看著木司南的眼睛問,“你是怎么想的呢?”</br> “我想幫她。”木司南說,“子晴,可以幫幫她嗎?”</br> “這是你第二次拜托我吧?”阮子晴輕輕笑了一下,“木司南,你做這些,拾雨都不知道吧?”</br> “我沒有打算讓她知道。”木司南說,“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遠(yuǎn)都不要知道。”</br> “你還真是……”阮子晴一瞬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此時的心情。</br>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為她做這么多?”阮子晴是知道答案的,她只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br> “因為我喜歡她。”這一次,木司南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了出來,“這個答案,你滿意嗎?”</br>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然而她的心仍然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她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了,她點了點頭,了然地說道:“果然是這個答案。”</br> “我能知道為什么嗎?”阮子晴問道,“我一直知道拾雨的心里藏著秘密,她一定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她想要創(chuàng)辦潛水社,是因為宮旭嗎?”</br> 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木司南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阮子晴就知道,在自己第一次遇見夏拾雨時,被她反復(fù)提及的宮旭,就是藏在她心上的白月光。</br> “為什么?明知道她有喜歡的人,還繼續(xù)替她做這些事,不是很傻嗎?”阮子晴無法理解木司南的做法。</br> 在她眼里,木司南就是在做無用功,多痛苦都是自找的。如果他可以理智地不讓自己陷下去,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難過了。</br> “你是笨蛋嗎,去喜歡一個有喜歡的人的女生?”阮子晴忍不住說了出來。</br> “或許吧。”木司南的情緒卻一點都不激動,從頭到尾他都平靜得很,“但人就是這種明知道不可為而為之的存在吧!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被一些不可能觸碰的美景吸引。”</br> “我沒有那么理智,就算知道前面是懸崖,可是喜歡的人就在對岸,我還是想要奮不顧身去對岸。”他笑了起來,“喜歡是不可理喻的。但喜歡也是一種克制。”</br> “所以你才會一個人默默地做這些,不希望她知道?”直到現(xiàn)在阮子晴才理解了木司南。</br> 他知道這是一場無疾而終的付出,卻還是拼盡全力想要對她好。他甚至都不想要夏拾雨知道這些,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什么都不知道。</br> 愛是不顧一切的克制。</br> 阮子晴低聲笑了,說道:“那……宮旭呢?拾雨喜歡的那個男生,他在哪里?”</br> “看樣子,今天不問出你想知道的,你是不會愿意幫忙的吧?”木司南有些無奈。</br> “當(dāng)然了,請人幫忙,總要付出一點什么吧!”阮子晴聳了聳肩說道,“我想了解一下前因后果,這不過分吧?而且我也不能去問拾雨,我總覺得我不可以問她這些。”</br> “嗯,謝謝你沒有問她。”如果可以,木司南希望永遠(yuǎn)都不要有人向夏拾雨詢問有關(guān)宮旭的事。</br> “你問我宮旭在哪里。”木司南停了停,眼底有著一抹悲傷,“他在海底。”</br> “啊?”阮子晴愣住了,“海底?”</br> “是的,高二的暑假,他十八歲生日那天出了意外。”木司南緩緩地將那段過去說給阮子晴聽。</br>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欠阮子晴一個解釋,事到如今,他是應(yīng)該原封不動地將本該告訴她的這段往事講出來了。</br> 阮子晴聽完之后,心緒久久未能平靜。</br> 她不知道,原來在夏拾雨的心中,存在著那樣的往事。</br> 原來是這樣的嗎?</br> 那個叫宮旭的少年,已經(jīng)不在了啊!</br> “你要怎么做呢?”木司南看著阮子晴,她的表情有些糾結(jié),“或者換成是你,你會怎么做?”</br> “我不知道。”阮子晴沉默了一會兒,終于緩緩搖了搖頭,“說實話,就算是我,也不是每個問題都能想出答案的。”</br> “不過——”她頓了頓,又說,“我會幫忙的。知道了這些,就沒有辦法放任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她的好朋友啊!拾雨她,朋友很少吧?”</br> “據(jù)我所知,只有你一個。”木司南攤攤手說道。</br> “所以,沒辦法了吧。”阮子晴聳聳肩,說道,“如你所說,有時候明知道不可以還是要去做,理智也會有失效的時候。”</br> “這或許就是生而為人,不得不去面對的吧。”</br> 生而為人,有愛有牽絆,沒有人能孤單前行。</br> 這就是人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