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軍營里，冰天雪地，時不時黃沙過境，迷了人的眼，也迷了某些人的心。
    沈清在這短暫的，簡陋的，艱苦的的環(huán)境里，與陸景行的心越靠越近。
    陸先生白日訓(xùn)練，早間晨練完回來給她帶早餐，中午伺候她吃完午餐，陪著她午睡些許時候，下午他繼續(xù)訓(xùn)練，她窩在屋里看書，陸景行回來給她帶晚餐，晚餐結(jié)束繼續(xù)清空澡堂守著她洗澡，洗完澡回來給她洗衣服。
    而部隊里的男兵，都形成了一個規(guī)律，每天七點到七點半這個時間，澡堂準(zhǔn)沒人出現(xiàn)，只因他們這位貴客要洗澡。
    如此平平淡淡，但盡顯真情。
    江城那邊偶爾會有電話過來，她接了電話依舊是跟人淺聊著，沒有多大情緒波動。
    傅冉顏一頓狂轟亂炸下來她也只是淺然應(yīng)答。
    沒有過多言語。
    “我看你是瘋了，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被一腔熱血沖昏了頭腦？等你開年之后回來，你會發(fā)現(xiàn)你這細(xì)皮嫩肉的膚質(zhì)已經(jīng)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身糙肉，以及曬的滿臉黃褐斑，或者是成了一個被黃沙傾毒的黃臉婆。”
    “人陸景行去那地方是保家衛(wèi)國的責(zé)任，你算哪門子？”傅冉顏炸完她之后，章宜來了。
    章宜可比傅冉顏厲害，她要么不說，要么嘴巴跟喝了敵敵畏似的，毒的很。
    “我就不懂了、天寒地凍的，你這么怕冷還敢去？”
    沈清很怕冷，多怕冷？在她覺得可以穿單件的時候她一直穿兩件，偶爾刮風(fēng)下雨再加一件。
    她身體不好，畏寒。
    許久之前問過，她說，以前落下的毛病，一直也沒轉(zhuǎn)好。
    “公司那邊你最近收挒點，管好你自己，高亦安讓你做什么你做就是，”沈清并未回答她咋呼出來的這些問題，相反的，倒是很平靜的同她說著工作上的事情。
    章宜跟隨她許久，兩人說沒有感情是假的，現(xiàn)在高亦安有大動作，自然不能讓她去以身涉險。
    “工作上的事請我知道，我現(xiàn)在擔(dān)心你，”章宜微嘆一聲，帶著無奈。
    “不用擔(dān)心，我自有分寸，”沈清話語涼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對于他跟陸景行的婚姻，她想順其自然，而順其自然這四個字的含義太為廣泛，一時之間她尚且找不出詞匯去精準(zhǔn)的描繪他們。
    她失了心，她承認(rèn)。
    徹底承認(rèn)。
    她淪陷在了大西北，淪陷在了陸景行的柔情攻勢里，淪陷在了他的日常里。
    愛情也好，婚姻也罷，到頭來不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以前的她是個膽小鬼，但現(xiàn)如今的她想賭一把，賭贏了便好，賭輸了，一無所有，一無所有便一無所有吧，大不了重新回到原點。
    不得不承認(rèn)，陸景行的身份不值得她去賭，但他的為人值得。
    沈清在思忖這個問題時耗費了巨大的時間。
    陸先生回來時，見她拿著手機(jī)打電話，靜靜聽著對方說什么，邁步過去，低頭在她鼻尖落下一吻，轉(zhuǎn)身去了衛(wèi)生間。
    沈清得空，抬手抹了濕漉漉的鼻子，癢癢的。
    陸先生再出來時，她收了電話，坐在床沿眼巴巴望著衛(wèi)生間的方向，跟只小狗在等著主人回家似的。
    “公司的電話？”他問，嗓音輕柔。
    她點頭，算是應(yīng)允。
    婚后，陸景行與沈清坐在一處好好聊天的時候少之又少，見面不爭吵不劍拔弩張的時候幾乎沒有，每周他回家，二人總能有點什么動靜，暗潮洶涌，或者是怒目可憎吵一頓，稀奇的是，這次大西北相處的時間里，他們二人沒有紅過臉，沒有說過一句難聽話。
    陸先生何其高興？每日從訓(xùn)練場回來第一件事情是親吻自家太太，再是給她投食。
    “二十九放假，帶你去西北這邊轉(zhuǎn)轉(zhuǎn)？”陸先生問。
    陸太太抬眸看他，笑晲了他一眼問道，“去廟里合八字嗎？”
    沈清用陸景行說過的話來懟他，還懟的一臉無辜模樣，看的陸先生直挑眉，“恩…再去合合我倆什么時候可以兒女雙全。”
    陸先生臉皮厚，陸太太的這句話對他來說撐死也是撓個癢。
    “……，”沈清默，不準(zhǔn)備言語。
    兒女雙全？為時尚早，最起碼，她不準(zhǔn)備隨隨便便要孩子。
    “不喜歡孩子？”陸先生將她眸底一閃而過的暗淡之光收進(jìn)眼里，伸手將她抱進(jìn)懷里。
    “還好，”她答，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
    “想喝水，”她刻意扯開話題，不想在這個令人心情不好的話題上糾纏。
    “我去給你倒，”陸先生說著，將她放在床上，邁步至一側(cè)桌子上，拿起水壺給她倒了杯熱水。
    見她伸手端，稍稍躲開了下，“燙，猴急什么？”
    沈清憋嘴，心里排腹道，燙你還給我端上來。
    年二十九，部隊休息，陸景行替她找了身最暖和的衣服，帶著她出了門，五個小時的路程確實是難熬，熬的她昏昏欲睡，又擔(dān)心陸景行開車無聊，想睡不敢睡，一路上跟小雞啄米似的。
    到了縣里，還是上次那家酒店，陸景行定了間房，
    陸先生進(jìn)酒店第一件事便是調(diào)好水溫，伺候她舒舒服服泡了個澡。
    “累了休息會兒，下午再去。”
    “不都說求神拜佛要趕早嗎？”沈清略微疑惑問道。
    “早嗎？”說著，伸出手示意她看時間。
    沈清默，臨近兩點確實不早。
    “睡會兒，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伸手替她掩好被子，準(zhǔn)備出門，臨走時似是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對沈清道，“你安心睡，房卡我?guī)ё撸惺虑榻o我打電話。”
    “恩，”她點頭應(yīng)允，才躺下，被陸景行大手撈起來，一吻落下，輾轉(zhuǎn)反側(cè)，極盡纏綿。
    直至她喘不過氣才推搡著，陸先生止了動作，扒開她浴袍，在肩胛處輕咬了一口隱忍道，“晚上要連本帶利收回來的，阿幽給不給？”
    明明是隆冬臘月，可沈清過出了六月三伏天的感覺，整張臉紅的徹底。
    陸先生輕輕笑著起身離開。
    約莫半小時后，再進(jìn)來，手中多了些許特色小吃，以及水果。
    她并未深睡，一直在朦朦朧朧的想著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感覺太虛幻，一點都不真實。
    不敢相信生活就是如此平淡。
    陸景行進(jìn)來時，她微微側(cè)身，坐在床頭看著他摸黑將手中東西擺在桌子上，而后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邁步過來，按開燈；“沒睡著？”
    “恩、”她淺應(yīng)。
    陸先生伸手，將她從床上跟抱小孩似的抱起來，放在椅子上；“一些特色小吃。”
    “為什么不直接出去在攤位吃？”側(cè)眸疑惑望著他。
    “這邊店鋪關(guān)門早，出去吃人家差不多該收攤了，”陸先生伸手揉了揉她柔順的發(fā)頂，
    笑著回答她所有疑惑。
    陸太太吃飽喝足之后，該陸先生了，部隊的每一次夫妻恩愛都不能算是太滿意，因為從始至終他始終未聽見沈清的聲響，以往在沁園，每每攀頂時，她總是喚的厲害，可在部隊，礙于影響，大多時候都在隱忍。
    就算在舒服，也只敢輕聲吟哦。
    以至于今晚這場歡愛，陸先生一遍一遍提醒她，一遍一遍讓她喚著自己的名字。
    連著幾日來在部隊的影響，她不大喜歡喚人。
    可今日陸景行格外過分。
    過分的厲害。
    她想要，他停止，她不想，他猛攻猛取。
    豪不憐香惜玉。
    間隙，她惱了，伸手推搡著他；冷著臉唬到；“起來。”
    “阿幽、”陸先生此時無比可憐，瞅著自家太太就好像她是個后媽似的。
    “乖乖、我想聽你聲音，”陸先生柔聲哄道，見她不為所動，再說；“你喚我一聲，恩？喚我一聲，往日在沁園每次都有回應(yīng)，”怎么到了西北，變了？
    “陸景行，”她慍怒的眸子瞪著正死皮賴臉的陸先生。
    不高興的緊。
    “不許連名帶姓，不親切，”前面一句，格外霸道，后面一句，稍稍柔軟，許是不想嚇著她。
    “你要怎樣？不行就下去，”陸太太被他磨來磨去，哪還有半分好脾氣？見他還在同自己討價還價，說出來的話都尚且有些過分了。
    不行就下去？這個“不行”到底是哪兒不行？
    陸先生原本還嬉皮笑臉磨著她，一秒之間，風(fēng)云更替。
    取而代之的是滿面陰寒，駭人的不得了。
    “不行？”他緩緩點頭，加大手中力道，捏的她一陣倒抽。
    “我讓你看看到底行不行，”陸先生何其惱怒，每日每夜伺候她，想收點利息，就想聽她說兩句吳儂軟語，竟然被說不行？
    就這么點耐心都沒有？
    說是風(fēng)就是雨，陸先生是真的不高興的，連帶著動作都粗暴不堪，疼的她直倒抽冷氣。
    原想著，差不多就行了，哪兒曉得他還沒玩沒了了，就因為自己一句話。
    至于？
    幾個月相處下來，沈清也算是知曉陸景行在床上的秉性，順著他，自己才能稍稍好過些。
    伸手，攀上他的肩甲，將他往自己胸前帶了帶，這一動作，讓陸先生頓了一下。
    靜等幾秒，未見聲響，便又開始了。
    “景行~，我說錯話了，”她開口，嗓音帶著嬌嗔，試圖跟他撒個嬌讓自己好受點。
    “道歉，”陸先生一本正經(jīng)道。
    “我道歉，”她順勢而為，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在氣我看我不把你扔到黃沙里喂狼，”陸先生俯身，在她肩甲出恨咬了一口，疼的她伸手推人。
    “喂你這條狼，”陸太太沒好氣，一巴掌落在他寬厚的背脊上，力道十足，拍的直響。
    “恩、喂我這條狼，乖乖，喊我，我想聽，”俯身，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大年三十這天，沈清被人從睡夢中擾醒，陸先生穿戴整齊立在床前喊她起來。
    “幾點了？”她問，帶著些許起床氣。
    “五點多，”陸先生見她迷糊著，淺笑著刮了刮她筆挺的鼻尖。
    “還早，”她翻身，想繼續(xù)睡。
    “乖乖、不是說求神拜佛要趕早嗎？要起來了。”
    陸先生柔聲哄著，可即便是這樣，對陸太太而言，也沒多大效果。
    昨晚被折騰一晚，才五點就準(zhǔn)備讓她起來？
    高估她了，睡不好會頭疼。
    陸景行在試了兩次之后發(fā)現(xiàn)不管用，一來是自己昨晚確實折騰她了，二來是見她這么欠睡的模樣實在是心疼的緊，索性將她半抱起來，摟在懷里替她穿戴衣物。
    陸景行發(fā)誓，他這輩子沒有替誰穿過衣服，他的太太是第一個。
    也從來不知道穿衣服也是個技術(shù)活。
    西北的寺廟與江城不同，大有不同，各地風(fēng)俗不一樣，文化也便不同，但各地求神拜佛的心境應(yīng)該是大抵相同，同一個佛祖；不同心愿。
    許是大年三十，一年的結(jié)束，一年的開始，來求神拜佛的人格外多，好在他們來的早，
    也未感受道擁擠。
    夫妻二人跪在大殿蒲團(tuán)之上虔心拜佛。
    廟里主持過來看了二人一眼同他們介紹道；“事業(yè)在左，感情在右。”
    夫妻二人對望了眼，沈清漠然，將手伸向了左邊，而與此同時，陸景行伸向了右邊。
    一個天之驕子，本該為國為民的男人選了感情。
    一個身為女子，自古應(yīng)該相夫教子的人選擇了事業(yè)。
    如此背道而馳，只叫人咋舌。
    沈清在陸景行詫異、愕然的眼眸中不敢將手向前，只得玄在半空，她清晰的看見，陸景行面上原本平靜的表情，慢慢的變成了惱怒。
    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到主持說；“虔誠向佛應(yīng)當(dāng)秉持自己內(nèi)心所選，如此才能在佛祖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若左而又之，難以全滿。”
    沈清聞言，靜默了一秒，一狠心，準(zhǔn)備伸手向下，卻被阻在了半空，陸景行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握的她指尖泛白。
    陸景行怎能不氣？感情與事業(yè)相比較，她選事業(yè)，如此鮮明的選擇，他不傻，怎會看不出來。
    在她心里，不管是來西北以前，還是來西北之后，事業(yè)永遠(yuǎn)擺在前面，心里沒有自己半分位置。
    他怎能不氣？
    原以為近段時日的相處她已然交了心，可此時她潛意識里的動作還是傷了他這顆鋼鐵之心。
    感情與事業(yè)，她選后者。愿意此次來大西北心性有所改變，感情他看到的都是虛幻？
    而更為氣人的是，他一個將來要繼承國統(tǒng)的人選了感情。
    陸景行緊抿唇，掛著陰寒，卻礙于在佛堂之上，不敢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伸手，在感情簽里抽了根簽文。
    【世間萬物皆有因，浮云憾事莫強(qiáng)求，春去秋來花還在，人走茶涼是常態(tài)，下下簽】
    是的、陸景行求了一只下下簽。
    而當(dāng)她牽著沈清前往后堂找主持解簽時，主持看了眼二人道；“婚姻涼薄，情深緣淺，不是好簽。”
    聞言，二者且是愣震在原地，沈清將眸光落在陸景行身上，而陸景行將眸光落在主持身上，似是在琢磨他話語里的意思。
    又似是在壓抑心中異樣情緒。
    “不過、”主持掛著和藹淺笑望向陸景行道；“施主看面相并非常人，有太廟社稷之氣，施主今日應(yīng)該求事業(yè)簽。”
    “我求婚姻，”他冷聲道。
    “若施主沿著軌道走，日后定然是人上人。”
    “我求婚姻，”陸先生在道，嗓音不自覺加重了幾分，捏著沈清的手緩緩縮緊，周身帶著寒涼之氣。
    “婚姻淺薄，情深緣淺，”主持八個字道出一切。
    “你確定你這簽文準(zhǔn)？”陸景行咬牙切齒問到。
    他大清早過來求婚姻，卻求了個下下簽，他能不氣？
    情深緣淺？勞什子的情深緣淺，去她媽的情深緣淺。
    婚姻淺薄？狗屁的婚姻淺薄？
    “歲月酣長，會告訴施主答案，和尚見施主面向善，送施主一句話。”
    “朝北；國泰民安，朝南，婚姻不順。南北貫通，交叉分離。”
    多年后，當(dāng)陸景行身為一國總統(tǒng)，偶然間想起這句話，才恍然大悟，嚇得一身冷汗。
    這且都是后話。
    陸景行拉著沈清出來時，將手中簽文隨手甩在了寺廟前的垃圾桶里，滿面郁結(jié)之氣，上車時，車門甩的哐當(dāng)響，他是瘋了，大年三十來求簽，求了支下下簽，婚姻不順？
    去他娘的狗屁不順。
    大年三十，沈清氣自己也罷，連個和尚都來給他添堵，他怎能順暢？
    思及此，他愈想愈難受，俯身在副駕駛的柜子里掏出煙盒，伸手拉開車門，哐當(dāng)一聲將車門甩的震天響，下車，靠在車窗外抽悶煙。
    三五根煙結(jié)束，只見遠(yuǎn)遠(yuǎn)的有一小和尚手里捧著錦囊過來，立在他跟前道；“我家?guī)煾嫡f，見您夫人面善，特送上錦囊作為見面禮，師傅還說，這錦囊，女施主要從今日開始隨身攜帶，滿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取下，如此才能保平安。”
    陸先生挑眉，滿臉怒火難以消散，被一和尚氣的腦子嗡嗡疼，此時還來送錦囊，故意為之？
    江湖騙子，妥妥的江湖騙子，陸先生心里氣結(jié)。
    原想伸手將東西扔在地上，卻被身后一人接住，急切道；“替我謝謝你家?guī)煾怠！?br/>     沈清見人在陸景行跟前言語時，就急切著下車了，生怕陸景行這滿腔怒火撒到修道之人身上，那可真是罪過。
    趕緊下來解和，不想著正聽見最后這幾句話。
    “您慢走，”沈清客氣有加，不同于陸景行的滿面陰寒。
    一上車，還未待她言語，陸景行啟動車子離開，路上車子開的飛快，跟玩飛車似的，嚇得沈清死死抓住安全帶。
    “本就是你要求姻緣，人家?guī)煾狄簿褪歉憬忉屃私?jīng)文的意思，你至于這么氣？”沈清試圖寬慰他。
    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越說，他面色越陰寒。
    “寺廟佛祖，信則有，不信則無，你別太放在心上。”她在勸。
    陸先生依舊未有半分動容。
    就算信則有不信則無，可她求勞什子的事業(yè)？
    “你求什么事業(yè)？”陸先生陰沉開口，面上帶著不悅。
    “知道你要求婚姻，我就伸向事業(yè)了，得虧我沒求，這要是我倆求一樣的不得將你氣吐血？”她半開玩笑將這句話說出來，面容上帶著半分淺笑。
    想用如此話語來為自己剛剛潛意識的舉動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聞言，陸先生冷笑，“你倒是懂我。”
    眸間寒光未減，反倒是愈發(fā)濃烈了。
    這趟寺廟之行，并不愉快。
    以至于陸景行回到酒店心中郁結(jié)難耐伸手脫了衣服甩在沙發(fā)上，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沈清雖說對他上了心，但對于這股子茂盛的邪火她敬而遠(yuǎn)之，一直遠(yuǎn)遠(yuǎn)的靠在門口不去靠近他，盡量遠(yuǎn)離。
    沈清很自私，多自私？陸景行對她好的時候，她跟只溫順的小貓似的貼上去。
    陸景行情緒不佳有怒火時，她冷眼旁觀盡量不惹火燒身。
    可她忘了，陸先生今日的怒火，有一小部分來自于自己。
    陸景行以為，他此時怒火中燒，沈清不說過來抱抱自己，說兩句好聽的話應(yīng)當(dāng)是會的，
    可一回眸，見她緊靠著門板一臉防范看著自己，胸悶。
    他只怕是要氣死了。
    只怕是要氣死了。
    這大年三十的，白白惹了一身不快。
    伸手摸了摸口袋，摸了半天發(fā)現(xiàn)煙盒不在身上，一腳踹在了沙發(fā)上。
    頃刻，仰頭，深呼吸，不能氣，不能發(fā)火，不能讓這丫頭怕自己。
    這往后還有幾個月的光景。
    幾十秒過后，他抬手，招呼沈清過來。
    她亦步亦趨邁著步伐過去，不太敢就近。
    臨近時，被陸景行大力扯進(jìn)懷里，溫軟的唇傾覆而下，輾轉(zhuǎn)反側(cè)。
    陸先生心里有郁結(jié)之火，想抽煙，卻摸不到煙盒，怎么辦？吻沈清吧！功效是一樣的，
    能消火。
    沈清此時估摸著也是想通了，識相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霎時，陸先生怒火消了一大半。
    止了動作，抵著她的額頭，呼吸略微隱忍急促，“婚姻淺薄又如何？情深緣淺又如何，
    我陸景行的婚姻，只由我自己掌控。”
    他不信天，只信自己。
    人定勝天，若他們真是婚姻淺薄，他這輩子無論如何，定要勝天半子。
    下午時分，他們回了部隊，到時已經(jīng)將近晚上，部隊里正熱鬧非凡，一群在外的士兵聚在一起過起了春節(jié)，鬧哄哄的，倒也有幾分春節(jié)氣息。
    沈清站在一側(cè)，看著陸景行跟戰(zhàn)友們劃拳喝酒，不自覺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要想，她并不喜歡這種氣氛，可今日的熱鬧，她不討厭。
    部隊里的士兵鮮少有放縱自己的時候，難得碰上重大節(jié)假日，怎能放過這次機(jī)會，自然是要喝個底朝天兒。
    大有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
    起先，沈清尚且還抗的住，可發(fā)現(xiàn)他們往深夜里喝時就有些困倦了，撐著下巴坐在桌子上開始小雞啄米了。
    跟陸景行說了聲，自己回了單間。
    十二點將過，手機(jī)短信電話交叉響起，m國的特有拜年方式，她雖不善言辭，但大多數(shù)人的短信她都會一一回復(fù)。
    電話也會接，幾句客氣話還是會說的。
    陸景行的電話就在旁邊，短信也是此起彼伏，電話倒是少有。
    正當(dāng)她將手機(jī)調(diào)成靜音準(zhǔn)備休息時，陸景行的手機(jī)響了。
    原想著沒人接也就掛了，可對方顯然不知足，大有一副你不接我不掛的架勢，吵得她頭疼。
    伸手拿起，見是陌生號碼。
    接了。
    當(dāng)那側(cè)傳出抽泣女生時，沈清愣怔了下，半晌沒說話。
    只聽她如何一口一個“景行哥哥”喊的甜膩死人。
    那方扯著嗓子控訴了幾句見這邊沒說話，稍稍停歇了幾秒，又開始了。
    沈清被她叫嚷著腦子疼，啪嗒一聲，掛了電話，伸手將手機(jī)扔在涼椅上，回彈到地上，
    磕的咯嘣響。
    陸景行雖喝了些酒，但不至于太醉，進(jìn)屋，見她躺在床上淺眠，自己手機(jī)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
    輕佻眉，想著，手機(jī)招惹她了？
    滿身酒氣邁步至床邊，蹲下身子看著她道，“誰惹你不高興了？”
    她本就沒睡著，聽著陸景行的話，扯著被子一翻身，也懶得理他。
    陸先生見直線行不通，邁步過去將地上手機(jī)拿起來，翻了一遍，幾十條短信，一通不到一分鐘的電話。
    聞言，他笑了。
    “恩，手機(jī)惹我家阿幽不高興了，砸了它好不好？”陸先生伸手，連人帶被子將人抱了起來。
    聞言，沈清懶得理他，抿著唇不言語。
    大年三十，拜年短信此起起伏，電話不斷是常有之事，偏生她回來的時候?qū)㈥懢靶械耐馓捉o搭回來了，吵得她難受。
    這會兒見他滿身酒氣蹭著自己更是沒了好臉色，但轉(zhuǎn)念一想白日里他滿身郁結(jié)之火回了部隊才稍稍好些，跨年夜可不能再惹他了，再者是寓意也不好。
    伸手推了推他，“去洗個澡。”
    陸先生聞言，點了點頭，拿著衣服去了澡堂。
    沈清靜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睜著眼眸在不大的屋子里來回打轉(zhuǎn)。
    床邊手機(jī)響起，她拿起看了眼，見屏幕上跳動的號碼有一絲絲晃神，最終還是伸手接起。
    那側(cè)輕柔嗓音流露出來，直醉了她的心。
    “阿幽、新年快樂。”
    “同樂，”她穩(wěn)住心神淺應(yīng)。
    此時，沈南風(fēng)立于茗山別墅陽臺之上，坐在涼椅上吹冷風(fēng)，腳底下擱著七七八八的空酒瓶子，散落在地上。
    他雙眼朦朧，帶著醉意。
    任由這寒風(fēng)如何刺骨也吹不醒他眼里的朦朧醉意。
    拿著手機(jī)思忖了許久過后才撥了這通電話，才尚且有勇氣撥這通電話。
    沈南風(fēng)不得不承認(rèn)的事情是，他的阿幽似乎已經(jīng)離他遠(yuǎn)去了。
    她去了首都，現(xiàn)在又身處大西北，夫唱婦隨，不畏艱難隨著陸景行進(jìn)了西北部隊。
    這些，他都知曉，都知曉。
    不過是不愿意承認(rèn)而已。
    他何其羨慕，羨慕陸景行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有她，而自己？呵……不說也罷。
    “阿幽，如果人生在倒回到七歲之前，我就算是上街乞討，也不會入這沈家家門，阿幽，痛心的不止是你，我比你難受千倍百倍，你無辜，我又何嘗不是？阿幽。”
    2010年春節(jié)，江城飄起小雪，不大，但迎著路燈可以看到，若是在屋里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人斷然不會注意到，可身處陽臺的人，目睹的清清楚楚。
    瑞雪兆豐年，見雪落淚，一道哽咽聲響從聽筒傳過來，“阿幽，江城下雪了，可你卻在大西北。”
    沈南風(fēng)哭了，嗓音帶著哽咽，寒風(fēng)將這絲哽咽傳到自己耳里。
    一字一句的話語傳入沈清耳內(nèi)如同炸彈似的，炸的她面目全非，面無人色。
    于他們而言，下雪天的含義與平安夜的含義是一樣的，每年平安夜他們會坐在一起吃蘋果，就算不言不語，也覺美好，就好比每年下雪，他們會立于屋頂?shù)却最^一樣。
    沈南風(fēng)坐在陽臺涼椅上醉了酒，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這輩子，留的所有眼淚，只為了一個女人，只為了一個沈清。
    “怎么辦？阿幽？”他問，嗓音哽咽劇增。
    沈清坐在床上，捏著手機(jī)的手一寸寸收緊，屈起膝蓋，將額頭抵在膝蓋上，無奈且不忍道，“對不起。”
    多年來，她鮮少有對沈家人說對不起的時候，唯獨只對一個人說過，便是沈南風(fēng)。
    第一次，他與自己血脈相容，二人躺在手術(shù)臺上，她輕緩道了聲對不起。
    今日，他身處江城，她身處大西北，她道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對不起，我好像移情別戀了。
    對不起，我不知曉此時該如何去安慰你。
    “我愛你，一如既往，從未變過，不要跟我說對不起，阿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心甘情愿，”我愛你，所以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別跟我說對不起，太生疏了。
    別跟我說，沈南風(fēng)抬手撫上眼簾，淚水透過指縫滑落出來，抵在大腿上，他說，“一直以為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可我忘了，海有狂浪，有漁夫，山有荊棘，亦有看山護(hù)林者。”
    聞言，沈清的心微不可耐的顫栗了幾分，“明知是死路，還在往前走，你傻不傻？”
    “我若不往前走，誰來照亮你前進(jìn)的道路？阿幽，你說過的，我是你的陽光，”沈南風(fēng)一陣苦笑，笑的瑟瑟發(fā)抖，笑的整個人不能穩(wěn)住心神。
    這寒風(fēng)在凜冽，這初雪在寒冷，他依舊不為所動，這個春節(jié)，他心痛難耐，他痛到不能呼吸，痛到?jīng)]有去處。
    “阿幽，你說我不往前走你若是迷了路，失了歸途怎么辦？為了你，這條路在痛我都會堅持的。”
    大西北的春節(jié)，過的很平靜，沒有下雪，沒有前幾天呼嘯的狂風(fēng)，可即便是如此平穩(wěn)的天氣，讓沈清覺得異常難受，格外難受。
    她忘了！多年前，她是個迷失歸途的孩子，而牽引她回家的，是沈南風(fēng)，將她從無邊地獄拖出來的也是沈南風(fēng)。
    她忘了，忘了很久很久，直至今日，他哽咽的一番話語才讓她想起來。
    沈清紅了眼眶，抬眸望天，不敢再亂說話。
    她說過的，說過他是她的陽光。
    那時八九歲，她時時刻刻嚷嚷著這句話。
    為了她，這條路再痛他都忍了，可是給他痛的是自己，沈清啊！有人在堅守自己，在守護(hù)曾經(jīng)的你，而你卻將他拋向遠(yuǎn)方，自己身處在溫暖的室內(nèi)，將他丟到冰天雪地的寒風(fēng)里，任由這寒冷冬天摧殘他，讓他奄奄一息，頻臨死亡。
    “我們不再是曾經(jīng)的我們了，”所以，忘了吧！不要再記得了。
    徒曾傷悲，不好。
    “所以呢！要忘了我們曾經(jīng)的一切，阿幽，你何其殘忍？何其殘忍，”沈南風(fēng)撕心裂肺咬牙切齒說出最后四個字，痛的他心都在顫，心都在滴血，痛到不能救贖。
    “苦守過去自會讓彼此難受，殘忍的不是我，是這個世道，”沈清微怒，她何來殘忍？殘忍的是這個無情的世道。
    她在這個冷漠的世道里受了多少摧殘？受了多少苦痛？
    沈清的一句話讓二人都靜默了，長時間的靜默讓沈清靜下心來，她犯錯了，不該情緒失控的，不該的。
    “還不睡覺在跟誰打電話？”突兀的嗓音讓沈清猛然將抵在膝蓋上的額頭抬起來，心里狠驚，此時的她，格外慶幸，房間里并未開燈，不然此刻她眼睛的驚恐，錯愕，慌張，只怕是悉數(shù)要落在了陸景行眼里。
    她故作鎮(zhèn)定的捏了捏電話，而后道了句，“我先掛了，”準(zhǔn)備收電話。
    “阿幽，”沈南風(fēng)一聲急切的喚聲落入耳內(nèi)。
    讓她收電話的動作一頓，此時陸景行已經(jīng)邁步進(jìn)來，準(zhǔn)備伸手按開燈。
    “別開，”嗓音急切，似是覺得自己情緒不對，又開口解釋道，“晃眼。”
    她是怕，怕陸景行將自己的慌張看在眼里，她怕。
    怕燈光太亮，找到了她滿目蒼痍的內(nèi)心。
    而此時，她電話依舊未掛，沈南風(fēng)未言語，靜靜聽著她這側(cè)的舉動，只聽那側(cè)一道輕柔嗓音揶揄道，“見不得光？”
    他嗓音何其寵溺，隔空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柔情與深愛，沈南風(fēng)嫉妒的發(fā)狂，可能怎么辦？
    沈清一首拿著電話，靠在床頭拿著手機(jī)，陸景行以為是她工作上的事情，也沒多問，走進(jìn)吻了下她清秀的面龐，轉(zhuǎn)身準(zhǔn)備進(jìn)衛(wèi)生間，忽而聽見聽筒里傳來一道男聲，格外耳熟。
    停住步伐，將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臉上。
    帶著打量與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