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槿言的前半生
俞思齊公寓內(nèi),熱鬧非凡,傅冉顏的到來將氣氛推上高潮,原本牌桌上的眾人三分注意力在牌桌上,七分注意力在沙發(fā)這方。
程仲然因為這幾日傅冉顏死活跟他鬧騰沒什么好脾氣。
陸景行因沈清無緣無故的嫌棄而冒著陰火。
反倒是俞思齊,坐在這兩對兒中間,頗為悠閑。
若此時,將他手中白開水換成一杯清茶,應(yīng)當(dāng)會更悠閑。
“我今兒喬遷新居,理應(yīng)是其樂融融的,可你們這一個個的喪著臉,總讓我覺得我今兒是在辦喪事,”俞思齊端著杯子悠悠來如此一句。
讓蹲在茶幾前玩兒拼圖的人倏然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傅冉顏冷嗤了聲,低頭繼續(xù)干著手中工作;“所以,你為啥要讓他們來?”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俞思齊應(yīng)允了傅冉顏的話,繼而轉(zhuǎn)個彎道;“這件事情的出發(fā)點不應(yīng)該在你們身上嗎?”
這個你們,應(yīng)當(dāng)說的是她和沈清了。
如果他們倆好好的,陸景行跟程仲然也不會陰冷這一張臉,所以、出發(fā)點應(yīng)該是在她們身上。
嚯、沈清是個溫淡的性子,但傅大小姐不是啊!
手中瓜子一扔;“所以今兒我是來跟你討論問題出在誰身上的?”
俞思齊默,不言語。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無人瞅見他嘴角那一抹得逞的壞笑。“并非如此意思。”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
“大家只是對你和程仲然如何搞到一起去,又是如何鬧分手這事兒比較好奇,”他故作深沉,望著傅冉顏一本正經(jīng)開口,而后,粗糲的大指摸了摸杯璧;“我也比較好奇。”傅冉顏冷笑,撩了眼程仲然,盡是不屑,轉(zhuǎn)而再將目光落到陸景行與沈清身上,一個來回過后,不屑開口;“搞到一起純屬眼瞎,要分手是恢復(fù)光明了。”噗嗤、、、牌桌方向有人死活沒忍住。“笑什么?”傅冉顏陰森森的目光落到身后牌桌方向。
“你繼續(xù),”老三雙手合十作揖,跟供菩薩似的。
“難道所有人都能因為這個理由跟別人搞到一起?”俞思齊問,明顯對她這個說法感到不可置信。
“為何不信?身材能忽胖忽瘦,眼睛為什么不能時好時壞?難不成眼瞎一時,毀我一世?”“傅冉顏不屑聲更為濃烈了。
“成年男女的思想都是很絕對的,有人因為錢跟對方在一起,有人因為愛跟對方在一起,有人因為對方身材好在一起,有人因為長相跟人在一起,但你能說這些東西都是永恒的嗎?我因為愛你跟你在一起,但我有一天不愛了,我就不能分開嗎?還是說,上了那么幾回床就把這段感情板上釘釘給定死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有錢的時候我跟你在一起,可要是有一天我要的不是錢了,我為何不能跟你分開?”對于俞思齊何程仲然來說,這種話語,明顯是不負責(zé)任。
感情這種東西,既然染指了,就要有一定的責(zé)任心。
而顯然,傅冉顏沒有。
程仲然也好,陸景行也罷,他們二人強勢霸道,但責(zé)任心也極強。
“這是不負責(zé)任的一種表現(xiàn),”程仲然想說什么,被俞思齊一個冷眼掃了回去,轉(zhuǎn)而用比較溫淡的嗓音同傅冉顏開口。“什么叫負責(zé)任?”傅冉顏都快笑出聲了,簡直就是笑談。
“找個女朋友,時不時待在部隊,時不時出差,一周見那么一兩天就叫負責(zé)任?一個月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外面,回家給你洗個衣服做個飯就叫負責(zé)任?說句不好聽的,你給我洗衣服做飯是我用被你睡的代價換來的,這種時候,換個角度說,就是交易。”“交易自然有結(jié)束的一天。”
她強詞奪理,說的頭頭是道。
身旁程仲然一忍再忍,若非俞思齊一旁坐鎮(zhèn),只怕是早就搞起來了。
“感情這種東西,不能用交易這個粗俗的字眼來形容,最起碼,你當(dāng)初看上人家的時候腦海中出現(xiàn)的不是這二字吧!”“我都說了我當(dāng)初眼瞎了,”傅冉顏伸手端起沈清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許是說太久了,有些口干舌燥。
她的這些話,雖說明面兒上說的是程仲然,可哪一句不是指著陸景行去的。
“身為軍人..........”
“就不該找老婆,反正也給不了時間陪伴。”
俞思齊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傅冉顏接了過去。
話語冷冷,沒半分好脾氣。
沈清始終蹲在她身旁低頭拼圖,不曾插口傅冉顏與俞思齊之間的口舌大戰(zhàn),雄雌之辯。饒是她們之間在激烈,她只是靜靜聽著。
但嘴角笑意始終未減,怎會聽不出來傅冉顏在指桑罵槐。
“我要什么,你給什么,我就跟你過,我要什么,你給不了什么,我憑什么跟你過?你當(dāng)我學(xué)雷鋒做好事,找個老公就是為了給社會減輕單身男人負擔(dān)搞無私奉獻啊?”
“................”傅冉顏的話粗俗,但卻有道理。
一屋子人無人敢反駁,就連俞思齊今日也領(lǐng)悟到了這個潑婦的風(fēng)采,跟傅冉顏斗嘴皮子的,只怕都是上門找噴的。
她這話,明晃晃的指著陸景行去的。
沈清明顯感覺到坐在對面的人面色及其不佳,周身泛著一層冷沉沉的寒氣。
傅冉顏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而沈清呢?
停了手中動作,伸手捻起徐涵好不容易切好的蘋果慢慢嚼著。
全程面色平平不發(fā)表任何意見。
俞思齊余光瞥了眼陸景行,伸手摸了摸鼻子。
今兒最心塞的估摸著是老陸了。
“好吃嗎?”傅冉顏側(cè)首詢問沈清,見她拿著蘋果慢悠悠的嚼著。
“還行,”她慢吞吞開口,點了點頭。
聞言,傅冉顏捻起一塊蘋果,依舊是蹲在地上跟沈清二人同步開口。
俞思齊許久之前聽過徐涵說過這么一句話;真不知道這急驚風(fēng)跟慢郎中是怎么搭到一起去的,沈清性子寡淡傅冉顏潑辣,這白開水跟特辣火鍋底料也能搞到一起去?
如今,俞思齊也在想這個問題。
她兩到底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最為怪異的是,傅冉顏這機關(guān)槍的嘴到了沈清跟前就停下來了,原本字字珠璣炮轟的人詢問沈清的時候語氣都淡了些。
真真是詭異。
“我餓了,”沈清說,睡了一下午沒吃東西,剛剛跟陸景行斗智斗勇結(jié)束,有些餓了。
“我想吃火鍋,”傅冉顏嚼著蘋果開口。
轉(zhuǎn)而望向沈清;“反正跟群糟老爺們兒也沒什么好呆的,我倆出去吃火鍋吧!”
沈清聞言,目光落在陸景行身上,見男人面色沉沉,搖了搖頭。
氣的傅冉顏白眼直翻。
今日的沈清,看似腦子在線,實則,并不然。
俞思齊聞言,看了眼廚房,阿姨正在忙碌著,他起身邁步過去交代了幾句。
轉(zhuǎn)而看向沈清與傅冉顏;“在家里刷也一樣。”
被說是糟老爺們兒,俞長官也不生氣,反倒是面含淺笑滿足傅大小姐的要求。
餐桌上,男人把酒言歡,沈清跟傅冉顏坐在一旁低頭刷火鍋,陸景行時不時往沈清碗里夾菜,她低頭慢嚼。
半晌,傅冉顏伸手拿程仲然身前酒瓶,喚來阿姨拿兩杯子。
一杯擱自己跟前,一杯放在沈清跟前。
“我還是頭一次見有女的在男人的餐桌上喝酒,”首都大家閨秀明瀾開口言語。
首都豪門之家,家教家規(guī)深嚴(yán),餐桌上不能喝酒是一項。
嗤、傅冉顏冷笑;“你是大家閨秀,我不是,小地方出來的人,沒那么有規(guī)矩。”
說著,端起酒杯跟沈清揚了揚,后者似是也贊同她這句話,一杯白酒,一口干。
許久之前,她想喝酒,但跟陸景行在一起,他不讓,就此作罷。
如今、傅冉顏在,二人沒那么多規(guī)矩。
俞思齊知曉沈清會喝,但似乎未曾想過她酒量如此了得。
何止是俞思齊覺得沈清酒量了得啊!這一屋子人出了傅冉顏跟陸景行二人,誰不是張大嘴巴一臉驚愕?
傅冉顏在給沈清倒酒,程仲然想攔,卻被其一個白眼掃回去。
這夜,餐桌上氛圍說不上來的尷尬,沈清端著酒杯坐在陸景行身旁,接連兩杯白酒下去,直至第三杯的時候,她將手中杯子抬起,落在陸景行跟前,意思明了,走一個。
后者、并未滿足她的要求。
反倒是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沈清淺笑;“結(jié)婚這么多年,還沒一起喝過呢!”
陸景行依舊靜默。
沈清在道;“我清水灣的屋子有個房間,里面擺滿了珍藏好酒,大家都知道,我好酒,但我似乎從未跟你喝過。”桌子底下,俞思齊踹了陸景行一腳,后者伸手接過沈清手中酒杯,將她杯子里的酒倒了三分之二過來,同她對飲。眾人都以為沈清有話對陸景行說,但實則,并沒有。
晚餐結(jié)束,程仲然與陸景行帶著人離去,其余人都留下來。
車上,程仲然忍了一晚上的怒火就此迸發(fā)出來;“你瘋了?當(dāng)著老陸跟沈清的面說那些話。”
傅冉顏撩了他一眼,冷笑開口;“管好你自己吧!”“你跟我怎么鬧都可以,別人的事情你不要摻和,”程仲然伸手系上安全帶,話語涼涼。“說我之前管好你自己,讓我不要摻和別人的事情你怎么就摻和了?”“我跟陸景行是朋友也是上下級關(guān)系,你跟沈清不同。”
爭論聲從俞思齊家出來,一直延續(xù)到回家。
而這方,沈清跟陸景行回家,因都喝了酒,保鏢開車。
路上,倘若是陸景行不開口言語,沈清是絕對不會說話的。
半道上,路過一家花店,沈清目光落在一旁,開口喊停了車輛。
推門下車,陸景行相隨。
花店內(nèi)、老板見二人來,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望著二人。
沈清在前,彎身在店內(nèi)挑選鮮花,總統(tǒng)閣下在后,負手而立望著自家愛人纖細的背影。
“您........您是,總統(tǒng)?”老板支支吾吾開口,儼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在外,陸景行走的是溫文爾雅路線,老板過來打招呼,他面含淺笑伸出手,一聲驚叫在屋子里響起,引來了四周人的目光。
店外,保鏢嘴角抽搐,正要上前,卻被陸景行一擺手,止了動作。
男人溫雅淺笑,一邊望著自家愛人,一邊同老板淺聲交談,身旁民眾的話語也淺聲回應(yīng)。
半晌,沈清轉(zhuǎn)身拿著一支花問陸景行這是什么品種,陸先生笑答;“這個你得問老板,或者等我回去查查。”“這是香雪蘭,夫人。”
老板在一旁接介紹,沈清聞言,點了點頭,抽了幾只香雪蘭,在挑選了些許樣花交給老板,讓包起來。
身后,眾人團團圍住陸景行,男人始終面含輕笑同他的國民們交談,毫無任何架子。
眾人問他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他說;“因為愛人喜歡花,所以就來了。”眾人驚呼,直道總統(tǒng)閣下不僅治國有方還疼愛妻子。
沈清在一旁清雅含笑,氣質(zhì)清淡如蘭。
這日,她一身米白色連衣裙,陸先生一身淡藍色襯衫在身,這夫妻二人,看起來是如此般配。花包好,沈清抱著花,站在柜臺前清明的眸子瞅向陸景行,男人搖頭失笑,邁步過去,如同平常給妻子買單的丈夫,開口詢問老板;“多少錢?”
“不.......不用,就當(dāng)是我送夫人的好了。”
“生意還是要做的,不能不收錢,”說著,男人從褲兜里掏出錢包扯出幾張人民幣放在柜臺上。這夜、總統(tǒng)閣下帶著妻子出現(xiàn)在花店引起了沸騰。
去時,她抱著一盆盆栽。
回時,她抱著一捧花束。
車子停在總統(tǒng)府院落,陸景行下車站在院子里看著跟在身后的沈清,面色平平開口詢問;“有話要跟我說嘛?”后者搖頭。“那我跟你說,”男人說,有些話語,似是很難開口,他伸手,從口袋里摸出煙,點燃了一根。
一根煙結(jié)束,未曾開口,直至第二根煙,他吸了兩口,視線飄到遠方,似是回憶;“你對我有意見,我知道,老俞今日說,讓我好好待你,這條婚姻之路的最終結(jié)果是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你卻放棄了所有你想要的,我也知道。”他抬手吸了口煙,煙霧繚繞。
“槿言跟彭宇十九歲相戀,二十二歲撕破臉皮,那三年,是我見到過她最開心的三年,身為陸家長女,她從小承受的東西太多,爺爺奶奶包括父親都對她寄予厚望,我四五歲的時候滿院子抓松鼠,而槿言,卻每天有上不完的課程,豪門世家里,對待女孩子總是殘忍的,她們要求你有本事,有能力有才華,還要要求你學(xué)習(xí)各種社交禮儀要求你在任何場合都有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與儀態(tài),不像男人那么隨意。”“起初,陸氏集團應(yīng)當(dāng)是我接管,但那時,我一心與家族對抗,想要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因為我的不服從,所以這個擔(dān)子最終落在了槿言身上,我從小被當(dāng)成陸家繼承人來培養(yǎng),這種培養(yǎng)不僅要培養(yǎng)你的為政之道,還要培養(yǎng)你的商道,十六歲,我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出現(xiàn)了叛逆心理,各種不服從管教,跟父親唱反調(diào),父親打我,槿言護著我,斷了兩根肋骨。”“二十歲,槿言跟彭宇談戀愛,那時,大家都不知曉此事,待知道時,她們二人已經(jīng)發(fā)展許久,我隱約記得,父親與槿言爭吵的不可開交,當(dāng)時,彭家與陸家的關(guān)系處于冰點狀態(tài),因為彭老爺子是開國元老之一,老爺子及想讓彭宇接替父親的位置,家族之間雖未曾斗爭,但局勢已經(jīng)鮮明,槿言知道一切時,似乎已經(jīng)晚了。”“為了陸家,她放棄了自己的愛情放棄了第一個孩子,入駐陸氏集團,在長達十幾年的光景中孤身一人,大家都知道她心中依舊有彭宇,但為了家族,她毅然決然的放棄這一切,陸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個人都有逆鱗,在內(nèi),她們算計謀劃一切,但對外,她們異常團結(jié),大選之時,槿言開車撞上彭宇,看起來是魚死網(wǎng)破,但又何嘗不是想我在這條路上走的輕松些?阿幽、本該我承受的痛,槿言替我承擔(dān)了百分之八十,你知道這種愧疚感嗎?你是我妻子,我往后有幾十年的光景可以彌補你,但槿言不同。”“倘若人生只有六十年,那么槿言,前面三十六年的光景都在為了這個家族做犧牲。”“放她自由,是我唯一能彌補她的方式。”手中一個香煙去了一半,陸景行視線已經(jīng)停留在遠方,沈清依舊抱著手中那捧鮮花站在原地,靜靜感受夜風(fēng),靜靜聽著陸景行的話語。
男人的聲響很平淡;“她服過安眠藥,割過腕,墮過胎,患過抑郁癥,被家族的重擔(dān)壓得幾次站在陸氏集團頂樓想往下跳,母親跪在地上求她才將她拉回來。”
說道此,黑夜中,男人滇黑的眸子犯上了一層水珠。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她墮胎過后的那晚赤腳站在醫(yī)院天臺的模樣,阿幽,你知道那種痛嗎?想護著一個人卻又無能為力的痛。”“因為彭家跟陸家的關(guān)系,她所有的痛都不能在父母面前言語,只能默默承受,且還不能告知身旁好友,若是傳播出去,對家族不利。”
“我在部隊前三年,但凡是請假回家,老俞都知曉,是我姐出事了。”
男人伸手將手中煙蒂丟在地上,夜風(fēng)中,男人點燃第三根煙,目光依舊深沉游離,此時,即便路燈在明亮,沈清也看不清他的面色。
“我不想將槿言那些不堪的過往說出來讓你對她產(chǎn)生憐憫之心,但我也知曉,倘若我不說,你會一直對我有意見,會覺得我就是為了放她自由將你推上高位,”說到此,陸景行輕笑了聲,充滿無奈。“阿幽,你是我妻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做的這一切,而不是痛恨我。”
陸景行也有自己的難處,如他所言,他不想將陸槿言的傷口扒開放到沈清面前讓她觀摩。
但也不想沈清因為這件事情對他有任何意見。
不想她人在身旁,心卻不在。
沈清靜站陸景行身旁,視線落在男人身上,而后者,卻縹緲。
夜風(fēng)吹來,亂了她的碎發(fā),伸手別致耳后。
她笑了,笑容淺淺,未曾言語。
陸景行說;“我們是整個家族里最為幸福的人。”
比起父親母親,比起槿言,幸福太多。
過程艱難,她們卻在一起。
槿言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究不過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