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跳舞的小人
這是周起暄第一次在其他女人面前失誤。他愧疚難當(dāng),見發(fā)去的短信幾乎都有去無回,終于按捺不住,來到i.love辦公大樓。在喬秀雅的帶路下,他看到了超大一束潔白無暇的百合花?;ㄊ蛳?,出現(xiàn)了奕寧那張讓人心動的笑臉。周起暄非常肯定,她不是那個女人,因為那個女人從來沒笑得這么幸福快樂過。
“joy姐,澄少送你九十九朵百合花,就送我們一朵玫瑰花,不帶這樣的吧。”鄭怡搓著手上那朵孤零零的玫瑰,不滿地數(shù)落著。
“那我讓他下次多送幾朵?!鞭葘幗K于舍得從花朵的芬香中抬起頭,見到周起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會客室里,她泡了一杯紅茶,放到周起暄的面前。
周起暄端起茶杯,又放到桌面上,開始道歉:“蘇小姐,昨天的事真的很對不起。我把你錯認(rèn)成一個我很討厭的人,對不起?!?br/>
奕寧從來就不是個愛計較的人。她擠了個笑臉,客套地說他是個大忙人,不用特地來道歉。
“蘇小姐,有個好消息,想不想聽?”周起暄停頓了下,不知為什么,他很期待看到奕寧像剛才那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盯著她那雙淺棕色的眼睛,又說,“我岳母說她很想立刻穿上蘇小姐設(shè)計的鞋子,所以我太太同意生產(chǎn)了。”
“真的?”奕寧一激動,站起來時膝蓋撞到了桌腳。她開心得似乎忘記了疼痛,對著周起暄不停地道謝。
“蘇小姐,你的腳沒事吧?”
“沒事沒事?!鞭葘幰荒槢]事人,按著右腿,一瘸一瘸地跳了出去。周起暄捕捉到她轉(zhuǎn)身離去時齜牙咧嘴的表情,覺得這位蘇小姐還挺好玩的。
因為奕寧一直婉拒他的飯約,周起暄又想為她做些什么來彌補自己的錯誤,于是帶著她來到領(lǐng)帶所購地。她挑了條淺藍色斜條紋的領(lǐng)帶,一邊在周起暄身上比劃著,一邊自言自語道:“這個搭配阿澄粉紅色的襯衫,應(yīng)該不錯吧?”
導(dǎo)購員熱情地走了過來,笑容可掬道:“小姐,這條領(lǐng)帶很襯你男朋友的膚色?!?br/>
奕寧連忙解釋她的男朋友另有其人,讓導(dǎo)購員把領(lǐng)帶包起來。周起暄搶先想付錢,被奕寧攔住了。她取出錢包里的一張黑卡,在周起暄疑惑的眼神中,簽下了曹澄的大名。
周起暄忍不住問道:“蘇小姐,你的男朋友是曹澄?錦程大飯店的那個曹澄?”
奕寧難為情地點了點頭,眼波流動,更添無限嬌羞,當(dāng)真是絕美。她好奇地詢問著:“周先生,你認(rèn)識他嗎?”
兩人豈止是認(rèn)識,幾乎是一見面就打架的惡緣。打架的原因永遠只有一個,就是那個女人。周起暄知道曹澄為什么會追她了。他的心里泛起了同情心,又不想殘忍地打碎奕寧的美夢,就忍著沒告訴奕寧,她只是一個死人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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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澄見奕寧紅光滿面,猜到有好事發(fā)生,在奕寧細(xì)致地替他打領(lǐng)帶時,做出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的神情,壓低聲線,故作嚴(yán)肅地問:“老婆無緣無故給老公買領(lǐng)帶,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老公的事?”
“才沒有!是我的設(shè)計又被選上了!”奕寧看著曹澄,欲言又止,把系好的領(lǐng)帶往下一拉,待曹澄的臉近在咫尺時,飛快地吻了曹澄一下。
曹澄一怔,隨即臉上蕩漾著無比開心的笑容。
在花園燒烤時,淘淘突然提起振昊說他有個漂亮的外婆,問奕寧她有沒有外婆。奕寧將烤好的小魚丸放到淘淘的碗里,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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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夏雪在心里抱怨著時間怎么過的這么慢,微不可見地?fù)u了搖頭。她一邊聽著枯燥無聊的董事報告會,一邊欣賞著花高價做的美甲。誰能想到,她,周家曾經(jīng)不能登堂入室的小三,居然搖身一變成為福生珠寶實際意義上的董事長。
“媽!”蘇恬挽著她的手,在商場掃貨期間,裝作無意地說,“董事會挺無聊的吧?媽,反正你對生意一竅不通,干脆把股份轉(zhuǎn)給起暄好了。起暄他肯定不會虧待你的?!?br/>
夏雪可是出了名的狐貍,她哪里不知道蘇恬在打什么如意算盤,便輕描淡寫地回著:“反正我死了后,股份自然就是你們的。這世上哪有不愛兒女的母親?。俊彼拐u著,自己又不是親媽,手上一定要留張底牌。她的這個繼女可不是省油的燈,搶了死丫頭的身份和男人還不說,還把看不順眼的婆婆整到國外去。當(dāng)然,這中間,少不了夏雪的推波助瀾。
“當(dāng)然咯。媽最疼我啦?!碧K恬臉上維持著溫婉可親的笑容,心里卻氣得直磨牙。要是起暄當(dāng)初真的娶姐姐就好了。如果婚姻是個謊言,婚書還是偽造,自然就不能以丈夫的身份繼承姐姐留下來的巨額股份。反倒讓夏雪以第一順位繼承人,白白撿到了天大的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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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的長椅上,奕寧一邊啃著新鮮出爐的餡餅,一邊觀察著路人腳上形形色|色的鞋子。
“蘇小姐!”
她聽到悅耳清亮的聲音,抬起頭,眼前出現(xiàn)了笑容迎面的周公子。
周起暄視察完附近一家分店的銷售業(yè)績,在廣場散心時,撞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情不自禁走過去,打了聲招呼。
奕寧非??蜌獾貑柡?,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畫本,禮貌地解釋著:“我有個習(xí)慣,看到好看的鞋子,就會畫在紙上?!?br/>
不僅長相,連習(xí)慣都跟那個女人一模一樣。周起暄曾經(jīng)送給那個女人兩個字――“矯情”,可是現(xiàn)在,他卻從joy su的眼里,感受到她對設(shè)計由衷的熱情。而這份熱情,他從來沒有在蘇恬的身上見到。“蘇小姐,正好我也還沒吃飯,我請你吧?!?br/>
“不了?!鞭葘帗u晃了下右手的餡餅,示意自己的午餐已經(jīng)有著落了,揚了揚嘴角,又說,“周先生,再見?!?br/>
周起暄被這么一說,覺得不走都不行了??磥韏oy還是在生自己的氣,確實那次他做的太過分了。
奕寧接起震動中的手機,眼睛一亮,將鉛筆抵在下巴處,答道:“阿澄,在吃了……不是吃小攤上的東西啦……受不了了,你別嘮叨啦……嗯,回頭見?!彼痤^,見周起暄還沒走,用不解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在問他還有何貴干。
“蘇小姐,”周起暄想了想,還是善意地提醒她,“可能我這么說很失禮,但是你知道曹澄他以前是出了名的花心嗎?”
“我知道?!鞭葘幫O铝水嫯嫷膭幼?,淡淡地答道。
周起暄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閑事,但是他真的見不得有才華有熱情的joy被曹澄欺騙,又問:“那你知不知道,六年前,他曾經(jīng)瘋狂地喜歡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跟你長得一樣嗎?”
奕寧呵呵地笑了出聲。她的笑聲如夜鶯般婉轉(zhuǎn)動聽,似溪水般清澈透亮,不經(jīng)意間撓到周起暄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周起暄愣了一下,是不是那個女人的笑聲也如joy一樣甜美呢?但是,他從未聽過她笑,也沒聽到她哭。
“那個女人是不是姓蘇?出了場車禍死了?”
“你知道還――”
奕寧收起笑容,合上畫本,站了起來,恭敬地告別著:“周先生,再見。”
周起暄看著似曾相識的背影,又是好一陣的發(fā)愣?;剡^神時,在joy坐過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她落下的一本手冊。
手冊上用娟秀的字體記錄著每天的工作情況,包括莊琪交代的每一句話,同事們指出的每一個修改意見,皮革商的染色|情況,蔡師傅的聯(lián)系方式,真是做到了事無巨細(xì)。周起暄隨手翻到一頁,目光落在了一行稚嫩搞笑的涂鴉上。紙上橫著畫了些在跳舞的奇形怪狀的小人們。有單腳站立的,有高舉雙手做出奔跑狀的,也有雙手撐地倒立在地上的。
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驚奇地彎下身,慢慢地從這些小人中讀出了一串英文字母:“mr zhou,you are hateful。(意為:周先生,你真討厭。)”周起暄翻看日期,正是他往joy臉上潑水的第二天,不禁啞然失笑。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那只是一行滑稽無聊的隨手涂鴉,不會想到每一個不同形狀的小人代表著一個英文字母。他和小夏曾經(jīng)用了一個寒假的時間,研究了一本偵探小說,并且把里面出現(xiàn)的這些小人都熟記于心,方便他們公然傳小紙條,在上面畫著除了他倆,沒有人能看得懂的悄悄話。
下午,蘇恬來到周起暄的辦公室,給他帶了一些糕點。周起暄興致一起,在紙上畫了一行代表“i love you”的小人,放到蘇恬面前。
“老公你畫的挺可愛的。”蘇恬在心里嘀咕著周起暄怎么這么幼稚,畫的是什么狗屁東西。
“蘇恬,你還記得這是什么意思嗎?”
蘇恬茫然地看向周起暄,搖了搖頭。周起暄失落極了,這可是他們少年時的通訊暗號,怎么就給忘了。
蘇恬暗叫糟糕,趕緊捏了捏周起暄的肩膀,順利地轉(zhuǎn)移話題。
下班后,周起暄打電話給奕寧,要把手冊還給她,問她人在哪里。奕寧剛從皮革廠出來,遇到傾盆大雨,只好躲在路旁的電話亭里。
皮革廠地處偏僻,不易打到車,周起暄便讓奕寧等在那。蘇恬也在這時打來電話,要他來商場接自己。周起暄脫口而出他暫時有事走不開,要蘇恬聯(lián)系邱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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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寧打開一個小縫,伸出手接雨滴,低聲唱道:“有句話語就是關(guān)于小雨,輕輕地唱你的離去,散步在小雨里……雨滴,小雨滴。你在哪里?希望這一場下不完的雨,永遠伴著我和你……”
周起暄靜悄悄地站在她身后。在這飄渺的歌聲中,他仿佛看到了年幼時的小夏,躲在屋檐下,一邊伸出手玩水,一邊唱著這首《小雨滴》。然后她抬起頭,不情不愿地對著要帶她回家的周起暄,喊了一聲“哥”。
“周先生,你都濕透了!我都說了阿澄會來接我,你怎么還特地跑一趟?”奕寧打開電話亭的門,要他先進來避下雨。
周起暄甩了甩濕噠噠的手,取出外套內(nèi)口袋里的手冊,翻到畫有小人的那一頁,遞給奕寧。
原先的小人下面多了一行周起暄的涂鴉。奕寧驚奇地看著那暗號,慢慢地讀著:“miss su,isorry。(意為:蘇小姐,對不起。)”
狹窄的電話亭里,兩人望著對方,相視而笑。
奕寧看著周起暄腳下的水漬,摸了摸完好無損的手冊,心想周公子不愧是周公子。她抬頭看向遠方,在銀色的雨簾中,她看到了曹澄那張憤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