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寧檬的房間很簡陋。</br> 床、衣帽柜、梳妝柜和一張小沙發(fā)。</br> 除了這幾樣必要的家具外,就沒有其他多余的擺設(shè)了。</br> 墻壁是單調(diào)的白,沒貼過任何裝飾性的墻紙。</br> 看上去不像是常住的地方,倒像是隨便布置的客房。</br> 掃了幾眼,寧檬眼前又在陣陣發(fā)黑,她走進里面,合上房門。</br> 寧檬給自己倒了杯溫水。</br> 喝下溫水后,她感覺心臟稍微舒服一些。</br> 困意涌上來,不過她還能勉強保持清醒。</br> 剛剛被冷水徹頭徹尾潑中,現(xiàn)在衣服領(lǐng)口還留有大片水漬,黏在身上有些難受。</br> 寧檬取出一件棉質(zhì)長裙換上。</br> 她走進浴室擰開水龍頭,用溫水洗臉。</br> 抽出一旁的洗臉巾細細擦拭,順便將被潑濕的頭發(fā)一并清理。</br> 光潔的鏡子里倒影出她的容貌。</br> 波浪卷長發(fā)隨意披散在肩膀上,勾勒出鎖骨的形狀,五官無一不精致。</br> 臉上不施粉黛,黑眼圈很重,顯出幾分憔悴來。</br> 這張臉,和她在妖界的長相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些疲倦,少了些養(yǎng)尊處優(yōu)。</br> “我當(dāng)時明明是在妖皇宮中送老爹出征才對。”</br> 寧檬擰起眉,有些納悶,“怎么會突然穿回來了?”</br> 如果可以,寧檬這輩子都不想再回來。</br> 而且她穿回來了……老爹怎么辦?</br> 想到檸檬精老爹,寧檬一直沒什么表情的臉柔和下來,唇角多了幾分笑容。</br> 可是,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時,寧檬唇角的笑容又收斂起來。</br> 她不會再因為寧家五個男人的冷暴力和趙清韻的綠茶而動怒。</br> 有過檸檬精老爹這樣的親人,她壓根看不起名義上的親爸寧柏遠和四個哥哥。</br> 單是想想自己的戶口居然和他們綁在一起,就讓她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br> 恨不得今天就馬上和他們決裂,明天就去把戶口遷走,后天就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個孤兒。</br> 反正她有辦法和寧家決裂后,寧家也不敢隨意動她。</br> 嗯?其實這么安排,好像也不錯。</br> 寧檬想了想,覺得自己這個安排很合理,很具有操作性。</br> 在妖界兩百年,寧檬的性子被老爹硬生生掰正過。</br> 他教導(dǎo)她“有怨報怨”,教導(dǎo)她“但凡有人給自己一絲委屈受,十倍百倍奉還”,更是時時刻刻叮囑她“不委屈自己要排在第一位”。</br> 如果才穿回來第一天,她就把這些教導(dǎo)都給忘了,老爹可能會氣得從妖界穿過來找她算賬。</br> 想到老爹會氣得從妖界穿過來找她算賬,寧檬又忍不住笑了下。</br> 其實也不是沒可能。</br> 檸檬精酸起來,完全沒其他妖什么事。</br> 尤其是她爹這種奪天地造化而生、充分發(fā)揮了檸檬精天賦技能的存在,萬一真成為天選之子跟著她穿過來了呢?</br> 要保持一定期待。</br> 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br> 寧檬眨了眨眼睛,勉強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br> 是她經(jīng)紀(jì)人發(fā)來的消息。</br> 【大小姐,你不是縮在家里面養(yǎng)病嗎,怎么突然發(fā)了微博了,也不事先和我溝通一下!】</br> 時隔太久,寧檬都忘記自己發(fā)的微博是什么內(nèi)容了。</br> 她沒回經(jīng)紀(jì)人的消息,左手拎著毛巾在擦頭發(fā),右手解鎖手機屏幕。</br> 微博里充滿了各種私信、評論和點贊提示。</br> 打開微博時,寧檬的手機出現(xiàn)片刻卡頓。</br> 她掃了眼自己發(fā)的最新一條微博。</br> 【寧檬V:鳩占鵲巢,你這些年是洋洋得意多些,還是寢食難安多些@演員趙清韻】</br> 這條微博早就被送上了熱搜頭條,底下的評論十分熱鬧。</br> 有很多網(wǎng)友都在猜測寧檬這個負.面.新.聞極多的女明星這句話是在內(nèi)涵什么。</br> 絕大多數(shù)評論的猜測都和真相相去甚遠。</br> 但寧檬往下翻了翻,發(fā)現(xiàn)有一個微博大V幾乎猜中了真相:【鳩占鵲巢,這個成語比喻強占別人的住屋。之前有傳聞稱趙清韻背后是寧氏集團在力捧她,她好像是寧氏集團董事長的養(yǎng)女。剛好寧檬也姓寧,雖然她由內(nèi)到外都不像是豪門千金,可真假千金的戲碼未必沒有可能啊】</br> 這個評論讓寧檬有些哭笑不得。</br> 她想了想,給這條評論點了個贊。</br> 靜靜等待兩分鐘,像是剛剛不小心手滑一樣,匆匆忙把那個點贊取消了。</br> 又等了一兩分鐘,寧檬就將這條微博刪掉了。</br> 吃瓜的無窮魅力在于“它的充分可挖掘性”。</br> 一開始你以為這只是一口小瓜,一點點挖下去,發(fā)現(xiàn)這個瓜它又甜又大時,就會充滿驚喜,吃瓜的勁頭就會越發(fā)足。</br> 寧檬已經(jīng)把戲碼都上齊了,現(xiàn)在就等著吃瓜網(wǎng)友們自己往下深挖。</br> 她在刪掉微博后,先給經(jīng)紀(jì)人回了條消息:【氣不過就發(fā)微博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刪掉】</br> 另一頭的經(jīng)紀(jì)人看到她發(fā)過來的消息,略松了口氣。</br> 他不知道寧檬是寧家的真正千金,所以想了想,經(jīng)紀(jì)人繼續(xù)發(fā)消息。</br>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娛樂圈拼后臺。你比趙清韻早出道一年又怎么樣,她的后臺比你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br> 【你先發(fā)一則道歉聲明,表示自己搞錯了。我這邊想想看要怎么公關(guān)掉這件事】</br> 經(jīng)紀(jì)人覺得自己這番話頗為語重心長。</br> 一分鐘后,他看到了寧檬發(fā)表的道歉聲明——</br> 【一則道歉聲明,沒有洋洋得意,沒有寢食難安】</br> 沒有洋洋得意,沒有寢食難安,那鳩占鵲巢呢?!</br> 姑奶奶,你這不是在變相說“鳩占鵲巢”是真的嗎!</br> 我的蒼天吶,你這道歉聲明還不如不發(fā)呢。</br> 經(jīng)紀(jì)人險些氣死,手速爆表瘋狂私戳寧檬。</br> 寧檬壓根沒搭理他,直接道:【我晚上要搬回小區(qū)住,麻煩你現(xiàn)在幫我聯(lián)系個鐘點工上門打掃衛(wèi)生】</br> 發(fā)完消息,她把手機扔進口袋里。</br> 她抬起右手按在心口,深吸口冷氣,緩解心臟劇烈跳動時帶來的強烈不適感。</br> 連著重復(fù)三回,寧檬才感覺好受一些。</br>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寧檬在浴室里找了一圈,找到一個偏小的水盆。</br> 她打開水龍頭裝冷水,想了想,拿起一瓶沒開封過的卸妝水,掀開蓋子,直接把卸妝水全部倒進水盆里。</br> 她困得要死,身體還不舒服,實在沒什么心思想個高超手段報復(fù)回去。</br> 寧越樹潑她一杯水,她還上一巴掌、潑半盆加料的水,勉強先討回個利息。</br> 瞧著水盆裝了半盆水,她關(guān)掉水龍頭,端著不算很沉的水盆走到房間門后。</br> 果然不出她所料,走廊外面?zhèn)鱽怼班忄忄狻睒O為沉重的腳步聲。</br> 來人似乎頗為氣憤。</br> “四哥,你別生氣嘛,寧檬她……她肯定不是故意的。”</br> 趙清韻委屈的聲音傳了進來。</br> “你啊,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是這么善良。”</br> 是寧越樹無奈又心疼的聲音。</br> 善良。</br> 這兄妹情深的對話,讓寧檬覺得好笑。</br> 趙清韻在寧家的所有地位,都是來自于五個男人的寵愛。</br> 她自然要不停鞏固自己單純善良天真美好的人設(shè)。</br> 哪怕心里嘔得要死,還是得替她說好話。</br> 門外傳來激烈的砸門聲。</br> 寧檬一只手拖著水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開房間門,混雜著卸妝水的水全部朝趙清韻和寧越樹兩人身上潑過去。</br> 這半盆水沒有厚此薄彼,落在趙清韻和寧越樹身上的量都差不多。</br> “啊,不好意思,我剛剛沒注意到你們。我說我是一不小心才把水灑出來的,你們兩個信嗎?”</br> 這個理由,是剛剛寧檬被潑中時,趙清韻給的解釋。現(xiàn)在她直接還了回去。</br> “當(dāng)然,把半盆水都灑完,還全部灑在你們兩個身上,我真的是非常不小心才做到的。”</br> 正準(zhǔn)備退回房間睡覺,寧檬瞧了瞧還處在呆愣狀態(tài)的趙清韻。</br> 她想要和寧家人決裂,要怎么做才能最快速度決裂呢?</br> 很簡單,觸碰寧家人的底線——直接對趙清韻動手就好了。</br> 隨手扔下水盆,寧檬上前一步逼近趙清韻,一巴掌抽在趙清韻臉頰上。</br> 趙清韻尖叫一聲。</br> “這一巴掌,是討要的利息。”</br> 千般委屈,萬般意難平,即使她已經(jīng)不在意,偶爾還是能回想起以前遭受的折磨。</br> 在趙清韻尖叫時,樓上樓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里的動靜。</br> 被淋得渾身濕透的寧越樹終于回過神。</br> 他怒吼一聲,“賤人,你想找死嗎?”</br> 舉起右手,就要朝寧檬撲過來。</br> 寧檬目光掃在他身上。</br> 她再次上前,扼住寧越樹的手腕,干脆利落一個過肩摔,平常沒怎么做過鍛煉的寧越樹就躺在了地上慘叫。</br> 趙清韻的尖叫聲更大了。</br> 到最后直接破音。</br> 稍稍欣賞一下兩人的慘狀,瞧著其他人匆匆往二流趕來,寧檬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退回房間。</br> “砰”的一聲,房間門再次被重重摔上。</br> 她走到床邊躺上床,耳塞一戴與世隔絕。</br> 寧越樹臉上和身上都是水,他的眼睛被刺激著,不停往下掉眼淚。</br> 被一個他從來看不上眼的人過肩摔了,寧越樹滿臉漲紅,一把從地上爬起來。</br> 啪啪啪拍門,怒吼道:“賤人,你給我出來!”</br> 手一抬,正要再用力一拍,卻扯到手筋。</br> 寧越樹緊蹙著眉,再次發(fā)出一聲慘叫。</br> *</br> 心肝寶貝被人潑了一身水,還被甩了一巴掌,寧家五個男人心中惱怒。</br> 寧越樹更是生吃了寧檬的心都有。</br> 可任憑他們怎么敲門,寧檬的房間都是大門緊閉。</br> 敲到后面,他們都沒有了脾氣。</br> 寧柏遠身為寧氏集團董事長,說話時自有一股威嚴(yán)在。</br> 他看向管家,臉色冷淡,“去把鑰匙拿過來,直接開鎖。”</br> 管家愣,“這——老爺,家里的鎖都是用指紋解鎖,如果用鑰匙開鎖會開啟自毀模式,別墅里所有的鎖都要更換一遍。”</br> 寧家身為豪門,配備的鎖都是當(dāng)前最好的。</br> 但在他們想要硬闖進去時,也造成了麻煩。</br> 寧柏遠神色冷下來。</br> 他最討厭麻煩,想到麻煩還是寧檬這個他不喜歡的女兒帶來的,寧柏遠擰起眉頭。</br> “取鑰匙來,到時候造成的所有損失讓她賠。”</br> “如果不賠,她那些阿貓阿狗一般的片約也沒必要存在了。”</br> 他并不喜歡為別人的錯誤買單,既然犯了錯,就要承擔(dān)犯錯的代價。</br> “是。”</br> 管家退下去。</br> 可管家還沒取來鑰匙,趙清韻的電話先響了起來。</br> 聽到電話里面的話,趙清韻眼眶頓時紅了。</br> 她捂著紅腫的右臉頰,“明明都收了錢,她怎么還做這么多小動作?”</br> *</br> “——因為我,都是不小心的啊。”</br> 在他們破門而入前,寧檬自己醒了,打開房門。</br> 她沒走出房間,就站在半開半合的門口那里把玩著防狼噴霧和電擊棒,大有誰敢上前打她,她立馬就揍回去的架勢。</br> 忽略掉寧越樹想殺人的目光,寧檬掃了眼微博新的熱搜#寧檬點贊#、#寧檬取消點贊#、#寧檬道歉聲明#,勾唇笑了下。</br> 她模仿趙清韻那副無辜的神情。</br> “只要是不小心的,就算犯下很大的事,在這個家里都應(yīng)該會被原諒的對吧。”</br> “這個道理,都是你們的心肝趙清韻教我的。”</br> 趙清韻神色微變。</br>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br> 但已經(jīng)睡了一會兒,感覺身體好受不少的寧檬戰(zhàn)斗力也上去了。</br> 她以一種陳述的口吻,將趙清韻的臉皮剝下來。</br> “我十五歲第一次來到這棟別墅,原本是要舉辦一場歡迎宴會,但在宴會開始前一天,趙清韻留下書信,覺得自己是多余的存在便離家出走。”</br> “對,離家兩公里的離家出走。為了照顧她的情緒,歡迎宴會被取消,家里的傭人被你們勒令不能親近照顧我。”</br> “她后來不是說,她不是有意的?”</br> “還有什么來著……”寧檬露出沉思的表情。</br> 趙清韻輕咬下唇,委屈道:“寧檬,你為什么要扯幾年前的事情。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我們現(xiàn)在在說的是你剛剛打我,和微博熱搜的事情。”</br> 說著說著,她縮到寧柏遠懷里,捏著寧柏遠的袖子。</br> 明明她臉上只有委屈,但寧檬就是能感受到她身上透出來的那股優(yōu)越感:</br> 你看啊,你處處針對我又怎么樣,本該屬于你的一切,現(xiàn)在都是我的。</br> 寧檬輕笑了下。</br> “趙清韻,你是撿破爛的嗎?”</br> “我不稀罕的東西,你怎么還這么牢牢抓著呢?牢牢抓著也就算了,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值得秀優(yōu)越感的地方,只會讓我覺得你很——”</br> 寧檬卡殼了一下。</br> 斟酌片刻,她才尋到比較貼切的形容。m.</br> “什么破爛都死死抓在手里,你很——樂意為美化社會大環(huán)境做貢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