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黃金時代的交替(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葉書文和徐韓作為依舊在游泳系統(tǒng)里工作的兩人,來訪倒是正常,只是姚燁和劉陽的出現(xiàn)就讓人措手不及了!
游樂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袁錚也扶著床作勢要起。在中國男子游泳隊員的心理,姚燁本身就代表一種成就,哪怕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世界冠軍,可是看到人油然而起的依舊都是滿滿尊敬。
葉書文快走一步按住了袁錚,然后笑道:“看來不用介紹了……嗯,還是介紹下吧,徐主任你們認識,這邊的是姚燁,他旁邊的是劉陽。本來三天前他們聽到消息就回來了,可我說你身體還不太好,所以才等到今天……怎么樣?看你精神好多了。”
袁錚的視線還沒有從姚燁身上收回來,慢了半晌才點頭,“嗯”了一聲。
游樂已經(jīng)一瘸一瘸地迎了上去,挨個兒地打招呼,好奇的目光從三個人臉上滾過,一時間不知道該重點招呼誰,只是最后見到劉陽對他笑,這才穩(wěn)定住視線,問:“是從國外回來的嗎?您……這,這……真榮幸。”
劉陽搖頭:“本來就有計劃要回來,只是稍微提前一點……游樂,樂樂是吧?我老聽葉子提到你,很好奇看了很多你的視頻,人出色,游的更出色。”
游樂被夸地說不出話來,撓了撓后腦勺,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恰在此時,病房的房門“砰”的被推開,游明杰帶著一身的寒霜快步走了進來,洋溢著一臉燦爛的笑:“姚哥,韓哥,劉陽,哎呀媽呀!可趕死我了!臨到這會兒才給我打電話,我還在局里呢。”
剛剛走到沙發(fā)邊的眾人又回到的門邊,一番噓寒問暖的敘舊,一瞬間就把兩個小的給忘在了腦后。
游樂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了袁錚的臉上,袁錚竟然還在一瞬不瞬地看著人,順著視線看去,竟然是徐韓。游樂轉念一想才反應過來,袁錚作為現(xiàn)任“蝶王”,這些年媒體經(jīng)常會把他和前“蝶王”放在一起比較,所以在袁錚眼里徐韓給他的印象和分量必然是更足一些。
又等了一會,那邊終于說起了正事,大家紛紛入座,大沙發(fā)坐著游明杰、徐韓和葉書文,游樂作為傷患有個單人沙發(fā),另外一個單人沙發(fā)坐著姚燁,而劉陽則坐在扶手上。早前的熱切氣氛一回歸到正事后就沉了下來,游明杰先代替兩個小的謝謝了他們的問候,然后就說起了這次事情的經(jīng)過……
其實事發(fā)之后,游樂和袁錚只對警察和小叔詳細描述過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來他們不太想去回憶,二來探病的人也有些顧慮不想提起,所以隔了將近一周再聽,游樂和袁錚的臉色瞬間都變得不太好,就像是又回到了停電的那個夜晚,酒精和汗液混雜在一起的惡臭味充斥了整個空間,而鮮血和疼痛則貫穿了全部記憶。
兩個人垂著眼皮默不作聲,所以都沒看見旁人眼底的擔憂,游明杰的每個聲音成了魔咒,將他們束緊得甚至連呼吸都消失了。
當游明杰說完,劉陽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然后就站起了身,他一起來所有人也都跟著起來了,像是商量好的一樣魚貫出門,就連游明杰送人離開都沒回來,病房里一下又剩下了兩個人面面相窺。
游樂面色難得變得凝重,蹙眉走到袁錚床邊盯著人看了兩秒,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趴著床長嘆一聲:“我們不會真廢了吧?”
袁錚若有所思沒有說上媒體對他們的一些報道,文章里對他們傷勢推論的部分不無夸大成分,但是也不是無的放矢,至少兩人一天沒下水,誰都不能確定會一點問題都沒有。而且隨著這一**的人來探望,尤其是那越是疏遠有分量的人過來,給他們帶來的壓力也就越大……想到自己脫臼手臂關節(jié)可能留下的病根,袁錚的眸子不由自主的還是暗了暗……
游樂趴在床邊唉聲嘆氣地扭了扭頭,正好看見袁錚有些苦惱的表情,他只能伸出手抓住袁錚,咧開嘴笑道:“哎哎哎,別瞎想啊?我胡說的我,你怎么就信了呢?這時候你不都會打我一下嗎?”
袁錚回過神來,抬手在游樂的腦門敲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徐主任的事兒,或許該找他聊聊蝶泳的技巧和經(jīng)驗,而且你也應該抓住這次機會和姚燁聊聊,說不定可以幫助你提高一點手臂方面的友上傳)”
游樂被袁錚這話牽著鼻子走,信以為真,邊聽邊若有所思地點頭:“確實……十多年前的游泳記錄雖然早就被破了,但是那時候的游泳比現(xiàn)在更樸質(zhì)直接,像我們現(xiàn)在在前伸時那半個勾腕動作我就一直覺得用處不大,反而有些過于花俏累贅了,你覺得呢?”
“嗯,這個你可以問問教練。”
“問過了啊,說是現(xiàn)在國際上的選手都用的這個技巧,所以應該有用的,說是讓我習慣……我有直覺,姚燁應該會站在我們這邊,最后說不定會下水實地試驗,不知道他們幾個人現(xiàn)在游的怎么樣……”說到這里,游樂一頓,低聲說道,“哎,你不覺得他們現(xiàn)在能夠保持體形都很難得了嗎?比起我們應該還是差很多了吧?”
袁錚但笑不語,抬手摸了摸游樂的臉頰,又捏了捏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只要看到游樂開心或者犯傻的表情,自己心理的陰霾就會突然的消失無蹤。
趙紅雪拎著兩桶煲了四個小時的靚湯從電梯口出來,推開門一看,就見到自家兒子捏著那個俊帥漂亮得甚至有些不像話的游樂的鼻子,彎著眼眸柔柔地笑著……那一瞬間,長久存在腦袋里的疑竇豁然開朗,一切都有了答案。
是啊,如果兩個人不是關系不一般,以自家兒子的性格絕不會人前人后出現(xiàn)那么明顯的變化,就像是一身硬殼都在對方面前融化了一樣,露出最柔軟的腹部化身成了水,天差地別的變化……很明顯是戀愛中的表現(xiàn)。
難怪游樂可以出院了卻還留在隔壁,倆人經(jīng)常膩歪在一起,那股子奇特的感覺讓她在旁邊都覺得不自在,如今一切都有了真正的答案。
趙紅雪的思路瞬間的千回百轉,心里很快就有了定論,面色不顯,戴起應酬時的笑臉,走進了屋里……
醫(yī)院樓下。
五個個頭兒高挑出眾的男人走在一起,引起一片回頭率,如果不是都是一副愁容,這又是醫(yī)院,那股子成熟男人的韻味兒不知道飄香多遠了。
劉陽對游明杰說道:“我覺得他們心里負擔還是挺重的,你的擔心是有道理。”
游明杰長嘆一聲,點頭:“樂樂還好了,過些日子下水試試,就算有點兒不對勁應該很快就能適應,主要還是袁錚那邊,那胳膊……哎!”
“沒事兒,你別想太可怕了,我們誰肩膀沒磨損傷?到現(xiàn)在不都好好活著嗎?該出成績的不也出了成績嗎?就是到時候要吃點苦,他們肯定能扛過來。”劉陽這么安慰著,像是要開解思緒上頭的游明杰,笑道,“當年奧運前啊我也受傷了,連國內(nèi)的排名賽都棄權了,可后來我也不也起來了?再說更嚴重點兒,你們誰記得葉子的腳腕曾經(jīng)碎過?可他最后不又回來了嗎?說句不靠譜的話,咱們這些人都挺能自虐的,可我覺得虐的值,一個男人的成就只有等你過了十年再看,才能看出曾今的自己成不成功。”
除了游明杰外,其余所有人都抿著嘴笑,尤其是葉書文更頗是唏噓的感觸,已經(jīng)好些年沒聽到劉陽說這些有著絕對高度和思想覺悟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了。
劉陽頓了一下,又說:“我在他們身上能夠看見曾經(jīng)的自己,明杰,你不知道,我看著他們的那一瞬間,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激動,就像是……就像是……”
“傳承。”姚燁斬釘截鐵地說。
劉陽點頭,對著葉書文意味深長地笑:“而且情況真的是異常的相似啊。”
葉書文摸了摸鼻子,望天。
這個話題告一段落,沉默許久的徐韓開口道:“有一點值得注意,游泳館的環(huán)境可能會對他們的心理狀態(tài)產(chǎn)生影響,所以我建議你提出申請讓他們外訓,最好在明年奧運會前都不要再回到場館里。”
大部分人贊同點頭,姚燁卻蹙眉說道:“我倒覺得他們最少該有兩到三次的正面面對,否則時間拖得越久可能后遺癥就越重。要不這樣,你說過游樂的情況比較輕,那么過些日子我們以交流為理由陪他去一次游泳館,看情況而定,如果覺得合適,那么袁錚那邊我覺得讓游樂去開導比什么都好……”
游明杰一邊聽一邊點頭:“也是,兩個孩子的事情讓你們那么費心,到時候就麻煩你們了,這些日子……嗯?”游明杰一下想起剛剛姚燁的話,看了眼葉書文,這個大嘴巴!
葉書文摸著鼻子,繼續(xù)望天。
這次的意外,除了讓身邊的人擔心外,外界也對他們投友們自發(fā)用各種方式祈福,其中由“愛水小哥”發(fā)起的微薄祈福在八天內(nèi)轉載了五萬多次,當游樂看到那些留言的時候眼眶一下就熱了,吸著鼻子發(fā)了感謝的微薄,并且表示自己和袁錚一定可以再站起來,再回到游泳池。
除了這件事外,對于小兩口而言一切都很平靜。趙紅雪揣著明白裝糊涂,依舊進出醫(yī)院,但是確實對游樂少了幾分親近了,不過好在趙紅雪是一名合格的政客,只要她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心里的真實想法,那么就很難有人能猜出來,更何況是游樂了。
那天之后,游樂沒再見過姚燁他們,這曇花一現(xiàn)般的感覺讓他多少有些遺憾。可是卻沒想到出院那天再見到了這些泳壇前輩們。這一次,徐韓沒過來,因為游樂和袁錚的意外很具有話題性,很多電視臺都想邀請他們?nèi)プ鲈L談節(jié)目,泳協(xié)怎么可能讓孩子們再面對這些尖銳的問題,可是面對一些出動人情的攻勢,他們也必須得小心的應付了。
再次和這些泳壇前輩接觸,游樂發(fā)現(xiàn)姚燁和劉陽都是很健談的人,而且對他的態(tài)度真的有些古怪的親昵,雙方似乎存在著某種紐帶,讓他們的交流很快從前輩和后輩的關系中轉變成了類似于朋友的關系……
就這樣,那天接他回家后,姚燁和劉陽還留下來陪他說了會兒話,直到吃過晚飯才離開。第二天小叔載著他去游泳館,在訓練局的大門口又再次見到了姚燁和劉陽。
“這是?你們今天要下水?”在訓練局外面見到人,游樂很是意外,甚至有些驚喜。
劉陽點頭:“訓練局和公寓都是零六年為了迎接奧運會的時候才建的,那時候我們都退了,既然回來,這新游泳館怎么都要感受一下不是?”
游樂咧嘴笑,視線落在姚燁臉上。
姚燁笑瞇著眼提起了手上的紅色運動包:“交流一下吧,我是想要近距離看看你特殊的游泳方式。”
游樂裝模作樣地謙虛了兩句,提出自己對半轉手腕兜水方式的質(zhì)疑,就這么邊說邊走進了游泳館,當他走過門洞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大腦思路瞬間斷層,等再續(xù)上的時候,他已經(jīng)有些忘記之前的話題了,只是視線本能地落在一些黑暗的拐角處,心理隱隱發(fā)毛,就像是有只恐怖的鬼怪躲在那里一樣,陰險得窺視著他。
其實,這樣的過程持續(xù)的時間很短,只是眨眼的功夫,游樂的眼神就變了,其余三個人也將這變化收入眼底,劉陽適時抬手扶上了游樂的腰,不親不重的力氣,溫熱的存在感,游樂沒找沒落的心像是一瞬間平穩(wěn)了下來。
他轉過頭看向劉陽,劉陽勾著嘴角對他笑了一下。游樂頓時明白兩位前輩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了……
換好泳褲,游樂走出更衣室,進入通道口的時候,劉陽突然開口問他:“你是在這里受傷的嗎?”
游樂點了一下頭,雖然努力讓自己的表現(xiàn)的正常,可是眼底神情依舊在不自覺地閃爍。
劉陽走到他面前,站住腳,看向堆砌雜物的拐角隔間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和說下當時的經(jīng)過嗎?”
游樂遲疑地看著小叔,其實他不太想點頭,剖開記憶的畫面讓他覺得不太舒服,甚至是抵觸的,他覺得他自己能夠克服。可是看到小叔鼓勵的笑容和劉陽誠摯的目光時,他最終還是點了頭。
“……我們走到了這里,或許是停電的原因,這里很冷,我和小錚哥貼的很近,而且怕我摔倒,或者,小錚哥可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那時候他抓著我的手……”
“……我被甩了出去,甩到了這里……應該是這里,有些懵了,一時間都忘記坐起來,然后就聽見小錚哥喊了那個人的名字。”
劉陽深深看著他說:“叫什么?那個人叫什么?”
“豐永嘉。”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游樂咬著牙,不自覺地蹙緊了眉心。
“哦,豐永嘉。”劉陽點頭,笑道,“他已經(jīng)被抓了,判處20年有期徒刑,現(xiàn)在在監(jiān)獄里。”
游樂的眉心瞬間一松,不自覺提起的肩膀也放下了幾分。
劉陽走到他身邊,蹲下,摸著地面說:“這個地方挺硬的,應該很疼吧?袁錚把你甩出去,本能的保護著你,你有個把你放得高于一切的好愛人。”
游樂被說的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姚燁,得到對方洞悉般的笑容后,頓時更尷尬了。他和袁錚的事兒除了文浩外,其余的人基本都會主動回避,更何況是這種讓他尊敬的前輩了。當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他甚至有種被認同的隱隱自喜感。
劉陽又說:“那么你呢?你聽見袁錚的聲音,被保護后,你做了什么決定?”
游樂回憶著說:“我當時想都沒想就沖出去了,給了豐永嘉一拳,當時肯定用了全力,打得我手骨都疼,豐永嘉甚至都飛了出去,我怕他再起來就沖上去又給了一腳,然后……”游樂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缺了一半指甲的左腳大拇指,又想起了那些疼痛。
劉陽長噓一口氣:“很險啊,豐永嘉手上拿著刀,如果你沒出手,袁錚身上的傷肯定就不止這些了,所以我覺得你腳上的傷值了。”
游樂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一下笑逐顏開,語速都快了很多,變得很干脆:“是啊!當時多驚險啊!就一瞬間的反應,慢一點可能都不知道是什么結果了。”
“嗯。”劉陽也跟著笑,誠意十足,“豐永嘉是個潛在的隱患,既然早就結怨了,這個事早晚會爆發(fā),雖然我們都覺得什么沒發(fā)生更好,可是如果不能回避,你覺不覺的用這些傷換一個安定的未來還算值得。”
游樂點頭。
劉陽搭上他的肩膀笑:“那走吧,出去帶我看看新泳池。”
“好!”游樂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竟然反手勾上劉陽的肩膀走了出去。
后面,游明杰對姚燁豎起了一個拇指,姚燁很是驕傲地笑了。
那之后,游樂才知道劉陽正在美國修心理學碩士的最后一年,對他使用的就是焦點轉移治療方式。
當然……一名游泳運動員在學了十多年游泳竟然選擇去當心理醫(yī)生,多少有些古怪的違和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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