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采女開始還是口不擇言，瘋言瘋語，只是未傳出來。
    過了數(shù)日，陛下再將慕容采女貶為庶人，從蘭庭宮挪去最北邊的無名殿。
    “別讓她死了，藥也用上，不用用好的，她可配不上，能愈合傷口就行，讓她疼一疼，留疤也是沒關(guān)系的。庶人罷了。”我示意看守慕容庶人的宮人。
    “是。”
    想死可沒那么容易，我想慕容嫣也不是很想死吧，可是看著自己現(xiàn)在的下場心中應當是異常難受，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就這般好好感受失去一切，只能茍延殘喘的日子吧。
    慶元五年三月初
    百花宴。
    樂安縣主在百花宴中問著殿下二月之事。“殿下無事便是萬幸了。”
    “你來一回便問一回，已是過去多日了。”殿下笑著道。
    “不過兩回罷了。那人真是和當年一樣，瘋子一個，知道她瘋，沒想到瘋成了這樣……”樂安縣主搖頭道。
    “算不得瘋子，只是愚蠢了些。”殿下用食指輕輕觸碰嬌艷的花朵。
    “這豈止一些？殿下就是太好了，那人現(xiàn)在還活著真是便宜她了。”樂安縣主憤憤道。
    “有時候活著不如死了輕松。不說這些。”殿下輕笑一聲。
    “好。”
    “殿下怎的都不說一聲。”夫人拉著殿下的手道。
    “女兒無事，既是無事便未說，怕你們擔心，無事，無事。”殿下安撫著夫人。
    夫人是今日才知道殿下差點遇刺之事。
    “好在是無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夫人流著淚珠子。
    殿下慌忙用手帕給夫人擦著，安慰著夫人：“母親別流淚，別流淚，女兒好好的，小心身子。”
    “可沒有下回，就是有也得遞個消息，不許瞞著！”夫人自己也擦著淚，還一邊拍了拍殿下的手，一邊道。
    “好，這回是女兒的過錯，讓母親擔心了。”殿下應下。
    “說好了。”
    “嗯，說好了，女兒聽母親的。”殿下道。
    “這還差不多。”夫人細細點去淚水，緩緩，穩(wěn)定下來又和殿下、少夫人們賞花閑聊。
    慶元五年三月二十一
    萬壽節(jié)。
    陛下封了一位樂伎為采女。
    是他人獻上的禮物，陛下瞧殿下喜歡這個樂伎的琴音，問殿下要不要留下，殿下點頭才封的。
    次日，采女前來拜見殿下。
    “妾采女琴語參見皇后殿下，皇后殿下萬安。”琴采女行禮道，初次拜見殿下，便是大禮。
    等著琴采女行完禮，殿下道：“坐吧。”
    “是，多謝殿下。”
    琴采女落座，殿下隨意說著話，順道給琴采女介紹妃嬪。
    “今年多大？”魏貴妃問。
    “妾今年十七，正月生。”琴采女道。聲音好聽，像百靈鳥一般，性子瞧著也是安靜溫和的。
    琴采女住在長樂宮，離霜寶林的霜和宮最近。
    妃嬪們簡單聊著，琴采女開始還緊張著，后來也就好些了。
    有宮人暗地里說琴采女有幾分像殿下，說著大約琴采女能有好前程想先去巴結(jié)巴結(jié)。
    有幾分像殿下？確有幾分，兩三分罷了，比起像殿下，更像二少爺些，有個三四分像。陛下會寵愛琴采女？大概率是不會的，留下她也是殿下喜歡，否則又如何能進宮呢……
    說這些話的宮人真是還不清楚宮里的規(guī)矩，不成文的規(guī)矩。
    陛下果然半點不變，只是在琴采女給殿下彈琴時也在殿下身邊聽一聽，等著琴采女彈完便會讓琴采女離開。
    等著琴采女應聲退下，殿下開始還會說上幾句，后來也就習慣了。
    “本就是因你喜歡留下的，你喜歡便好。”陛下如此道。
    琴采女不僅彈得一手好琵琶，月琴也會，歌聲亦是動人。琴采女在東州長大，那邊的小調(diào)殿下很喜歡，也是新鮮，琴采女便來鳳棲宮來得多。有時只彈琵琶或是月琴，有時會一邊彈，一邊給殿下唱著曲子。
    霜寶林給殿下跳舞時，殿下也會撫琴，琴采女會加入其中，慢慢地琴采女與霜寶林倒是相熟了，兩人住得近相互之間交流著，商量如何搭。有時兩人會一同給殿下表演著，讓殿下評價，有時琴采女還會和霜寶林一起跳著。
    殿下便這么笑著看著她們。
    日子倒是平靜又悠閑。
    慶元五年四月二十三
    白淑妃生了。
    黃昏前生下來的。
    孩子大約是大了點，白淑妃孕期食欲旺盛，若不是殿下時常詢問著，又讓華露宮的宮人看著些白淑妃，只怕是更大些。白淑妃生得略微艱難了些，比生大公主的時間還長些，好在是平安生下來了。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是個皇子。”穩(wěn)婆抱著孩子出來。
    “嗯。”
    穩(wěn)婆將孩子抱給陛下看，陛下抬眼瞧了一眼，便讓穩(wěn)婆抱給殿下看看。
    殿下看著襁褓里皮膚紅紅皺著的孩子，道：“大胖小子。”
    是讓白淑妃受苦了。
    殿下在白淑妃生產(chǎn)后的第三日去的。
    “奴見過皇后殿下，皇后殿下萬安。”
    殿下踏進白淑妃寢殿。
    “殿下。”
    兩位公主乖乖下床行禮：“無憂/安寧見過母后，母后萬安。”
    殿下坐在白淑妃床邊。“還好？”
    “還好。”
    “你這回是生得艱難些，當真還好？”殿下再問。
    “還好，真的還好。”白淑妃躺在床上，臉色倒不是很差。
    “可不能硬抗著。”
    “御醫(yī)都照看著呢，妾也是會的，這些年也沒落下。”白淑妃道。自那年殿下病了，白淑妃還是有些自責，便一直學著醫(yī)術(shù)，時常去問白淑妃的祖父和父親，還要了些醫(yī)書來，近些年比御醫(yī)還給殿下看得多。
    二皇子在白淑妃身旁睡著，殿下仔細瞧了瞧。“沒那么皺了。”
    “好在是還好，否則，妾還是想等著好看些再放在妾身邊。”白淑妃道。
    殿下一聽笑著。“你還是沒變，生一個便要說一個。”
    “實在是妾的本意，怎么也只能那樣。”
    “好在他還好，本就皺得不多，第三日便展開得差不多了。”殿下輕聲道。
    “是。”
    下一瞬二皇子便哭了起來。“奶娘！”茯苓呼喚著。
    奶娘應聲過來將二皇子抱走。
    “也是個好嗓門。”殿下道。
    “比無憂還能……”白淑妃吐出一口長氣。
    “無憂怎么了？”大公主問。
    “你像你弟弟這般大時，可是狠狠折騰了你生母，很能哭。”殿下笑著道。
    “啊……無憂現(xiàn)在不哭，無憂很堅強。”大公主捏著拳頭道。
    “你哭可不是不堅強。”白淑妃道。
    “那是什么？”大公主又問。
    “黏人，離不得人，餓了要哭，濕了要哭，睜開眼沒瞧見人也要哭。”白淑妃輕聲道。
    “無憂真的是那樣嗎？但無憂現(xiàn)在不是這樣的……”大公主噘著嘴。
    “嗯嗯，我們無憂現(xiàn)在可好了。”殿下笑著輕撫大公主的頭。
    “嗯！”
    慶元五年五月二十三
    二皇子滿月。
    名字是陛下取的，齊明桑。
    “桑，樹木，好養(yǎng)活，用處亦多。”這般便定下了。
    “這名字你可滿意？”殿下問白淑妃。
    白淑妃早是能坐起身，靠著憑幾道：“滿意并不重要，不是妾能左右的。”
    “那你覺得如何？”殿下又問。
    “還好，桑，明桑，還不錯。”白淑妃看著搖籃里長大了些，已是白白嫩嫩的二皇子。
    “殿下說，妾是不是應當種些桑樹，養(yǎng)養(yǎng)蠶。”
    “你若是想自然是可以的。”殿下笑著道。
    “嗯……”白淑妃想了想，道：“還是算了吧，安寧怕蟲。”
    “可還折騰人？”
    “就是哭的時候聲音大，別的都還好。”白淑妃道。
    “那便好。”
    夏日越來越熱了。
    慶元五年七月
    又是花燈節(jié)，今年沒有時間出宮，在戌時末尾陛下帶著殿下登上宮墻，看了綻放的煙花。
    過了些時候，殿下瞧見了這時進宮的馬車，陛下也瞧見了。
    “攔住。”陛下道。
    “是。”胡杉示意護衛(wèi)前去，走在護衛(wèi)后邊。
    陛下牽著殿下慢慢走過去。
    馬車被護衛(wèi)攔住停在宮道上，靠近了，馬車上的人正下來著。
    “四弟？”陛下道。
    “臣參見陛下、皇后殿下。”賢王行禮道。賢王長高了許多，徹底的少年模樣。
    “臣參見陛下、皇后殿下。”段若白也在。
    “四弟這是在做什么？”陛下問。
    “臣出宮看了花燈節(jié)。”賢王道。
    “那瑤國皇子為何也在？”
    “臣帶上了他。”
    “誰給你的權(quán)利？”陛下又問。
    “臣……”
    “是我。”不等賢王說完，殿下開口道。
    “左右不過是出宮看看花燈節(jié)，質(zhì)子還會跑了不成，去了便去了，這不是回了嗎？”殿下輕聲道。
    “沒有下回。”陛下放過賢王和段若白。
    “是。”賢王和段若白行禮道。
    “快些回去吧，時辰也不早了。”殿下道。
    “殿下亦是。”
    殿下笑著擺擺團扇。“退開。”侍衛(wèi)退至一旁。
    賢王和段若白登上馬車離開。
    “你幫他們做什么？”陛下低頭看著殿下。
    “不是什么大事，沒有下次就行了。”殿下回看著陛下。“況且我確實同意了，不然他們?nèi)绾纬龅昧藢m？”
    “你膽子越發(fā)大了。”
    “這不是陛下給的嗎？”殿下笑著道。
    “不錯，不錯，是你的本事。”陛下笑出聲。
    “回吧，小鳳凰。”陛下伸手道。
    “好。”殿下將手放上去。
    宮燈持續(xù)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