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馬車在朱府門口停下。
    下車后，晏三合目光一掃，發(fā)現(xiàn)少了兩個人。
    “謝五十帶著朱青去衙門，兩個多月，衙門里都亂套了。”
    小裴爺走到晏三合面前：“他下衙后就趕來，讓你別惦記。”
    誰惦記？
    晏三合看著裴笑：“你衙門里沒亂套？”
    小裴爺丟給晏三合一記安心的眼神，“爺?shù)纳浰揪袟l，好著呢！”
    晏三合不再多說，轉(zhuǎn)過身，抬頭打量了一眼朱府暗紅色的門匾，然后拾級而上。
    門口，等著一位白發(fā)老者。
    六十上下的年紀(jì)，保養(yǎng)的一點(diǎn)不差，衣著打扮也很體面，在朱府應(yīng)該是有點(diǎn)權(quán)力的人。
    朱老大介紹道：“這是我們府里的老總管朱井。”
    朱井向晏三合行禮，“人都聚集了，就在等晏姑娘你。”
    “不急。”
    晏三合一腳跨過門檻，“你先帶我去朱老爺?shù)脑鹤印壳魄啤！?br/>     “是！”
    一路往里，老總管一邊引路，一邊介紹；
    晏三合一邊聽，一邊看。
    她見過的大宅子很多，富的如季家，貴的如謝家，又富又貴是嚴(yán)如賢的宅子。
    朱家的這座府邸……
    她說不上來。
    瞧著既不富，也不貴，但每一處景致，都很巧妙。
    尋常人家也有假山流水，看上去卻是千篇一律，引不起晏三合的注意。
    但朱府的假山映著幾株翠竹，流水伴著幾塊山石，山中有竹，竹中有水，水中有石……
    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這宅子，誰設(shè)計的？”
    “回晏姑娘，這宅子是朱家的祖宅，老爺當(dāng)家后翻新過一次，好多景致都是老爺親手設(shè)計的。”
    晏三合皺皺眉頭：“這么說來，你家老爺風(fēng)水一事上，也很通？”
    朱井到底老成，他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扭頭看看一旁的大爺，見大爺點(diǎn)點(diǎn)頭，才陪著笑道：
    “我家老爺不僅通風(fēng)水，五行八卦，天文地理無一不通。”
    “這樣的人，應(yīng)該很聰明。”
    “姑娘有所不知，朱家選家主，不論嫡不論長，能者上位。我家老爺能執(zhí)掌朱家，自然是一等一的聰明。”
    晏三合立刻就聽出些道道來，“朱老爺在族里排行第幾，兄弟有幾個。”
    “我家老太爺一共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
    朱井：“老爺排行第四，是唯一一個庶出的兒子。”
    庶子上位？
    那看來朱老爺?shù)牡拇_確聰明過人。
    晏三合又問：“朱老爺幾歲從朱老太爺手中，接過衣缽？”
    “朱家規(guī)矩，父死子承。”
    朱井掐指一算，“老太爺死了有十九年，老爺今年四十有九，老爺是三十歲那年執(zhí)掌欽天監(jiān)的。”
    十九？
    四十有九？
    晏三合也扭頭看了朱老大一眼：“大爺，九這個數(shù)字于你們懂五行八卦的人來說，是吉還是兇？”
    “可吉，也可兇。”
    朱老大雖然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很耐心的解釋。
    “九是所有數(shù)字中最大的數(shù)，稱為陽數(shù)之極，更是權(quán)威的象征，所以天子又被稱為九五之尊。”
    晏三合腦子轉(zhuǎn)得非常地快：“那么也就是說，一般人壓不住這個數(shù)字？”
    “姑娘真聰明。”
    朱老大：“除了天子外，尤其對男人，這個數(shù)字意味著兇。男人難過九關(guān)，正所謂九九八十一難，九九歸一，都是在驗(yàn)證這個道理，我爹這一關(guān)，也沒闖過去。”
    晏三合：“那么對于女子來說，這個數(shù)字便是吉？”
    朱老大點(diǎn)點(diǎn)頭：“九為陽數(shù)之極，女子為陰，若用得好，便是陰陽調(diào)和，乃大吉。”
    “小裴爺。”
    晏三合：“聽到了沒有，以后逢九要小心。”
    小裴爺眼睛亮了，習(xí)慣性用胳膊蹭蹭邊上的人：瞧見沒有，神婆化念解魔的同時，還能替自己人謀謀福利呢。
    別碰我。
    李不言趕緊往邊上躲躲：我這會腦子正疼著呢，什么陽啊，陰啊的，聽不懂。
    晏三合：“朱老爺姓什么，叫什么，可有字？”
    這話老總管不敢直說，朱老大替了他，“我父親名旋久，字敬止。”
    晏三合：“哪個久？”
    朱老大：“長長久久的久。”
    晏三合：“朱老爺這一輩，都是旋字輩？”
    “沒錯，都是旋字輩。”
    朱老大：“我大伯叫朱旋光，二伯叫朱旋歸，三伯叫朱旋遠(yuǎn)，五叔叫朱旋嘉。朱家起名都是根據(jù)他們的生辰八字來。”
    晏三合剛要點(diǎn)頭，目光落在那幾株竹子上，微微詫異。
    “怎么枯了？”
    “昨天把陣撤了，一晚上府里所有的花草樹木都枯了。”
    朱老大嘆了口氣，“想來，是朱家的倒霉又開始了。”
    “是好事。”
    晏三合看朱老大一眼，“至少沒有再從人下手，給了我們緩和的時間。”
    “晏姑娘，當(dāng)真嗎？”朱老二枯井般的眼神起了一點(diǎn)波瀾。
    “當(dāng)真。”
    晏三合：“但緩和的時間有限，要抓緊。”
    老總管一聽“有限”，嚇得趕緊加快腳步，“晏姑娘，快跟我來。”
    ……
    初冬，萬物蕭條。
    朱府的枯樹枯草在這份蕭條上，又添了幾份蕭瑟。
    別說懂風(fēng)水的，就是不懂風(fēng)水的小裴爺、李不言他們，都感覺到這是朱府?dāng)÷涞恼髡住?br/>     尋常人家的府邸，分成左、中、右三路。
    左路也稱東路，右路則稱西路，中路的前兩進(jìn)是正堂、正廳，用來招待客人，后兩進(jìn)可住人。
    家里身份貴重的，一般都在東路住著。
    鄭老將軍府，謝府，季府……無一不是如此。
    朱府最貴重的人是朱旋九，按理他應(yīng)該住東邊，再不濟(jì)也應(yīng)該住中路，奇怪的是，老總管卻把晏三合往西邊領(lǐng)。
    “為什么朱老爺住西邊？”
    老總管忙道：“老太爺去世前，五個兄弟還沒有分家，老爺是庶出，所以住的是西北角。”
    “后來分了家，我爹說在那院子里住著習(xí)慣了，不想挪動。”
    朱老大接話：“爹說我是嫡長子，就讓我住了東邊。”
    “太太呢？”
    晏三合又問：“太太也跟他一起住西邊嗎？”
    朱老大：“太太住中路。”
    噢？
    晏三合眉心一皺，“他們夫妻二人這些年，都是分開睡的？”
    這話要怎么說呢？
    朱老大面色有些為難。
    “實(shí)話實(shí)說吧，朱遠(yuǎn)墨。”
    晏三合連名帶姓的喊。
    “府里的情況你比我更清楚，我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吞吞吐吐，言三語四，顧左顧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