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欲 ！
    065、殺劫盡處終喋血
    志虛國南方，瓊州境內(nèi)橫斷山脈連綿的崇山峻嶺中，有一處孤崖。這一日，孤崖下面對面站著兩個人，一人是位年紀(jì)不大的和尚，另一人面色溫潤氣宇雍容，正在對和尚說話：“三少，你星夜南來，面帶戚容，找我何事？”
    三少和尚：“貧僧有負(fù)梅盟主所托，沒有保護(hù)好清塵姑娘，她如今恐已受難，白少流施主也受傷了。”
    梅先生神色一驚：“清塵武藝冠絕天下，再以你之修為相助，在烏由怎會出事？兩日前她發(fā)帖要殺洪和全之事我已知道，雖不能插手助她殺人，但有你在還懼那群宵小嗎？”
    三少和尚：“盟主有所不知，洪和全那伙人恐怕另有來歷。我已經(jīng)可以斷定，他不是簡單的江湖術(shù)士，所學(xué)法術(shù)十有八九得自于古白蓮教流落民間的《白蓮秘典》。如此也就罷了，可我隨清塵趕到洪和全的據(jù)點時，暗中竟有神秘高人也在場設(shè)伏。……”他把當(dāng)日所發(fā)生的情景從頭到尾仔細(xì)說了一遍。
    梅先生聽完之后神色深沉：“你可知道出手襲擊者是誰？”
    三少和尚：“慚愧，我不知道是何人出手，也沒認(rèn)出是何門何派的法術(shù)。”
    梅先生：“敗也就敗了，竟不知敗于何人之手？罷了，技不如人也不能怪你。你有紫金缽盂在手，竟不能抵擋那白光法術(shù)嗎？”
    三少和尚：“法器雖妙，可貧僧卻未成大器，紫金缽盂護(hù)我一身尚勉強(qiáng)，卻罩不了在場眾人，我只有帶著那一男一女逃走，卻可惜救不了清塵。師叔，你的青冥鏡在身邊嗎？”
    梅先生：“沙和尚，你突然不稱我盟主而稱我?guī)熓澹ㄊ怯惺虑笪摇Ｇ嘹ょR就在身側(cè)，有事說吧。”三少和尚叫梅先生師叔，梅先生也稱他為沙和尚，因為三少兩個字合在一起就是一個沙，他小時候梅先生也這么稱呼。
    三少和尚：“青冥鏡照徹山河，我想知道清塵姑娘的下落如何，是生是死？就算她此身已滅一縷芳魂又托往何處？”
    梅先生從懷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銅鏡，一面光潔燦爛如新，另一面雕著各種栩栩如生的瑞獸圖騰，他嘆了一口氣道：“青冥鏡雖是神器，但以我之修為也并非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大神通要以機(jī)緣為引，你身邊可有她的遺物？”
    三少和尚：“有，這桿紫金槍就是！我后來又到那片山林，鑿地數(shù)尺于山巖中挖出這桿紫金槍。她沖入敵陣之后，最后曾飛槍擊殺一人，此槍穿胸而過沒入山石之中，被我找了回來。”
    三少和尚手中一直拿著一桿丈二長矛，清塵的紫金槍仍然完好無損，但槍尖處的紅纓已經(jīng)不見了，看上去就是一支長矛。梅先生接過長矛伸手一揮，一片紫電金光射出，他再一揮手長矛散發(fā)著光芒緩緩旋轉(zhuǎn)升到了天空。梅先生手舉青冥鏡對準(zhǔn)紫金槍，這鏡面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吸力，將圍繞紫金槍周身的光芒都引了過來，鏡面四周也是光毫大盛。施法只有片刻，他隨即收起青冥鏡也招手收回了紫金槍。
    “怎么樣，她在哪里？”三少和尚焦急的問。
    梅先生搖了搖頭：“毫無蹤跡！”
    “這怎么可能？難道是形神俱滅嗎？”三少和尚的聲音已經(jīng)在打顫。
    梅先生：“事情發(fā)生在兩日之前，她不可能已新生輪回。要么形神俱滅，要么還有一種可能。”
    三少和尚：“什么可能？”
    梅先生：“青冥鏡神器之用，主要在于運(yùn)轉(zhuǎn)昆侖九千里山河，因此有大神通能照徹四方。假如她在昆侖之外，我用神鏡也是找不到的。”
    三少和尚：“昆侖之外？難道她離開昆侖大陸到了海外嗎？……師叔，我想求你一件事！”
    梅先生：“你非我門下弟子，你想去哪里我無權(quán)干涉，你要去海外找人該知會你師父才對。”
    三少和尚：“不是，我聽說師叔有一枚天刑墨玉，只要捏碎之后可以喚醒在世仙人忘情公子封印的神識。師叔能不能將天刑墨玉給我，我?guī)е跤煽锨箫L(fēng)君子前輩。”
    梅先生面容一肅：“天刑墨玉天下只此一枚，能喚我仙師一日神識之醒，你竟要因此事求去動用。將來我?guī)熡须y或昆侖有大事，那又該如何？……不是我不給你，而是給了你恐怕也沒用，不要忘了當(dāng)年七心之死風(fēng)君子就在身邊，他也只能勉強(qiáng)留她一日之命謝一世之情。……算了，看你的戚容懇切就告訴你吧，你盡管可以去烏由找他，現(xiàn)在的他就算神識未醒也心里明白。不過你只可尋機(jī)求教，不可多做驚擾，他不再以仙人身份主動插手人間之事。”
    三少和尚：“知道了，我這就去。”
    梅先生：“慢著！”
    三少和尚：“盟主還有什么吩咐？”
    梅先生：“我看你目色發(fā)赤心神哀慟，此非禪門弟子應(yīng)有的心境。倘若清塵受難，你我感傷當(dāng)然難免，可是你似乎……”
    三少和尚：“師叔你誤會了，我為她哀慟，并非是動男女之情。當(dāng)時的情景，應(yīng)劫受難者應(yīng)該是我，我明明準(zhǔn)備斷后，事情發(fā)生時卻成了她護(hù)我逃走。”
    梅先生：“你的慧根不錯，可身在事中也看不明白。倘若那真是劫數(shù)，也是她的劫數(shù)與你無關(guān)。殺人者人恒殺之，她如此行事善惡暫且不論也論不清楚，但有此劫數(shù)是必然的。就算行刺洪和全無恙，繼續(xù)這樣下去也遲早會碰到今日遭遇。我雖有心回護(hù)，但總不能助她在世間裁斷生死下帖殺人吧？”
    三少和尚默然良久，終于嘆道：“多謝師叔指點，貧僧確實有一念偏執(zhí)。”說完這句話突然面露喜色，抬頭道：“我明白了，原來師叔知道清塵未死！”
    梅先生一怔：“何出此言？”
    三少和尚：“就聽師叔剛才那番話！……我知道師叔曾親手救她又苦心點化，對她寄予厚望，如今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相信師叔你還能面不改色侃侃談道。如果清塵姑娘真的沒了，師叔恐怕此時就要隨我趕赴烏由了。”
    梅先生：“你這和尚，修行不怎么樣，腦袋倒不笨，就是一張破嘴太碎！……我剛才沒有騙你，用青冥鏡搜不到此人。但此桿紫金槍尚有其人靈性未散，不應(yīng)已成無主之物，此人應(yīng)該神識尚在。至于她是生是死還是人在海外自有她的命數(shù)，我也不敢開口斷定。給人算命嘛，不是我的最擅長，我聽說我?guī)燂L(fēng)君子每年也會在烏由街邊擺攤?cè)巍！贿^呢，我不去烏由實在是走不開，事有輕重緩急，此間有要事處理。”
    三少和尚：“難道南方有大事，竟讓盟主脫不開身？”
    梅先生：“你最近在烏由，這邊的事情不清楚。海南派掌門宣一笑與他的師叔終南派掌門登峰不和，當(dāng)年守正真人在世出面勸解，宣一笑聽從勸告將海南派并入終南派并未多言。數(shù)年前守正真人仙去，宣一笑在海南瓊崖根基已穩(wěn)，現(xiàn)在又要鬧分家獨立不服終南派管束。我雖為昆侖修行盟主，但也只是守護(hù)自律的公推領(lǐng)袖，對于這些門派內(nèi)爭也能從旁相勸無法插手決定。我怕宣一笑與登峰起爭執(zhí)引起終南派與海南派拼斗，一直在此勸解。”
    梅先生講了終南派與海南派之間的矛盾，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說起來還是二十年前尚未變成毛驢的七葉留下的爛攤子。七葉的授業(yè)師父登聞是終南派掌門登峰的師兄，他一輩子只教了兩個徒弟七花、七葉，在終南派弟子中修為不俗號稱花葉雙英。徒弟雖然出色可師父登聞生性懦弱，在終南派中輩份雖高卻并不得志，連掌門的位子也讓他的師弟接手了。
    當(dāng)年七葉從終南派出走，一方面是因為不服掌門登峰因結(jié)交妖女之事對他的處罰，另一方面多少也是看不慣自己師父在門中不得意。七葉闖蕩天下成就一番大業(yè)，廣納江湖散人另立海南一派，在天下宗門大會上又認(rèn)回了終南派的師承，總算給了師父莫大的臉面。
    在風(fēng)君子與七葉決斗昭亭山之前，風(fēng)君子還有當(dāng)時在世的守正真人都給終南派掌門登峰寫過信，信中的內(nèi)容一方面是解釋這場決斗的原因，另一方面是要求登峰掌門約束門人不要去昭亭山觀戰(zhàn)以免引起其它的混亂。登峰也下令終南派弟子當(dāng)時不許外出，可沒想到一輩子都聽從門內(nèi)號令的登聞這一次違令出山了，他來到了昭亭山。當(dāng)時山上山下一番混戰(zhàn)，七葉與登聞這一對師徒全部隕命昭亭山。
    七葉死后海南派群龍無首，守正真人怕這一群烏合之眾無人約束放任世間生出事端，與各派掌門商議派七葉唯一的同傳師兄七花接手海南派，這個命令是終南派掌門登峰下的。因為七葉生前已經(jīng)認(rèn)回師承，海南派與終南派出自同源，所以天下修行高人商議讓登峰派七花接任海南派掌門也算合情合理。七花又稱宣花居士，俗名宣一笑。
    宣一笑在各派高人的幫助下，倒也完成了海南派的平穩(wěn)過度，沒有讓七葉留下的一群弟子繼續(xù)生事，海南派也成了終南派在南方的一個分支。然而到了二十年后，特別是守正真人飛升之后，海南派與終南派日益離心，或者說宣一笑與登峰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明顯，宣一笑不愿意聽登峰的要領(lǐng)海南派脫離終南派。說起來這矛盾的源頭埋藏的夠久遠(yuǎn)，登聞待兩名弟子情同父子，而宣一笑的師弟與師父都在同一日死于昭亭山。
    如果登峰掌門當(dāng)年對七葉的處罰換一種方式，使他沒有下決心離開終南派，或者登峰掌門約束門人看好了登聞，使他那次沒有去昭亭山，都不會導(dǎo)致后來的事情發(fā)生。這么想有點偏激，但站在宣一笑的角度卻也有道理，等宣一笑能夠自立門戶時不愿受登峰約束也很自然。然而登峰性格固執(zhí)不愿意認(rèn)為自己有錯，宣一笑這種想法很顯然是一種內(nèi)部的分裂與背叛，他當(dāng)然不會愿意。
    這件事從道理上來說是宣一笑欠妥，但從私人感情上來講旁人又無法深勸。梅野石雖身為昆侖盟主，但對此事有些話又不能說重了，不要忘了七葉和登聞的死都與梅野石的師父風(fēng)君子有關(guān)。如果話說重了，宣一笑完全可以反詰：“風(fēng)君子是你師父，你在乎他，難道我就不在乎我的師父登聞嗎？我可以不怨恨風(fēng)君子前輩，但是對登峰師叔有意見不可以嗎？”
    所以梅野石也只能在一旁盡量勸解，至于他們內(nèi)部談成什么結(jié)果，那是門派間的內(nèi)部事務(wù)，就算是修行盟主也無權(quán)插手。梅野石一直留在這里，這一派之間是分是合他不管，但盡量要壓服不能讓他們動起手來。終南派與海南派都是修行大派，一旦起了混戰(zhàn)后果不堪設(shè)想，所以梅先生也無暇脫身去烏由管清塵殺人的事情。
    三少和尚聽完后嘆道：“梅師叔只是昆侖盟主，并非人間帝王，有些事只能主持調(diào)解卻不能下令而定，能勸就盡量勸吧。我這就回烏由去，請問這桿紫金槍如何處理？”
    梅先生：“你把這桿槍千里迢迢拿到我面前來，一定還有另外的原因吧？”
    三少和尚：“我的心眼瞞不過你，你可看出這槍為神器之材金烏玄木所制？”
    梅先生：“當(dāng)然能看出來，你拐彎抹角想說什么？”
    三少和尚：“如此整枝金烏玄木天下罕見，據(jù)我所知恐怕只有西北大漠海天谷掌門滄浪大俠于蒼悟手中才有這種東西。記得他的鎮(zhèn)山法器金烏磐龍杖就是這樣一只金烏玄木所煉制，只要再稍加煉化……”
    梅先生打斷了他的話：“金烏磐龍杖怎么會從西北大漠流落民間，還重新煉化成紫金槍？”
    三少和尚心情平靜了，說話又開始啰嗦起來：“清塵姑娘出身俗世，她從小和父母住在淝水，這些我已經(jīng)打聽出來了。滄浪大俠雖遠(yuǎn)居大漠，但盟主不要忘了他娶的道侶可是逍遙派的護(hù)法葉知秋。逍遙派道場就在淝水，滄浪大俠每年都會去淝水拜訪……”
    梅先生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沒必要無端做這些猜測，這種事情只要于蒼悟掌門自己沒有開口承認(rèn)，他人又怎可妄加議論？要不你去一趟海天谷找到滄浪大俠，就這么對他說——‘于大掌門，我懷疑你在世間一不小心培養(yǎng)出了一名全國通緝的殺手，紫金槍就是證據(jù)，你的鎮(zhèn)山法寶金烏磐龍杖哪去了？拿來給我看看！’你看他怎么回答。”
    三少和尚尷尬道：“我可不敢，這不是找揍嗎？”
    梅先生微微一笑：“知道是找揍你還啰嗦？”
    三少和尚：“那這紫金槍怎么辦？現(xiàn)在清塵姑娘生死不明，這槍交給梅盟主你？在我手里弄丟了可不好。”
    梅先生：“清塵在世間已無親人，唯一親近之人只有白少流，她的遺物還是交給小白吧。”
    三少和尚：“交給小白施主？還說是遺物？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傷心欲絕，睹物思人會更加傷心的。”
    梅先生：“可是他眼見的事實如此，我們現(xiàn)在也找不到清塵的下落是不是？那頭驢可真了不得，竟想出生死觀法門行險助小白破身受劫，修行中天劫已過，可世間的人劫終究難逃，這需要他自己去面對。”
    三少和尚：“明白師叔的意思了，我這就回烏由將紫金槍交給他，同時查一查到底是誰在暗中出手襲擊灑家。”
    梅先生：“別忘了到街頭去找風(fēng)君子，讓他給清塵算一命。”
    三少和尚在志虛國的南疆找到梅野石盟主問事，遠(yuǎn)在志虛國東北的烏由市境內(nèi)，一處海邊山崖上，也有兩人面對面在說話，神色冷峻皆充滿敵意。這兩人看上去非常奇異，一人站在山崖的邊緣，身穿青黑色的牧師法袍，是個額上深刻著皺紋的男人。另一人在他的對面，竟伸展著一對潔白的光芒羽翼凌空漂浮，是一個金發(fā)飛揚(yáng)的美艷女子。
    這兩人，一個是西方教廷派到烏由地區(qū)領(lǐng)導(dǎo)傳教事務(wù)的全權(quán)負(fù)責(zé)人菲爾.拉希斯主教，另一個是教廷派來協(xié)助拉希斯主教的神殿騎士阿芙忒娜.維納。拉希斯主教面色深沉的在責(zé)問：“尊敬的維納騎士，我知道你在教廷中的地位崇高，但是你來到這里是協(xié)助我對付異端邪惡勢力的，并沒有權(quán)限插手我負(fù)責(zé)的事務(wù)。我尊重您的榮耀，但請你也尊重我的使命。請你把那個異端的邪惡巫女交出來，她殺了教廷的大神官，你的職責(zé)是消滅她而不是救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