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鯨魚
??普?,與越王談?wù)摴沤瘛??
不知不覺,竟然過去了一個時辰,兩人竟然毫無察覺。
保科正之目視越王端正細(xì)膩的容貌,笑道:「殿下學(xué)識淵博,在下不敵也?!?br/>
「這算不得什么?!乖酵鯎u頭苦笑道:「我五歲啟蒙,七歲入學(xué),去年六部觀政,一月只有三天假,好不可憐?!?br/>
「這般的學(xué)識,都是逼出來的?!?br/>
說起了上學(xué)的苦楚,越王一言難盡,最后嘆道:「皇子哪怕是成婚后,也得考究學(xué)問,大明皇子難也?!?br/>
??普锌溃骸刚驗槿绱顺霰?,殿下才能出藩就國??!」
說到這,越王不自覺地正襟危坐,面色漸漸嚴(yán)肅:「某此番來江戶,正是為此?!??
「蝦夷地雖臨近本州,但卻是無主之地,貴國不會阻礙吧?」
??普舱J(rèn)真道:「蝦夷地乃蠻夷之所,殿下愿意就藩我國倒是不反對,只是此地貧瘠,民不過數(shù)百,石高不過兩千——」
「我明白。」越王松了口氣:「越國建立后,我愿與貴國相交,世代友好?!?br/>
「另外,我也愿意娶貴國之宗女?!?br/>
「正妻?」
「實不相瞞,我已有婚約,但可為平妻,非妾室?!?br/>
保科正之離開了這座宅院,來到了將軍西殿,即中奧所在。??
大名鼎鼎的大奧,則是將軍的后宮。
這時,年輕的將軍德川家綱身著黑色寬袍,頭上并沒有戴烏帽,多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讓他臉上滿是拒人遠(yuǎn)之的高貴。
幕府家大老酒井忠勝,正喝著小酒看著歌舞,在一旁陪坐,倒是饒有興致。
「將軍様——」保科正之行禮后,屁股找了個位置坐下。
年輕的德川家綱是江戶幕府的第四代將軍,也是以文治國,將整個幕府帶入盛世的將軍。
此時,他不過二十三歲,嘴巴上留著短須,顯得很成熟,但臉上卻帶著濃厚的書卷氣。
保科正之對此一直為傲,因為就是他從小教育將軍的,武力是長久不得,文治才是幕府長存的根本。??
「叔父,那越王如何?」
德川家綱強忍住好奇,待這只歌舞結(jié)束后,才問道。
「明國的越王來江戶,主要是為了兩件事?!?br/>
??普谅暤溃骸敢粊?,越國將建在蝦夷地,故而與我國相交,二來,則是求取宗女為側(cè)妃?!?br/>
酒井忠勝聞言,眉頭一蹙:「蝦夷地比之九州還要貧瘠,明國怎么會想起在那里建藩國?」
「估計是內(nèi)地方了?!沟麓揖V羨慕道:「聽說大明皇帝有二十多個兒子,除了太子能登基,其他人自然是去外就到?!?br/>
結(jié)婚數(shù)年,到現(xiàn)在他一個兒子都沒有,怎能不羨慕???
「我就怕,明人對我國有企圖?!?br/>
酒井忠勝認(rèn)真道。
「明人貪圖名與利,如今咱們朝貢其國,成了日本國王,又開了長崎通商,還要如何?」
德川家綱面露憤怒。
顯然對他來說,朝貢大明,并且被冊封為日本國王,這是奇恥大辱的一件事。
國內(nèi)外反對之聲不止,讓他心里也膈應(yīng)。
「將軍様,明國勢大?!惯@時候酒井忠勝反而勸道:「僅僅在琉球,明人的水師就能直抵江戶……」??
這話,欲言又止。
只要不打仗,幕府的權(quán)威還在。
而一旦與明軍對戰(zhàn),勝則罷了,敗則幕府權(quán)威動搖,天下震動,甚至幕府有傾覆的危險。
這件事官僚們都知道。
德川家綱擺擺手,表示明白。
損失點威名,從日本國大君變?yōu)槿毡緡?,算不得什么,他已?jīng)是個成熟的君主了。
「求娶宗女。」德川家綱臉上露出思索狀:「可惜,我沒有女兒,妹妹們也早已出嫁?!??
「聽聞和姬公主之女松姬模樣可人,機靈董懂事。將軍様可收其為養(yǎng)女,嫁與越王為側(cè)妃?!?br/>
酒井忠勝忽然道。
「可之?!?br/>
??普矡o異議。
他也沒有女兒。
對此,德川家綱想了想,也表示認(rèn)可。
和姬公主,是德川家綱的姑姑,松姬為其表妹,收表妹為女兒,看上去不合情理,但確實在日本是常態(tài)。??
甚至,某些武士由于沒有兒子,為了盡快培養(yǎng)弟弟,建立繼承人,會把弟弟收為養(yǎng)子,以免后繼無人。
越王可顧及不了什么表妹、養(yǎng)女,只要能夠娶到公主,完成聯(lián)姻任務(wù),與日本交好,娶什么都成。
任務(wù)完成后,剩下的只有等待。
這時,他倒是與特意與??普缓?,這位儒學(xué)大師知識淵博,又說了一口純正的漢話。
兩人坐著小船,在整個江戶城四處轉(zhuǎn)悠,悠閑而又詩情畫意。
聊著天的功夫,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群吊兒郎當(dāng)?shù)拇鬂h在前面開路,破舊的武士服述說他們的窘境,同時也說明著他們的身份。
被他們護衛(wèi)的,則是坐著抬椅的富商,胖乎乎的極為壓秤。??
「貴國武士不是四民之首嗎?」
越王不解道。
「當(dāng)年東照大權(quán)現(xiàn)(德川家康)統(tǒng)一日本時,麾下有八萬旗本,南征北戰(zhàn),但如今繁衍不過三四代,武士數(shù)量激增?!?br/>
「幕府的俸糧是有數(shù)的,賜下的知行也是不變的,故而許多武士就窮困潦倒,只能與商人當(dāng)護衛(wèi)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們腰間的長刀,卻怎么也不能典當(dāng)?shù)?,那是他們武士的象征?!?br/>
「這樣的武士很多?」越王輕聲道,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些許欣喜。
「江戶應(yīng)該很多?!贡?普溃骸柑煜碌拇竺麃斫瓚魠⑶诮淮?,許多武士定居于此,窮困潦倒的著實不少?!??
越王嘴角一勾:「與其留這些人破壞秩序,不如讓我招募他們?nèi)ピ絿?,一舉兩得不是?」
??普畵u搖頭,笑道:「他們離開江戶城也無妨,但代價卻有些高了!」
「土地,我只有土地。」越王轉(zhuǎn)過頭,認(rèn)真道:「在日本成為流浪武士,還是去越國當(dāng)個富庶的地主,我想這根本就不用選擇了吧!」
將這項任務(wù)交給保科正之后,越王離開了繁榮的江戶城,去向了他的蝦夷地。
等他抵達(dá)蝦夷地時,這里竟然早已經(jīng)有了居民,并且有了一座小城——福山城。
原來,這是陸奧地區(qū)的松前氏,早在六七十年前,就越海來到蝦夷,開墾了荒地,建造了福山城。
幕府將軍根本就不知道。??
畢竟人家是藩國體制,手底下的本部都不一定能掌握呢,何況是下面的豪族。
「哈哈哈,我果然是上天眷顧,剛來就收獲一座城?!?br/>
幾百護衛(wèi),加上十艘大船,就足以讓整個松前氏膽顫心驚。
家主松前幸成,不得不前來拜見。
越王則毫不猶豫地宣布道:「即日起,整個蝦夷地都是越國的,你們也是越國之民?!?br/>
松前幸成在知曉眼前之人為明國越王后,就匍匐屈服。
但等他回到家中,一眾將領(lǐng)、家臣猶自不服,舉兵三百夜襲。??
自然被殺個大敗。
事后,松前氏徹底屈服。
一番統(tǒng)計,好家伙,整個福山城,地不過三千余畝,且分為七個村落,民八百余人,武士四十三人。
這還是他們辛苦幾十年的成果。
福山城雖然說是城,但不過是木寨罷了,建在河口處,倒是險要的位置。
「此城改名為姑蘇?!?br/>
越王一本正經(jīng)道。??
「大王,應(yīng)該是會稽才是。」
一旁的左長史糾正道。
「會稽是府?!乖酵鯎u搖頭:「城是城,這是兩碼事,可不能混淆了。」
……
黑龍江將軍府,黑龍江城。
早在二月份,海面就開始解冰,而陸地依舊是大雪連綿,直到三月中旬,碼頭開始有商賈出沒。
黑龍江城高四丈,周長二十里,足以容納十萬人定居。??
在城外,還有兩個衛(wèi)星城。
一個是碼頭港口,一個人糧倉。
一大兩小,互為犄角之勢,不僅起到分流效果,也能徹底控制這片海灣。
多年來的開墾,黑龍江城附近已經(jīng)開墾的二十萬畝耕地,種植玉米和黑麥。
如今已然自給自足。
黑龍江城建成不過三五年時間,已經(jīng)成為整個黑龍江的中心,定居的人口超過了三萬。
「哦豁——」??
碼頭,一艘千石漁船,拖拉著一只黑色的龐然大物,緩緩地駛?cè)敫劭?,一路上掀起了不少的浪花,尾隨鯊魚也是數(shù)不盡。
一條巨大的魚叉,緊緊的固定它,末端連著繩索,被船拉得筆直。
港口的十余艘小漁船,見此連忙讓出了位置,面帶羨慕地看著它進(jìn)入入港口。
「鯨魚,好大一頭鯨魚——」
「要發(fā)大財了,趙大頭——」
船長趙大頭,洋洋得意的站在船首,叉著腰,好不得意:「沒辦法,剛出海三天,就尋摸到了這玩意,這是媽祖娘娘庇佑?!?br/>
「活該我趙大頭要發(fā)財——」??
船上的水手們也喜氣洋洋,一個個勾肩搭背,想著賺到的這一筆錢該如何花掉。
鯨魚的捕獲很是辛苦,作為回報,船長必須要將一部分的錢財吐出來,獎賞水手。
當(dāng)然了,也可以直接定額獎賞,但捕獲成功率就不一定高了。
自然而然,船長們就會習(xí)慣于地采取分潤收益的方法,畢竟一旦沒有捕捉到,也不用再給錢了不是?
一條鯨魚的到來,讓整個港口喧鬧起來。
數(shù)十名商人,迫不可待的在棧橋等候,然后一個踏步直接登上船,以近距離的方式來丈量這條鯨魚的大小。
趙大頭,如同他的外號一樣,擁有了較于常人更大的腦袋,在甲板上極其顯眼。??
面對商人們迫不及待地觀察,他叼了根眼袋,饒有興致地坐著,一邊抽一邊道:「可得好好瞧瞧,給少了我可不依?!?br/>
商人們隨口附和著,但目光卻緊緊盯著鯨魚,嘴里念叨道著,一刻也不松懈。
「點香——」趙大頭點了一根香,一邊抽煙帶一邊等著,美滋滋。
水手們也習(xí)以為常,一邊擦拭著甲板,一邊將船艙里的魚裝出來,賣給那些小商販們。
都是熟悉的商人,故而價格透明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稱量完,兜售一空。
唯獨那些觀望鯨魚的商人,仍舊在那里盤算。
這在黑龍江,屬于一種特殊的買賣方式——兜魚。??
顧名思義,就是將整個鯨魚,直接買下,而不是
撿分割來買。
這時候一群商人們憑借著肉眼的觀察,計算著利潤,然后再出價,從而價高者得。
如果鯨魚大于估算,那就大賺,小于估算,那就是虧。
漁民們也樂意整魚出售,因為方便。
鯨魚很大,分割也很麻煩,需要好幾天時間,再加上雇傭屠夫的工錢,又耗時又耗錢。
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拿現(xiàn)錢來的方便。
當(dāng)然了,這種買賣的前提,必須是鯨魚完整。??
一旦出了差錯,那么就會被整個商會排斥,即使抓到再多魚也賣不出去。
所以買賣雙方都很講誠信。
「香快燒完了——」趙大頭忽然收起煙袋,吆喝道:「諸位掌柜的,趕快出個價吧!」
一聲響亮的吆喝,讓商人們回過神來,手中的算盤也就停了。
「我出一千五百塊——」
「一千六!!」
「一千七——」??
價格此起彼伏,商人們競爭看起來激烈,但彼此早已經(jīng)有了默契,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所以,半刻鐘后,價格停在了一千八百七十塊。
趙大頭點點頭,表示滿意:「就是一千八百七十塊了?!?br/>
這時候,出價的商人愁眉苦臉地走出來,拎著算盤:「哎,出高了,看來這把要賠本?!?br/>
趙大頭瞇著眼看著,一個字都不信。
其余的商人也不氣餒,因為鯨魚有的是,會有便宜的。
轉(zhuǎn)眼間,幾個伙計就抬著一箱的銀圓來到甲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趙大頭則現(xiàn)場分錢,將一半的銀圓,按功勞的大小分下去。
商人則帶著幾十人,將鯨魚拉向自家的屠宰場,開始進(jìn)行分割處理。
魚脂可以當(dāng)蠟燭,魚皮可以做鎧甲,甚至是皮靴……
鯨魚渾身是寶,在人脈關(guān)系極多的商人眼里,買下鯨魚只有賺多賺少罷了。
而皂吏則早就到了,笑看著,坐著就收到了一百塊銀圓的稅。
所有人都在其中獲利,喜笑顏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