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融合(求月票)
“爹,北京著實與新京不同!”
孫征灝感慨道,雙眸中流露出羨慕。
從緬甸去往大明,就像是鄉(xiāng)下來到城里,著實開了眼界。
就拿玩的來說,在緬甸頂多是美人,抓魚,打獵等,而到了北京城,則大為不同。
南北各種美食且不提,斗蛐蛐,賽馬,玩鳥,唱戲,應(yīng)有盡有,各不相同。
綾羅綢緞,吃穿用度,隨便一個小貴族過得比他這個世子還要舒服。
這誰受得了?
“自然是不同的!”孫可望低吟道:“記得我年輕的時候,第一次去延安府,那還是個兵丁,跟街邊的乞丐一樣,人見人嫌……”
“街頭的女人,白花花的,跟天上的云彩一樣,富貴小姐隨身一件首飾,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吃食用度——”
“黃沙蔓延,萬物蕭條,一場旱災(zāi)過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低沉了片刻后,孫可望立馬抬頭,眼眸中迸發(fā)出攝人的光彩:“你要記住,如今這緬甸的富貴,可是你老子一刀一槍拿下來的?!?br/>
“雖然只是偏僻小國,但卻是孫家長久的富貴連綿,你可得守護(hù)好咯!”
言罷,他氣勢又落了下來,似乎已經(jīng)消耗了他全部精力,滿臉的疲憊之色,擺了擺手:
“對了,你如今是大明的女婿了,跟那邊溝通也方便,記得給老家修個祖墳,咱也算是光宗耀祖吧……”
“國王雖然不如皇帝威風(fēng),唉呀,好比祖宗八輩都是軍戶來的強(qiáng)!”
“兒子知道!”孫征灝對于這樣的小要求自然是滿足的。
這點(diǎn)小事,對于如今的緬甸來說也根本不算事。
實際上,作為駙馬,他甚至可以直接跟云南聯(lián)系,要求接回在滇的緬甸官員家眷。
要知道當(dāng)時從云南奔赴緬甸,不少人為了不拖累家人,只是單身而去,好多妻兒老小都留在本地呢!
這般一說,孫可望又精神了一些:“甚好,你這個做世子的能為手下兄弟們著想,位置又能再穩(wěn)一些!”
父子二人述說了些近況,也就無言了。
男人之間,也沒什么兒女情長,寥寥幾句話的功夫,感情依舊維持著。
離開王宮,孫征灝回到了屬于自己的東宮。
作為緬甸世子,其地位隨著迎娶大明公主的而穩(wěn)如泰山,東宮中的群臣也各自站好了位置。
只是這次不同以往,除了往日的滇臣、緬臣外,又多了新的派系,明臣派。
所謂的滇臣,自然指的是云南的從龍元從,雖然不可避免有許多的陜西人,但云南人卻在文臣中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
緬臣派自不必提,這是本土的代表,在如今朝堂上混不到地位,自然將希望放在世子身上。
世子后宮中,可是有好幾位本土妃嬪。
東宮文臣們分散站位,但隱隱約約還是能看到圈子的。
“世子這回娶了公主,還帶來不少的陪嫁!”
東宮侍講徐茂瞥了一眼那四五個落單的人,忍不住嘀咕道。
“是阿,他們這些名人哪知道緬甸的情況?”
“傍上了世子妃唄!”
“指不定都是沽名釣譽(yù)之輩……”
“好了!”作為東宮實際上的文臣之首,侍讀司馬羽則施施然制止道:
“咱們都是為世子效勞,哪能亂斗!”
“是!”
眾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應(yīng)下。
世子這塊蛋糕,本來已經(jīng)被瓜分完畢了,誰知道又有人來插隊,這不是瞎搞嗎?
要知道他們能夠入值東宮,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人脈和關(guān)系,可以說是家族未來的希望。
而這幾個明人,連進(jìn)士都不是,剛來緬甸就入了東宮,著實讓人無語。
幾個緬人土著則面色微微發(fā)黑,雖然腆著臉笑著想要融入,但卻怎么也無法融進(jìn)入其中。
在緬甸這個漢人高人一等的社會,即使他們是緬甸少有的大貴族,擁有數(shù)萬民眾的領(lǐng)主,也得小心伺候著。
其中的尷尬,肉眼可見。
“嘖嘖!”明人們身著官袍,感受那悶熱,手中的扇子怎么也止不住。
“瞧瞧,生怕咱們搶了他們的食呢!一點(diǎn)大局觀都沒有。”
“好了!”國字臉的狄蒙,他眉頭一皺:“咱們初來乍到,莫要亂了方寸,新人就是新人。”
“穩(wěn)著點(diǎn),雖然有世子妃在,但能站穩(wěn)腳跟卻不容易!”
這下,既然紛紛停住了話語,開始沉默起來。
他們這些人都是孫征灝從北京招攬的舉人,或者底層官吏。
位置最高,也不過是主薄,縣丞罷了。
世子親攬,再加上對于未來的渴望,一群人自然就來到緬甸。
要知道在大明,人才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還講究功名,即使才華再出眾,沒有功名打底也混不出頭來。
與其如此,還不如出外闖一闖。
至于藩王?別鬧了。
一應(yīng)的文臣最次都是同進(jìn)士,知府都才能摸到邊,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
所以來到緬甸后,武人去軍隊,普通的文人當(dāng)了官。
最被看重的,自然就是在東宮了。
“世子到!”隨著宦官的吟唱,世子孫征灝就緩步而入。
見著這張年輕的身影,眾人紛紛彎下腰行禮。
“邸下!”
“平身吧!”
孫征灝投入目光,看著眼前這二三十人的文臣隊伍,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這些人入值東宮,要么是有出色的背景,要么就本身才華出眾,可以說都是整個緬甸的精華所在。
青年一輩能超過的他們都屈指可數(shù)。
一想到這些,他就有些感慨。
但隨即又收斂起來。
在北京待了數(shù)月,他當(dāng)然明白,這些人才雖然出眾,但是相較于大明,還是差了一些。
沒辦法,大明兩億人口,是緬甸的數(shù)十倍,讀書群體更是數(shù)百上千倍,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諸位,大家來自于天南海北,有的是云南的,有的是陜西,湖南,但如今都在緬甸,入得東宮,自然是緬甸之人?!?br/>
孫征灝來了個總領(lǐng):“治理百姓,未來還是要靠你們的。”
這話雖然有些冒昧,但對于西軍出身,整個緬甸都比較粗糙的環(huán)境來說,還真是沒什么忌諱的。
眾人紛紛點(diǎn)頭。
“這幾位來自大明,是我親自招攬的人才,爾等要團(tuán)結(jié)一致,莫要內(nèi)斗,以免讓他人占了便宜。”
言罷,他就揮手讓人退去,只留下那幾個來自明土的人。
“大家來到緬甸數(shù)日,想必是有所得了吧?”
孫征灝一臉鄭重道:“還望諸位不吝賜教!”
狄蒙等滿臉嚴(yán)肅。
他們明白,這是一場大考,關(guān)乎未來在東宮的地位。
東宮中,最頂尖的自然是三太、三少,不過都是由外廷的文臣兼任,實際上位置最高的,則侍讀,侍訓(xùn),以及詹事府。
如今的世子大權(quán)在握,可以隨時安排四品以下的文臣,如果受寵,在外朝更是能得一席之地。
“邸下!”狄蒙作為這群人之首,他竟然是第一個發(fā)言。
作為舉人出身的縣丞,他之所以能被看重,自然是剛正不阿的脾氣,以及那極其聰慧的頭腦。
當(dāng)初之所以被發(fā)覺,就是因為世子從勛貴口中得意這個強(qiáng)項令,故而親自邀請。
就如同海瑞一樣,作為強(qiáng)項令,他并非沒有頭腦的,而是具有一定的底線,能力自然相較出色。
面對世子的目光,狄蒙毫不畏懼地抬起頭:
“緬甸立國數(shù)年,其皆是以西軍為首,輔之云南的文臣,殿下征討不臣,才建立其藩廷來!”
“也正是如此,緬甸漢人居高位,土人在其下,數(shù)載以來,緬甸局勢漸穩(wěn),土人多膺服,但朝中居高位的屈指可數(shù)!”
“科舉之道,考究八股文和四書五經(jīng),幾年工夫土人能知多少?幾乎都是漢人取得?!?br/>
“長此以往,緬甸怕是會一分為二,國將不國!”
“昔日蒙元入主中原,蒙古人占據(jù)高位,甚至寧愿用色目人,也不會用漢人,百年不到就回到了草原!”
狄蒙沉聲述說著,在他深沉的口音中,這仿佛不像是歷史,而是剛發(fā)生的事情:
“前不久的滿清,剃發(fā)易服,圈地奴民,不到十年被趕出了遼東,這兩年甚至連北海也沒了,只能像當(dāng)年的匈奴人一樣,被迫西遷……”
“邸下,您覺得的如今緬甸相比于之前的蒙元,滿清如何?”
孫征灝一愣,渾身打了個冷顫。
旋即,他陷入沉默中。
在緬甸,漢土之間的隔閡,已然是極深,甚至已經(jīng)表現(xiàn)在明面上。
新京內(nèi)城多為漢人居住,甚少能見到土人,衙門斷案也多偏向于漢人,而重判土人。
這也就罷了,哪怕是飲用水方面,兩者之間也是不同的。
如,新京的土人喝的是伊洛瓦底江,那漢人自然是不同的,喝的是小流量的錫唐河。
在信仰上,土人信仰的是小乘佛教,而漢人則信仰大乘佛教,甚至大興土木,建造更加華麗的寺廟,非得壓過土人一頭。
說的是漢話,寫的是漢字,穿的是長袍,念得是四書五經(jīng),可以說這與土人完全不同。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者之間的隔閡也會越來越大。
在以往,他倒是認(rèn)為不合適,但卻有說不上來,也沒有辦法。
總不可能讓這些漢人們屈從土人吧?
“先生可有教我?”孫征灝恢復(fù)過來,立馬文縐縐了起來。
“為了緬甸的長治久安,也為了安土人之心,殿下應(yīng)該以身作則!”
“難!”孫征灝搖頭道:“我爹脾氣暴躁,為人專斷獨(dú)行,就算是錯的,也要走到底,不會屈服?!?br/>
“他最瞧不起土人,指望他?沒希望的?!?br/>
“那就只能是邸下了?!?br/>
狄蒙說道。
“可,若是向土人示好,怕是漢人們會遠(yuǎn)離……”
孫征灝猶豫了。
他的基本盤是漢人,緬甸的基本盤也是漢人,一旦遠(yuǎn)離了漢人,世子的位置就不穩(wěn)妥了。
“邸下!”狄蒙步步緊逼:“您在漢人那里已經(jīng)足夠多了,土人這邊卻不足!”
“緬甸兩三百萬,漢人加一起有三十萬嗎?”
這話是大道理!
猶豫再三,孫征灝同意了。
不過作為世子,在儒家社會之中地位尷尬,即使如今孫可望大肆放權(quán),他也不敢亂來。
匯報一番后,本以為是一場艱難的勸說,但孫可望卻同意了:“某沒幾年可活的了,你小子年輕的很,這種事做來最合適?!?br/>
“哪怕是爛攤子,我也能替你收拾咯!”
“漢人?他們要是不滿,老子能殺土人,也不怕殺漢人,為了孫家的江山永固,他們算什么?”
說到這里,他狠色畢露。
他根本上還是流寇出身,自私而狠辣。
這般,沒幾日,東宮方面就起了動靜。
首先,東宮將從伊洛瓦底江取水飲用,錫唐河的水不再是主要。
一時間,新京上下泛起了波瀾。
翌日,世子攜帶世子妃等抵達(dá)大金塔,進(jìn)行祈禱,并且接見了僧眾,賜予了大量的香油錢。
這下,沒有人再敢熟視無睹。
要知道,大金塔始建于前585年,據(jù)傳,緬甸商人科迦大普陀兄弟倆去印度經(jīng)商,他們在一棵菩提樹下巧遇佛祖釋迦牟尼。佛祖賜給他們8根頭發(fā)。兄弟倆歷盡艱辛返回緬甸。
然后就修建了大金塔。
大金塔的形狀像一個倒置的巨鐘,用磚砌成。
如今塔身高七丈,塔身貼有1000多張純金箔,光是所用黃金有達(dá)數(shù)萬斤。
塔的四周更是掛著1.5萬多個金、銀鈴鐺,風(fēng)吹鈴響,清脆悅耳,聲傳四方。
是整個小乘佛教著名的朝圣之地。
如今世子親來祈禱,其中的象征意義極其濃厚。
大乘佛教的寺廟倒是沒反應(yīng),經(jīng)過明朝那么多年的洗禮,他們已經(jīng)被教訓(xùn)了可以了,知曉事不可為。
對于政治只能妥協(xié)。
而小乘佛教的僧侶們卻大為震撼。
這代表著緬甸王室,終于開始重視他們了,甚至納入朝廷中。
要知道那么多年以來,僧侶作為知識的傳播者和接收者,是整個緬甸最有文化的群體,也是治國的中梁砥柱。
如今漢人把持朝廷,將僧侶全部排斥出政治,這完全影響到了他們的政治利益。
世子示好,這不代表著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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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