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玄燁
諾蓋草原。
“啪!”中軍大旗被吹得一響,發(fā)呆的阿夫杰尤什卡忽然聽到巨大的噪音從耳邊猛地真實了。
他渾身發(fā)抖,雙目充斥著紅絲,瞪大了眼珠子看著面前的景象。
全是尸體!人的、馬的,整片大地仿佛都被死人、狼藉的兵器填滿,還有無數(shù)瘋狂的活人。
“砰砰砰……”十幾個人拿著彎刀對著一個士兵劈砍,那俄兵渾身上下都在濺血,跪倒在地上,然后向前撲倒,變成了無數(shù)尸體中的一具。
兩個小時前似乎還在戰(zhàn)斗,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屠殺的。
現(xiàn)在俄兵已經(jīng)剩的不多了,那邊還有幾個,被蜂擁的敵兵按在地上拼命的猛|刺,慘叫不已。
“逃!”
親兵拿著兵器上前去掩護,阿夫杰尤什卡只是站在那里發(fā)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嗓子早就喊啞了。
彌漫著硝煙和塵土的空氣中“砰砰砰……”再次騰起幾陣白煙。
旋即,堅強的哥薩克騎兵也耐不住被拋棄的命運,舍棄了軍陣,迫不及待地逃離而去。
在騎術(shù)上,哥薩克人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但阿夫杰尤什卡卻很是憤怒,他還沒有跑遠,這群哥薩克人竟然跑了,簡直是豈有此理,怒斥道:
“我一定會向沙皇陛下彈劾你們的。”
遠處,城墻上的順治等清廷高官們,也齊齊松了口氣。
這是整個滿清大軍在里海站穩(wěn)腳跟的重要一仗。
抵達諾蓋草原后,羅剎人的桀驁蠻橫讓滿清上下憤怒不已,不得不采取了敵對態(tài)度。
為了更好的對抗哥薩克騎兵,所有人齊心協(xié)力在整個諾蓋草原上,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建立起了一座典型的城堡。
其周長不過十里,只有兩道門,而且還是夯土而成,但到底卻是平地起城,具有極大的抵擋作用,也讓整個滿清上下?lián)碛辛诵判摹?br/>
姍姍來遲的羅剎人,雖然見到了一座城池,但卻毫不畏懼。
因為他們征發(fā)了兩萬多的哥薩克騎兵,以及數(shù)萬農(nóng)奴和騎兵。
引以為傲的火槍手,也有三千人。
在他們以往的經(jīng)驗之中,韃靼人在騎術(shù)上拼殺不過擁有火槍的哥薩克人,更何況還有如此龐大的火槍手?
但是他們失誤了,清軍對于火槍的認識是極為深刻的。
披甲的白甲兵,再加盾車,以及僅剩的火炮,火槍,讓羅剎人吃了大虧。
擁有上十萬兵馬清軍,更是毫不畏懼的前仆后繼,硬生生的將哥薩克騎兵的銳氣磨掉,哥薩克騎兵陷入泥潭。
當絕招失靈了,那么就只有慘敗一途。
“陛下,勝了?!庇H眼見證數(shù)萬羅剎大軍的失敗,湯若望面容驚喜。
雖然此時的羅剎他仍舊看不上,但其龐大的實力可是與波蘭—立陶宛不相上下,即使他再無知也明白,法國和神圣羅馬帝國,是絕對無法抵御的。
畢竟此時的奧斯曼帝國依舊強盛。
“此戰(zhàn)后,諾蓋草原將完全為我大清所有,羅剎人只能戰(zhàn)敗求和?!?br/>
“一旁覬覦的韃靼人,奧斯曼人,都將謹慎以待?!?br/>
湯若望笑道。
這時,冷靜許多的寧完我則從雙股戰(zhàn)戰(zhàn)中回過神來,分析道:“土爾扈特部想來也會識時務(wù)了?!?br/>
“另外,哥薩克人兵敗,既然羅剎人能夠招募,那么我們大清也同樣可以?!?br/>
“陛下,咱們軍中可是有羅剎八旗??!”
順治眼前一亮:“我八旗貴重,正好需要羅剎八旗為前驅(qū)?!?br/>
旋即,幾人也從城墻上退下。
此時已然是秋過冬至,對于征戰(zhàn)來說頗為方便,但已經(jīng)寒風(fēng)呼嘯,城頭上不適宜太久站立。
片刻后,他就覺得身上焦躁,胡亂脫下朝服,摘去朝冠,口中連連呼喝:“可有涼茶嗎?取來給朕!”
在城上出了滿身的大汗,出來朔風(fēng)撲面,回宮之后又連著用了幾杯涼茶,到了下午的時候,順治只覺得腹如雷鳴,糾結(jié)難忍。
服侍的宦官趕忙命人取來取了些太醫(yī)院所制的成藥,悄沒聲地進奉皇帝服用。
那些成藥,都是參酌數(shù)百年來的驗方,精選上等藥材所制,即使是逃離北京,盛京,內(nèi)廷上下也不敢忘,一籮筐的裝走。
皇家的身家性命,可比那些糧食金銀珠寶金貴多了。
這些藥若是及時而服,確具神效,但可惜進用得太晚了些,一無效果。
順治里急后重,忍無可忍,終于不得不起身如廁,一番泄瀉,覺得肚子中舒服了一點,不想回到殿中,坐不到片刻,又有墜漲之感,只好再去。
宦官雖然不懂醫(yī)術(shù),也知道泄瀉最是傷人,看皇帝拉得臉色蒼白,一邊伺候著他躺下休息,一邊命宮中的小太監(jiān),趕忙去請?zhí)蟆?br/>
“可傳太醫(yī)了嗎?”大玉兒驚道。
“主子沒讓去請?!?br/>
“糊涂!”大玉兒悚然動容:“主子說什么就是什么嗎?他疼惜下面,你們不知感恩,就由著他的幸子來嗎?去,到太醫(yī)院傳太醫(yī)來?!?br/>
這一面,皇太后起駕,到了所謂的乾清宮:“怎么,把母后也驚動了嗎?”
“皇上,龍體不虞,干嘛不早傳下面的奴才伺候呢?您自幼體弱,又操心國事,怎么如此慢待?”
母子問候安撫了一頓,這時太醫(yī)也來了。
幾個請過脈案,碰頭說了一句,“皇上萬安?!?br/>
這四個字就如春風(fēng)飄拂,可使冰河解凍,殿中微聞袍褂牽動的聲響,太后大玉兒走了過來,望著幾個太醫(yī)說道:
“皇上今兒多次泄瀉,到底是什么緣故?你要言不煩地,奏稟皇上,也好放心?!?br/>
“是?!毖μt(yī)答應(yīng)一聲,一板一眼地念道:
“如今清明已過,谷雨將到,地中陽升,則溢血。細診圣脈,左右皆大,金匱云:‘男子脈大為勞’,煩勞傷氣,皆因皇上朝乾夕惕,煩劇過甚之故?!?br/>
“那么,該怎么治呢?”
“自然是靜養(yǎng)為先……。”
“靜養(yǎng),靜養(yǎng)!”順治皇帝忽然發(fā)怒,“朕看你就會說這兩個字!”
幾個太醫(yī)忙跪下。
大玉兒安撫了幾句,讓其睡下才出門:“你們幾個與我如實說來,到底如何。”
“陛下操勞過度,路上又得了風(fēng)寒,不曾歇息,再加上水土不服,驚憂傷神……”
“廢話少說!”大玉兒怒斥道,一雙圓目此時仿若是母夜叉,把人嚇三魂離體。
太醫(yī)們不敢再說,只是跪地磕頭:“多則月余,少則三五天……”
“滾出去!”大玉兒揮舞著衣袖,差點就倒下,多虧了一旁的侍女攙扶。
她扶著額頭:“記住,該說的話都記在肚子里,老身可不想殺人?!?br/>
“是!”
夜里,一應(yīng)的大將、文臣們紛紛聚首,喜笑顏開,頗為得意。
這一場大戰(zhàn)勝利,對于清軍來說意義非凡。
勒克德渾、尼堪等更是披著鎧甲,渾身充滿的腥臭味,夸耀著自己的武功。
而這時,主持整個會議竟然不是皇帝,而是太后。
“皇上著了風(fēng),已經(jīng)歇下了,今個就我來主持吧。”
大玉兒端坐著,隨口道。
勒克德渾這時匯報道:“稟圣母皇太后,此戰(zhàn)我軍斬殺五千羅剎人,俘虜兩萬余,逃跑不過一萬罷了,可謂是把他們殺得神魂顛倒,難以自知?!?br/>
“料想那羅剎人再也不敢小覷咱們?!?br/>
“甚好!”大玉兒點頭:“寧首輔,有功必賞,這是咱們大清的規(guī)矩,內(nèi)閣一定要統(tǒng)籌好,無論是土地還是錢糧,都應(yīng)該盡快的發(fā)下去?!?br/>
“臣知曉了。”寧完我點頭,只是臉色有些難看。
一旁的索尼等文臣同樣如此。
相較于那些武夫,他們這些讀過書的人自然腦袋靈活,西遷開始時,皇帝就著了風(fēng)寒,身體一直很虛弱,可謂是藥不離口。
如今竟然病倒,且不能理事,由此可見其之身體,怕是已經(jīng)到了強弩之末。
好不容易迎來了一場大勝,難道又要換一個皇帝嗎?
這對于大清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翌日,順治終于睡醒了,他靠在軟榻上,臉頰明顯發(fā)白,宛若紙張,雙目不如以往的犀利。
其無力的樣子全然沒有以前端正挺拔的姿態(tài),不過無甚血色的臉上依舊帶著高興的表情。
“朕有恙,但心里高興?!表樦蔚溃骸捌缴?,坐下與朕說說話?!?br/>
眾臣松了一口氣道:“臣等謝陛下恩?!?br/>
不過坐的時候依舊有點拘謹緊張,不敢像其那樣整個身體都靠在榻上。
“此戰(zhàn)后,我大清終于可以立足本地,重新建立朝廷了。”
“這國都,不知取何名為好?”
眾人啞然。
不過,順治并沒有給他們多少時間:“就喚作遼京吧!”
“遼水肥美,似乎只能在夢中見到了?!?br/>
一時間,氣氛竟然有些感傷起來。
所有人都意識到皇帝的身體,定然出了大狀況。
大玉兒眉頭一皺,剛想安慰一句,就被順治打斷:“母后你就不要安慰了,我對于自己的身體清楚的很?!?br/>
“雖然太醫(yī)們百般隱瞞,但朕還是清楚的,湯師也告訴我了?!?br/>
大玉兒橫了一眼湯若望,她都忘了這個西夷人了,他也會醫(yī)術(shù)。
“太后,陛下的身體,他自然有權(quán)利知道具體情況。”湯若望沉聲道。
大臣們紛紛動容,忙不迭跪下。
這時候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這位順治皇帝,已然時日無多了。
“我之數(shù)子,誰人可當?”
順治眉眼一沉,問起了眾人。
雖然這些年來一直奔波,但順治納下妃嬪卻是不少,幾十個總是少不了的。
都是一些滿人,蒙人,漢人則寥寥無幾。
所以如今雖然沒有成年的兒子,但半大小子卻有數(shù)人。
首先是皇次子福全,年若十五,老實憨厚,有大將之風(fēng)。
三子玄燁,十四歲,聰明機靈。
五子常寧,如今不過十歲。
這三位皇子是最佳的選擇,太過于年幼的話,夭折的風(fēng)險就多了。
而說到底,只有福全和玄燁最適合。
尤其是福全,作為皇長子,無論是在身世背景,還是在年齡上,都是最適合的人選。
眾人的選擇自然如此。
不過大玉兒卻蹙眉不語。
對于福全她自然喜歡,但卻不滿意其老實的性格,大清幾代雄主,哪一個不是梟雄之姿?
就算是福臨,也是百折不撓。
如今大清剛立足,就應(yīng)該選一個機靈聰慧的。
問完了大臣,順治又將目光看向了湯若望,這位他最信任的男人:“湯師,你覺得呢?”
“臣的意思與大家不同,皇三子玄燁最適合?!?br/>
“為何?”不顧眾人的怒氣,順治繼續(xù)問道。
湯若望毫不理會眾人的怒氣,沉聲道:“諾蓋草原環(huán)境復(fù)雜,陛下之所以病重,水土不服也是重要原因。”
“其他的疾病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天花更是不治之癥。”
“而玄燁卻得過天花,這就意味著他以后不會再受到天花的侵擾。”
“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的君主,是大清目前最需要的?!?br/>
此話一出,眾人倒是陷入了思考。
天花,這種在他們?nèi)氡本┑闹夭?,就已?jīng)在軍中傳來,人人畏之如虎。
草原上更是零星可見。
有個不怕天花的皇帝,這是最好不過。
“母后?”
“我也覺得玄燁不錯?!贝笥駜赫J真道:“他適合作為大清的皇帝。”
順治又看了一眼眾人,閉上了眼睛:“那就選玄燁吧!”
半個時辰后,皇三子玄燁就被封為太子,成為了大清第一個太子,也是第四位皇帝。
纏綿病榻數(shù)日后,在第八日,順治終于病死在床榻上,享年二十九歲。
自幼登上皇位,再到親政,掌權(quán),他幾乎沒過上幾年安穩(wěn)的日子,逃亡伴隨了其一生。
故而,群臣上廟號為世宗,守成令主之意,算得上是中上了。
至于謚號,則為體天隆運定統(tǒng)建極英睿欽文顯武大德弘功至仁純孝章皇帝。
其葬在遼京城以東三十里。
之后,太子玄燁登基,改明年為光武元年,意為光大武功之意。
一應(yīng)的大臣自當賞賜,不過最重要的是太后大玉兒被加封為太皇太后,定徽號為:“昭圣慈壽恭簡安懿章慶敦惠溫莊康和仁宣弘靖太皇太后”。
殘清在里海,正式開始延續(xù)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