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好事連連。莢
    拼音大成后，歷經(jīng)十余年，《前明史》也終于大功告成。
    以總編撰趙舒為首的史官們，查閱了大量的資料，總消耗超過兩百萬的代價，將這本兩百余年的明史編撰完成。
    自然，其一如既往地使用文言文，總字?jǐn)?shù)突破了千萬，達到了一千八百萬字。
    如果這在后世，不過是幾百兆的內(nèi)存罷了，但在如今，卻是堆滿半個房間的書。
    純手工抄寫，都是正統(tǒng)的館閣體。
    看著一本本的書籍，朱誼汐感慨萬千：
    在古代編個書真的是太難了。莢
    年邁的前內(nèi)閣首輔、酂國公趙舒，佝僂著站在一旁，臉上滿是欣慰。
    原本斑白了兩鬢，此時須發(fā)皆白，多年來的編書，幾乎是讓他身體虧損的厲害。
    但精神上的愉悅，卻又讓他甘之若飴。
    「陛下，《前明史》共三百六十二卷，包括本紀(jì)二十四卷，志七十八卷，列傳二百四十七卷，表十三卷。
    記載了自太祖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至思宗崇禎十九年（公元1646年）二百七十八年的歷史?！?br/>     趙舒捋了捋胡須，精神抖擻地述說著：「臣等秉承圣意，遵循真切之道，求真務(wù)實，對野史求真去假，并且去往各府縣查閱鄉(xiāng)志，筆記，碑文互相印證。」
    「孤例不采，口傳不納——」莢
    說白了，這本前明史，相較于其他史書，最大的不同就是采納了民間的野史。
    包括不限于筆記，傳說，碑文，私史等，然后進行印證，求真去偽。
    別誤會，這些野史基本上只是人物傳記部分，關(guān)于朝廷和皇帝的部分，自然是如實記載。
    如，建文納入正統(tǒng)帝廟。
    但同時，對其蠻橫削藩，不顧親親之德的行為，也進行了貶斥。
    還有，明憲宗萬貴妃之事，其在前期墜落龍?zhí)サ故钦娴?，畢竟只要自己能生，就不允許其他人登上太子之位。
    畢竟她比明憲宗大十七歲，憲宗登基時已經(jīng)三十五歲了，其生下的皇長子薨后，隨著年紀(jì)的增長，不得不放棄迫害。莢
    后宮子嗣立馬就充盈起來。
    但一來，時間較短，皇次子在成化五年就生下，孝宗誕生在成化六年。
    歷朝歷代這種事還少嗎？
    二來，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憲宗默認(rèn)的。
    所以對于民間傳聞萬貴妃迫害孝宗，凌迫妃嬪子嗣，這倒是不得當(dāng)真。
    畢竟萬貴妃與憲宗恩愛，自己無法生子，又豈會讓憲宗絕嗣？
    同時，也莫要小看了憲宗皇帝的手腕。莢
    他可以寵愛一個女人，但不可能溺愛到讓自己沒有后代。
    當(dāng)初憲宗繼位，皇后鞭撻萬貴妃而被廢后。
    但他卻出其不意，讓老實的王氏擔(dān)任皇后，也不讓萬貴妃為后，且讓她當(dāng)了一輩子的皇貴妃。
    顯然，從這點就能看出其洞若觀火的能力。
    至于民間的那些成祖是朝鮮女所生，而非馬皇后所生等野史流言，更是被駁斥。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敵人。
    就連當(dāng)初的建文，都沒有直接否認(rèn)其嫡子地位，朱棣的嫡子身份不可能為假。莢
    況且，當(dāng)年皇五子朱橚，在洪武三年封吳王，十一年才改封周王，其是朱棣胞弟，同樣也能證明其身份。
    若不是嫡幼子，老朱會封他為自己之前的爵位？
    若不是親弟弟，朱標(biāo)會同意？
    類似的流言，也一一被駁斥，可謂是大快人心。
    「恩！」
    皇帝隨意翻閱著，感慨著這滿本文言文，讀起來是真的難了。
    「讓有司抄閱數(shù)份，一本放置南京，一本在鳳陽?！骨v
    「對了，也給秦王、齊王一份，讓他們長長見識?！?br/>     「是！」眾臣點頭。
    「趙先生辛苦了?！?br/>     朱誼汐看著其略顯憔悴的面容，不由感慨道：「如今大功告成，您就回家好好的修養(yǎng)吧！」
    「來呀，賜趙先生藥膳，再拿幾柄玉如玉如意過去——」
    「是！」
    趙舒到底是年老了，沒有以往的倔強，點頭道：「老臣就愧領(lǐng)了?！骨v
    而他身后，大量的史官，則眼巴巴的看著，心里止不住的羨慕。
    皇帝哪能厚此薄彼，他回首道：「諸位辛苦了?！?br/>     皇帝的一聲感謝，讓這群滿臉書卷氣的史官們大為感動，恨不得以頭搶地，就此死了也值了。
    「朕不會忘了大家的，朝廷也不會忘了你們?！?br/>     留下這句話后，朱誼汐這才踏步而去。
    這時，史官們一個個也是喜氣洋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了史書刊發(fā)后的影響。
    對于他們這些讀書人來說，跟隨這本《前明史》名留青史，這一輩子也算是值當(dāng)了。莢
    顧炎武同樣也是這種感覺。
    渾身的骨頭似乎都輕了三兩。
    使命感，榮譽感，著實讓人激動。
    他快步而行，準(zhǔn)備回家洗一次澡，徹底將那些厚重甩去。
    「顧兄，要不咱們一起去狀元樓？」
    「是啊，那里的曲唱的不錯，在京城是一等一，咱們那么多年都沒去幾次?！?br/>     幾個要好的忙拉住他，發(fā)出了邀請。莢
    對此，顧炎武苦笑道：「饒了我吧?！?br/>     「我在腦子里滿滿的都是書，哪里還吃得下去酒？」
    「改日，改日，我得回去把這滿腦子的漿糊洗掉，也好喝酒不是？」
    這番話，得到了眾人的認(rèn)同。
    編史書，這不僅是件榮譽，同樣也是一個政治任務(wù)。
    稍微有點差池，或者立場有些偏移，被皇帝看不上眼，那就出了大事。
    精神壓力是極大的。莢
    所幸完工了，還不得回去好好休整？
    話一到這，所有人都感覺到精疲力竭，都想盡快的回家睡一覺。
    顧炎武并不缺錢，而且擔(dān)任史官后，朝廷自然發(fā)放了俸祿。
    紹武朝的新俸祿優(yōu)厚，自然讓他衣食無憂。
    故而，他租了個二進小院子，住著一家人和學(xué)生，倒是也其樂融融。
    剛坐著馬車回到家中，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黃宗羲？」莢
    「哈哈哈，顧兄，別來無恙??！」
    黃宗羲穿著長袍，帶著方巾，猶如一個老儒生，臉上的書卷氣不減分毫，但又貧，多添了幾分官色。
    「數(shù)載未見，黃兄怕是又要升官了吧？」
    顧炎武瞅著他神采飛揚，倒是不由得笑道。
    「此次回京述職，倒是頗有些收獲。」
    黃宗羲攬著其胳膊，向院內(nèi)走去：「我等年歲較大，地方、北京折騰了十幾年，今個算是如愿?！?br/>     只見他嘴唇一翹，胡須騰起，幾乎快戳到了鼻孔：「太仆寺卿?！骨v
    顧炎武雖然遠(yuǎn)離了朝廷，但到底也是讀書人，對于朝廷的官職倒是清楚的很。
    太仆寺卿，從三品銜。
    被譽為小九卿。
    如今侍郎為從二
    品，尚書為正二品，其再往上爬，那就是八部侍郎了。
    無論是哪一部，對于讀書人來說，可謂是直接邁進了權(quán)力中心。
    在前朝，小九卿職權(quán)太小，一直是養(yǎng)老摸魚的地方，而在如今的紹武朝，卻是踏板。
    甚至官場上流傳：地方勞累過多，在小九卿任上休息，順便熟識官場。莢
    實際上，卻是繼續(xù)磨礪其心志。
    如今八部侍郎，七成都是小九卿擔(dān)任，可謂是前途遠(yuǎn)大。
    黃宗羲自然是驕傲的很。
    「小九卿，那可是個好位置?！?br/>     顧炎武嘆道：「也不枉你奔走數(shù)載。」
    「官場嘛！」黃宗羲感慨道。
    「等等，你去西域，不是說要待夠六年嗎？」莢
    「已經(jīng)六年了?！裹S宗羲翻了個白眼：「去時四十六，如今五十五了?！?br/>     「豈止待了六年？那是十年??！」
    說到這，黃宗羲無奈道：「這幾年安西南征北戰(zhàn)，我等官吏脫身不得，不過卻可以升官?！?br/>     「某擔(dān)任南疆布政使一任，故而能入京來…」
    聽得其言語，顧炎武才恍然。
    原來在安西，由于北疆和南疆地域和文化，乃至于人種差異，故而安西選擇分而治之的手段。
    換句話來說，名為一省，實際上卻是兩省。莢
    北官南任，南官北任，互相參雜，從而維護大明的統(tǒng)治。
    沒辦法，相較于蒙古人和葉爾羌人，漢人實在是太少了，不得不大小相制。
    也如此，安西省由兩個布政使處理民政，算得上是稀奇的。
    當(dāng)然，按察使、學(xué)正等，都是一個。
    由于治民手段高明，再加上進士出身，所以得到吏部的看好，直接入京為官。
    「我現(xiàn)在倒是不后悔了?！?br/>     黃宗羲與顧炎武坐下。莢
    他神情復(fù)雜道：「如今，我終于趕能看到鄭森的背影了?！?br/>     顧炎武莞爾而笑。
    吃盡了苦頭，黃宗羲才回到北京。
    但是，卻發(fā)現(xiàn)，早在他兩個月前，鄭森這家伙，就已經(jīng)擔(dān)任兵部侍郎了。
    黃宗羲得知時，差點背過氣去。
    但沒辦法，鄭森的勛貴出身，再加上其受皇帝寵幸，得以出使琉球群島，從而為大明多了一個琉球府。
    這般功勛，讓他的底蘊愈發(fā)的雄厚。莢
    知府，分守道，按察使，兵部侍郎，一步一個腳印，穩(wěn)步向前。
    「對了，聽說錦國公快要拿下布哈拉？」
    「應(yīng)當(dāng)沒錯。」黃宗羲點頭：「我在離開安西的時候，錦國公就開始動兵了，他那功勛無雙，布哈拉不值一提?！?br/>     言罷，兩人互訴這些年來的事情，倒是越聊越熱鬧。
    「《前明史》已修成?！诡櫻孜溧嵵氐溃骸噶舷雰?nèi)閣也無刁難，這場數(shù)載的勞累。我可與你相差無幾?！?br/>     「顧兄相為官否？」黃宗羲先是一驚，然后迫不及待地問道：「以史官的資歷，幾年就能趕上我了?！?br/>     「我？不行了。」莢
    顧炎武搖頭苦笑：「如今我習(xí)慣了教書育人，講述圣人之學(xué)，議前明亡國之教訓(xùn)，不想再踏入官場了?！?br/>     很顯然，如今這般閑適的生活，讓他冷卻了為官的心思。
    黃宗羲還要再勸，但顧炎武卻直接道：「就算是某愿意，但這般年歲，怕是做不了幾年了?！?br/>     六十致仕，這是官場明規(guī)則。
    但潛規(guī)則是，四品以下的官吏，五十歲左右就要求其致仕了。
    年紀(jì)
    那么大，學(xué)習(xí)能力就弱，等觀政結(jié)束，怕不是直接嗝屁了。
    甚至在會試中，年歲超過四十的考生，除非文章非常出色，分?jǐn)?shù)高，不然的話就是直接罷黜。莢
    雖然略顯殘忍，但對于官場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而致仕對于八部堂官，內(nèi)閣閣老們來說，等若于無。
    一般情況下，皇帝必然是要留用的，他們還能干幾年。
    臣子這玩意，新不如舊，信任這玩意兒可不好培養(yǎng)。
    等到天擦黑時，一輛馬車停靠在宅門外。
    隨后，王夫之那張留有疤痕的臉，就印入兩人眼簾。
    現(xiàn)年四十五歲的王夫之，精力旺盛，見到黃、顧二人，更是哈哈一笑：莢
    「顧兄，聽說《前明史》編寫成了？你倒是能免除一樁心事了。」
    顧炎武直接道：「沒錯，你消息倒是靈通的很?！?br/>     隨后，他又道：「黃兄，王而農(nóng)如今擔(dān)任大理寺左少卿，比你卻只晚了一步?！?br/>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
    而且大理寺與刑部，都察院并列為三司，重要性遠(yuǎn)大于太仆寺。
    臉上有個救父的疤，真實太重要了。
    這一刻，黃宗羲羨慕的滿肚子泉水。莢
    合著他這一趟安西十年，約等于沒跑。
    「大理寺審不完的案子，準(zhǔn)備過來瞅瞅?！雇醴蛑黄ü勺拢溃骸笡]想到黃兄歸來，倒是幸事。」
    「幸虧跑去一趟，不然還要被你們那個人甩在屁股后面。」黃宗羲百味雜陳。
    「回來就好，到時候咱們兄弟幾個能一起玩樂，倒是最好的了。」
    王夫之高興道。
    此時的，玉泉山莊。
    奔襲數(shù)千里的信使，終于將西北的捷報給送到了。莢
    「布哈拉汗國，完了?！?br/>     朱誼一攤開紙，觀閱一番，就是大笑。
    布哈拉那位置，雖然他不知道未來屬于中亞那個國家，但卻明白，那里是亞洲的十字路口。
    向北是哈薩克，東是安西，南是波斯和莫臥兒王朝，西邊則是黑海。
    遼國要是釘住，無論是向哪里用兵，將來都是極其方便的。
    「擬旨，賜李定國兼含山子，晉賈代化為滁州伯……」
    三四個伯爵封出去后，皇帝就思量片刻，再道：「封賈代化為遼國相，鎮(zhèn)守河中?！骨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