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機甲墓場(十)
不知道此時的盧卡斯是否還很享受當年率兵入侵東湖州,用機甲的機械腳掌將東湖州百姓踩成肉餅時,神經(jīng)元機械聯(lián)結接口傳達給他的快感。不知道此時的盧卡斯回憶起當年攻擊北域松巖大學那一戰(zhàn),想起自己下達的殺光、燒光的命令時是否有那么一點點的自責。不知道此時的盧卡斯是否還記得滅族東湖杜氏時,東湖杜氏中那些民風淳樸,不喜爭斗的老“漁民”后人眼中透漏出來的絕望......</br> 盧卡斯至少想起了舊歷傳下來的兩句老話。一句是不太中聽的,“站著說話不腰疼”。另一句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br> 凡事沒有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就無法激起同樣的感情。眼下百約星域勢弱,原罪遠征軍的鐵騎已經(jīng)殺進百約星域最核心的武玄星。伊瑞星同聯(lián)邦、百約、天啟、影魘四大勢力之間的親近關系明里暗里的擺在眼前。沒得談,沒得打了。</br> 如果遠征軍也像自己一樣,將獸甲的爪蹄踩向自己同胞的軀體。為了有效率的打擊戰(zhàn)術目標而將炮火對準學校和科研機構。無視淳樸百姓們眼中的絕望,揮舞下手里的刀刃,燒光、殺光、搶光......</br> 盧卡斯心頭就像墜著一塊大石,嗓子也堵的說不出話。一種酸澀到無法形容的痛苦感覺從心底里升騰起來,他平生第一次感到無力。即便是自己因為沒有一個“偉大”姓氏而永遠沒辦法成為萊恩委員長的心腹的時候。因為沒有一個“偉大”姓氏,便會因為一些小差錯而遭受排擠的時候......他都沒有眼下的無力感,絕望感。</br> 盧卡斯殺過太多聯(lián)邦人了,他自己也不怕死。雖然沒有一個“偉大”的姓氏,但他卻有一顆對百約人來說足夠偉大的心。將手中的槍狠狠頂在太陽穴上,盧卡斯近乎咆哮的吼著。</br> “殺了我!還百約人民一個容身之所!如果我的命不足以償還代價,那就將恒興財閥所有樸姓族人都殺了,甚至將我手下參與過東湖州一戰(zhàn)的所有兒郎們都殺了!一萬來條性命還不夠讓你身后這小妮子滿意嗎?”</br> ......</br> 唐云平淡的搖了搖頭,“我是來談條件的,我所提出的條件都是教皇大人親自核準的。你無需讓我們滿意,只要做出選擇就夠了。”</br> 聽著盧卡斯的咆哮,感受著盧卡斯對百約同胞的情感。唐云也想起了聯(lián)邦東湖州在炮火中掙扎的樣子,想起北域松巖大學校門前那拼死拼活的一戰(zhàn)。想到柯米婭星域作為戰(zhàn)爭緩沖區(qū),掙扎于聯(lián)邦和百約間近百年的凄慘處境。想起伊瑞星底層平民和奴隸是怎樣在教廷和王室、貴族的壓榨下掙扎......</br> 看著舷窗外的“故地”,看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的機甲殘骸。唐云忽然有一種極端的失望感,對人性的失望,對世界的失望,對戰(zhàn)爭的失望。心頭又一下升起一種極端的真實感。</br> 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殘忍、自私、無聊,甚至是......愚蠢。你可以將鐵騎踏上東湖州,就不允許我將獸蹄踏上武玄星?不輪到自己頭上就感受不到別人的痛苦?甚至還要享受折磨別人的快感?</br> 唐云不想裝了,自己是貨真價實的伊瑞圣子,裝他媽什么裝?作為聯(lián)邦人的時候唐云就把大多數(shù)從舊歷傳下來的傳統(tǒng)文化當成一泡屎,那現(xiàn)在干嘛要裝的神棍兮兮的,穿一件又悶又熱的破袍子?自己一個屌絲出身的土狗命,干嘛非要擠出一個貴族范兒,半死不活的笑容?</br> 解開胸前的扣子,將神職長袍交給努美利婭手中。值得慶幸的是唐云長袍下那件從烏圖爾手里搶過來的T恤衫還比較正常,沒說印著什么太過ART,太過FASHION的圖案,讓他多少還保留一點體面。唐云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了嘴里。深綠色的煙盒,上面裝飾著一只燙金的圣獸圖案。每支煙都是精致的白色煙桿,金色壓著暗紋的過濾嘴。這是柯米婭特產(chǎn),限量版的圣獸牌香煙。而他左臂下由耿林紋出來的夜叉臉紋身也若隱若現(xiàn),略顯猙獰。</br> 這只是一些極無所謂的小細節(jié),但在百約人眼中,這卻又是一個令人煩躁的“大事件”。因為仇星宇和K279部隊代表面前也擺著一模一樣的同款香煙。他左臂下的紋身完全就是聯(lián)邦軍人的風格,線條粗獷、配色簡單而奔放。這預示著某種聯(lián)系,某種關系,某種令百約人極為恐懼的,似有似無的聯(lián)盟關系。</br> “盧卡斯,我原只是把你當個沒有人性的野獸......現(xiàn)在來看,倒是我把你多少看扁了一些。你不是什么野獸,只是一個目光短淺,格局狹隘的‘人’。你眼里只有百約人是人,其他人就是任由你屠戮的動物。你心里沒有無限的宇宙,也沒有無盡的時間。你是一個永遠都無法理解人類這個群體所存在狀態(tài)的,以心中那膚淺道德觀和榮耀感支撐行為的蠢貨。你根本猜不到五百年后的星際格局,也無法回望三千年前本是一家的伊瑞、聯(lián)邦、百約和柯米婭人。你無法理解人類這個族群面對這個世界時的無力,生存意義的虛無,你......”</br> “算了,我沒有義務,也沒有時間評價你。我們交過手,雖然吃了點苦頭,但總還是贏過你一局。過去的怨恨我根本我所謂,我現(xiàn)在僅僅將目光著眼將來,著眼銀翼星系和伊瑞星系的將來。你愛死不死無足輕重,更與我無關。還是勸你珍惜自己那條賤命,也順便珍惜一下其他星域人們的姓名。替我傳個話,回去找委員長復命吧。”</br> “如果你們老老實實按我的計劃走......二十年后,還你一個欣欣向榮的百約星域!”</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