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先知也有執(zhí)念(下)
“唐云,后來的故事你就都知道了。班尼迪克特終究還是客死他鄉(xiāng)了,‘圣印’也終于恢復了它本來應該呈現(xiàn)的樣子,帶著我這份被復制的記憶和人格從一個宿主跳到另一個宿主身上。可無論如何,我這個被復制出來的人格,卻怎樣都無法忘懷遠在伊瑞星,在宗教統(tǒng)治下的蒼生們,無法忘懷我的人民。尤其是,當這樣一個社會丟失了他們的‘圣子’......又該會以什么樣的形式來延續(xù)他們的秩序?”</br> “我覺得我背負了責任,我辜負了伊瑞星的億萬百姓,我感到愧疚,我愧疚于我的人民。我一直期待有朝一日能回到伊瑞星,能以某種方式真的‘救贖’這里的蒼生,也是救贖我自己......我把這個看成是自己即便死掉也還是要繼續(xù)做下去的事情,也就是......我的命運!”</br> ......</br> 這是自從斯博寄生在自己身上以后,班尼迪克特第一次用飽含情感的語氣同自己說話。這感覺讓唐云有些不適應,他已經(jīng)習慣了那個神棍的,總是令人心情平和的聲音。略微嘆氣,唐云苦笑道。</br> “真沒想到,原來你......也不是個純粹的神棍,骨子里竟然也‘扭曲’的厲害。”</br> “一個不相信原罪教,不信神,還滿肚子執(zhí)念的大先知......”</br> “可我不明白,既然你覺得伊瑞星的人們都那么迷信、愚昧,你又為什么對他們戀戀不舍?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他們既然是愚昧無知的人,那不就應該自生自滅,要么靠自己從無知的‘垃圾堆’里爬出來,要么就被愚昧而毀滅么?他們值得你如此?值得讓你這樣的‘英雄’死后還戀戀不舍,念念不忘?”</br> ......</br> “唐云,那你告訴我,你在北域松巖大學的校門前拼死拼活的時候。那些再也不愛了的聯(lián)邦民眾在你心中又是個什么位置?”</br> “既然他們‘再也不愛了’,既然他們很‘無厘頭’,庸俗、愚蠢、可笑。那你為什么橫著手里的刀,頂著死亡的威脅硬生生扛了那么久?”</br> “既然柯米婭星域的大多數(shù)民眾都又窮又無知,素質低下,還推翻了你父親的銅像,甚至在變味的原罪教教義下搞出了巫童這樣的玩意兒,你又為什么愿意接受命運的考驗,跟羅德尼做一場生死決斗?”</br> ......</br> 拉下“駁獸II”駕駛座艙內的戰(zhàn)術頭盔,唐云把臉湊上去,通過機甲內部的視網(wǎng)膜光幕看著甲板上近乎狂歡的烏圖爾們。某種始終纏繞在唐云周圍,無法言喻的孤獨感竟然開始慢慢的淡去。</br> “自從走出天啟集中營以來,我見到了許多人,做了許多事。也因此越來越發(fā)現(xiàn),脾氣‘扭曲’的人也不止我一個。身邊的很多人都很‘扭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zhí)念’。葉小萱總是搖晃在小女生與女流#氓之間,藍毛想做個了不起的人,又偏偏心甘情愿于自己小混混的命;杜峰明知道自己該去做他的大少爺,接他老爹的班。卻一心向武,總跟家兵們混在一起,還總想著參軍,當個‘兵王’什么的。杜潤......她原本知道我們倆是‘不合適’的,卻總是......這就不提了,秦水雁倔的像一頭母老虎我也不提了,羅德尼那種變#態(tài)我就更不提了,就連宋明浩那種人不也還是搖擺在天啟、軍營之間,搖擺在服從命令和相信同袍戰(zhàn)友之間么?”</br> “現(xiàn)在就連你這個......脾氣、性格什么的,在我心中都近乎完美的‘大先知’竟然也有這么多的執(zhí)念,也是這么‘別扭’。我越來越懂了,沒有誰的人格是如白紙一樣干凈,像激光尺一樣筆直的。我終于覺得自己算是個‘正常’人了。”</br> “要說我做出的那些‘荒唐事’......我也說不上為什么,我就是覺得自己應該去做。”</br> “我是光構師、機械師,也許是習慣了去改造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吧?所以,如果我不喜歡這個世界,當我有點能力做些什么的時候,我就要去試試,去試試怎么改造它!這就跟改制一枚結晶或者升級一臺機甲什么沒什么不一樣。”</br> “既然是一個人,是整個自然界中極為少見的,擁有自#由#意#志的生命,那就不該隨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墮落在庸眾的海洋里面吧?我不喜歡被人海淹沒的那種窒息感,僅此而已吧。”</br> ......</br> 班尼迪克特同唐云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唐云又掏出一根煙,繼續(xù)嘗試著吐出那種極圓的煙圈兒。直到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以后終于嘆了口氣。</br> “我也的確該做點什么,至少不能讓星門附近囤著的將近二百艘星艦真的開到柯米婭星域去。至于你說的,沒有‘圣子’以后,伊瑞星社會將以什么樣的形式來延續(xù)它的秩序......我覺得我們已經(jīng)找到答案了,而且這不是個好答案......如果力所能及的話,我會替你做些什么的。不管你是寄生體還是擁有個人意志的一張臉,我欠了你們太多的人情了。”說著話,唐云也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了句舊歷時期的老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br> 在客運星艦的船艙里,唐云有意無意的聽到了許多關于伊瑞星原罪教廷的消息。稅收、“圣工”、“圣戰(zhàn)”、奴隸、救贖一個人的靈魂的權力......作為聯(lián)邦人,作為擁有很多人格和記憶的寄生獸,唐云和班尼迪克特都知道這些東西的背后指向著什么。</br> 心有靈犀,不用多言。</br> 一人一獸住了嘴,同時望向“駁獸II”機甲座艙正前方那仿佛小窗戶一樣的電腦光幕。看著“窗外”繁星點點的星際默默無言。</br> 會有那么一天,人性也可以像這漫天的星光一樣純粹、干凈么?不至于總是沉溺于利欲熏心的泥沼之中?</br> 原罪教廷、教皇大人......</br> 既然你們已經(jīng)代替圣子,做了替伊瑞星百姓“贖罪”的那個“騙子”;既然你們想把戰(zhàn)爭的火焰燒到聯(lián)邦星域,那咱們就走著瞧吧。</br> 讓我們看看,伊瑞星到底需要一個什么樣的“圣子”......</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