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江城的天氣總是陰雨綿綿,一年四季仿佛都有下不完的雨。
窗外天幕暗沉,明明已經(jīng)開春了,一遇上下雨天就跟隆冬臘月一樣,透著一股陰冷勁兒。
如果不是窗外那樹茵茵新綠,沒人會覺得這是人間四月。
高三·17班的教室一片嘈雜,嬉鬧聲交談聲不絕于耳,完全沒有高考臨近的緊張感。
“枝姐!”
“枝姐!快醒醒!吃瓜了!”
靠窗最后一排側(cè)臉趴著的女生被驚擾,長睫微顫,蹙眉坐直了身體,狹長的鳳眸微斜,極為不悅地看著湊上來的女生。
商大小姐的起床氣犯了。
不過這名女生正在興奮中,也沒有被嚇住,反而嬉皮笑臉地拉開后排的空椅,在商枝旁邊坐下。
“枝姐!你猜這次是誰的八卦?”
商枝極沒耐性:“愛說不說!”
“是沈嘉致!沈神啊!”
“?”
商枝這才掀起眼皮,很快又想起自己上個周第99次被這個人拒,眉頭皺得更緊,“沒興趣。”
關(guān)于沈嘉致的消息,對她來說多半都是壞消息,這人被樂道的除了次次考第一,就是跟他們口中的女神溫晴曦那點(diǎn)捕風(fēng)捉影的關(guān)系。
商枝早十八年就聽膩了。
反正不會是好消息。
見她興致缺缺,鐘羽彤反倒不再吊胃口,“沈家出事了!”
“嗯?”
“沈嘉致他爸帶著小三去了國外,他們家好像還牽涉到一些經(jīng)濟(jì)案,欠了很多錢,沈嘉致這次只怕連書都讀不成。”
坐在前排的女生八卦地回頭,“學(xué)校應(yīng)該會讓他高考的,他可是我們學(xué)校的門面,只是會不會影響他的學(xué)習(xí)就很難說。”
“對呀,就算考上了,他也未必有錢上大學(xué)。”
“現(xiàn)在的助學(xué)貸款那么多,他成績那么好,還拿過奧賽獎,上大學(xué)應(yīng)該也沒問題吧?”前排女生道,顯然她也聽到了一些風(fēng)聲。
“你這就不懂了,他爸到處欠錢,那些債主說要讓沈嘉致還,不還就不準(zhǔn)他上學(xué)。這次沈嘉致絕對跑不掉,聽說他們的房子都被銀行拍賣了,今天沈嘉致都沒來學(xué)校……”
兩女生津津樂道地討論起來。
商枝從一開始的震驚中回神,垂下眼簾,若有所思。
“枝姐。”鐘雨彤看向商枝,“你要不要去看看沈嘉致?聽說他們家現(xiàn)在搬去城西口了,他媽媽在那邊租的房子。”
“看,怎么不去看呢!”商枝眼底燃起幾絲興奮。
這么好的機(jī)會不去,那簡直對不起自己被拒那么多次失去的面子。
鐘雨彤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誰不知道商大小姐追沈嘉致追了整整三年,上周還對校園男神死纏爛打。
不過上周被男神拒后,商枝還發(fā)誓再也不搭理沈嘉致,果然都是氣話。這不稍有機(jī)會,又巴巴湊上去了?
“枝姐威武!你們家那么有錢,要是幫沈嘉致解決掉這個麻煩,他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嗯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男神再高冷,也會被枝姐的真情打動……”
“誰告訴你們,我要感化他了?”商枝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悠悠然說:“我只是想看看校園男神跌下神壇的狼狽模樣。”
她微微揚(yáng)起唇角,一雙漂亮的瑞鳳眼明艷張揚(yáng),再配上她精致的五官,有種侵略性的、奪人心魄的美。
另兩名女生反倒被她弄得不懂了。
嘖嘖,商大小姐求而不得,因愛生恨,她要報復(fù)男神!
*
綿綿的雨下了一整天,到晚上都沒停歇。
無邊細(xì)雨織成一張寬大的網(wǎng),把整個世界都困在網(wǎng)中央。
城西口的小巷,孤零零的路燈立在巷口,昏暗的巷口燈照不亮暗巷里的骯臟。
身形清瘦的少年被四五名男人困在暗處,重重雨簾和晦暗的光線模糊了少年人的表情,他的唇抿得很緊,唇色被雨水洗刷得很淡。
血水沿著他的臉滑落,襯得那張白皙的臉有種病態(tài)的易碎感。
但那雙眼卻又黑又亮,彰顯著主人的不屈。
“操你媽的,兔崽子!欠錢不還敢打老子!”痞里痞氣的催債人吐了一口血,怒火中燒。
少年冷嗤,似乎不屑與這群人辯解。
催債人又圍著少年毆打。
少年身形清瘦,動作卻很矯捷,對方從他手上討不到多少好處。但縱使身手敏捷,少年以一敵五也終漸落下風(fēng)。
雨水模糊了視線,卻讓人感覺不到冷,只有鮮血涌出的火辣痛感。
這就是城西口老城區(qū),江城最貧窮、治安最亂的地方。城市開發(fā)一路向外延伸,這片昔日繁華之地被時光遺忘,成了尋釁滋事的溫床。
雨幕像一堵墻,將這骯臟破敗的暗巷與一街之隔的熱鬧小吃街分隔開。
“傻逼玩意兒!還以為自己是個少爺!老子今天就廢了你!”
最靠近少年的男人罵咧咧發(fā)泄著,不料卻被少年當(dāng)成目標(biāo),不顧一切后果往死里招呼。少年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他們五個人的對手,所以把目標(biāo)集中到一人身上。
此刻的少年像極了一匹受傷的孤狼,即使窮途末路,也要拉一個敵人陪葬。
男人被打得慘叫連連,少年身上也感受到了雨滴般密集的拳腳相向。但他不肯服輸,依舊拽著那個倒霉鬼往死里揍。
暗巷里都是男人的慘叫,聽上去特別凄厲。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一道強(qiáng)光掃進(jìn)暗巷。
過于強(qiáng)烈的光驅(qū)逐了這一片黑暗,也照亮了最血腥的一幕。
光線太強(qiáng),圍毆少年的四名男人被晃花了眼,也有些心虛,動作稍有遲疑。
少年見機(jī)抽身而退。
“媽逼!是誰?”彪形大漢唾了一口,對那道強(qiáng)光很不滿。
大概是摸不清來人身份,地痞們有些心虛,便沒再急著對少年動手,轉(zhuǎn)而看向巷口。
刺目的遠(yuǎn)光燈變成了近光燈,一名高大的青年撐著傘從駕駛位走出,繞過車頭,拉開后排車門。
穿著藍(lán)色高中校褲的長腿從車?yán)镞~出,青年把寬大的黑傘遮到出來之人的頭頂。
下車的竟是個十七八歲的高中女生,還穿著江城高中的校服。
少女嘴上含著一顆棒棒糖,五官明艷張揚(yáng),即使沒有完全長開,也絲毫不減姝色。
大概是她長得瘦高矜貴,那一身爛大街的古板校服穿在她身上,竟也變得十分時髦合身。
她完全沒被巷里發(fā)生的一切嚇住,反而有幾分興致昂揚(yáng)。
她的視線落在少年身上,可惜少年低著頭,似被抽走了渾身力氣般,靠在一根距離地痞和少女中心點(diǎn)的廢棄電桿上。
他沒有看來人,整張臉掩在陰影中,像被黑暗籠罩的困獸。
她取出嘴里的棒棒糖,嘖聲道:“都什么年頭了,還興□□那一套。大叔,知不知道這樣欺負(fù)學(xué)生是犯法的?”
少女的聲音清脆悅耳,有著不諳世事的單純。
當(dāng)然,這只是表象。
地痞們見不是民警,頓時松了口氣,不屑嗤笑,“哪里來的初中生?沒事滾遠(yuǎn)點(diǎn)!”
少女充耳不聞,徑直朝少年走去。
她到少年面前站定,青年的傘還遮在她頭頂,可她卻推開傘柄,任性道:“陶哥,你擋著我的光了!”
青年:……
傘被挪開,巷口的光線照了進(jìn)來,映照出少年慘白的臉。這張高冷俊秀的臉依舊好看,還有鮮血淋漓的傷口和青紫的痕跡。
他眸光冷淡,隔著濛濛雨簾與眼前少女對視。
少女微微瞇眼,抿了一口唇說:“沈嘉致,給我當(dāng)貼身保鏢,我?guī)湍憬鉀Q這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