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jié) 北巡幽州
迎著春日飄揚的柳絮,蔡吉駐馬立于高崗之上。在她的腳下一隊隊衣甲鮮明的兵馬正穿過浩瀚無垠的河北原野,一路朝著幽州重鎮(zhèn)涿城挺進(jìn)。然而她此刻的目光卻完全被鎖定在了手中的一份戰(zhàn)報之上。
眼見蔡吉緊繃著臉沉默不語,一旁的崔林忍不住小聲探問道,“主上,可是邯鄲有變?”回過神來的蔡吉,一邊將戰(zhàn)報收入袖中,一邊唏噓道,“張南與焦觸將袁熙的首級獻(xiàn)給了曹操?!?br/>
雖說一早就料到袁熙是抱著求死之心離開河間趕赴邯鄲,可真當(dāng)蔡吉讀到袁熙的死訊之時,她還是忍不住在心中一陣悵然。甚至多少有點理解了當(dāng)年曹操處死陳宮時的心情。有些人固然“迂腐愚忠”,卻總讓人難以釋懷。而有些人縱然“識時務(wù)”,卻終究讓人瞧不起。果然蔡吉的話音剛落,身邊的文武便響起了一片嘩然之聲。為人忠義的太史慈更是憤然冷哼道,“張南、焦觸弒主求榮,必為世人所不齒?!?br/>
太史慈大義凜然的斥責(zé)贏得了周遭同僚的一致附和。就連賈詡也跟著捻須頷首道,“子義將軍言之有理。想必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袁家門客前往張、焦兩家尋仇。”
對于太史慈的義憤填膺蔡吉并不感到意外,可賈詡的一席話語卻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至少在蔡吉的印象當(dāng)中賈詡從來就不是一個看重忠義的人。覺得對方話里有話的蔡吉下意識地扭頭望向賈詡。
迎著蔡吉征詢的目光,賈詡又不咸不淡地冒出一句道?!皬婟堧y壓地頭蛇啊。”
強龍難壓地頭蛇,是蔡吉早年同賈詡分析徐州局勢時說過的一句話。此刻賈詡原封不動地將這話還給蔡吉,讓先前還有些狐疑的蔡吉頓時茅塞頓開。正如賈詡提醒的那樣,張南和焦觸是幽州的豪強。只要張、焦兩家在幽州的勢力繼續(xù)存在,難保曹操不會利用二人染指幽州。故而對于一心想要吞并幽州的蔡吉來說,當(dāng)務(wù)之急還需快刀斬亂麻地乘亂處理掉張、焦兩家。只不過礙于曹蔡聯(lián)盟的關(guān)系,蔡吉眼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派遣手下兵馬前去鏟除張南和焦觸在幽州的勢力。賈詡當(dāng)然也考慮到了蔡吉為難之處。于是便提出了“尋仇”之策。至于這尋仇之人是“袁氏門客”,還是其他什么人,那可都由她蔡吉說了算了。
想到這里。蔡吉旋即沖著賈詡頷首道,“確實。善惡到頭終有報?!?br/>
眼見年輕的主上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賈詡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而蔡吉則圈轉(zhuǎn)坐騎,領(lǐng)著一干文武縱馬下坡,與山下浩浩蕩蕩的大軍一同趕赴涿城。
張清率部進(jìn)駐涿城已有三個月,期間他不僅肅清了涿郡以及廣陽郡境內(nèi)的袁氏殘余勢力,同時也威懾了幽州邊地的烏桓、鮮卑諸部,令其不敢輕舉妄動。雖然論面積蔡吉只占據(jù)了三分之一個幽州,但齊軍所控制的區(qū)域卻是整個幽州最為富庶的郡縣。因此一經(jīng)得知齊侯北巡涿郡,幽州的諸多勢力便忙不迭地趕來涿城恭迎新主人駕臨。這其中既有早與蔡吉合作的李敏、王烈等豪強,也有新近向齊軍投誠的官吏。漁陽長史田豫便是其中一員。
已過而立之年的田豫,字國讓。漁陽郡雍奴縣人。年少時曾托身于劉備,深得劉備看重,但因母親年老多病,當(dāng)時的田豫未隨劉備一起南下。以至于大感遺憾的劉備抹著淚對其依依不舍道,“恨不與君共成大事也?!?br/>
在家鄉(xiāng)隱居了一段時間后。田豫被公孫瓚任命為東州縣令。公孫瓚與袁紹爭霸河北之時,部將王門背叛公孫瓚,為袁紹率領(lǐng)一萬余人圍攻東州城。正當(dāng)城中軍民恐懼異常,準(zhǔn)備投降之時,田豫卻只身登上城墻對王門說:“卿為公孫所厚而去,意有所不得已也;今還作賊。乃知卿亂人耳。夫挈瓶之智,守不假器,吾既受之矣;何不急攻乎?”王門聽罷慚愧地退走了。不過田豫雖替公孫瓚守住了東州,卻始終不得公孫瓚重用。不久之后公孫瓚殞命易京,群龍無首之下,當(dāng)時駐扎漁陽郡的鮮于輔被底下軍民推舉為太守。鮮于輔與田豫素來關(guān)系很好,便任命田豫為太守府長史為其出謀劃策。
眼瞅著中原群雄并起,鮮于輔一直不知依從誰才好。而田豫則認(rèn)為奉有天子的曹操比華而不實的袁紹更有實力一統(tǒng)天下??蛇€未等田豫建議鮮于輔投靠曹操,張清與龐統(tǒng)、張遼等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連拿下了涿郡、廣陽兩郡以及漁陽郡北部的三個縣。懾于齊軍的威勢,鮮于輔旋即派遣田豫作為使者趕赴涿郡,獻(xiàn)上錦帛財貨以示投誠。
其實對于蔡吉,田豫并非一無所知。無論是早年以天崩地裂之術(shù)攻克易京,還是后來在延津以水師逼死袁紹,蔡吉用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向天下人證明了她是足以制霸一方的大諸侯。然而就算是如此,田豫依舊不看好蔡吉的前景。在他看來蔡吉能以一介女子之身,成為一方諸侯著實不容易,可其成就也僅限于如此。天下間最終能一統(tǒng)江山的諸侯只一個,那就是“奉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其他諸侯皆不占有大義,頂多只能割據(jù)一時之地。這種情況下,蔡吉若是懂進(jìn)退,借由曹蔡之間的姻親之盟,或許還能得一善終。若其不知進(jìn)退,刑政失和,那怕是連當(dāng)初的袁紹都不如。
抱著以上的觀點,田豫在奉命來涿城投誠之余,亦在暗中謹(jǐn)慎地觀察著城內(nèi)文武的言行舉止。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將帥僚屬的品行直接關(guān)系著一個諸侯是否知人善用,甚至可以一窺諸侯本人的品質(zhì)。就目前來說田豫對涿城守將張清的評價是為人敦厚,才智不足。不過鑒于張清是蔡氏家將出身。其被委以重任倒也情有可原。相較之下田豫更在意的是曾任樂浪太守的李敏。五十多歲的李敏是幽州的名流之士,其名氣可比田豫要響亮得多。但田豫卻覺得李敏此人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心胸狹窄,怕是難當(dāng)大任。只是聽說李敏在數(shù)年之前就已同蔡吉暗中勾結(jié),想來此番蔡吉進(jìn)駐幽州之后多半會重用李敏。自己日后可得小心此人才是。
站在城門口的張清并不知曉自己已經(jīng)被人暗中觀察品評一番。此時他的雙眼正目不轉(zhuǎn)睛地遙望前方逐漸接近的大軍。在旌旗招展的隊伍中有不少張清熟悉的面孔,像是美須長髯的太史慈,布衣青衫的賈詡。以及緊隨其后的龐統(tǒng)與張遼。然而那個被群臣簇?fù)碇咴陉犖樽钋傲械哪贻p女子,卻讓張清恍惚間瞧著有些陌生。
在張清的記憶力里,六年前的蔡吉還只個纖弱的女孩。驟失雙親,無親無故,卻騎在馬背上傲然地問他“我若出任太守。張大哥還肯追隨我嗎?”當(dāng)時的張清并不相信年幼的少主能成為太守,但出于對老主公的忠誠,他還是毅然發(fā)誓會“誓死追隨”。如今褪去稚氣的蔡吉早已不單單是一郡太守,而是成為了橫跨四州之地的一方諸侯,堂堂御賜欽封的大漢齊侯。以至于張清至今想來都會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無論蔡吉的身份如何轉(zhuǎn)換,張清當(dāng)初發(fā)下的誓言都不會變,因為蔡吉是他張清的少主。
卻見一身戎裝的張清快步上前,領(lǐng)著一干文武躬身相迎道,“見過主上?!?br/>
此時的蔡吉已然翻身跳下戰(zhàn)馬,以略帶興奮的口吻向張清喚道?!皬埓蟾?!此番辛苦汝也?!?br/>
蔡吉的一聲“張大哥”讓張清的心頭暖呼呼的。不過深知主仆之別的他還是謙遜地朝蔡吉拱手一拜道,“主上謬贊。此乃清份內(nèi)之責(zé)?!?br/>
言罷,張清便將身子微微一側(cè),開始向蔡吉介紹起身后的幽州官吏豪強來。除了李敏、王烈這兩位老相識之外,絕大多數(shù)的人蔡吉都是第一次見面。倉促之間最多也就混個臉熟而已。不過當(dāng)張清介紹到田豫之時,蔡吉還是下意識地多看了對方兩眼。
蔡吉之所以如此在意田豫,除了田豫是幽州實力派人物鮮于輔派來的特使之外,更因為田豫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中還是曹魏在北疆的一大戰(zhàn)將。據(jù)史書記載,田豫一生經(jīng)歷東州之戰(zhàn)、代郡之戰(zhàn)、北方大戰(zhàn)等大小戰(zhàn)役共9戰(zhàn),8勝1平。三次斬將,可謂戰(zhàn)績卓越。特別是對陣北方異族,田豫不僅有著經(jīng)驗豐富,且擅長攻心,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田豫并不知曉眼前的女諸侯對他有極高的評價。眼見蔡吉多瞧了自己兩眼,田豫還以為對方是在介意鮮于輔沒有親自到場,于是連忙拱手辯解道,“鮮于將軍正率部征剿鮮卑人,未能來涿郡拜見齊侯,還請齊侯見諒?!?br/>
“無妨。漁陽乃大漢門戶,自是邊務(wù)要緊?!辈碳⑿χ鴶[了擺手,跟著又將目光移向了站在李敏身后的一個少年身上。但見這少年郎身形修長,面若銀盤,年紀(jì)雖僅有十七八歲,但舉手投足卻張弛有道。依照蔡吉這些年的經(jīng)驗,在漢末能擁有這等氣度的人絕不會是等閑之輩。于是她當(dāng)即便向李敏問道,“這位郎君是?”
李敏不動聲色地一甩長袖,替蔡吉介紹道,“回主上,此乃已故盧尚書之子盧毓,字子家。”
“盧毓見過齊侯?!鄙倌暌粋€箭步上前恭敬地朝蔡吉拱手一拜。
“已故盧尚書?可是子干公?”蔡吉明知故問地向盧毓詢問道。莫看眼前的涿城規(guī)模并不大。此地在漢末可是出了不少知名人士,其中最為后世廣為傳揚的莫過于蜀漢昭烈帝劉備與桓侯張飛。不過在漢末的涿城有一個人的名氣比劉備、張飛還要響亮,那人就是劉備的師傅盧植。盧植,字子干,據(jù)說其身長八尺二寸,音聲如鐘。年少時他曾與鄭玄一起在東漢經(jīng)學(xué)大師馬融門下求學(xué),能通古今學(xué),好研精而不守章句。靈帝年間,盧植仕為博士,因其文武兼?zhèn)?,先后官拜廬江太守、議郎、侍中、尚書等職。待到黃巾之亂時,盧植出任北中郎率軍一路連破張角諸賊,斬獲萬余人。然而因不肯賄賂隨軍的宦官,盧植被小黃門左豐詆毀罷官。雖然不久之后盧植又官復(fù)原職,可隨著董卓當(dāng)?shù)腊殉殖?,盧植再次被罷官,并就此隱居鄉(xiāng)里,直至初平三年過世。
果然一聽蔡吉尊稱父親為子干公,盧毓臉上立即揚起了一絲自豪道,“正是家父。”
蔡吉則順勢向盧毓邀請道,“郎君出身名門,想必文武雙全,不知可否愿意入孤幕府供職?”
耳聽蔡吉要招自己入府,盧毓卻遲疑了一下,進(jìn)而推辭道,“謝齊侯厚愛。吾兄早喪,遺有寡嫂孤兒,無人照料。毓現(xiàn)下不能離開涿城?!?br/>
沒料到盧毓會拒絕自己的蔡吉,不禁重新審視了一番面前的少年。其實蔡吉之所以會如此看重盧毓不僅僅出于他是盧植的兒子,更因為盧毓本身在歷史上就是跨越漢、魏、晉三朝的元老重臣。盧毓子孫同樣也在兩晉深受重用。站在蔡吉的立場上,拉攏像涿郡盧氏這等名氣響亮卻暫時沒有實力的世家,乃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因此蔡吉旋即便大度地向盧毓宣布道,“無妨。盧郎君哪日想出仕,孤之幕府隨時為郎君敞開?!?br/>
其實年僅十八歲的盧毓一開始就沒有出仕的打算。他之所以會應(yīng)李敏之邀前來此地迎接蔡吉,關(guān)鍵還是想為盧家保個平安。畢竟盧植在盧毓十歲時就過世了,不久之后他的兄長又死于戰(zhàn)亂。這些年偌大個盧家一直由十多歲的盧毓支撐。但此時聽罷蔡吉如此表態(tài),饒是一心為家族謀劃的盧毓也不禁為之動容起來。以至于他不假思索地就朝蔡吉抱拳謝道,“多謝齊侯賞識。”
更新感言:
偶家寶寶經(jīng)過一個多星期的上吐下瀉,現(xiàn)在終于痊愈了。在此首先感謝眾位書友的關(guān)心與支持。雖然按醫(yī)生的說法秋季病毒性腹瀉是每個寶寶都會發(fā)作的一種病癥??墒沁@兩個星期柳丁還是十分著急。因為這病沒有特效藥,至多用用止瀉貼,喝點益生菌什么的。就算上吐下瀉到脫水,也只是去醫(yī)院掛水而已。可以說是全憑寶寶的體質(zhì)硬扛。由此想到在醫(yī)學(xué)不發(fā)達(dá)的古代,碰上這種事真是只聽天由命了。至于符水治病神馬滴,真滴是瞎貓碰死耗子啊~~~(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