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旅途中,住驛站的時(shí)間并不多,有時(shí)候梁廣帝興致來了,就命令下面的人在野地里安營(yíng)扎寨。我們這些下人就擠在臨時(shí)的帳篷里面,一般來說,我們是四個(gè)婢女住在一起。除了我和七巧,還有五皇子的侍女環(huán)佩,陳貴妃下面的一個(gè)小婢女可薇。
其他的宮女我并不熟。七巧又常常被十三皇子傳喚,所以我和七巧單獨(dú)在一起說話的時(shí)間并不多,但是可以看出十三皇子很依賴七巧。
車隊(duì)行進(jìn)到一半,在塔谷看見一片非常漂亮的平原,梁廣帝下令駐扎,說是旅途勞累,要休息一日。我們接到命令,剛下車,就看到一只五彩鳥雀從天上飛過。我趕緊拉著順公公,喊他看,十一皇子正好站在旁邊,我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他就從旁邊的士兵身上拿出弓箭。眼花繚亂之際,那只鳥雀已經(jīng)已經(jīng)被利箭穿過喉頭,應(yīng)聲而落了。
我和周圍的士兵都驚得合不攏嘴,半天那些士兵才歡呼起來,說十一皇子好身手,是將才。到底是年輕氣盛,被夸獎(jiǎng)的十一皇子臉上明顯有喜意。周圍的士兵又慫恿,說是陛下親臨,就有珍稀鳥雀出現(xiàn),讓十一皇子去梁廣帝面前邀功。他們一邊說,一邊就拉著十一皇子去了梁廣帝的御輦。
因?yàn)榭梢孕菹ⅲ由现車娜硕伎涫换首樱乙灿行└吲d,可是轉(zhuǎn)頭看順公公,他卻面帶郁色。我不明白,也不好再問。因?yàn)橄娜仗鞜幔允换首用咳斩家丛。瑩Q下來的衣服自然是我去清洗,這些日積存了幾件,今日我在途中看到不遠(yuǎn)處有河流,所以扎營(yíng)之后,我就端著水盆去漿洗衣物。
河水很清澈,而且這樣流動(dòng)著,嘩啦啦的聲音也顯得很熱鬧,周圍景色迷人,樹葉清脆,太陽還沒下山,照得周圍樹影婆娑,野生植物橫生出來的枝節(jié)比宮里刻意修剪的枝條更加美麗。
我看著這些景色不由得想起家鄉(xiāng)的各種景色,有些感懷,正發(fā)呆。突然有人“噗通”一聲跳進(jìn)河中,巨大的水花一下子噴了我一頭一臉。“誰啊?!”我一下子叫了起來,等我擦干凈臉才看到,十一皇子穿著衣服立在河水中,臉色冰冷。
“十…十一皇子…”我立刻很孬種的放低語氣:“你洗浴啊?要不要我給你準(zhǔn)備換洗衣服啊?!”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說:“你過來!”“我啊?”我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又指了指自己。他不說話,就是一直看著我。我只能磨磨蹭蹭的靠近他所在的河岸。“再過來一點(diǎn)。”他冷淡的說。“再過去就要掉河里了… …”我癟癟嘴。可腳下也不敢停,只是努力保持自己,不要掉進(jìn)河里。
可是緊接著,他突然一把拉住,將我拽進(jìn)了河里。夏日雖然天熱,但是我并沒有做好準(zhǔn)備,而且我不會(huì)水,本來只到腰間的河水也將我嚇得夠嗆,在水里撲騰著,喝了不少水。而且我雙腳不穩(wěn)沒有著力點(diǎn),根本沒有辦法站起來,根本沒有辦法冒出水面呼吸。
“救命…救… 救命… …!”我一邊呼救,一邊胡亂抓著周圍的東西。十一皇子就站在我旁邊,卻絲毫沒有搭救我的意思。我手腳并用,總算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想要借力站起來爬上岸去。他好似看懂我的意思,突然用力握住我的肩膀,將我往水底按。
他的力氣特別大,大道我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有辦法反抗,我的視線越來越昏,鼻子里口腔里全部是水。我腦子里想,為什么,每次遇到他我都要面對(duì)死亡,如果說上次是我不懂規(guī)矩,這次又是為什么呢,是,我是螻蟻,可是捏死一只螻蟻,真的有多快樂嗎?
我的力氣越來越小,只是從昏昏沉沉的視線中看到他的手臂,就用最后的力氣惡狠狠的咬住他的手臂。我咬得很用力。好像把我的遺憾和恨意都刻在上面,一下子就能看見殷紅的血在水中蕩漾開來。
“梁耀!你干什么,放開!!”我越來越迷糊,卻好像聽見順公公的聲音,緊接著,就覺得有人跳下水來,開始將我往上面拉扯。可是十一皇子并不松手,反而更用力。“梁耀,你個(gè)懦夫,你只配拿弱小的人撒氣,欺軟怕硬,跟那群人有什么區(qū)別。你就給別人當(dāng)一輩子狗吧!!”順公公直呼著十一皇子的姓名,口中說些我不明白的話語。可是他的話音剛落,十一皇子卻松了手。順公公也趁機(jī)將我拉出水面。
即使出了水面,我仍然呼吸不到空氣,感覺全身都被河水給堵住了,胸腔和腦袋都是脹痛,被水撐裂了似的。“珍珠,珍珠。”順公公一邊將我往岸上抬,一邊喊我。我想要回答他,可是根本就開不了口。
只是知道,被人抬到了岸上,水從耳朵、鼻子、嘴巴流了出口,胸口脹著的水也被擠壓了出來,可是腦子很僵,身體也很僵,還冷。夏日像寒冬。
“你瘋了嗎?拿珍珠撒什么氣?梁耀,我告訴你,你要是這么點(diǎn)氣都受不了,不但枉費(fèi)了秦大人的苦心,也葬送了你自己的前途!”順公公一邊摟著我讓我緩氣一邊厲聲說著我不太懂的話。
“是,我是瘋了,我做什么都是錯(cuò),十三做什么都是對(duì)。我像只小狗一樣去討他歡心,你知道他說什么嗎?他說我生性殘忍跟那個(gè)死去的賤人一樣。我娘死了這么多年,死得那么凄慘,他還說她是賤人。哈哈哈哈,賤人……”十一皇子狂笑著,癲狂狀態(tài)跟我第一次見到他一模一樣。
“這些你不是早知道了嗎?明明強(qiáng)求不來,你還去希冀那些親情,你是自找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順公公淡淡的說著,低下頭又看了我一眼:“珍珠,我們回去。”
我渾身濕漉漉的躺在順公公的臂彎里,如果說以前我還不確定愛一個(gè)人是什么樣的滋味,此刻卻是深深的體會(huì)到了,我覺得安心可靠,全身都暖和了起來,身體再難受,也只是想要待在他懷里不起來。
順公公就這樣抱著我,一直到營(yíng)地,可是帳篷里卻一個(gè)人都沒在。七巧應(yīng)該是被十三皇子喚去了,環(huán)佩、可薇也不知蹤影。我還在不停的咳嗽,伴隨著大量的積水。腦袋和胸腔還是疼。順公公將我放在一張床榻上,又出去了。不一會(huì)兒又走進(jìn)來,問我衣服放在哪里,我勉強(qiáng)指了指:“我...咳咳...咳...我自己...來。”
他從中隨便挑了件宮裝,拿到我面前:“我已經(jīng)差人去請(qǐng)隨行軍醫(yī),你自己能換衣服嗎?”“能。”我點(diǎn)頭。接過他手中的宮裝。雖然手上說能,但是我的雙手一直顫抖,根本握不住衣服,衣服掉到地上,他又幫我撿起來。“你...你先...出去啊。”雖然知道他是公公,可是面對(duì)心愛的人,窘迫之情還是油然而生。
他看我一眼,轉(zhuǎn)過身:“你先換,我不看,有事情你就叫我。”也許是因?yàn)榕P在床榻之上,他的背影就顯得特別高大,我捏著衣料,不知道怎么就哭了出來。哭得不成調(diào),依依呀呀,要是平常,別人肯定要說怪腔怪調(diào)的。
順公公一直沒轉(zhuǎn)過來,他只是僵直著身體,像是一尊石像。
我一邊哭,一邊摸索著換了衣服,只求衣能蔽體,也不求整齊了。好在夏天干燥,弄濕的床榻一會(huì)兒也干爽了。順公公將我的濕衣放到一邊。我一直咳水出來,很難受,也一直哭,太難受了,我只能哭出來,這樣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