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日常
3.
臨大的門口有兩座石獅子,石獅子巍峨高大,奶奶撫摸著石獅子的腳,仰著頭看了它一眼,臉上露出幾分悵然若失的笑容,那笑容很淡,甚至帶著點苦。
奶奶對臨大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母親在這座石獅子前穿著學士服拍的照片。
照片里母親尚且年輕,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眉眼間的傲氣清晰透骨,她有著一頭濃密的長發(fā),帶著一點微卷,皮膚和驚蟄一樣白,她的背后是湛藍的天空,和這座高大的石獅子,母親的背就靠在石獅子的腳上。后來那張照片奶奶經??矗靠匆淮味紩剜痪洌骸澳銒寢屨f,大學跟個鎮(zhèn)子那樣大,真有那么大嗎?”
大學有多大,奶奶并不關心,只是關心,說這句話的母親罷了。
“奶奶,咱們進去看看?!斌@蟄摟住奶奶的胳膊。
太陽熾烈,驚蟄撐著一把小花傘罩在奶□□頂,他們沿著林蔭道走進去主干道,然后坐上了校內公交小綠車,小綠車是觀覽車,奶奶目光一直往兩側看著,說不上來是好奇,還是因為想從這陌生的地方找到一點熟悉的影子。
他們路過各個學院,路過各種教學樓宿舍樓還有其他大樓……路過人工湖還有還有橫跨湖面的長拱橋,路過雕塑廣場和植物園……驚蟄耐心地跟奶奶講解著,開學之前他們打算來一次,只是那幾天奶奶身體不太舒服,最后作罷了,入學的時候匆忙,驚蟄自己還沒摸清楚,于是到現(xiàn)在竟然都沒帶奶奶好好看過這所學校。
所以國慶這會兒帶奶奶來看。
奶奶很高興,精神抖擻的,還換了一身新衣服,戴了自己最新的老花鏡,鏡鏈都是精挑細選的。
早上走的時候,林驍在視頻通話里把奶奶夸得直笑。
不過他今天回姥姥家有事,不能一起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們去了四區(qū)食堂,這里離物理學院最近,母親大概也在這里吃過飯。
驚蟄去打飯的時候,奶奶坐在位置上等著,等她回來的時候,奶奶瞇著眼在打盹。
或許是累了。
驚蟄小心翼翼把餐盤放在桌面上,盯著奶奶看了會兒。
今天奶奶叫錯了她兩次名字。
她叫她:小七。
奶奶年紀越大了,偶爾也會叫錯她名字,可沒有一次讓她覺得這么難過。
沒有等驚蟄叫,奶奶自己醒過來了,她努力睜了下眼,笑著說:“這學校啊就是大?!?br/>
驚蟄回過神,也笑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們才逛了一半都不到?!?br/>
奶奶驚訝地張大嘴巴:“那這可比鎮(zhèn)子大呢!”
驚蟄便笑起來。
她們下午沒有繼續(xù)逛,回家去了。
驚蟄在學校對面租了一間房子,小區(qū)離學校只有十分鐘的路程,驚蟄買了一輛二手電動車,每天往返兩者之間。
盡管不富裕,但驚蟄還是請了一個阿姨,秦阿姨四十多歲,胖胖的很愛笑,她也是附近兒童福利中心的義工,現(xiàn)在每天就是帶著奶奶去福利中心給特殊小朋友做點心。
奶奶是以社會愛心人士的名義過去的,秦阿姨做擔保和介紹人。
奶奶甚至還在福利中心后院的空地上種上了菜,她十分喜歡這個工作。
驚蟄也去過,大學城是在郊外,臨大更是遠郊,福利院離臨大不遠,其實就在村子邊上。
下午她們回去,驚蟄想讓奶奶睡一會兒,可奶奶一定要去給自己的菜澆水。
并且把驚蟄攆走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哎,咱們互不干涉。”
驚蟄搖頭輕笑,囑咐秦阿姨幫忙照看著些。
秦阿姨滿口應下:“你放心吧!”
沈奶奶精神頭很好,年紀雖然不小了,可頭腦還很清楚,手腳也還靈活,其實不需要她費心。
但驚蟄不放心自己在學校的時候奶奶一個人在家或者出門。
以往在落陰山,周圍都是熟人,現(xiàn)在奶奶跟著她來南臨,除了林叔叔一家,一個也不認識。
驚蟄晚上有家教的兼職,但這會兒還早著,她思考片刻,決定去別墅。
硯山的房子驚蟄還給叔叔和阿姨了,高中時候他們住的別墅,也快要空置下來了。
邢曼阿姨更喜歡繁華熱鬧的地方,兒子考上了大學,也就不需要住在離學校近的地方了,她和蔣潔阿姨在市中心物色了一處中式庭院,然后準備一起搬過去。
這套別墅本來要賣了,但林驍投了反對票,指著花園說:“這塊兒地我可是許給驚蟄了,而且這邊離臨大近,我還可以住。”
邢曼想起監(jiān)控里他對著驚蟄大言不慚說:“這塊兒地給我老婆留的?!?br/>
聽他這么說,頓時“嘖”了兩聲,不可置信地捏捏他的厚臉皮:“這么早就開始下聘禮了?你臉皮挺厚?。 ?br/>
林驍點點頭:“我認定她了?!?br/>
邢曼以一個成年人的姿態(tài)冷笑一聲:“話別說太滿,無論做什么,都要留幾分余地,不是媽打擊你,也不是對你對妹妹有任何意見,只是我必須跟你說,多做,少給人家畫大餅,現(xiàn)在說認定,還太早。”
林驍眉梢微挑,邢曼頓時覺察出他動了什么歪心眼,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頓時柳眉倒豎,指著他說:“你給我矜持點,妹妹還太小了?!?br/>
林驍還沒從無語中緩過勁來,邢曼又說了句:“房子可以留給你,但不許留妹妹過夜,不許,你聽見沒有!”
林驍靜靜看了母親一眼:“……我沒往那上面想,但你好像在竭力提醒我?!?br/>
邢曼便抽了他一巴掌:“我給你說正經的?!?br/>
林驍笑了下,腦子里忍不住閃過抱著妹妹睡的畫面。
沒往那上面想……個屁。
驚蟄來別墅是想等林驍回來的,其實沒有什么事,可是還是想趁機和他待一會兒。
除了奶奶,他是唯一一個讓她一看到就從心底感覺到愉快的人。
孫姨還在這邊,只是她如今的工作從一日三餐變成了喂狗遛狗,不僅有朵朵,還有邢曼阿姨那條約克夏二毛。
二毛的毛很長,孫姨每天在它腦袋上扎小辮子。
驚蟄回別墅的時候,二毛從屋內狂奔出來,驚蟄蹲在地上逗逗它,然后抱它回屋去。
進門聽到從客廳往這邊走路的聲音,以為是孫姨,剛想說今天二毛的辮子扎得好奇怪,結果一抬頭,就看到林驍赤著上半身穿著灰色運動褲走過來,手里拿著毛巾在擦頭發(fā),看見她,有些意外地一挑眉:“我這是在做夢嗎?我親愛的妹妹。我剛想說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在干嘛,你就出現(xiàn)了?!?br/>
驚蟄嘴角抽搐了一下,把二毛放下來,指了指它的辮子:“你扎的?”
林驍一邊走近她,一邊“嗯”了聲,然后抬起腳,用腳尖勾了勾它的辮子,二毛沖他齜牙咧嘴,他便用腳把它挑開,直接挪了個地兒,騰開了地方,過去牽驚蟄的手。
驚蟄一扭頭,又看到他上身,忍不住別過頭說:“你怎么衣服都不穿。”
剛洗完澡,正準備穿呢,但他就是很喜歡她這幅明明害羞了還是一臉淡然的臉,于是也一臉淡定地說:“我這不是穿著褲子呢嗎?”
潛臺詞仿佛是,我把褲子脫了才叫衣服都不穿。驚蟄有點別扭,于是一偏頭,卻正好看到二毛,二毛跳來跳去,氣得原地轉圈圈。
她忍不住說了句:“我終于知道以前二毛為什么只咬你的拖鞋了。”
這比狗還欠。
孫姨今天不在,偌大的家里只有兩人兩狗。
驚蟄原本很習慣這里,即便和他單獨待著也并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但因為他赤著上身,頓時變得別扭起來。
目光看狗看家具看窗外,就是不看他。
林驍還不知道因為什么,就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于是衣服也不著急穿了,坐在那兒靜靜觀察她,最后沒忍住挪過去她身邊找存在感。
驚蟄在走神,突然覺得身旁有呼吸,扭頭的瞬間條件反射往后躲,被林驍一把撈回來,他有些哀怨地扣著她脖子:“你今天怎么了?我哪里惹你生氣了?因為我踢了二毛?還是我給它辮子扎得太丑了?”
驚蟄吞咽了口唾沫,終于從他的語氣里想起來,他們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于是她抬手碰了碰他心口的位置,誠懇說了句:“你把衣服穿上吧!我總有種我們在干不正經事的錯覺?!?br/>
大概是他身材還挺好,寬肩窄腰,肌肉恰到好處,他甚至有胸肌和腹肌,看起來有點兒……色氣。
林驍愣了下,忽然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笑起來,原以為她就害羞一下,結果這么久了,還在別扭這個。笑了會兒,兩個人無意間對視了片刻,又都詭異地安靜下來。
氣氛沉寂了會兒,林驍歪頭親上去。
時鐘滴答滴答響著,心跳聲鼓噪著耳膜。
驚蟄下意識仰頭,他便得寸進尺地侵進去,吮著她舌尖,漫長而細致地接著吻。
驚蟄有點兒喘不過氣,抬手抓他衣服,卻只碰到他的裸著的肩背,睫毛顫著,半是控訴地看著他。
林驍最后啄了下她的嘴唇,滿眼含笑看著她:“這種不正經事?還是……”他抬手扣她的腰,凝視她的眼睛。
眼神直白得讓驚蟄有點招架不住。
驚蟄突然抬手捂他的嘴,擰著眉毛有點著急地兇他:“不許說?!?br/>
林驍挑眉,也覺得自己有點得意忘形,于是舉手投降:“我不說了,再親會兒?!?br/>
驚蟄不吭聲,他便手放下來掐掐她臉:“嗯?嗯嗯?”
驚蟄被他煩了會兒,忍不住笑了:“你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