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苗疆蠱蟲
張小洛不急,現(xiàn)在時間還早,他知道落花女嫁的時辰是在子時,還有近三個小時的時間。
子時之前,應(yīng)該能將體內(nèi)臟器修補(bǔ)大半吧?
張小洛如此想。
他手上僅有一把柳葉小刀,這把刀還是從那暗殺他的人身上隨手撿過來的。沒想到本能并沒有丟棄,被帶到了湘西花峒。
除了這把小刀,張小洛沒有任何的法器或者符篆。今晚要面對的,也許不僅僅是那落花洞內(nèi)之物,甚至還包括花峒苗人。
沒有法器和符篆的陰陽師,實力勢必會折損大半,但張小洛并不擔(dān)心。
今晚的張小洛,不再打算做陰陽師,陰陽師是不可能在今晚救出支菲的。能救出支菲,并帶他離開的,只有自己那內(nèi)心深處的,本能。
冒著那魂潮,那洞內(nèi)之物,甚至花峒苗人的攻擊,救出她,讓本能帶她走!
從湘西花峒到J市,一千多公里,張小洛相信自己的本能做得到!
他對自己的本能,極度的避諱,又莫名地信賴。
“我說,你是不是打算去救你那既然成為那洞中之物新娘的女伴?要不……我跟你一起吧!怎么說你我都是玄門中人!一個好漢三個幫嘛!要不要我再去給你偷頭牛過來?……”
坐在屋內(nèi)的羅立東沉默了半天,忽然朝著床上的張小洛開口說道。
張小洛緩緩睜眼望向這肥碩的茅山道人。
他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
花峒竹寨內(nèi)的族人對這深夜的落花嫁早已習(xí)慣,但心中仍有著深深的恐懼。至少,如此頻繁的落花嫁,他們從未遇到過。
今夜的新娘,是那曾逃出落花洞的支菲。
茅山道人羅立東,在婚禮開始之前,竟找了過來。他對花峒族長和巫蠱神婆說明來意,竟要再次護(hù)送落花女入洞。
茅山門人守信,既收你寨酬金,便會履行護(hù)親之責(zé),前次失手,此次補(bǔ)上!
羅立東如此說。
那白髯族長與巫蠱神婆商議后,便同意了羅立東再次護(hù)新娘入洞。畢竟,如果今夜落花女再出意外,整個大寨都將面臨那洞神的怒火。
除了茅山道人和送親抬轎之人,花峒族長將親率族內(nèi)精銳兒郎護(hù)親,還有那佝僂著身子的巫蠱神婆。
同樣的花轎,同樣的紅巾,轎內(nèi)新娘已非曾經(jīng)的妙人。
落花洞外的魂潮今夜似極為的興奮,早已在那洞外聚集等候。整個槐桐周圍,凌空飄浮著無數(shù)條紅色鬼影。
“落花女嫁,眾魂退避!”
羅立東仍如前夜那般,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把紙錢撒向空中,另一只手緊握銅錢劍,掃過那密密麻麻的魂潮,目光不停地在周圍掃視著。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面對那漫天飄飛的紙錢,那魂潮竟無一魂伸手去接,一雙雙空洞的鬼眼死死盯著那已掀簾而出的紅衣新娘,露出無盡的幽怨,仇恨和……羨慕。
“哈哈!當(dāng)年你玉蔻未開,我便容你離去。今日既已妙齡待嫁,便入得洞來,你我共譜琴瑟之音,豈不美哉!”
那黑暗的落花洞內(nèi),竟隱隱傳出男子之聲,聲音一時低沉如風(fēng)弄松針,一時高亢又似金鐵之鳴。
隨著聲音傳出,一道縹緲的紫色虛影,出現(xiàn)在落花洞口處。
紫色虛影朝著那已下轎的新娘招了招手,竟向前邁出一步,走出了那落花洞。
那頭蓋紅巾,身穿婚服的新娘隨著這紫色虛影的伸手招喚,竟朝著落花洞盈盈而來。那密密麻麻的魂潮,竟無任何一魂敢于向前阻其一步。
羅立東眼中露出凝重,按說他護(hù)親之責(zé),至此已算完成。但他仍然邁開腳步,緊跟在那新娘身后,慢慢朝落花洞湊了過來,右手早已伸進(jìn)懷中攥住了一張隱現(xiàn)紅色的符篆。
花轎一側(cè)的花峒族長望著那新娘走向那虛影,頜下白髯抖動著,最終低下頭去,不愿再看。他身后的花峒族人一個個沉默著,倒沒有那巫蠱神婆的身影。
新娘最終站在了那虛影面前,紫色虛影輕輕抬起手,將新娘頭上的紅巾掀開,支菲那淚痕滿布的臉終于露了出來。
望著這張晶瑩無暇,而又略帶倔強(qiáng)之色的俏臉,站在洞口的落花洞神,終于哈哈大笑。
支菲望著那笑著的落花洞之主,又朝著他身后那籠罩著落花洞口的黑暗處望去。那淚痕未干的俏臉忽然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她看到了,在虛影身后的陰影之中,一臉平靜的張小洛,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那洞神瞥見支菲臉上笑意,微微一愣,身體忽然向后急急退去,竟欲要退回那落花洞內(nèi)。同時他右手伸出,攔腰抱住面前的新娘,欲要將新娘一起拖入洞內(nèi)。
他的右手還未接觸到支菲,已被一把泛著冷光的柳葉小刀斬斷。
“睡吧,等你醒來,我們就到家了!”
張小洛任憑那掉落在地的手臂化為灰煙被那已退回洞內(nèi)的虛影重新吸收,他看著那朝著自己展開笑顏的支菲,輕輕地說了一句。
“嗯!”
支菲點頭,竟真的靠在張小洛的懷中閉上了雙目。
“你……你敢傷我!花峒族,你們敢反我?”
那虛影已再次長出了右手,他的身形在洞內(nèi)快速地變幻著,一聲聲憤怒的咆哮從洞口傳了出來。
“抓住他!殺了他!”
憤怒的咆哮聲再次傳出,這是對站在花轎之后的花峒族人的命令,也是對那密密麻麻的紅衣女鬼的指令。
張小洛那攬在支菲腰際的右臂忽然詭異的轉(zhuǎn)了一圈,竟將那伏在懷中的支菲放在了自己的后背之上。他后背脊椎兩側(cè)已長出了兩排細(xì)細(xì)的觸角,觸角如流質(zhì)一般快速地將支菲的全身覆蓋,眨眼之間,張小洛的背后猶如背著一個大大的蠶繭一般,將支菲牢牢固定在了后背之上。
在張小洛出現(xiàn)的一刻,羅立東已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篆,貼在了自己的腦門之上。
此符篆微現(xiàn)紅色,比那嬴勾符篆略大,竟是一張茅山疾行符!
張小洛并未拒絕羅立東與自己一同前來的要求,而且他在出門前已吩咐了羅立東,在自己出現(xiàn)后該怎么做,只有一個字:跑!
不顧一切的跑!所以,羅立東想到了自己這張疾行符。
那落花洞外的魂潮隨著洞內(nèi)虛影的忽然,早已嘶吼著沖了上來,瞬間將那已與支菲融為一體的張小洛淹沒。
在被魂潮淹沒的一剎那,張小洛的雙目瞬間變得空洞,他體內(nèi)那沉睡的本能,接管了他的身體。
而羅立東貼上疾行符之后,在那魂潮圍攏上來之前,早已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跑開,那在外圍隱隱形成包圍之勢的花峒苗人微微驚愕之下,也并未阻攔。
似陷入瘋癲的魂潮爭先恐后地朝著那背著支菲的身影沖去,一個個張開那幾乎占滿了整個腦袋的巨口撕咬著張小洛的全身。
那覆蓋著支菲的流質(zhì)快速地旋轉(zhuǎn)著,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將那撕咬之力轉(zhuǎn)移至張小洛的身體各處。
張小洛在魂潮之中緩緩俯下身,四肢著地,猶如一只負(fù)重欲沖的孤狼。
“嗷!”
如狼嘯般的嘶吼從張小洛口中發(fā)出,他忽然雙腳用力,凌空躍起,竟朝著那無盡的魂潮直撲而去。
一個個灰色的古篆小字,從張小洛的體內(nèi)四散而出,射向周圍那密密麻麻的鬼魂。
古篆小字入體,慘呼傳出,魂飛魄散,再無輪回可能。
“攔下他!”
花峒族長忽然冷聲開口,他身后那些花峒族精銳紛紛凝目,看向那猶如野獸一般,四肢著地,在魂潮之中穿梭的身影。
終于,魂潮散去,張小洛冷冷瞅了那洞內(nèi)的紫色虛影一眼之后,再次隱入槐桐下的黑暗之中。
“啊!”
一個處于外圍的苗人忽然慘呼一聲,仰頭摔倒在地,那四肢伏地的身影一閃,已再次隱入黑暗之中。
花峒精銳,竟非張小洛一招之?dāng)常?br/>
張小洛靜靜地蹲伏在黑暗中,他身外一丈之處那年輕的花峒族人正不停地掃視著四周,似對那置身于他身外不遠(yuǎn)的張小洛毫無察覺。
這些人,太弱!
確定了對方?jīng)]能力對自己展開追殺,以本能行事的張小洛便不再愿浪費(fèi)時間。
他身體緩緩后撤,就要遁走之時,忽然低下頭,朝著自己那已形如馬蹄狀的腳掌看去。
一只指甲大小,通體黝黑的甲蟲,正趴伏在他的腳掌之上。
蠱?
張小洛眼中露出疑惑之色,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小甲蟲咬破了那已極為柔韌的腳面皮膚,鉆進(jìn)自己的體內(nèi)。
張小洛終于確定,剛才那只小小的甲蟲,是蠱蟲。
花峒巫蠱神婆,青婆婆,一直未曾露面的佝僂老嫗,她一定在附近!
張小洛不愿在那些花峒族人身上浪費(fèi)時間,可這巫蠱神婆,必須除去!
蠱蟲入體,憑著蠱巫與蠱蟲之間的感知,自己在對方眼中已無法遁形。也就是說,憑著身體這只蠱蟲,自己也可以找到那不知置身何處的蠱巫!
當(dāng)天際終于露出一絲曙光,黑夜過去了。
花峒族白髯族長在距離落花洞大約十里的一處砂礫地上找到了族內(nèi)的巫蠱神婆。她正如平日那般,微微佝僂著身子,站在那不大的砂礫荒地的正中。
“藍(lán)青!昨夜你去了哪里?莫非在我們尋那怪物之時,你竟在此看了一夜的風(fēng)景?”
白髯族長冷聲對著那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巫蠱神婆說了一句,待看清對方眼中那驚慌之色,心中不由一陣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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