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洛望著那空無一人的街道，心中想著也許真是該抽出點時間學(xué)車了。
    張小洛在巷口等了不久，低沉的發(fā)動機(jī)轟鳴之聲便從街道的盡頭處隱隱傳來。一輛開著耀眼的遠(yuǎn)光燈的汽車如一頭憤怒的瘋牛般狂飆而來，駛到張小洛面前后一個急剎，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張小洛身外一丈處。
    “張醫(yī)生，怎么了？”
    高瑤瑤從半開的車窗探出頭來，朝著已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張小洛關(guān)切地問了一句。
    “L市大嶺子鄉(xiāng)瓦罐村，快！”
    高瑤瑤見張小洛神色有些不對，便也沒有多問，將車上的導(dǎo)航打開，路虎攬勝發(fā)出一聲咆哮，朝著前方狂飆而去。
    “大概得3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到達(dá)。你電話里說要下鄉(xiāng)，司機(jī)已經(jīng)回家了，我就自己開車過來了，張……發(fā)生了什么事？”
    高瑤瑤一邊開車駛向前往L市的高速入口，一邊朝著那坐在身側(cè)，沉默不語的張小洛問道。
    “我一個同事，今天下鄉(xiāng)去醫(yī)療支援，可能出了些意外，我得過去看看！”
    張小洛并沒有給高瑤瑤提起冥婚的事，他自己也不太確定，再有這種事如果告訴高瑤瑤，她還能不能安心開車都說不定。
    “高……瑤瑤，你把我送到大嶺子鄉(xiāng)就行了，我自己想辦法過去,你就不要去了。”
    張小洛感受著那強(qiáng)烈的推背感，拉過安全帶系上，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看向高瑤瑤。
    “有……有不干凈的東西嗎？”
    高瑤瑤何等聰明，她已隱隱從張小洛的話語之中感覺到了異樣，秀眉微微皺了一下。
    “還不知道！但……很有可能！”
    “我把你送過去吧！到鄉(xiāng)里差不多要凌晨2點了，你也很難打到車。再說……我不早就見過那些東西了，跟它們相比，人心有時候更可怕！”
    高瑤瑤朝著張小洛低低說了一句，便不再言語。
    果然如高瑤瑤所說，等他們到了大嶺子鄉(xiāng)，已經(jīng)凌晨2點多了。車外到處漆黑一片，這個點打車，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高瑤瑤搖下車窗朝外
    面瞅了瞅，便駕車沿著那通向瓦罐村的唯一一條土路行去。
    L市在整個S省經(jīng)濟(jì)水平墊底，而大嶺子鄉(xiāng)處于L市南部，絕大多數(shù)耕地都是多年的鹽堿地。鄉(xiāng)里農(nóng)民的收入并不好，往往辛苦一年，刨去農(nóng)藥、化肥等的花銷，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甚至都達(dá)不到一萬塊錢。
    而瓦罐村，在地圖上也僅僅是一個小小的黑點，關(guān)于這個村的一切都是未知。
    七月的農(nóng)村夜里霧氣還是比較重的，車燈僅能照到前方約不到二十米的坑洼路面。土路兩邊影影綽綽露出一棵棵細(xì)高的白楊，猶如一桿桿被插在那里，隨風(fēng)而擺的魂幡。
    又走了大概半個小時，高瑤瑤終于停下了車，看向旁邊那微瞇著雙眼的張小洛。
    “小洛，導(dǎo)航顯示已經(jīng)到了，可……”
    車外霧氣更重了，一條坑坑洼洼的土路仍蜿蜒著通向霧氣深處，看不見盡頭。只有那影影綽綽的白楊樹，不時發(fā)出“嘩啦嘩啦”的樹葉碰撞之聲。
    “瑤瑤，將車靠邊熄火吧，我們下車！下車后注意跟緊我……”
    待高瑤瑤將車靠在路邊停穩(wěn)，張小洛便推開車門走了下來，他右手手指伸出掐算一陣，便朝著前方那濃濃的霧氣望去。
    車外霧涼，高瑤瑤又只穿了一套休閑裝，她一下車便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涼意，便再次返回車內(nèi)，拿出了一條毛毯披在身上，快步朝著站在車前等待的張小洛走去。
    張小洛等高瑤瑤走到身邊，便邁步朝著前方的霧氣中走去。高瑤瑤緊跟在他的背后，不斷地朝著周圍打量著。那仍然亮著的車燈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投進(jìn)那似乎越來越濃的迷霧之中。
    約莫走了半里地的路程，張小洛遠(yuǎn)遠(yuǎn)看見前方路邊有著一抹似懸浮著的幽綠色光亮。他微一躊躇，轉(zhuǎn)頭吩咐高瑤瑤跟上，便朝著那光亮處走去。
    走到近前，張小洛才發(fā)現(xiàn)這抹光亮竟是一塊斑駁的車站牌。車站牌通體刷著乳白色的油漆，僅在四周邊緣有著一道綠邊，上面依稀可辨認(rèn)出“14路車”的字樣。這塊車站牌用一根粗粗的麻繩綁在一根彎曲的木棍之上，木棍斜斜地插在路邊，從
    那暗青色的表皮可以看出，是一根柳木。
    張小洛站在車牌之下，向著身旁那裹著毛毯，只露出臉部的高瑤瑤低低囑咐了一句。
    “一會不管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不要開口，記住了嗎？”
    高瑤瑤朝著那已不知在這豎了多久的車牌瞅了一眼，朝著臉色凝重的張小洛點了點頭。
    二人在車牌下站了不久，那來時的路上竟緩緩出現(xiàn)了另兩道幽綠色的光源。隨著如鬼火一般的光源臨近，一輛破破爛爛的公交車竟從迷霧之中緩緩地開了過來。
    不大的車身，幾乎掉光的車漆，車門邊那如用鮮血寫成的“14路”車牌，駕駛位上那黑黑的影子，讓這輛忽然出現(xiàn)在凌晨3點死寂鄉(xiāng)村濃霧之中的公交車，充滿了詭異。
    隨著磨牙般的剎車聲傳出，這輛公交車竟停在了14路車的車站牌前。車門緩緩打開，一個面無表情、臉色慘白的中年婦女探出頭來，朝著張小洛二人瞅了一眼，冷冷問了一句。
    “14路，要上車嗎？”
    張小洛并未猶豫，拉起身旁的高瑤瑤邁上車去，隨著車門的關(guān)閉，公交車再次朝著前方緩緩行去。
    “瓦罐村！”
    張小洛伸手從懷中掏出兩張暗綠色的紙幣，遞給了中年婦女，拉起高瑤瑤向著車身后半部走去。
    借著車內(nèi)那綠幽幽的微光，高瑤瑤看見張小洛遞出去的兩張紙幣，分明是專門給鬼魂供奉所用的冥幣。而且，她似乎并未聽見公交車發(fā)動機(jī)的轟鳴之聲。
    車內(nèi)不多的座位之上已坐滿了乘客，這些人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都微垂著腦袋，似睡著了一般。甚至高瑤瑤還在車尾角落處看到了一個身穿清朝官服，腦后一條大辮子的老人。
    張小洛拉著高瑤瑤的手站在車的后門處，他隱隱感覺到高瑤瑤的手心之中一片潮濕，便稍稍側(cè)過頭去，看向高瑤瑤。
    高瑤瑤覺得車內(nèi)不時發(fā)出一陣陣陰冷的氣息，甚至覺得正有人趴在自己肩膀之上，朝著自己的脖頸輕輕吹氣。可她仍牢牢記著張小洛的話，將身上的毛毯緊緊地裹住身體，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