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蠻奴質(zhì)問
張小洛盤膝坐在緊閉的閣樓之內(nèi),他所索要的那些仆役,已早已退回。而在最終確認無論自己有何過分的要求或者刁難,老者都不會翻臉之后,張小洛便失去了對老者的興趣。
而對于自己那些明顯超出雪域國能力范疇的要求,雪域王城確似均能輕松辦到,張小洛不由得在心中重新審視這座位于茫茫雪域之巔的王城,它似乎有著遠超張小洛原先所想的龐大底蘊。同時,張小洛心中的猜測也隱隱清晰了起來。
終于,在消停了一整天之后,張小洛再次向老者蕭良提出了新的要求,他要見王城新主,整個雪域未來的王,梵海。
待見到梵海之時,張小洛明顯一愣,此刻的梵海那頭濃密的短發(fā)已消失,竟變成了猶如俗世廟宇內(nèi)僧侶那般的光頭。
梵海正斜躺在一張寬大的冰座之上,手中拿著一只精致的酒壺,一邊不時地仰頭,將酒壺之內(nèi)的烈酒澆入口中,一邊醉眼惺忪地看著在冰座之下,那衣衫半解,翩翩而舞的幾名妖嬈舞娘。他口中烈酒不斷地從嘴角溢出,染濕了身上那件精致的金色長袍,更有少許殘酒浸入了冰座之上鋪著的厚厚雪狼獸皮毯之中。
張小洛沉默少頃,邁步走向那似并未看到自己,仍斜躺在那里,大口喝酒的雪域少年。
梵海輕揮了一下手,便有兩個仆役迅速上前,將手中高舉的托盤之上幾只裝滿烈酒的酒壺恭敬地放在緊靠冰座的冰案之上,再施一禮后迅速退出。那些起舞的妖嬈舞娘,也隨著仆役一起退了出去,并緩緩關(guān)上了殿門。
梵海伸手從面前的冰案之上拿起一只酒壺,遞給張小洛。張小洛面色平靜,伸手接過,仰頭喝了一口。烈酒剛一入喉,便似有一股燃燒著的火焰一般,順著咽喉直達胸部,火辣辣的刀割般的灼燒之痛瞬間彌漫全身。
“好酒!”
張小洛待體內(nèi)的那股灼燒之感消失,又再次仰頭飲下一口,輕聲夸贊了一句。
隨著張小洛話語出口,梵海那無神的雙目似終于找到了焦點,他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張小洛,凝視著張小洛那因飲酒而略有血絲的雙眼。
“你不該來!”
梵海輕輕說了一句,聲音嘶啞而低沉,說罷再次抬起酒壺,狂飲一番。
“我是米吉名下蠻奴!”
張小洛說完,仰首將手中壺內(nèi)之酒一飲而盡,揮手扔出。那精致的酒壺在空中翻騰了幾圈,重重地摔在那鋪著厚厚地毯的地面之上,摔得粉碎。
梵海雙目之中閃出一股滔天之恨,卻再次拿起一壺新酒,遞了過去。
“雪域雪狼騎衛(wèi),整個雪域之原的守護者,遴選自雪域各地天資出眾之孩童,出生便被送入雪域深處,歷經(jīng)數(shù)十載殘酷廝殺和淘汰,百中留一,方成雪狼騎衛(wèi)。雪狼騎衛(wèi)已失人之六欲,僅聽命于王城祭祀一脈。雪狼騎意欲擒你,屠殺鎮(zhèn)民和你阿媽,尚可解釋為受阻而弒。可早已不知**為何物的雪狼騎,為何……為何那般對待米吉?難道只因你是雪域新王?正因你乃祭祀指定的雪域之王,
按理更不應(yīng)如此對待你的家人……”
張小洛并未伸手去接梵海遞過來的酒壺,卻盯著臉上戾氣漸濃的梵海,一字一句地詢問著,每一句都似刀割,割在梵海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田之上。
“你住口!別說了,不要再說了!”
梵海忽然一把將冰案之上的酒壺盡數(shù)打翻在地,發(fā)瘋般地朝著張小洛嘶吼著,兩行血淚在那憔悴的臉頰滑落。
阿媽在其眼前被殺,阿妹在其眼前被凌辱,米吉那充滿絕望的哭喊聲在他耳邊久久縈繞不去。在他的腦海之中,甚至出現(xiàn)了有著無數(shù)猙獰厲鬼的九幽黃泉,米吉那瘦小的身形正不斷地朝著九幽墜落下去。
張小洛靜靜地盯著梵海,似能感受到梵海內(nèi)心的煎熬一般。他伸出右手,在梵海的肩頭拍了拍,轉(zhuǎn)身朝著殿外走去。
卻在轉(zhuǎn)身的剎那,目光掃向梵海身后冰座之上那本已翻開的書卷,書卷之內(nèi),有著一行行的符文。張小洛從未見過此種符文,但他隱隱覺得,此符文書卷,似在哪里見過。
“張小洛……,你……將她……葬于何處?”
在張小洛走出殿門的一刻,殿內(nèi)的梵海忽然出聲發(fā)問。
“王城之外,有一雪妖,名喚嫣雪。”
張小洛并沒有回答梵海的詢問,冷冷說了一句,轉(zhuǎn)身走出殿門。
張小洛自梵海之處歸來后,再次閉門不出,盤膝坐于閣樓深處,閉目沉思。
雪域新王竟離開了被那青色天幕覆蓋著的王城。在梵海邁出其所居大殿的一刻,此訊息已通過層層傳遞,報送給了神廟深處那密室內(nèi)的大祭祀。大祭祀沉默片刻之后,竟默許了。
當梵海走出青色光幕的一刻,抬頭正看見不遠處那靜靜站立等待著自己的青衣女子。她緩緩地走近梵海,用手撫摸著梵海那憔悴卻俊俏的臉龐,輕輕地靠在梵海的懷中。
“你來了,我的情郎……”
隨著嫣雪那溫柔多情的聲音傳出,二人周圍那飄落的雪花竟快速地旋轉(zhuǎn),一陣雪霧瞬間將二人的相擁在一起的身影覆蓋……
在遠離雪域王城的一處茫茫雪原之上,梵海和嫣雪嬉戲著,笑鬧著。梵海似又回到了曾經(jīng)那個開朗豁達的雪域少年,在厚厚的積雪之上,奔跑,呼喊。
梵海躺在雪層之上,輕擁著懷中的情人,雙目凝視著上空那不斷飄落的雪花,目光逐漸變得迷離。
“在那深處的王城,我是雪域最大的王;徜徉在冰雪之原,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梵海重新回到了王城,但隨即便被大祭祀召至神廟,再不外出,只待最后一樣祭品備齊后,便可登基為王。
在閉門多日之后,張小洛終于再次提出了新的要求,他要見雪域王城大祭祀!
對于張小洛的這個要求,老者蕭良顯然無法當場給予答復(fù)。待再次向神廟請示后,張小洛最終坐在了神廟深處那間密室之內(nèi)。
張小洛平靜地凝視著對面那盤膝而走,面色肅穆的白袍老者。
恨之至極,便是平淡!
老者身穿白色道袍,雙目外翻,頜下還有著一縷長長的白色胡須。竟是王城祭奠之上,那隔空指定新王之人的祭祀老者。
張小洛心中疑惑,似隱隱覺得哪里不對,細想之下,卻又毫無頭緒。
“老夫念你解雪域瘟疫,對你百般遷就忍讓,你還有何要求,非要面見老夫。”
張小洛壓下心中疑慮,再次看向?qū)γ娴睦险摺?br/>
“你早知我非雪域之人?”
“更確切地說,老夫是早知你非人!”
張小洛聞言,雙目殺機一閃即逝,沉默少頃,忽然出口問道。
“你也非雪域之民,你是花峒之人,抑或你曾在花峒居住多年。”
老者聞言,第一次沉默了,那外翻的雙目輕顫了一下,算是默認了。
“你深諳花峒暗巫蠱道,甚至對玄門陰陽,乃至茅山道術(shù)都極為精通。”
張小洛緊盯著老者的面龐,再次輕聲開口。
老者再次沉默,似想起了某些陳年舊事,良久之后,長嘆一聲,嘆息之中充滿唏噓之感。
“你極聰明,從你來到雪域的那一刻,老夫已關(guān)注到你。老夫與陰陽一脈有舊,念你也算半個陰陽一脈族人,本欲立你為雪域之王,享數(shù)十年榮華。怎奈天道輪回,他,終究還是來了。”
老者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睜開雙眼,那外翻的雙目之內(nèi),竟是兩個深陷的空洞。
張小洛身體微顫,望著老者那瘦削的身形,望著那空洞的雙目,忽然起身,向著老者走近一步。
“你是鐘……無……道!”
老者聽著張小洛終于說出這三個字,臉上追憶之色更重,空洞的雙目望向張小洛,似要將面前此人徹底的看清楚。
“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有人在老夫面前,提到這個名字了!不錯,我是鐘無道,花峒巫蠱神婆的夫君,個案調(diào)查廳曾經(jīng)的首席科研官,你來雪域欲尋之人!也只有我,才能用那花峒小小蠱蟲,控制整個雪域之民納貢幾十年……”
“為何選了梵海?為何屠他家人?又為何……那般對待一個年幼孩童!”
張小洛盯著鐘無道,輕輕地詢問著,全身殺機漸濃。
張小洛現(xiàn)在不是陰陽師,不是個案調(diào)查廳任務(wù)的執(zhí)行者,他現(xiàn)在只有一個身份。
梵米吉的蠻奴!
“不是老夫選了梵海,而是雪域雪妖一族選了梵海!”
張小洛聞言心中詫異,面色卻絲毫未變,微瞇的雙目盯著鐘無道,等他說下去。
“老夫知你曾見過那雪妖,還曾與她有過約定,要助她救出她那被囚于此城神廟之底的雪妖族人。”
鐘無道邊說,邊站起身來走出密室。
張小洛略一思索,便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她應(yīng)沒向你坦言,王城之內(nèi)所囚之妖為何物吧?又因何囚禁?”
鐘無道邊沿著那陰暗的臺階緩緩地向著神廟底部走去,邊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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