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馮庭散心的地方,并不是隨意選擇,而是找了一個位于本市和顧聞柯祭祖中間的一個旅游城市。
馮庭晚上七點下高鐵,酒店的車子前來接她,馮庭剛一出站臺,就看見一輛車身貼著酒店logo的黑色商務(wù)車,有位年輕司機高舉木牌,上面寫著“馮庭”二字。
她推著行李箱,摘下墨鏡揮手示意。
對方看見她,把木牌收起來,小跑著下臺階,確認過身份,把馮庭手里的行李箱接走。
行李箱被放進后備箱,對方拉開車門,請她上后車座。
坐了三個小時動車,她有些餓,還是第一次到本地,突然決定過來,也沒做什么攻略,從車里到酒店半個小時。
馮庭側(cè)頭看著沿街景象,果然是旅游城市,空氣清新,環(huán)境雅致,就連道路兩邊的綠化帶都是別具一格的,植樹工正在修理道路旁,法國梧桐上的枯黃樹葉,清理過后用水沖刷道路上的浮塵。
這邊雨水多,這個季節(jié)的大部分道路,都是潮濕清新的,青磚紅瓦的高墻上,長了幼小青苔。
馮庭兜里手機響了,她點開,是系統(tǒng)攔截的騷擾短信,顧聞柯發(fā)過來的。
她只掃了一眼,沒有細看。
手機放進包里,抬頭看一眼前面認真開車的司機,輕聲問:“酒店附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司機抬頭從后視鏡里往后看,看不見后車姑娘整個臉的輪廓,只看到挺翹的鼻翼,還有漂亮的唇形,顏色鮮艷。
他笑了一下,“聽口音你是外省人?!?br/>
馮庭嘴角彎了彎,“那你覺得像哪里的?”
對方猜測:“南方姑娘?”
馮庭頓時笑出聲,“我不是本省的,你猜對了,但我不是南方姑娘,這一點,你猜錯了。”
年輕司機撓了撓后腦勺,笑著解釋:“感覺你說話溫柔,音調(diào)慢,尾音輕揚,我還以為是南方姑娘……”
馮庭垂下眼眸,就又笑了。
不是第一個人如此誤會,馮庭面對陌生人,嗓音柔的很。語氣好才方便搭訕嘛。
她好一會兒不搭腔,年輕司機主動介紹起來:“附近有個護城濕地公園,你明天可以去逛一逛,從這條路往南走兩個路口,還有一條本地有名的特色小吃旅游街,評價還不錯。哦對了,這幾天啤酒節(jié),熱鬧的很?!?br/>
馮庭點點頭,“謝謝啊?!?br/>
她側(cè)頭看外面,只見道路兩邊街燈敞亮,好多的小商販紅燈籠高掛,在路邊做起來生意,小臟攤沿街叫賣,精美飾品琳瑯滿目,來往行人絡(luò)繹不絕。
她望著熱鬧喧囂的景象,突然有了逛一逛的興致,問司機:“這里距離酒店遠嗎?”
司機說:“走一個路口就到。”
馮庭便往旁邊一指,“那你先回去吧,把我擱在路邊?!?br/>
她從車上下來,吩咐司機回到酒店,把她的行李放到房間即可,隨后扯上去外套,慢悠悠的朝人群走去。
她在路邊的玉器店,百十塊買了一枚小鐲子帶著玩,扭身又看見一家賣方巾的小攤,明天要坐游輪去島上看景色,為了應(yīng)景,給自己精挑細選了一條印花的黑色底花鳥樹配孔雀金黃邊絲巾。
回酒店九點多,洗漱過正要入睡,垃圾短信提示音又響起。
細長手臂從被子里探出來,摸到手機,就看見顧聞柯的再一次發(fā)過來的消息。
他說自己手機丟了,而周家老夫人突然病重,在重癥監(jiān)護室。
馮庭眨了眨,這理由倒是很說的過去,如果這個時候還繼續(xù)拉黑他,那就是自己不講道理了。
本來還有的幾分不爽,這個時候徹底消失。
指尖點了點,把他放出來。
不過雖然把人放出來,卻還是沒有回顧聞柯的消息。
她放下手機,不顧某個人可能因為她不回消息無法安眠,徑直睡了。
第二天一早,不到八點鐘,馮庭被刺耳的鈴聲吵醒,她擰起細眉,狀態(tài)迷糊的去摸手機,看也沒看,就放到耳邊,嗓音軟軟糯糯的:“你好,哪位?”xしēωēй.coΜ
顧聞柯僅僅是試探一下,鑒于她這次的堅定,基本沒報什么希望,沒想到電話突然就打通了。
聽筒里傳來早晨從睡夢中被吵醒,有氣無力之余又帶一絲沙啞性感的問候。
“你好,哪位?”
淡淡的音調(diào),竟然出奇的好聽。
男人喉結(jié)微動,一時竟然不知說什么好了。
他抿了一下唇,“我是顧聞柯。”
馮庭聽到“顧聞柯”三個字,忽然就清醒了,她捂著嘴打了個呵欠,翻身坐起來,擁了被子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潤嗓子。
“嗯?!?br/>
她語氣淡漠、疏離。
顧聞柯垂下眸,這一天一夜提著的一顆心終于可以落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在哪?”
“有事?”
“我聽秦樂天說你出去散心了?!?br/>
“他還是那么多嘴?!?br/>
顧聞柯能從她的語氣,覺察到她顯而易見的變化,以前就算生氣,就算耍小脾氣,語氣也沒有這么冷淡疏離,好像換了一個人。
男人此刻剛吃過早餐,到醫(yī)院瞧了一趟,原定今天下午的手術(shù),被推遲了,麻醉師不愿意做麻醉,一直過來找,說老太太體脂率很低,手術(shù)僅有一成把握,希望他們再三思。
周家有人在省醫(yī)院工作,脫了關(guān)系去問究竟,情況不容樂天,建議不要手術(shù)。
所以現(xiàn)在周家哭成一團,已經(jīng)租了重癥監(jiān)護的車,準備帶老太太回家。
顧聞柯不便插手,就出來了。
問她:“你有看到我發(fā)的消息嗎?”
馮庭點頭,“看到了,老太太還好么?”
“大限已至?!?br/>
就算是毫不相干的人,這個時候氣氛也有些沉重。
顧聞柯走到路邊草叢,尋了個帶椅背的長凳坐定。
“病剛好就四處跑?”
他因為理虧,想緩和尷尬局面,今天的話尤其多。
“顧總,”馮庭沉吟一番,忽然叫的很生疏,就算在公司里,她也不用這樣的語調(diào),顧聞柯被叫的眉梢跳了一跳,隱隱不安,果然聽她說,“我不想再繼續(xù)了,我們就此打住吧……”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以為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但這次我發(fā)現(xiàn)我小看自己了,我太愛你了,再繼續(xù)下去,我都要不認得我自己了……”
“我很感謝你一直克制自己,沒有強迫我上床,否則的話,會要了我的命……”
她說到這里,頓了頓,有一瞬間的恍惚,察覺到眼角的溫?zé)?,一抬手,卻原來是一滴淚水,順著眼瞼溢了出來。
眨了眨眼,把指尖上的淚水擦去,繼續(xù)說:“你不是一直說,主動權(quán)在我,我想結(jié)束隨時都可以?!?br/>
顧聞柯捏著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開始泛白,額角青筋若隱若現(xiàn),只聽這人態(tài)度堅定:“現(xiàn)在,我想結(jié)束了?!?br/>
顧聞柯用力咽了咽,“你等一下?!?br/>
馮庭卻說:“再見?!?br/>
然后就直接把電話掛斷。
“喂?”顧聞柯問了聲。
回應(yīng)他的,是一片寂靜。
手機從耳邊拿開,她竟然還真掛斷了。
頭頂核桃樹上有一只很常見的,羽毛素樸的小麻雀,與另外一只隔空相望,嘰嘰喳喳的不斷叫鬧。
顧聞柯把手機從這只手,遞到另外一只手,隨后放兜里,他往前屈身,兩肘撐著膝蓋上,雙手交合捂住口鼻,有一下沒一下的按摩雙目之間的印堂。
面色平靜,心臟卻由剛才的平穩(wěn)慢慢的,慢慢的轉(zhuǎn)為急促。
這陌生的感覺莫名其妙的襲來,讓他胸口發(fā)悶,喘不上氣。
此生以來還是第一次……
身后有人靠近,顧聞柯都沒察覺,直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他這才睜開眼,直起身。
身后的人是周稟然,他剛哭過,眼皮子和鼻頭還有些紅,西裝的干凈整潔不復(fù)存在,滿是褶皺和剛才攙扶長輩被弄上的灰塵。
“這幾天勞累你了?!?br/>
顧聞柯晃過神兒,低了頭。
“沒關(guān)系,應(yīng)該的?!?br/>
周稟然坐到他身邊,靜靜的沉默。
顧聞柯安慰他:“節(jié)哀?!?br/>
周稟然勉強一笑,“還好,我常年在國外,跟奶奶關(guān)系一般,她從小喜歡周稟則,現(xiàn)在他比我難過?!?br/>
顧聞柯慢慢的嘆了一口氣,瞧著腳下草坪上綠幽幽的青草。
周稟然看看時間,“要不你訂機票回去吧,這里暫時也用不到你,過幾天你們顧家來人,你再過來?!?br/>
顧聞柯本就有這個意思,點了點頭,周稟然起身站起來,深一腳淺一腳離開。
男人望了一眼周可嵐的方向,一個念頭忽然在心里閃現(xiàn),他拾了外套站起來,朝周可嵐走過去。
周可嵐回身看他,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
“你走吧,我不走,我要留下送太奶奶最后一程?!?br/>
顧聞柯并不意外,目光帶了幾分柔和。
“好?!?br/>
他開始打電話,讓李易安安排行程。
打完電話,走兩步,思忖了一下,回過身叮囑她:“周家最近如果發(fā)生什么你頂不住的事,就先回顧家避一避,明哲保身,不要站隊,不要參與?!?br/>
周可嵐覺得好笑,轉(zhuǎn)過身冷冷的看著他,撇嘴問:“你是怕因為我,殃及到你們顧家嗎?”
顧聞柯抬眼,剛才溫和的眼神,立馬轉(zhuǎn)為凌冽。
“你非要這么想,那是你自己的事。”
他說罷離去,跟長輩們道別。
隨后一邊穿外套,一邊往醫(yī)院大門外走。
忽然起了一股風(fēng),從男人衣擺刮過。
*
另一邊的馮庭,掛斷電話醞釀回籠覺。
實在睡不著,便掀被子下床,到浴室洗臉刷牙。
就在這個時候,顧聞柯的電話又進來。
馮庭等第三聲響了才慢條斯理接聽:“還有事?”
那邊沉默了好久好久。
“只要你一句話,我現(xiàn)在就去找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