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第 52 章
52</br> “現(xiàn)在是不是該輪到我了?”</br> 四周的聲音與畫面一點點被抽離,遲意站在景觀大道上,左手邊是宏偉莊嚴(yán)的四中校門,右邊是平坦寬敞的國旗廣場,耳畔有一些聲音縹緲而遙遠地傳來。</br> 遲意在這與同學(xué)們經(jīng)歷了一次次升旗儀式,也見證了尤銳的大膽告白。</br> 處處都是與他相關(guān)的回憶。</br> 但從此往后,這個校園里多了很多他們共同的回憶。</br> 江潤如和李恩宇有說有笑地從書店出來,先兩步跑到遲意身邊,挽上她的手臂,自然道:“好渴,我們?nèi)ラT口買奶茶?!?lt;/br> 遲意沖江潤如笑了下,下意識去看江遂。</br> 后者安靜地回視著他,不催不鬧,在等她做決定。</br> 江潤如聒噪而熱情,不知所謂地喃喃著“不知道奶茶店還在不在,換沒換新品”。遲意為難地撥開她的手臂,在江潤如一臉茫然中,掙扎著開口:“潤如,你讓李恩宇陪你去吧?!?lt;/br> 江潤如茫然:“怎么了?”</br> 最后還是李恩宇看了江遂一眼,扯了下江潤如今天為了裝嫩特意扎的馬尾辮,提醒:“走了,不是說渴了嗎?”</br> 江潤如被拽著走出老遠,才抬手拍掉他的胳膊:“李恩宇,你不要總拽我頭發(fā)!”</br> 目送兩人走遠,遲意松了口氣。有些時候的謊言,堪比掩耳盜鈴。她臉皮實在是薄,說不出口。</br> 就這樣,江遂還在取笑她:“十一,你不老實。”</br> 遲意的臉更紅了,她晃著手腕扇風(fēng),欲蓋彌彰:“今天好熱啊?!?lt;/br> 江遂嘴角的笑意更深了。</br> 校慶結(jié)束離開學(xué)校時,遲意坐回了江遂的車。</br> 她上車前江遂在打電話,江遂注意到正開車門的她,隨手把副駕上丟著的外套拿開,方便她坐。</br> “行,我知道了?!?lt;/br> 江遂不知應(yīng)了什么,隨后掛斷電話。</br> 遲意系安全帶時,察覺到江遂一直盯著自己,茫然地抓著安全帶偏頭:“怎么了?”</br> 江遂抓著方向盤的手指骨緊了緊,猶豫著問她:“你……想不想跟我回趟家?”</br> 遲意抓著安全帶,眼底的茫然一點點被驚慌替代,自以為不動聲色地一眨眼,問:“現(xiàn)在嗎?”m.</br> “嗯?!?lt;/br> 遲意心跳到嗓子眼,還沒想好該答應(yīng)還是怎么拒絕,便見江遂表情一松,抬手彈了下她的腦門:“想什么呢。”</br> 不是腦殼嘣,只是手背懸在她額頭前,手指輕輕一碰她。</br> 隨著這一動作,江遂緩緩解釋道:“頂流身體不舒服,我媽陪我爸去醫(yī)院復(fù)查,家里沒人,所以我需要回去帶它去寵物醫(yī)院?!?lt;/br> “這樣啊……”遲意囧得簡直沒臉見人。</br> 兩人先回童話里接頂流。四中距離童話里不遠,遲意讀書時常繞路從這邊上下學(xué),所以對街旁的景致印象深刻。</br> 童話里更是老樣子,當(dāng)年簇新的公寓在歲月間好像是舊了些。但熟悉的建筑與綠化,充滿了熟悉感。</br> 寵物醫(yī)院在小區(qū)附近。兩人沒有開車,帶著頂流步行過去的。</br> 醫(yī)生做了一通檢查后,下定結(jié)論得做手術(shù)。</br> 因為頂流年紀(jì)太大了,不敢給它做全麻。江遂與醫(yī)生就這事進行探討。</br> 遲意站在遠處聽了會,蹲到頂流旁邊,伸手抓了抓它的脖子,輕聲問:“你還記得我嗎?”</br> 頂流耷拉著腦袋,趴在那,短短地嗚嚶了一聲。</br> “它記得?!苯觳恢裁磿r候出現(xiàn)在她身后,手里拿著一些單據(jù)居高臨下地看他。</br> 遲意沖她笑笑,才起身,可能是蹲的有點久,遲意眼前發(fā)黑,身體晃了下。</br> 江遂扶了她一把,關(guān)切:“沒事吧?!?lt;/br> 遲意扶了下額頭,輕輕搖頭。</br> 從寵物醫(yī)院出來,江遂把狗繩遞給遲意,讓她在路邊等著,自己進了附近的便利店。</br> “又落我們兩個了?!边t意說完,歪著腦袋想了想,才反應(yīng)自己為什么要說“又”字。讀高中時,江遂也是把她丟下看狗,自己去了便利店買東西。</br> 當(dāng)時她扭到腳,江遂給她買了冰棍冷敷。</br> 時過境遷,她竟在相同的地點,經(jīng)歷著類似的事情。</br> 遲意輕甩兩下狗繩,說:“咱倆也挺有緣的。”</br> “什么有緣?”江遂回來,聽到她的話,問道。</br> 遲意轉(zhuǎn)身,見他拿著一盒酸奶,一根火腿腸,料想他大概率不記得,便也沒說:“沒什么?!?lt;/br> 江遂沒追問,自顧把酸奶插好吸管后遞給她:“喏,大病號?!?lt;/br> 遲意摸摸鼻子,說了聲謝謝。</br> 隨后,他又拆了火腿腸,喂給頂流:“小病號的。”</br> “……”</br> 接下來一周,遲意晚上住在酒店,白天便跟江遂在北央逛,去哪都會帶上頂流。</br> 隋荷和江秉青去郊區(qū)的古鎮(zhèn)度假,家里沒人。遲意被江遂領(lǐng)回了家。</br> 來的第一天,遲意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江遂在廚房里洗水果的身影,覺得自己像極了被同學(xué)背著父母領(lǐng)回家的小女朋友。</br> 就這樣來了一周,遲意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種狀態(tài)。</br> 這天,遲意到時家里沒人,江遂在電話里說自己在寵物醫(yī)院拿藥,告訴她密碼讓她先進去。遲意問,叔叔阿姨不會突然回來了吧。</br> 江遂反問:“回來不也挺好?省得你一直吊著我不答應(yīng)?!?lt;/br> 遲意搓搓鼻子,想解釋自己不是這個意思。</br> 江遂只是開個玩笑,也沒真責(zé)怪什么:“我爸媽要住半個月,我回南境了,他們也回不來。”</br> 遲意嗯了聲,開門進屋。</br> 二樓擺著一臺鋼琴,正沖著天井的位置,高懸的水晶吊燈華麗而耀眼。</br> 頂流毫無精氣神地趴在琴凳旁邊,看著羸弱而可憐。遲意將帶來的花擱到茶幾上,便過去逗它:“你在這做什么?”</br> 遲意學(xué)鋼琴那幾年考過級,所以對于鋼琴的品牌有所了解,她蹲在那逗頂流的時候,注意力不自覺地被旁邊的鋼琴吸引。</br> “是不是想聽琴?姐姐給你彈琴好不好?”</br> 其實是她自己想彈。</br> 江遂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br> 透過二樓欄桿,他看到一人一狗坐在鋼琴旁。流暢動聽的鋼琴聲緩緩流淌,江遂換完鞋子后停在門口玄關(guān)處聽了好一會。</br> 他想到有年冬天,自己為元旦晚會的節(jié)目排練。他去走廊打了個電話的功夫,再回琴房便發(fā)現(xiàn)有人在用他的那臺鋼琴。</br> 他也是站在門口聽完那人彈了這一首。</br> 明明是很歡快的曲子,卻被彈得莫名悲傷。</br> 遲意等他走近才發(fā)現(xiàn),手指的動作停下,看向他笑:“你回來了?!币娊煲恢倍⒅约簞倧那冁I上收回的雙手,不動聲色地把手往袖子里縮了縮,解釋,“剛剛閑著無聊,就……”</br> “一起彈一首?”</br> 遲意不確定地嗯了聲,心里有根弦被輕而易舉地撥動。</br> “好?!?lt;/br> 江遂在她旁邊坐下,隨意活動下手指,說:“挺久沒彈了?!?lt;/br> “那挑一首你熟悉的曲子。”</br> “就剛剛那首吧。summer?!?lt;/br> 電影菊次郎的夏天的主題曲。</br> 別墅里很安靜,二樓欄桿旁的位置視野空曠。</br> 兩人并排坐在琴凳上,黑白琴鍵上兩人四指連彈。頂流去到江遂腳邊,蹭著他軟綿綿的家居拖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趴著。</br> 江遂上軍校后,便很少碰鋼琴。他因為生疏手指微微發(fā)僵,又因為緊張覺得沒有發(fā)揮好。</br> 遲意縱使方才練習(xí)了一遍,但再和江遂配合時,仍然緊張地要命。</br> 她忘不了高二那年的元旦晚會,自己得知尤銳和江遂要表演四指連彈時,內(nèi)心有多痛。</br> 所以她真切地感受到此時此刻,自己有多么幸福。</br> 年少時沒有實現(xiàn)的夢啊,真的有重新被他彌補。</br> “高中時,你是不是……”一曲結(jié)束,江遂說出心中的疑惑。</br> 遲意聞聲,同時側(cè)頭:“什么?”</br> 兩人本就是并排坐著,這一動作又驟然將兩人間距離拉近些。</br> 五官驟然放大,連彼此眼睛上的睫毛都能數(shù)得清楚。</br> 兩個人誰也沒有再出聲破壞這氣氛。</br> 江遂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br> 被江遂這樣以這樣飽滿的情緒注視著,遲意手指微蜷,抓了抓衣服。曖昧的氣息在兩人間發(fā)酵蒸騰。</br> 江遂喉結(jié)上下一滾,不知不覺朝她湊過來。</br> 遲意也在靠近。</br> 兩人都在靠近,最終吻在了一起。</br> 他們吻住了分別的七年時光,吻住了沉默而轟烈的那兩年。</br> 片刻后,兩人分開。江遂用手捧著她的臉,額頭相抵,笑了下:“十一,蓋了章就是我女朋友了,不準(zhǔn)耍賴?!?lt;/br> 遲意臉頰微紅,微喘著氣,手還擱在他的胸膛處。她掐掐手指,尖銳而綿長的疼痛仍不能沖淡心中的不真實感。</br> “怎么了?”江遂坐直,與她平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不知為何,覺得她此刻十分悲傷。</br> 遲意斂眉,輕輕搖頭,說:“沒。我覺得自己像在做夢。”</br> “傻瓜?!?lt;/br> 江遂攬著她的肩膀,重新將人吻住。</br> 再結(jié)束時,遲意渾身軟成一灘水。坐都困難地靠在江遂懷里,下巴墊在他肩膀上,沒骨頭似的靠著他。</br> 江遂回擁著她:“現(xiàn)在真實了嗎?女朋友。”</br> “嗯?!?lt;/br> 兩人在家里吃飯,江遂做的。遲意想要幫忙,被江遂趕了出來。她左右張望著,蹲在茶幾旁把帶來的一大捧鮮花剪好插好。</br> 吃飯時,江遂看到那花,問:“你買的?”</br> 遲意點頭,一臉求表揚的樣子:“好看嗎?”</br> 江遂嗯了聲,又說:“花要別人送的才好看,以后男朋友給你買?!?lt;/br> 遲意撇撇嘴,哦了聲,心里卻甜滋滋的。</br> 吃了飯,兩人窩在客廳看電影。遲意盤腿坐在茶幾旁隨手搭著樂高,時不時抬頭瞟幾眼電影畫面,江遂支著腿坐在她旁邊,后背靠在沙發(fā),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br> 遲意隨口問了幾句叔叔的情況,江遂說是每年的例行復(fù)查。</br> 遲意又和江遂聊起頂流的手術(shù)。</br> 她問什么,江遂就答什么。就這么聊了會,江遂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這就進入身份了?”</br> 遲意順著他的動作側(cè)頭,理解他說的后,立馬紅了臉,目光躲閃:“懶得理你?!?lt;/br> 午后的時間安逸,兩人安安靜靜地靠在一起,正應(yīng)了那句歲月靜好。</br> 遲意拼了會樂高,正準(zhǔn)備和江遂說句什么,偏頭才發(fā)現(xiàn)他手肘墊在沙發(fā)上,手背撐著下巴,似乎是睡著了。</br> 遲意湊過去,嘟囔:“這電影也不難看啊?!?lt;/br> 遲意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讓他換個姿勢睡,看到他睡著時安詳而又平靜的五官時,楞在那遲遲沒動。</br> 她伸手碰了下他高挺的鼻子,然后劃過他的嘴唇。</br> 真的好軟。</br> 剛剛接吻時遲意便發(fā)現(xiàn)了。</br> 遲意心跳加速,鬼迷心竅地湊過去,蜻蜓點水地啄了他的唇一下。</br> 只是她剛準(zhǔn)備逃跑,便見江遂緩緩睜開了眼。眼底清明而精神,帶著使壞得逞的笑容,顯然剛剛是裝睡:“十一,你在做什么?”</br> 遲意嘴角微動,掩耳盜鈴地解釋:“……人工呼吸。”</br> “是嗎?”江遂坐直些,饒有興致地說,“那看來你沒有認真聽講啊。人工呼吸前不先解開衣服嗎?”</br> “……”</br> 遲意六月在突擊隊體驗節(jié)目安排時,他確實教過。人工呼吸時,先讓患者躺平,解開上身衣服……</br> 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醫(yī)學(xué)救助,怎么被他說得這么奇怪。</br> 遲意氣急敗壞,轉(zhuǎn)頭要走:“我去喝口水?!?lt;/br> 江遂輕笑了聲,整個胸腔都在震。</br> “再親會?!彼讶俗ё?,在她跌向自己時,扣著她的腦后勺,拉近距離,深深地吻住。</br> 兩人在地毯上滾了好一會,遲意的衣服被揉得亂七八糟。</br> “十一,我喜歡你?!?lt;/br> “我也是?!?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