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離開玉牢之后，眼前一亮，石無月下意識地手搭涼棚遮住雙眼，雖然她因?yàn)樘脹]有見過天日的緣故，雙眼驟然見得光明，被刺得流淚不止，但她仍是睜大了雙眼，仔細(xì)觀察著這個外面的世界，臉上露出似悲似喜的笑容。
    李非煙提醒道：“你不以體魄見長，而且修為未復(fù)，再加上雙眼本就是人體最為脆弱所在，這樣下去，會瞎的。”
    石無月喃喃道：“我現(xiàn)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瞎與不瞎，還有區(qū)別嗎？”
    話雖如此，但她還是閉上了雙眼。
    畢竟是曾經(jīng)的姐妹，李非煙稍稍放緩了語氣：“人活著總要往前看，雖說仇肯定是要報的，但是也不能整日沉浸在那些爛賬里面?！?br/>     石無月“呵呵”笑了幾聲，意味不明。
    就在此時，李玄都忽然說道：“金釋炎的尸體不見了?！?br/>     李非煙順著李玄都的視線望去，原本釘死金釋炎的地方只剩下一灘血跡，而不見金釋炎的蹤影，她驟起眉頭：“我那一劍的威力如何，我心中有數(shù)，這個叫金釋炎的，絕不可能活下來，看來是他的同伴去而復(fù)返，將他的尸體帶走了?！?br/>     李玄都惋惜道：“可惜?！?br/>     李非煙笑道：“小財(cái)迷，貪圖人家身上的那點(diǎn)寶物？”
    “寶物還在其次，關(guān)鍵是此人身上應(yīng)該有許多陰陽宗的功法?！崩钚嫉溃骸拔疫@些年來博覽眾家之長，在體內(nèi)蓄養(yǎng)一顆金丹。當(dāng)然，這與真正的金丹大道是不沾邊的，因?yàn)檎嬲慕鸬な菬o形無質(zhì)，我這卻是有形有質(zhì)，頂多算是一顆假丹?！?br/>     李非煙想了想，說道：“天下間的功法大致可以分為五類：金剛、紫霞、玄陰、純陽，四象歸一，則是混元。我們清微宗的‘玄微真術(shù)’便是紫霞，對應(yīng)東方甲乙木；玄女宗的‘玄陰真經(jīng)’則是玄陰，對應(yīng)北方壬葵水；正一宗的‘太乙金經(jīng)’是純陽，對應(yīng)南方丙丁火；金剛宗的‘大寶瓶印’是金剛，對應(yīng)西方庚辛金。靜禪宗的‘坐忘禪功’是混元，對應(yīng)中央戊己土。這些都是上成之法，你只要將這五種功法全部學(xué)會，五行平衡，那么成就天人境界便是水到渠成之事?！?br/>     李玄都仔細(xì)盤算了一下，“玄微真術(shù)”和“坐忘禪功”他已經(jīng)學(xué)會，剩下的三樣之中，除了金剛宗的“大寶瓶印”之外，其余兩樣也不算難，對于正一宗來說，大成之法“五雷天心正法”才是不傳之秘，其他功法也都好說，只要李玄都肯付出代價，以他與大小天師的交情，也不是不能得到“太乙金經(jīng)”，至于玄女宗的“玄陰真經(jīng)”，更是唾手可得，石無月就是現(xiàn)成的秘籍。
    不過李玄都還有幾分疑慮：“我是男子之身，也可以修煉‘玄陰真經(jīng)’嗎？”
    石無月嗤笑一聲：“雖然三陰真經(jīng)和三女經(jīng)被合稱為玄女六經(jīng)，但是三陰真經(jīng)是玄女宗的開宗祖師玄女所留，而玉女、素女、帝女三經(jīng)則是后來的三位玄女宗祖師所作，天差地別。雖說玄女是玄女宗的開宗祖師，但玄女宗在世之時，并未收徒，也沒有開宗立派的想法，只是將自己畢生所學(xué)傳給了自己的貼身侍女，也就是玄女宗的二代祖師，玄女宗真正開枝散葉也是由二代祖師始，所以玄女留下的少陰、太陰、玄陰三大真經(jīng)并非是只能女子修習(xí)，而是更適合女子修習(xí)，再加上玄女的后人不愿傳給男子，所以世人才會誤以為只有女子才能修煉。不過另外三女經(jīng)則不一樣，此三經(jīng)出現(xiàn)之時，玄女宗已經(jīng)廣收門徒，所以這三部功法是完全針對女子撰寫，若是男子修煉，重則走火入魔丟掉性命，輕則陰陽逆轉(zhuǎn)不男不女?！?br/>     李玄都不敢全信石無月的話語，又看向李非煙。
    李非煙畢竟是年長，見多識廣，知道許多江湖秘辛，點(diǎn)了點(diǎn)頭：“的確如她所說，只是一部‘玄陰真經(jīng)’不過上成之法，只有將三經(jīng)全部學(xué)全，才是大成之法。不過想要學(xué)全三經(jīng)，也的確不易，尤其是‘少陰真經(jīng)’，非要保證純陰之身不可，紫府就做不到了吧？”
    李玄都問道：“什么是純陰之身？”
    石無月笑道：“就是處子之身?！?br/>     李玄都無言以對。
    石無月接著說道：“蕭時雨就是卡在了這一步上，雖然她練成了‘帝女經(jīng)’的‘帝女神功’，也曾經(jīng)以純陰之身學(xué)全了三陰真經(jīng)，可她現(xiàn)在不再是純陰之身，三陰真經(jīng)就只是上成之法，難至大成。”
    李玄都不關(guān)心蕭時雨為何不是純陰之身，只是說道：“所謂綱舉目張，什么是綱，什么是目，自然要分得清楚，我一身修為根本不在于玄女六經(jīng)，是否大成之法，并無太大關(guān)系?！?br/>     石無月有些失望，悄然換了個更為親近的稱呼：“我還以為紫府要問我也沒有補(bǔ)救之法呢，自然有的，修煉牝女宗的‘姹女功’就行，可男人想要‘姹女功’，必須先行自宮才行呢，就是自己用刀把自己閹了，懂吧？”
    李玄都略感尷尬，輕咳一聲。
    李非煙當(dāng)然是護(hù)著自家侄子，嘲諷道：“一個女子口出穢語，真不害臊?！?br/>     “這哪里是穢語了？”原本閉著眼睛的石無月睜大了眼睛，分辨道：“就算是穢語，那我又怎么了，我又不是養(yǎng)在深閨中的黃花大閨女，早就是老婆子了，什么沒見過？”
    以前李玄都接觸的女子多是些年齡相當(dāng)?shù)哪贻p女子，都是矜持守禮，更有秦素這種特別容易害羞的，可他一連接觸了這些上了歲數(shù)的女子之后，卻發(fā)現(xiàn)這些吃過見過的女子是真的“彪悍”，就算宮官也比不得，只是不知那些年輕時極為可愛美好的女子，在年老后，是否也會變得這樣面目可憎。
    拋開這些有的沒的，李玄都說回正事：“石前輩，可否把‘玄陰真經(jīng)’的秘籍交予我的手中？”
    石無月又閉上了雙眼搖頭道：“我沒有秘籍，若是我隨身帶著秘籍，蕭時雨早就把我殺了，根本不會留我到現(xiàn)在?！?br/>     李玄都皺起眉頭：“那秘籍在哪？”
    石無月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額頭：“都在這里呢。紫府不要不信，我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而且玄女六經(jīng)我已經(jīng)背了幾十年，全部牢記心中，也是很合理的吧？”
    這次不用李玄都眼神詢問，李非煙已經(jīng)主動開口道：“她說的沒錯，當(dāng)年她的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甚至還能倒背如流，是個頂聰明的家伙，可惜不走正路，心術(shù)不正?！?br/>     石無月反唇相譏道：“嫉妒，一個傻大姐的嫉妒?！?br/>     李非煙眼神不善：“姓石的，不要以為我不敢賞你一劍?！?br/>     很顯然，李非煙覺得自己口舌之爭不是石無月的對手，不過還有一句話，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李非煙不介意用武力教訓(xùn)一下石無月。
    李玄都見二人似要開始斗嘴，只得打圓場道：“兩位且不要吵了?！?br/>     李非煙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石無月一臉滿不在乎。
    李玄都先是望向石無月：“那就有勞石前輩在合適的時候?qū)ⅰ幷娼?jīng)’默寫出來，千萬不要有錯字或是漏字。”
    石無月沖李玄都嫣然一笑：“紫府放心就是。”
    李玄都又望向李非煙，對于自家長輩，語氣便緩和許多：“師姑?！?br/>     李非煙也不看他，只是道：“什么事？”
    李玄都輕咳一聲：“侄兒的佩劍被人奪了去，想請師姑出手相助?！?br/>     李非煙這才轉(zhuǎn)過頭來：“是誰？”
    李玄都道：“是牝女宗的冷夫人?！?br/>     李非煙點(diǎn)了點(diǎn)頭：“早就聽說姓冷的傍上了陰陽宗的徐無鬼，囂張得很，這是欺負(fù)我們娘倆身后沒人啊?！?br/>     說罷，李非煙一掠而起，化作一道青虹，直沖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