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吞月大法
楚云深微笑道:“多虧了李兄弟出手吸引此人注意力,方能讓我一擊功成?!?br/>
“楚先生謬贊?!崩钚嫁D(zhuǎn)頭望向旁邊的白絹,問道:“白姑娘沒事吧?”
白絹搖輕抿嘴唇:“尚好,倒是李公子方才強(qiáng)行出手,沒事吧?”
李玄都搖頭道:“不算什么,受的傷多了,便習(xí)慣了,習(xí)慣成自然?!?br/>
韓邀月見兩人互相問候,已是不愉,看他們渾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頓時面露怒色,道:“你們兩個,真當(dāng)已經(jīng)勝券在握了?”
李玄都反問道:“不然呢?”
韓邀月雙臂一掙,浩大氣機(jī)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外迸發(fā),緊緊束縛在他身上的羅網(wǎng)頓時發(fā)出“繃繃”之聲不絕于耳。
不過絲線一斷,又有新的絲線生出,而且斷裂的絲線又不斷延長,重新附著于羅網(wǎng)之上,使得羅網(wǎng)的網(wǎng)格越來越密,故而無論韓邀月怎么掙扎,羅網(wǎng)一時間越纏越密,仿佛永無休止,韓邀月一代天人境大宗師,竟被裹在重重羅網(wǎng)之中,動彈不得。
韓邀月終于露出幾分驚訝之色,一聲斷喝,又是奮力一掙,但覺四周地面轟然震動,房屋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搖晃,仿佛是地動一般,羅網(wǎng)卻無絲毫松動,還欲再掙,忽聽楚云深道:“不用白費氣力了,你聽說過太平宗的‘八部神通’嗎?”
韓邀月大吃一驚,失聲道:“太平宗的‘天羅地網(wǎng)’?”
楚云深笑道:“太平宗與我萬象學(xué)宮淵源頗深,此八部神通乃是從《易經(jīng)》之中演化而來,正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qiáng)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慵热肓_網(wǎng)之中,即是被困于天地之間,除非你有無量境的修為,溝通天地之橋,駕馭無量氣機(jī),否則休想脫困?!?br/>
韓邀月略一沉默,然后道:“太平宗的‘八部神通’雖是化外物為活物,但也要自身氣機(jī)為支持,你以‘天羅地網(wǎng)’困我,卻也要消耗自身氣機(jī),所以我既被困住,你也要陪在這里?!?br/>
楚云深淡然道:“無非是比拼氣機(jī)而已,咱們就此耗下去,看誰能堅持到最后,再不濟(jì),還有李兄弟和白姑娘可以代為出手,難不成你也練成了悟真大師的‘金剛不壞之身’?”
韓邀月聽得默然,他當(dāng)然沒有練成“金剛不壞之身”,此時被楚云深困住,兩人互相牽制,都不能動彈。若是李玄都悍然出手,他不能抵擋,更不能躲避,只能以體魄硬抗,就算他是天人境的大宗師,也要命喪于此。
韓邀月念及于此,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斷,運轉(zhuǎn)忘情宗的“吞月大法”,瞬間將纏繞束縛于他身上的“天羅地網(wǎng)”吸入體內(nèi),掙脫之后的韓邀月不敢有絲毫停留,身形一轉(zhuǎn),如輕煙飛逝,瞬間沒了蹤影。
白絹望向韓邀月剛才所站的位置,輕聲道:“這是忘情宗的‘吞月大法’,此法與無道宗的‘蝕日大法’并列齊名,‘蝕日大法’是將自身三大丹田化作‘空洞’,如不漏海眼、無底深洞,可將他人氣機(jī)化作己用。而‘吞月大法’則是氣機(jī)逆運,使自身成為負(fù)極,以負(fù)極吸引正極之道,同樣可以吸納他人氣機(jī)為己用。方才韓邀月應(yīng)該就是以‘吞月大法’將楚先生的‘天羅地網(wǎng)’收去?!?br/>
李玄都聽到此言,心中一動,說來也是巧了,他恰好聽師父點評過這兩門奇門異術(shù),于是道:“‘吞月大法’雖然神奇,號稱海納百川,以自身為海,以旁人為川,以負(fù)極吸引正極,但如果修煉‘吞月大法’之人的修為不如對手,還要以強(qiáng)行汲取,那么便是正極吸引負(fù)極,立時如海水倒灌江湖,兇險莫甚。當(dāng)年也曾有傳言說,忘情宗的上代宗主不是死于情關(guān),而是死于‘吞月大法’的反噬,也不知是真是假?!?br/>
“還有這‘蝕日大法’,不將氣機(jī)存于丹田氣海,而是存于經(jīng)脈之中,雖然無‘吞月大法’之隱患,但卻有異種氣機(jī)之難題,若是體內(nèi)吸入過多異種氣機(jī),不能使氣機(jī)融合為一,便有氣機(jī)反噬之險。還有就是,‘蝕日大法’的吸力不如‘吞月大法’遠(yuǎn)甚,非要身體相觸不可,當(dāng)年玉虛斗劍,無道宗宗主宋政對上老劍神,近不得老劍神身前三尺,‘蝕日大法’便全然無功,最終被老劍神三劍所敗?!?br/>
雖說如今的李玄都不是韓邀月的對手,但他過去可是橫行一時的太玄榜第十人,遠(yuǎn)非韓邀月可比,所以此時他開口解釋,無論是楚云深也好,還是白絹也罷,都不以為奇。
楚云深輕輕撫須道:“由此說來,雖然韓邀月借‘吞月大法’將我那‘天羅地網(wǎng)’吸入體內(nèi),但我之氣機(jī)要更甚于他,他在一時半刻也無法化解,最起碼也要月余時間,難怪他剛才不敢停留,更不敢早早用出此法?!?br/>
想明白這一點之后,李玄都和白絹都松了一口氣,一月時間,足夠他們離開歸德府,他們也不是尋常之人,天下之大,僅憑一個韓邀月,還做不到一手遮天。
李玄都和白絹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然后一起向楚云深作揖道:“謝過楚先生援手大恩。”
楚云深擺了擺手道:“不必如此,行走江湖,本就是互相援手,正所謂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說不得日后楚某也要勞煩二位?!?br/>
李玄都沉聲道:“若是楚先生日后有所差遣,在下定當(dāng)不辭辛勞?!?br/>
白絹也抱拳道:“我亦如此?!?br/>
就在此時,外面?zhèn)鱽碓S多腳步聲,雖然這些腳步聲已經(jīng)很是輕微,但還是瞞不過三人的耳朵,想來是方才的一番交手,尤其是韓邀月最后奮力掙脫“天羅地網(wǎng)”時弄出的動靜,驚動了府邸中青鸞衛(wèi)。
楚云深望向兩人,道:“這些青鸞衛(wèi)直屬于朝廷的青鸞衛(wèi)都督府,你們還是不要與他們有什么牽扯為好。”
李玄都聽出楚云深的言外之意,立刻道:“那我們就先行離去?!?br/>
楚云深點了點頭:“剩余之事交由我來應(yīng)付就是。”
李玄都又是抱拳一禮,然后帶著白絹從來時之路原路折返。
兩人離開此地來到外面街道,又驅(qū)逐了大敵,不由心情大好,李玄都問道:“不知白姑娘接下來要往何處去?”
白絹看了他一眼:“琴舍本就是我的臨時落腳之地,就算沒有韓邀月,我也會不日離開歸德府,接下來我還要拜訪一位朋友,她姓陸,不知李公子可曾知曉?!?br/>
李玄都臉色微變,道:“總不會是少玄榜第四人的陸雁冰?!?br/>
白絹輕聲道:“正是此人。”
李玄都不由輕咳一聲,道:“白姑娘既與玉清寧熟識,又與陸雁冰相交,還真是交游廣闊。”
白絹微微一笑道:“李公子不也是如此嗎?”
雖說白絹的相貌頗為丑陋,但是這一笑的風(fēng)情卻是極為動人,尤其是她的雙眼,如秋水盈盈脈脈,像極了當(dāng)年的張白月,讓李玄都稍稍有了片刻的恍惚。
待到李玄都回過神來的時候,白絹已經(jīng)走出很遠(yuǎn),她的聲音隨風(fēng)而來:“公子今日大恩,小女子銘記于心,日后定當(dāng)有報。”
李玄都望著白絹的身影,輕笑一聲。
倒真是個怪女子。
相貌怪,性情也怪。與他過去見過的那些女子有些類似,又有些不同。
李玄都收回思緒,轉(zhuǎn)身往客棧行去。
接下來他便要跟隨錢家的商隊,正式進(jìn)入齊州境內(nèi),回到那個江湖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