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沒有跟隨李玄都來帝京，不過也沒有留在遼東。秦清已經(jīng)出關(guān)，自有他來主持大局，不必秦素代為效勞。
    秦素去了齊州。
    事實上李玄都和秦素兩人是一起離開遼東，入關(guān)之后才分頭行動，李玄都直接去了帝京，秦素則去了緊鄰直隸的齊州。
    齊州就像一個微縮的天下，情況十分復(fù)雜。雖然已經(jīng)平息了青陽教之亂，但還有齊王府、社稷學(xué)宮、齊州總督府，再加上東華宗和清微宗，可謂是錯綜復(fù)雜。
    秦素此去遼東，除了要看望叔父秦道方之外，還要去見李道虛。
    雖然李玄都已經(jīng)預(yù)料到師父的態(tài)度不可逆轉(zhuǎn)，但于情于理，他還是要做出一個姿態(tài)。只是他并不親自前去，而是讓秦素代他出面。
    秦素明白李玄都的苦衷，自然是義不容辭。
    當(dāng)然，考慮到如今的局勢，李玄都也做了一些安排，以確保秦素的安危。他先是通知了齊王府的徐大，又通知了已經(jīng)返回清微宗的李非煙和漲還是，讓他們做個接應(yīng)。
    于是秦素剛剛進(jìn)入齊州境內(nèi)不久，便見到了徐大。
    徐大并非孤身一人前來，隨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眾多齊王府的護(hù)衛(wèi)，也就是十三門客們的屬下，多是好手，再加上秦素本身也是太玄榜上的高手，只要不是長生高人親自出手，都不能將秦素如何。
    在一家太平宗開設(shè)的太平客棧之中，徐大提前訂了雅間，與秦素相對而坐。
    雖然李玄都和秦素還未完婚，但內(nèi)外上下都對秦素以夫人之禮待之。
    秦素問道：“如今的清微宗內(nèi)部可有什么異動？”
    徐大道：“真讓夫人問對了，如今清微宗內(nèi)部的確是暗流涌動?！?br/>     秦素臉色變得凝重，又問道：“具體情況？”
    徐大道：“自進(jìn)入九月以來，清微宗就暫停了部分商貿(mào)，開始大肆建造戰(zhàn)船，在這方面，清微宗堪稱當(dāng)世之最，所以船隊擴建速度極為迅速。如果海上開戰(zhàn)，無論是朝廷的水師，還是其他船隊，都不是清微宗的對手?！?br/>     秦素皺起眉頭，“為什么二師兄那邊沒有任何消息。”
    徐大輕聲道
    ：“我們之所以能得知此事也是極為偶然。當(dāng)年老主人還是齊王的時候，曾經(jīng)針對清微宗做過一些布置，往里面安插了一些人手。不過這些人手大多被清微宗清理，或是直接叛變，這么多年過去，只剩下一個人。他之所以能夠躲過一劫，沒有被發(fā)現(xiàn)身份，是因為他不在三十六堂之列，而是被分配到了七十二島的一個偏遠(yuǎn)島嶼上。就在前不久，他發(fā)現(xiàn)這些島上開始建造戰(zhàn)船，并且將部分商船改造成戰(zhàn)船。”
    秦素沉思了片刻，說道：“也就是說，這些事情，就連兩位副宗主都不知道?！?br/>     徐大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們分析，清微宗此舉是出自其他人的授意，也就是……”
    “老宗主。”秦素下了定義，“必然是老宗主，李道師和司徒玄略都沒有這樣大的權(quán)力?！?br/>     徐大贊同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大劍仙此舉到底有何深意，讓人看不明白?！?br/>     秦素知道徐大未必是看不明白，只是顧及到李玄都和李道虛之間的師徒關(guān)系，有所顧忌，不肯明說罷了。
    “戰(zhàn)船再怎么厲害，都離不開水，不能攻城?！鼻厮貨]有這樣的顧忌，“所以這樣的舉動倒像是以攻代守，老宗主似乎在防備什么?！?br/>     “有地圖嗎？”秦素問道。
    “有。”徐大立刻從須彌寶物中取出了一份地圖，鋪展在桌上，然后在東海群島的西北位置點了一下，“我方才說過島嶼就在這里?！?br/>     秦素望著面前的地圖，手指按在地圖上，然后輕輕一劃，說道：“清微宗建造船隊，要么就是封鎖海岸一線，無關(guān)帝京大局，要么就是防備……遼東?！?br/>     “遼東”二字一出，徐大便沉默了。
    秦素也有了片刻的沉默，低聲喃喃道：“終于還是到了這一步?！?br/>     她現(xiàn)在有些體會到話本故事中和親公主的苦楚，兩國交戰(zhàn)，自己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過她又覺得不是那么難，因為真正直面這一切的不是她，而是遠(yuǎn)在帝京城中的李玄都。
    秦素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齊州與幽州隔海相望，故而遼東入關(guān)便有三條路可選，從榆關(guān)中門直進(jìn)，繞路草原、晉州軍鎮(zhèn)，渡
    海從齊州登陸，想要渡海，便繞不開經(jīng)營東海、齊州多年的清微宗，老宗主這是在未雨綢繆了?！?br/>     既然秦素主動挑破，徐大也不存在顧忌了，說道：“夫人說的極是，所以夫人此行，恐怕不會有太好結(jié)果?！?br/>     秦素說道：“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徐大遲疑道：“那么夫人的安?！?br/>     秦素道：“刀劍歸刀劍，親誼歸親誼，老宗主不會把我怎么樣的?！?br/>     既然秦素如此說了，徐大便也不再多言。
    ……
    西京。
    相較于帝京城中的暗流涌動，西京城中卻一片死寂。
    一方面是因為大批無道宗人手已經(jīng)離開西京前往西域，另一方面便是因為圣君澹臺云從遼東大敗而歸。
    直到今日，無墟宮仍舊是大門緊閉，不見澹臺云的人影。
    無墟宮外，一男一女相對而立。
    男子是從遼東狼狽逃回西京的皇甫毓秀，女子則是一直留在西京的宮官。
    此時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一絲微妙。這一絲微妙與男女曖昧沒有半點關(guān)系，反而透著幾分隱隱的敵意。
    在皇甫毓秀看來，宮官一直與李玄都不清不楚，這次澹臺云又是在李玄都的手上大敗而歸。宮官同樣知道皇甫毓秀對于澹臺云的小心思，只是不曾點破。
    兩人沉默許久之后，皇甫毓秀終于開口道：“圣君傷得很重?！?br/>     “我知道?！睂m官回答道。
    皇甫毓秀又道：“皆是拜李玄都所賜?！?br/>     宮官的語氣仍是沒有半分起伏，“我也知道?！?br/>     皇甫毓秀沉聲道：“為什么李玄都恰好出現(xiàn)在了遼東？是否有人通風(fēng)報信？”
    宮官淡然一笑：“你不必拐彎抹角，不妨直說我的名字?！?br/>     皇甫毓秀直直望著宮官。
    宮官道：“我是否通風(fēng)報信了，你說了不算，等圣君出關(guān)吧。”
    皇甫毓秀知道宮官所言不錯，只能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宮官背負(fù)雙手，在身后緊緊握住自己的折扇，望著皇甫毓秀的背影，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