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雁翎長刀
夜半時分,窗外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由遠(yuǎn)及近的轟隆馬蹄聲。
一直坐在長凳上閉目養(yǎng)神的李玄都緩緩睜開雙眼,出于近乎本能的警惕,他沒有點燃桌上的那盞油燈,而是悄無聲息地起身來到窗邊,后背緊貼在窗戶一側(cè)的墻壁上,輕輕將窗戶掀起一道縫隙,透過這道縫隙朝外望去。
只見外面的街道上有一列近百人的披甲騎兵正策馬而過,為首的是一名披甲將領(lǐng),能在三湖縣有這么大氣派之人,尤其是可以動用甲士的,也就只有那位掌兵千余的游擊。雖說李玄都談不上如何懼怕這位實權(quán)將領(lǐng),但也不想平白招惹麻煩上身,再生事端。
這位在三湖縣算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年紀(jì)不算大,只有三十歲上下,面容算不上俊朗,身上沒有整日廝混于女子之間的脂粉氣,反倒是帶著一股子冷酷的鐵血味道,這樣的氣質(zhì)意味著這位游擊大人應(yīng)該是有實打?qū)嵉能姽υ谏?,而非靠著恩蔭上位的世家子弟。
浩浩蕩蕩百余騎帶著不可一世的跋扈氣焰囂張而過,只留下滿地狼藉和煙塵。
雖然馬隊只是一掠而過,但李玄都還是透過余光發(fā)現(xiàn)了馬隊中兩名身著藍(lán)色錦衣的人物,這讓李玄都的心頭一動。
青鸞衛(wèi)素來身著青衣,所以不會是青鸞衛(wèi),軍伍中人著黑衣,也不是軍伍中人,身著藍(lán)衣,似乎是久違了的六扇門中人。
如今的內(nèi)閣當(dāng)家人是孫松禪,六扇門又是聽命于內(nèi)閣,六扇門的人此時出現(xiàn)在此地,其中深意很是值得玩味,難道是這位孫閣老在江南有所謀劃?或是最近的江南的江湖又有風(fēng)波?總不會也是因為小丫頭而來。若果真是為了小丫頭而來,那么孫松禪對于這位弟子的后人,又會是何態(tài)度?是想要殺人滅口以絕后患,還是想要為自己這位弟子保留一炷香火?
李玄都摸不準(zhǔn)這位孫閣老的想法,略微思量之后,悄無聲息地從房間中掠出,來到街道上,朝騎隊離開的方向跟去。
如今已是玄元境的李玄都腳程極快,在夜色之下飛奔,很快便看到了騎隊的身影。
就在此時,李玄都心神一凝,猛地向后倒仰而去,身形幾乎與地面平行,只見一把明晃晃的白刃擦著他的鼻尖劃過。
李玄都一腳蘊(yùn)藏“無極勁”踢出,迫使來人向后退去,同時右掌拍地,身形向后飄退,立定后望向前方,只見一個輕盈身影從一條小巷的暗處緩緩走出,手中握有一把公門中人慣用的雁翎刀,刀身平直,刀尖呈現(xiàn)出略微上翹的圓弧形,刀背上開有反刃。
如果說文鸞刀是青鸞衛(wèi)的標(biāo)配,那么雁翎刀就是六扇門的最愛。
來人是六扇門中人無疑了。
至于刀的主人,則是個身著窄袖勁衣的女子,姿容明媚,卻又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勃勃英氣,滿頭青絲被束成一個高聳馬尾辮,一雙秋水長眸中透出微微寒意,方才就是她劈出了一刀,若不是李玄都躲得快,便要被一刀梟首。
李玄都望向來人,輕聲問道:“六扇門中人?”
女子反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在暗中窺伺跟蹤?”
李玄都笑道:“好奇而已?!?br/>
女子冷笑一聲,身形如鬼魅前沖,這等速度,竟是不遜于修習(xí)了“血影幻身”的孫鵠,只是她的身形依舊快不過李玄都的視線,在她身形掠出的同時,李玄都也已經(jīng)動了,兩人堪堪擦肩而過,李玄都將無極勁灌注入兩指之中,以仙鶴指點在女子雁翎刀的刀背上,然后“青蛟”出袖,第二次逼退女子。
女子停住身形,略微有些驚訝。江湖上不乏那種空有一身修為而不會打架之人,每每與人交手,至多發(fā)揮出六七成的本事,這種人多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世家子弟為主。還有一種人則是老江湖,從腥風(fēng)血雨和刀光劍影中摸爬滾打出來的,與人交手,尤其是身陷絕境死地,往往能發(fā)揮出十二成的本事,眼前之人就屬于后者,修為不高,不過玄元境而已,可打架的本事很厲害,料敵先機(jī),攻敵必救,這種人物最是難纏。
女子緩緩開口道:“神霄宗的無極勁,東華宗的仙鶴指,再加上清微宗的馭劍術(shù),你究竟是何來歷?”
李玄都笑了笑,身上升起五色氤氳氣機(jī)。
女子雙眼中的寒意又重了幾分,說道:“妙真宗的太乙五煙羅,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正一宗的純陽紫氣?”
李玄都平靜道:“不巧,這個我真會?!?br/>
下一刻,女子再次出刀,斬在李玄都的“太乙五煙羅”上,面對女子的凌厲刀氣,五色氣機(jī)只是略微抵擋,便被一瞬攻破。女子原本有些訝異此人的招數(shù)繁多,不曾想一擊得逞,充沛刀勢好似落在了空處,只能繼續(xù)前掠,意圖要將此人一刀橫斬。
不過只見李玄都的身形瞬間變得柔弱無骨,頭顱和雙腳的位置不動,胸腹整個向后凹陷,竟是生生彎曲出一個如彎弓滿月的巨大弧度,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這一刀橫斬,同時他雙掌一起朝著女子拍出。
女子在“太乙五煙羅”輕而易舉潰散之時就已經(jīng)心生疑慮,此時更是察覺到不妙,此人的“太乙五煙羅”根本就是個幌子,而且此人竟然還精通真?zhèn)髯诘摹扒譄o骨術(shù)”,否則絕不可能以如此詭異的身形躲過一刀的同時繼續(xù)出掌。
女子不得已之下,只能身形向后仰去,修長雙腿踹出,將李玄都的一掌擋下。
李玄都借勢向后飄蕩出去,身形好似風(fēng)擺荷葉,似如神女凌波,正是玄女宗的“**履霜”。
此時女子已經(jīng)不再感到如何驚奇,此人既然能學(xué)會妙真宗、東華宗、神霄宗、清微宗、真?zhèn)髯诘慕^學(xué),那么再多會一門玄女宗的身法也無甚奇怪的,就算他再用出靜禪宗或是無道宗的功法,她都不會再覺得奇怪。
她更為好奇的是,這個人究竟是什么來路,跟蹤馬隊的目的是什么。
月明而星稀,一輪皎皎太陰高懸夜幕之上,之下則是兩人當(dāng)街對峙。
夜風(fēng)吹過,拂動女子的馬尾,她整個人好似在這一瞬間溶于如水夜色之中,與周圍天地不分彼此內(nèi)外,身形渺渺,從這一點上來說,這是先天境才能有手段,這名女子年紀(jì)輕輕竟是已經(jīng)踏足先天境。
反觀只有玄元境的李玄都,卻是呈現(xiàn)出一種超然于世的姿態(tài),與這方天地處處不合,整個人身上有劍意勃發(fā),仿佛是在只有黑白兩色的水墨畫中添了一筆鮮紅朱砂,刺目十分。
感受到這股劍意之后,女子的臉色愈發(fā)凝重,正要出刀,忽然心生警兆,低頭望去,只見在她身前不遠(yuǎn)處有一抹淡淡紫色一閃而逝,藏于夜色之中,待她凝神望去,這竟是一把與先前飛劍截然不同的飛劍,此劍性情安靜,殺氣內(nèi)斂至極,如果說先前那柄青色飛劍殺意充沛,好似豪氣干云的江湖俠客,那么這把飛劍就是一個溫婉嫻熟的大家閨秀,便是擺放在眼前,常人若不仔細(xì)凝神觀看,也未必能夠發(fā)現(xiàn)。
勃發(fā)劍意也好,各家絕學(xué)也罷,都不過是障眼法,此劍才是真正的殺手锏。剛才她若出刀,自然就要迎面撞上此劍,怕是立時就會被一劍穿胸,就算她已經(jīng)踏足先天境,恐怕也要被重傷體魄。
念及于此,女子眼神中終于是流露出幾分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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