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名
宋知聲守在唐幼清身邊,不甘心得不到回應(yīng),就這么膠著著。
而唐幼清什么都不知道,她好像被困在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她不停得走,卻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地。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阿聲,她只覺得一陣陣委屈,不禁在夢里哭了出來,阿聲,你不是說過要保護(hù)我的嗎?你不是說你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我嗎?
天將破曉時,唐幼清的熱度才退了下來,她燒了一夜,宋知聲也守了一夜,她對于自己如此失常的行為感到震驚,可每當(dāng)她打算離開,唐幼清那一聲聲“阿聲”就將她定在原地,她不知道唐幼清夢到了什么,但那一聲聲呼喊中透露出來的的無助和絕望讓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嗯……”微翹的睫毛抖動著,伴隨著一聲悶哼,緩緩睜開了眼睛,唐幼清燒了一夜,現(xiàn)在感覺渾身都沒什么力氣,人也不太清醒。
視線在陌生的床頂上轉(zhuǎn)了一圈,似乎是在判斷自己在哪,直到眼角掃到了一個人影,她這才看到了宋知聲,她嚇了一跳,仔細(xì)看宋知聲的樣子,發(fā)現(xiàn)她雙目赤紅,眼中布滿了血絲,竟像是在這里守了一夜。
唐幼清茫然的眨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宋知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她醒來后傻乎乎的,跟平時精明的樣子簡直是相去甚遠(yuǎn),覺得有些好笑,但想到昨夜壓在心上的疑云,又笑不出來。
“你就沒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唐幼清的疑惑都寫在臉上,她開口喊道:“夫人……”卻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發(fā)燒使她缺水,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才發(fā)現(xiàn)嗓子如此喑啞。
宋知聲起身將早就備好的茶水端給她,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就給她喂了點水,“好些了嗎?”
“咳……好多了,多謝夫人關(guān)心?!碧朴浊迨軐櫲趔@,趕忙接過茶杯,讓宋知聲守了一夜已經(jīng)是逾矩了,哪敢再讓她伺候她。
手中驀地一空,她緩緩把手指蜷曲起來,眼中閃過晦暗的光,“昨日……多謝了。”
“應(yīng)該的,為夫人分憂是我的榮幸?!碧朴浊迳n白著臉,努力勾起嘴角,做出了一個微笑的樣子。
宋知聲看她又變成那副包著層殼子的模樣,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蹙眉說道:“別叫我夫人了,我不愛聽?!彼沃曇膊恢雷约涸趺戳?,她只是不想再看唐幼清恭恭敬敬地喊她夫人,她甚至有些渴望能從她嘴里說出那個稱呼,那個名字。
可唐幼清只是一臉迷茫地問:“那我應(yīng)該喊什么?”
她想要沖上去晃醒她,想在她耳邊大喊大叫讓她不要再裝傻,可是手中握拳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終究還是說道:“我表字淑尤,你以后就喚我淑尤吧?!?br /> “好,淑尤?!边@么喚著,心里卻好似已經(jīng)喊了成千上萬遍,以至于第一次喊出來,才能把這個名字喚的這么自然,這么不露聲色。
“你呢?”
“嗯?”宋知聲的詢問讓唐幼清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帶著困惑的眼神看著宋知聲,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宋知聲看著唐幼清的眼睛,非常認(rèn)真的說:“日久天長,我不能總喊你唐姑娘吧,你有什么表字或者小名嗎?”
“我幼失怙恃,沒有小名。年方二八就跟了侯爺,未及婚配,不得表字?!碧朴浊迤届o得陳述著事實,好像這些都與她無關(guān),也許她曾經(jīng)恨過命運(yùn)不公,可最終她還是接受了現(xiàn)實。
她不甚在意,宋知聲卻沒法裝作若無其事,她知道唐幼清是被別人買來送給岳茂行的,也猜測過她的過去,卻沒想到她的身世這么凄慘。
“抱歉?!彼乱鹛朴浊宓膫氖拢胍D(zhuǎn)開話題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一時有些無措??粗朴浊寰b約風(fēng)姿,林下風(fēng)氣,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福至心靈,她把手一拍道:“不如我送你個表字,叫晏晏如何?!?br /> 宋知聲詞賦讀的不多,只有當(dāng)年為了給兒子取名時,翻了好長時間的《楚辭》,看著唐幼清這般輕柔漂亮的樣子,腦子就自動浮現(xiàn)出“被荷禂之晏晏兮”這句詩,覺得她秀外慧中,當(dāng)用“晏晏”二字來配。
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心里感到滿滿的,唐幼清眼角發(fā)熱,差點落下淚來。我本就是狼子野心,心懷不軌,哪敢奢求你的一片真心,如今你予我這般情意,拳拳盛意,感莫可言。
不高興嗎?難道不喜歡這個名字?宋知聲看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有些懊惱,她就這么替人決定是不是過于草率了?正要開口詢問,就被一陣呼喊聲打斷了。
“主子,主子!好消息,大好消息啊!”宋伊一路狂奔,喜形于色,主子聽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夸她的。
她一路闖進(jìn)了唐幼清的廂房,如入無人之境,直到?jīng)_到了宋知聲面前,才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奇怪,她一邊行禮,一邊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只見宋知聲嘴角掛著冷笑,眼神也像刀子一樣地射向她,“哦?是什么好消息???”
完了完了,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宋知聲,又看了看倚靠在床頭的唐幼清,宋伊悄悄咽了口口水,臉上掛上了苦笑,她不會打擾了主子的什么好事吧,不會被滅口吧,可她只是來送信的啊,誰讓主子一大早不在自己房里反而跑到唐姑娘這兒來,她有什么辦法。
“呃,將軍打了勝仗,不日就要班師回朝了?!?br /> 宋知聲一愣,沒想到她真的帶來了個好消息。
“好,好啊,是個好消息?!彼l(fā)自內(nèi)心的笑出聲來,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邊關(guān)苦寒,物資匱乏,本來她還憂心兄長和大侄子如何度過年關(guān),這下好了,一家人可以團(tuán)聚了,她要趕快回去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母親一定高興壞了。
聽到笑聲,宋伊長舒一口氣,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中默默為宋大將軍點了盞燈,還好還好,將軍啊,這次多虧了您,您可是救了屬下的小命啦。
唐幼清把一切都收歸眼底,為宋知聲感到高興,也對宋伊耍寶一樣的行為感到好笑,沒想到在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京城,還有如此真性情的人,當(dāng)真是……令人艷羨。
“晏晏?!彼沃曉捴袔е鴰追衷囂剑澳悴幌矚g這個名字嗎?”
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宋知聲喊的是她,唐幼清趕忙說:“沒有,我很喜歡。謝謝淑尤?!毙闹腥杠S不已,嘴角也不自覺上揚(yáng)。
見她如此,宋知聲頷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嗯,喜歡就好。我們今日就要返程,你可以嗎?”
聽說她身子骨向來不好,昨日淋了雨有這么一遭也是必然的,本來打算在寺廟祈福三日,她也有充足的時間調(diào)養(yǎng)休息,誰知突生變故,歸期提前了。
“我不要緊,不用顧慮我?!甭犓P(guān)切問話,心中暖意直流,唐幼清趕忙撐起身子,以示自己無恙。
宋知聲從唐幼清的廂房離開,先去看了岳泓峰,小孩子不記事,過了一夜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她放了心,讓張媽媽和春香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隨后又向方丈說明了歉意,方丈很是理解,表示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經(jīng)過了驚心動魄的一夜,又低調(diào)離去。宋伊領(lǐng)命先行一步,快馬加鞭趕去將軍府給宋夫人傳消息。
回程路上,依然是宋知聲唐幼清和岳泓峰三人乘坐馬車,岳泓峰如來時一樣活躍,宋知聲反而有些反常。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一覺醒來后,宋知聲莫名變了許多,常常盯著她出神,卻什么話都不說。
被她看的有些坐立不安,唐幼清想要開口扣問,卻被岳泓峰隨馬車一個顛簸撞到了肩上,疼得她直抽氣。
宋知聲不悅的看著岳泓峰,呵斥他坐下,“你安分一些,別以為昨日我不跟你算賬,事情就這么揭過去了,回府后把《弟子規(guī)》抄習(xí)百遍,以后我日日都要查你課業(yè)?!?br /> “???”岳泓峰嘴巴張的足夠塞進(jìn)去半個雞蛋了,他的臉上寫滿了不情愿。
“啊什么啊,再過五日木先生就要從揚(yáng)州趕回來了,到時候就會為你舉辦開筆禮,開筆之前你必須把《弟子規(guī)》學(xué)會。”宋知聲不容置疑的聲音傳來,她之前就是對岳泓峰太放縱了,以至于他如此頑劣。
岳泓峰頓時泄了氣,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哀嚎,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開筆之后的悲慘生活。早就聽鶴塘表哥說過,六歲以后要舉行開筆禮,正式啟蒙,這以后再想整日玩鬧可就難了。
路途漫長,一路上有岳泓峰陪著,嘻笑打鬧,好不熱鬧,倒一點兒也不覺得無聊。
待進(jìn)得府門,眾人紛紛散去,宋知聲突然出聲叫住了正在幫忙搬運(yùn)行李的春香,她招招手把她喚到身前吩咐道:“日后你不必跟著我了?!?br /> 話未說完,就把春香嚇得白了一張臉,她以為宋知聲是要就昨夜之事秋后算賬,連忙跪在地上磕頭求情:“夫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別把奴婢趕出去。”
宋知聲被她說的一頭霧水,過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誤會了什么,抬手虛扶一下她,阻止了她繼續(xù)磕頭的動作,“我沒有要趕你的意思,眼下我身邊并不缺人。日后你就跟在唐姑娘身邊伺候,她身子不好,你常去庫房看看,多拿些補(bǔ)藥給她將養(yǎng)著點。”
“啊,是,奴婢記住了?!甭犃怂沃暤脑?,春香愣在了原地,原來不是要把她趕出府去。她趕忙領(lǐng)命謝恩,雖然她絲毫弄不懂夫人的心思,不明白為什么幾個月前她們二人還是劍拔弩張的,如今去了趟寺廟,就已經(jīng)親近成了這般模樣,她們做奴才的,主子吩咐,照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