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醒目車隊
手掌上蜿蜒的掌紋,仿佛在訴說著哪一種變更,蜿蜒的像一件謎團,盤根糾錯,沒有一絲的頭緒,仿若迷宮般,找不到出口。
沒有出口,沒有入口,仿佛被人安置在迷宮的中央,舉步維艱,前進不知道是什么,退后卻不知道往哪去,就在這時,一張熟悉的面龐,仿佛在今夕的迷宮里出現(xiàn)了一絲光亮。
朱夜朱夜不是還關(guān)在羅家地下的牢籠里嗎?陳耀仿佛被閃電擊到,直直站立起來。
自己竟然把這個忘記了?今夕現(xiàn)在真的是想給自己一個大巴掌,往往最近的距離卻是最遠,最親的人卻會被遺忘。
夜晚,一個肥頭大耳的人正翹著腿,緩緩打開茶壺,欣賞著茶碗里傳來的清香,這個肥頭大耳的人正準(zhǔn)備品嘗一下里面蘊育的清新,突然他感覺背后一痛,伴著茶杯打碎的聲音,就這樣失去了知覺。
今夕趁機飛快地向下方的梯道奔去,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只有快點見到朱夜這一個念頭。
順著無盡的梯道向下,今夕終于看到那扇熟悉的大門,今夕激動的推開了那扇大門,仿若黑暗里的火光,在無盡的黑暗長巷的盡頭。
緩緩?fù)崎_那扇大門,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空間,一點都沒有改變,頂上那個裂縫還在,一切都像是昨天發(fā)生的一般,仿佛又是回到了。
隨著目光所向,那道熟悉的背影再次出現(xiàn)在了今夕的視線里,和記憶里的背影重合了起來,雖然并不高大,但是,卻如同一座大山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后面,那么的讓人安心。
“把東西放下你就可以走了,別來打擾老頭子。”朱夜正背對著今夕躺在那里懶洋洋地說道。
今夕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眼睛里仿若多出了一絲咸濕的東西,久久站立在那里。
聲線已經(jīng)沙啞,竟然發(fā)不出聲音,壓力如山,堆積在了心口。
畢竟,今夕才17歲,還是個孩子。
良久,朱夜覺得不對了,這次這個送飯的怎么還不走,朱夜正準(zhǔn)備出手給這個人一點教訓(xùn),剛抬手,就聽見后面?zhèn)鱽眍澏兜穆曇簦爸炖希∽觼砜茨恕!?br/>
驚訝地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一張熟悉而又稚嫩的臉,這張臉比起以前多了幾分血色,多了幾分成熟,只是現(xiàn)在卻是寫盡了委屈。
在發(fā)泄了近乎半小時之后,朱夜拍了拍今夕的后背,緩緩說道:“誰欺負你了?老子帶你去宰了他。
“謝謝朱老了。”今夕緩緩抬起頭來,小孩般破涕為笑地說道。
朱夜也是覺得很奇怪,本來只是短短幾天的相處,在這個小子走了之后竟然還有些隱隱的掛念他。
今夕那張裝冷酷的臉,讓朱夜想起來就覺得好笑,笑中卻有說不出來的味道
現(xiàn)在看到這張熟悉的臉上全是委屈,自己竟會那么動怒,看到這小子笑了,自己也會突然覺得開心,尤其是聽到這小子化名朱耀的時候,朱老眼里竟居然那么些咸濕。
這是一種名叫親情的東西,在沒有血緣的兩人身上,彌漫開來。
“你是說你現(xiàn)在混入羅家了?還見了羅空?”朱夜聽到這里發(fā)狠地說到。
“嗯,還有。。。”今夕也是滔滔不絕地講到,從身邊的侍衛(wèi)站著打瞌睡被蚊蟲叮咬,到哪家的侍女在背后說自己主子的壞話,然后怕被發(fā)現(xiàn)又誠惶誠恐的表情,今夕說的很是生動。
“哈哈,笑死我了,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小子這么能說。”朱夜一直等待今夕說完,拍著肚子哈哈大笑著說道。
不過朱夜的神色又馬上轉(zhuǎn)為嚴(yán)肅,正經(jīng)地說道:“對了,你剛才說你看到一個黑影然后消失了?”
今夕點了點頭,隨即,便露出驚訝的神色,因為朱夜的身邊赫然出現(xiàn)了白天出現(xiàn)的那個黑影
“魔由心生,心魔之變,化作實質(zhì)。就像我剛才做的一樣。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摸到那個門檻了。”朱夜說道。
今夕沒有說話,咬緊了牙關(guān),只要自己變強了,自己就能報仇,自己就可以擺脫這段屈辱,想著想著,眼睛里竟然露出一種瘋狂的神色。,
“小子,還有你提到那個外圍獵場,我只能說,那里你必須去,里面有什么東西,等你去了,自然有人會給你解釋。好了,你差不多也該回去了。”朱夜微笑著說道。
看著今夕鞠躬遠去的身影,朱夜緩緩嘆了口氣,仿若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以恨生魔,恨之解,魔之結(jié),不過,現(xiàn)在卻是你最大的助力。”
陰寒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半空中的月牙,露出殘忍的微笑。
一道人影正在長廊上,不緊不慢地向前移動著。
月牙的光線,透過長廊間,找到今夕的身上,今夕的心里現(xiàn)在全部是對于便強的憧憬。
“是朱先生啊?”今夕背后傳來羅朝的聲音。
“羅朝少爺有什么事情嗎?”今夕微笑著轉(zhuǎn)過頭去說道。
羅朝沒有過多的廢話,拉著今夕一路走到自己的別院,走進自己的屋內(nèi),示意今夕坐下之后,自己卻來回踱步。
今夕也沒有說話,看著來回踱步的羅朝,知道羅朝有事要跟自己說。
羅朝繼續(xù)說道:“先生可知道外圍獵場?”
今夕略思片刻,搖了搖頭。
羅朝說道:“上次帶先生去見老祖,便是為了此事,此事關(guān)系重大,非親信,我都不愿與其細說。”
今夕聽到這里,轟然起身,向羅朝猛地一鞠躬,“多謝少爺厚愛。”
羅朝擺了擺手,示意今夕坐下,接著說道:“此事關(guān)系到幾個家族的利益,城北宋家,城東謝家,城西李家,最后就是城南羅家。而外圍獵場則是當(dāng)年失落的古跡的通道,古跡里有無數(shù)的財寶,所以每個家族都相當(dāng)重視,而明面上每個家族都有強者鎮(zhèn)壓,故而派出的都是家族小輩去打探通道。”
羅朝看了一眼正處于震驚沉思中的今夕,接著說道:“所以,這次的試煉,可以當(dāng)作是家族繼承人的一次考驗,誰能表現(xiàn)出色,就能獲得老祖賞識,進而當(dāng)上家族的掌控者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也是相當(dāng)重視。現(xiàn)在我認(rèn)識的人,也就先生智慧超絕,能獲得老祖宗的贊賞,還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小生承蒙少爺厚愛,定當(dāng)竭力而為。”今夕低著頭恭敬地說道。
“好,好,好”羅朝心花怒放的說道。
只是羅朝并沒看到,今夕眼里的那抹冷色。
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四道人影也是出現(xiàn)在了這間屋內(nèi)。
致遠那邊,致遠雙臂攏在胸前,臉上依舊維持著笑容,心里卻異常惱火,感覺被當(dāng)眾涮了一把。
方才于曉波的暗示,分明告訴她,此事已成定局,反對無效,不要做徒勞的事。
而喬利維的反應(yīng),更讓她看得明白,他一早就清楚這個結(jié)果,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她實在不明白劉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不怕壓力和責(zé)任,但至怕兩人共同負責(zé)一件事的曖昧分工,而且會前竟沒有任何人詢問過她本人的意愿。
致遠迅速權(quán)衡一下自己的處境:做得好,是整個團隊的努力,沒什么可說的;但做砸了,別人都可以做甩手掌柜,而她頭上頂著bidmanager的帽子,板子只有落在她身上最順理成章。
此刻木已成舟,擺在她眼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成功,要么成仁,沒有其他退路。所以她一定要當(dāng)著劉樹的面,先把自己的位置擺正,即便死了也做個明白鬼。
于是她開口,把程睿敏“藏其心不掩其才”的忠告完全扔在腦后。
“謝謝董事長和大家的信任,恭敬不如從命,客套話就不多說了,我會竭盡全力,我更相信我們團隊的能力,有management的支持,有大家的共同努力,這場仗,我們一定能贏得干脆漂亮。請原諒,我這就想進入角色,給大家提個建議”她轉(zhuǎn)向劉樹,“kenny,可以嗎?”
沒有和致遠共過事的人,大概很難理解,為什么在她手下工作過的項目經(jīng)理和工程師,提起致遠的名字總是喜惡參半。
她清秀柔弱的外表極具欺騙性,只有進入工作狀態(tài),才能真正見識到她強硬的本質(zhì)。而且一旦有人觸到她的底線,馬上翻臉變得六親不認(rèn)。,
劉樹點頭,做個手勢示意她繼續(xù)。
“謝謝”致遠起身離開座位。
眾人狐疑的目光追隨著她。
致遠站到白板前,“咱們必須吸收以前投標(biāo)時混亂無序的教訓(xùn)。對外客戶接口太多,對內(nèi)溝通和協(xié)調(diào)不暢,每個人都忙得要死,其中不少卻是重復(fù)工作,沒有任何價值。所以我認(rèn)為首先要保證的是,集采投標(biāo)期間,必須確保所有的messageflow,insamelanguage,insamechannel,和客戶正式的信息往來,無論是書面還是口頭,都只能有一個接口,。”
說到這里,致遠心頭莫名其妙掠過一陣不安,好像什么地方?jīng)]有考慮周全。
但她沒有功夫細想,因為喬利維立刻接茬:“一直不都是這么做的么?和pndd總部打交道,所有的documentation都要通過客戶經(jīng)理yvonne提交。”
“不錯。”致遠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客戶經(jīng)理定位不清,也是混亂的原因之一,她在其中的角色,僅僅是一個接口,一個傳聲筒,并未起到lead的作用,反而降低了溝通的效率。”
“那你這個接口是什么意思?”
致遠沒有馬上回答,她轉(zhuǎn)身拿起馬克筆,在白板上畫了一個漏斗,數(shù)條代表不同部門的信息流,在她筆下匯集到漏斗的尖端。
在漏斗的出口處,她寫下兩個粗粗的大寫字母:bm(bidmanager)
下面鴉雀無聲,在座諸人個個神態(tài)復(fù)雜,但都望著她不說話。
如果采用致遠的建議,就意味著投標(biāo)期間事無巨細,都要讓她知道,也就是變相向她報告。
致遠鎮(zhèn)定地對視。她不能垂下目光,只要此刻露出一點服軟的姿態(tài),以后她的話就會被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
劉樹也盯著她看一會兒,眼神明暗不定,最后他打破沉默:“cherie的建議不錯,我同意。”
他的話一錘定音,鎮(zhèn)住了所有的異議。喬利維悻悻的目光,于曉波若有所思的神色,都被譚斌一一收入眼底。
她微笑,這一次是由衷地感激:“thankyou,sir”
游戲規(guī)則一旦確定,后續(xù)的行動就容易許多。
散會后致遠追出去,“kenny,有時間嗎?我想和您談?wù)劇!?br/>
劉樹看看腕表,“只有十分鐘,行嗎?”
“行。”致遠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
兩人在開放區(qū)的咖啡桌前坐下。
“cherie,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有什么話你可以直說。”
致遠捧著咖啡杯,小心地問,“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您放心嗎?”
劉樹摘下眼鏡,揉著眉心低笑,“怎么講呢?昨天bowen說他不能常駐北京,提議讓你來做的時候,我還真有點猶豫,但是剛才你給了我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致遠皺起臉回答:“您不知道,我心虛得要命,腿肚子一直哆嗦。一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簡直象晴天霹靂。”
她繞來繞去,其實就想弄明白一件事,為什么工作分配要繞過她?
劉樹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后的目光犀利而通透。
“cherie,”他說,“今天難為你了。昨晚我打算和你先談?wù)劊愕氖謾C一直關(guān)機。”
致遠趕緊申明:“那時我在飛機上。”
劉樹站起身,手放在她的肩上,“別想太多,相信你的能力,才會把你放在那個位置上。遇事多和bowen他們商量,我也會支持你。我得走了,我們另約時間詳談。”
致遠點頭,心中的疑慮去了一半,有點后悔自己反應(yīng)過激,那絲不安再次劃過心頭。
她沒有回辦公室,而是下樓躲進花園里,趁機平復(fù)心情,并盤算著下一步該怎么做。
正叼著煙上下摸索打火機,“啪”一聲響,一只手撳著火機湊在她跟前,是喬利維。
致遠點著煙吸一口,笑笑說:“謝謝”
喬利維站在她身邊,吧嗒吧嗒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
致遠知道他有話說,靜靜等著他開口。
“yvonne還是個小丫頭,臉皮兒薄,又不經(jīng)事兒。”喬利維也點起一支煙,“有些話傳她耳朵里,肯定會不高興。”
“我只是論事論事,并不是說她能力有問題。真覺得難受,她應(yīng)該去找她老板談?wù)刯obdescription.”
致遠并不十分在意。
她的目的是做成事,不可能討每個人喜歡。這一點她老早就已經(jīng)想通。
她也曾被人輕視過羞辱過,幾乎每個人都是這么走過來的。想避免這樣的尷尬,只能把自己修練得更好更強,走得更高更遠。,
喬利維失笑,“我只是提個醒兒啊,沒別的意思。哪,以前投標(biāo)的問題,你的確說到點子上了。不過,我覺得吧其實你可以,那個,其實表達得更婉轉(zhuǎn)一點兒。”
致遠看他一眼,心想你站著說話不腰疼,知道個屁。北方區(qū)還好說,南方區(qū)和東方區(qū),從總監(jiān)到幾個老資格的銷售經(jīng)理,哪個是省油的燈?不當(dāng)場拿下,以后怎么摁得住?本來是兩個人的事,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反而胳膊肘往外拐,老娘咬牙唱完白臉,你又來裝好人。
她吐了個煙圈,笑得相當(dāng)無奈,“老喬,你覺得我措辭溫柔點,他們就會高高興興接受嗎?才不會呢,決定他們態(tài)度的,不是我說話的方式,而是內(nèi)容。”
喬利維挑起眉頭又放下,表示他很不以為然。
致遠問他:“你想讓一個人死,會不會溫柔地跟他說,想死還是想活?”
喬利維搖頭,“當(dāng)然不會,這人肯定回答:不想死”
“這就對了。一般人都害怕變化,任何改變,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抗拒。所以你得問他,是上吊吃藥還是抹脖子?讓他明白沒的選擇,一定要選,也只有死的方式。”
她轉(zhuǎn)身往回走,喬利維跟在后面說:“有時候吧,我真覺得你不該是個女的。”
“什么意思啊?罵我呢?”致遠放慢腳步。
“當(dāng)然不是,我是說,有時候你太強悍了,不象個女孩子。”喬利維笑,“我媳婦兒你不也見過嗎?她連家里添幾樣餐具,都要我拿主意。
致遠頭都沒回踏進電梯,“那是你媳婦兒有福氣,我可沒那個運氣。”
但喬利維的話,讓致遠想起一件事。
她發(fā)個短信給沈培,“我要寫計劃,抽不出時間,你自己記得去買鞋。”
沈培回短信:“那雙鞋好好的,為什么買新的?”
致遠便懶得再和他說什么,自去專心工作。
打開word文件,剛把投標(biāo)管理計劃寫個開頭,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反應(yīng)過來,明白了那點不安的源頭出在哪里。
她在會上一時熱血上涌,竟犯了個不該犯的錯誤。
真不該說以前投標(biāo)時如何如何。她那幾句話,等于全盤否定了程睿敏在任時的做法,關(guān)鍵問題是,于曉波和曾志強兩個昔日舊人,不幸亦被囊括在內(nèi),她成了一個踩人上位者,難怪當(dāng)時于曉波神色古怪。
方才她顯然也誤解了喬利維的意思,現(xiàn)在看來他竟是一番好意,提醒她小心得罪人。
致遠扶著額頭呻吟一聲,為自己的失言后悔,恨不得咬下闖禍的舌頭,發(fā)誓今后絕不在血壓升高的狀態(tài)下開口說話。
但錯誤已經(jīng)釀成,覆水難收,只好等以后合適的時機再做補救。
這時手機嘀嘀兩響,又是沈培的短信:“晚上按時下班,我在家等你。”
致遠正懊惱得不知如何是好,抓過手機扔到一邊。
她為此煩躁了一天,直到臨近下班,劉樹發(fā)了一封郵件,才讓她的心境多云轉(zhuǎn)晴。
這個郵件發(fā)送給所有銷售人員,并抄送售后項目、技術(shù)和物流等相關(guān)部門。郵件中明確說明,致遠全面負責(zé)pndd的投標(biāo),并直接報告給劉樹,請各部門支持她的工作。
致遠對著屏幕笑一笑,想起《圍城》中關(guān)于教授和副教授的經(jīng)典比喻,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二房小妾終于被扶成正妻的感覺。
手頭的活兒象是永遠也做不完,不過六點的時候,她還是強制自己關(guān)了電腦離開公司。
剛坐進車內(nèi),便聽到手機響。
致遠看一眼號碼,心跳立時就加快了。這號碼她曾捏在手里揣摩幾天,早就倒背如流。
她接起來,“嗨,你好”
“我一直在等你電話。讓人苦苦等待可不是好習(xí)慣。”程睿敏的聲音透過電流,顯得有些低沉。
不知道為什么,致遠的內(nèi)心忽然感到欣慰異常。
“我并沒有答應(yīng)你任何事呀?”她愉快地笑,“而且,我已經(jīng)不在上海了。”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北京。”
程睿敏沉默,過一會兒嘆口氣說:“真不走運。”
致遠接話,“回北京吧,你要是想花錢,機會多的是。”,
那邊笑了一聲,“對,沒機會也要創(chuàng)造機會,那好,咱們回見。”
“回見。”
致遠掛了電話,點火起步,手機又響,沈培的短信,只有三個字:“快回家”。
她咕噥:“催命一樣,真討厭”
路上一如既往地交通擁堵,再碰上幾個行動遲緩的菜鳥,難免讓人脾氣暴躁。
致遠遇到一個西服革履的男人,開著一輛別克君威,卻在她超車時,猥褻地伸出中指。
她的怒火無處釋放,只氣得罵粗話,踹車門,自己跟自己賭氣,咬著牙槽說再不高峰時刻上路。
待她停好車,小區(qū)內(nèi)已是華燈初上,放眼望出去,西邊天際還殘留著一抹微紅,前方萬家燈火一片璀璨。
她抬頭尋找,果然發(fā)現(xiàn)自家的客廳窗戶,透出溫暖的桔黃色燈光。
致遠微笑,覺得這種感受熟悉而親切。
想起高中三年,每次下了晚自習(xí),都又累又餓,只有家中窗口那一點燈光,yin*著她一步三階跳上樓梯,因為知道餐桌上一定為她留著愛吃的飯菜。
她抬手敲門,“我回來了,開門”
沈培聞聲來應(yīng)門,卻讓致遠大吃一驚。
他一該往日的做派,頭發(fā)剪得短短的,只剩下一寸多長,上身隨便套了件白色的馬球衫,下面是條破牛仔褲,褲腿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窟窿,象被蟲蛀過。
去掉那些藝術(shù)家標(biāo)志性的特征,這類簡單清爽的服侍,愈發(fā)顯得他眉眼細致,風(fēng)流內(nèi)蘊似上好的中國工筆白描。
致遠坐下?lián)Q鞋,順便把手指伸進他大腿處的破洞中,嘻嘻笑著再摳大一點。
沈培攥住她的手,“你個流氓,這條褲子我穿了十二年,不許亂動,文物,知道不?”
致遠摸他的頭,忍不住嘲笑:“怪不得你們都喜歡留長發(fā),再丑也忍著。原來沒了頭發(fā),整個就是一普通人,什么叫沐猴而冠,這回我明白了。”
沈培一聲不響地低頭凝視她,表情變得極其嚴(yán)肅。
“生氣了?”致遠捏著他的臉蛋,姿態(tài)輕薄。
冷不防沈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頂在門上,同時抓起她的雙臂固定在身后,維持著一個非常曖昧的姿勢。
“對,我生氣了。”他說,“后果很嚴(yán)重。”另一只手充滿**地在她身上游走,“小妞兒,今晚我要先奸后殺。”
致遠怕癢,伏在他肩上笑得幾乎喘不上氣。
沈培索性一彎腰,抱起她就往臥室方向走。
譚斌抬起腿試圖踹他,“哎,別鬧了,放我下來”
沈培卻一腳踢開衛(wèi)生間的門,譚斌驚見他嘴邊露出兩個平日難得一見的酒窩。
她知道不妙,尚未出聲警告,已經(jīng)連衣服帶人,撲通一聲落進正在放水的浴缸。
更沒提防花灑里驀然出水,霎時被澆了個透濕。
她尖叫一聲,剛要揚起手臂遮住頭臉,沈培已經(jīng)跨進浴缸,邊笑邊按住她的雙手,取過花灑故意對著她的身體沖刷。
致遠又笑又喘,在他身下扭來扭去掙扎,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不消片刻淺色的襯衣長褲全部被水浸透,貼身的內(nèi)衣都現(xiàn)了原形。
沈培扔掉花灑,嘴唇隨即貼上來,“誰是猴子?嗯?”
致遠身體一下繃緊,幾乎彈離他的手臂。
“說啊”他不依不饒地繼續(xù)使壞。
“你欺負我”致遠蜷起雙腿,聲音似在嗚咽。
沈培頓時就心疼了,抱著她坐起來,撥開她臉上濕透的長發(fā)。
“我怎么會欺負你?才舍不得”他輕聲笑。
致遠閉上眼睛,感覺著他的雙唇羽毛一樣,輕輕掠過她的眉毛,她的嘴唇,她的臉頰,她的脖頸
他身體的熱度透過濕透的單薄衣物傳遞過來,比肌膚之間的單純接觸更讓人心醉神移。
她睜開眼睛,開始幾乎找不著焦點。密集的水線嘩嘩澆下來,然后她在水霧里看見沈培的臉。
沈培的眼睛在彌漫的蒸氣后面,黑得有點驚人,濕漉漉的頭發(fā)沾在他的額上,水珠不停地流下來,流過他烏黑的眉毛,顫動的睫毛,弧線美好的眼瞼
她劇烈喘息著,肺部似乎失去呼吸功能。一片灼熱的刺痛里,她感到沈培已經(jīng)進來了。,
“致遠,說吧,說你是我的,說你愛我”他的聲音在她耳邊輾轉(zhuǎn)。
譚斌張張嘴,但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始終說不出那句話,卻貪戀眼前的身體。無論何時,沈培總是溫暖的,帶著陽光和自然的味道,光滑的皮膚下,是蓬勃的血氣與活力。
她甚至舍不得閉上眼睛。
最后一刻來臨的時候,沈培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他的臉在漏*點和**的燒灼下,顯得脆弱而痛苦,似乎要拼盡所有的力氣,讓兩人的身體每一寸都緊密貼合。
致遠頭昏得無法思考,腦中最后一根繃緊的弦也斷了。
終于一陣電擊似的痙攣掠過他的身體,沈培發(fā)出長長一聲嘆息似的聲音,然后徹底地癱軟下來,象是生命在瞬間離開他的身體。
漏*點就象龍卷風(fēng),來得快去得也快,卻總在身后留下一片斷壁殘垣。
致遠皺起眉頭,望著劫后余生的衛(wèi)生間,不知從哪兒下手開始收拾。
兩人的衣物團在浴缸里,瓷磚上到處都汪著水,地毯被浸得透濕。
她連聲叫,“死沈培,過來擦地。”
沈培拉過薄被蓋在頭上,只當(dāng)做沒聽見。
致遠爬上床揪他的耳朵,他有氣無力做柔弱狀:“你真狠心,我已經(jīng)被榨干了,動不了了,明天再干活成嗎?”
致遠啐他,“明兒一早你就跑了,騙誰呢?不成”
沈培再提條件:“先吃飯行不行?我餓死了。”
致遠這才想起,進門時好像見到餐桌上有幾個碟子,上面還扣著幾個瓷碗保溫。
跑過去查看一番,果然是幾個家常菜,看上去賣相還不錯。
她難以置信,驚奇地問:“你做的?難道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
沈培穿好衣服走出來,神色赫然,“不是,叫的外賣。”
“嘿,我說呢,你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怎么突然轉(zhuǎn)了性?不對,”致遠忽然起了疑心,“這兩天你的表現(xiàn)都不太正常,無事獻殷勤,準(zhǔn)沒好事,你想干什么?”
“切,小人之心。”
“說實話,坦白從寬,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唉,難怪人說唯小人與那什么難養(yǎng)也”沈培嘆氣,“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嗎?不能和你一起過,只好先預(yù)支。預(yù)支,明白不?”
致遠眨眨眼沒有搭腔,坐下喝了半碗湯,才悶悶地說,“我不過生日,二十五以后就不過了。”
“曖?”沈培咬著筷子問,“為什么?”
“一天天奔著三十大關(guān)去,有什么可慶祝的?”
“自欺欺人,你不過生日,三十歲還不是照樣來?”
話說的非常正確,可卻字字錐心,因為良藥總是苦口,真話永遠刺耳。
致遠郁悶得不想說話,無精打采地挑起幾根青菜,剛要放進嘴里,眼梢抬處,忽然注意到餐桌后面的墻上,多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她“咦”一聲,站起來走到跟前。
原來空白的墻壁,添了四幅帶框油畫,除了她見過的那幅《春風(fēng)》,另有三張新畫,風(fēng)格迥異,畫中的模特卻都有一張相似的臉。
她震驚地回頭:“這是什么?”
“真不容易,你總算注意到了。我忙活了一個月,今天又差點讓錘子砸掉手指頭。”沈培從身后摟住她,“我的禮物。生日快樂”
致遠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畫布上突起的油彩,一時間百感交集,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是一個系列,看出點什么沒有?”
“畫中人經(jīng)歷了不同的年齡?”致遠猶豫。
“對,你瞧,寶貝兒,我已經(jīng)見證了你的一生。”沈培指點著最后一幅,畫中的女子眉梢額角滄桑難掩,雙眼卻清澈坦然,浸透了穿越歲月的睿智和優(yōu)雅。
致遠仰起臉,眼眶微微酸澀,但忍不住調(diào)侃,“真有你的,敢這么大無畏給女友慶生的,你可能是第一人。”
“我想告訴你,真老了也沒什么可怕,看,你還是很漂亮。”
“嗯,把我畫得真難看。”
“說話當(dāng)心,”沈培手挪在她的脖子上,手指作勢收緊,“不要羞辱我的作品。”
致遠轉(zhuǎn)身抱住他,“我喜歡,謝謝你”
沈培擁著她站一會兒,小聲說:“等我回來,搬我那兒去吧。”,
“干嘛說這個?”
“你去上海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我我咱們還是試試兩個人的生活好不好?”
致遠抬頭,略微有點緊張,“理由呢?”
大半年前兩人曾討論過同居的可能性,但幾句話一過,就開始話不投機,最后徹底談崩,冷戰(zhàn)了一個月。再和好兩人都若無其事,誰也不愿再次提起,相關(guān)話題自然成了禁忌。
沈培囁嚅:“我你也知道,我就是害怕結(jié)婚,總覺得兩人好好的感情,加上一張紙就變了味兒”
他懷中柔軟的身體驀然變得僵硬。
“明白。”致遠依然在笑,可是眼神漸漸變冷,“我是想問,同居之后呢?”
“我不知道,所以想試試。如果感覺還好,我要娶你,寶貝兒。”
致遠干笑一聲,“換句話說,你感覺不好,我就得拎著箱子落荒而逃,對吧?”
“我不是這意思我”沈培沒料到談話如此不順,上來就失去主動,預(yù)計的步驟完全被打亂,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我只是害怕,害怕兩個人之間,突然摻乎進來兩家人,也不敢想象如果沒了感情,兩個人因為別的原因還要湊合在一起。”
致遠冷笑,“人最后都要死的,那你生下來做什么?”
“你別說得這么難聽成嗎?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上回我說過,只要結(jié)婚,我一定會娶你。”
“哎喲嗬,是嗎?我是不是要跪下來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你你講不講道理?”沈培被逼到了墻角,開始口不擇言,“我為你好,不想耽誤你,別忘了你馬上就二十九了”
“謝謝您提醒”致遠掙脫他的手臂,倔強地面對著他的眼睛,聲音變得尖刻而生硬,“沈培,我跟你說兩句話,你好好記住第一,我有父母的家,有自己的房子,婚前我不和任何人同居,這不是底線,是原則,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我”
“第二,我從沒有逼過你結(jié)婚,如果結(jié)婚讓你這么痛苦,你從這兒馬上出去,外面是你的自由世界。”致遠聲音有點哆嗦,眼淚堵在眼眶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始終沒有落下來,“你以為你在買家電,先搬回家試用幾個月再付錢?真可笑你不覺得自個兒太天真了?你也用不著委屈自己,謝謝,我不需要,一點兒都不需要。”
連珠炮一樣的語速,壓得沈培張口結(jié)舌,根本插不進嘴。
致遠則甩手走進臥室,把房門重重撞上。
“我錯了,是我犯渾,咱不說了成嗎?”沈培倍覺內(nèi)疚,追進來道歉,“我挑著走前的日子和你商量,就是為了給你給我,都留下一個人想想的時間。”
“想什么?沒什么可想的。”致遠話里不留絲毫余地,“對不起,明天我要上班,想早點睡覺,你走吧。”
臥室門哐當(dāng)一聲,在他身后再次重重關(guān)上。
沈培一個人在客廳,垂頭喪氣坐了很久。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句話說錯,又從有理變無理,被致遠噎至啞口無言。
上一次也是這樣,說著說著激動了,致遠就甩下臉再不肯正面交鋒。
為了給兩年的感情做個交待,他想了很久,才下定決心,非常有誠意地做出最大讓步,他愿意克服自己的恐懼,一點點嘗試。
但致遠的反應(yīng),卻和想象中大相徑庭,最后竟成了這么一個局面。
沈培不由嘆氣,想自己在外面也是玉樹臨風(fēng)一著名青年畫家,怎么到了譚斌跟前就變得笨嘴拙舌?
他試著扭動臥室的門把手,門應(yīng)聲而開。致遠并沒有鎖門,這讓他心里感覺到一點安慰。
兩個人第一次背對背睡在一張床上,都沒有睡踏實。
吃過早餐,沈培就要出發(fā)了。
致遠從起床起,一直把他當(dāng)作透明,不肯和他目光對視,也不說一句話。
沈培暗自嘆息,取過自己的背包,準(zhǔn)備換鞋離開。
那雙戶外靴的鞋帶系得相當(dāng)緊,他用鞋拔努力半天,額頭冒出一層汗,也沒有把右腳擠進鞋里。
沈培自小就不大會系鞋帶,從來都是他**或者保姆幫他松松系好,讓他一腳套進去了事。
可是戶外靴不一樣,鞋帶不收緊,自然弊端多多。他又不想腆著臉求致遠幫忙,只好一籌莫展地繼續(xù)和自己較勁。
致遠實在看不下去,走過來奪下靴子,解開鞋帶又扔回他腳下。
沈培噘著嘴看她,動也不動。
致遠內(nèi)心掙扎半天,罵自己一聲“真他**的沒出息”,還是單膝跪在地板上,先幫他穿好,再一點點抽緊鞋帶。
望著她鼻尖上細密的汗珠,沈培的心融化得一塌糊涂,摸著她的頭發(fā)說,“昨晚對不起。”
致遠在鞋帶上系了一個花結(jié),顧左右而言它,“出門在外,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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