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3:回銀月
而在所有大肆殺戮的傳奇強者中,真正造成最大傷害的是茱荻。她惱怒于區(qū)區(qū)的人類膽敢如此張狂,還由于自己竟然能為今夕容忍這么久而感到羞澀。那是種難以言喻的心情,仿佛酸酸甜甜的青澀果實。比起茱荻沉睡在依依內(nèi)心中時感到溫暖,她先前的不自覺退讓顯然更加能說明問題。這直接導致各種高階法術(shù)輪番出現(xiàn)。很快摧毀了整棟宅邸。最后今夕不得不拉起幽聽蓉逃出去,以免被垮下來的房頂壓到。
隨著沉悶的崩塌聲和四處飛揚起來的煙霧,莫漢納侯爵家族的歷史就此宣告完結(jié)。熾烈的火云彌漫在斷壁殘垣之間,讓它們化作超大的柴堆熊熊燃燒。用劍光開路的羅蘭高高躍起,凌空旋轉(zhuǎn)了兩周后落在今夕的身旁。有魔法保護茱荻則站在廢墟中央,然后滿不在乎的穿過火海。
“看來她比我更象爸爸。”
幽聽蓉嗤嗤低笑,向黎雪峰耳語道。對此深有同感的今夕點點頭,覺得茱荻確實繼承了榮軒粗暴一面。雖然不明白深淵之女為什么會愿意援手,但他還是非常感謝茱荻的幫忙。不過現(xiàn)在并不是致謝的時候,因為混亂尚未結(jié)束結(jié)束。從遙遙傳來的喧嘩聲來推斷。顯然阿索阿卡的正規(guī)軍正在快速的接近中。
“走吧。”
無意再擴大事態(tài)的今夕打開一道傳送門,把幽聽蓉推了進去。羅蘭隨后跟進。茱荻則有些不快慢慢走來。她不喜歡看到今夕與幽聽蓉之間的親昵表現(xiàn),尤其剛才今夕還很隨意的按了下幽聽蓉的肩膀。于是茱荻輕咬了會嘴唇。忽然用力踩住了今夕的腳背。
“這是干什么?”
雖然不怎么覺得疼,但今夕低頭看看某只正在奮力扭動的小蠻靴,便除了囧以外再也露不出其它表情。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天真,先前居然還覺得茱荻變和善了。而一時沖動的深淵之女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么收場才好。最后她只能瞪大眼睛,用惡狠狠的語氣說道:“記住,你是我魔寵。不管沙洛怎么對你。你都是我的東西。”
“那個女孩子講這種話可是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一點都沒有慌張的今夕搖搖頭,很誠懇的提出忠告。他有膽量與蒙德和榮軒針鋒相對,自然不會害怕就算在威脅人時也同樣美麗的茱荻。聽到近乎嘲弄的答復后,虛張聲勢失敗的深淵之女惱羞成怒。茱荻氣急敗壞的試圖把全部體重都壓到腳跟上,卻沒注意到前傾的動作拉近了她與今夕之間的距離。結(jié)果隨著今夕用后仰的方式退讓,深淵之女很快便不得不慌張的搖擺雙手。她理所當然的失去了重心。讓今夕看得忍俊不禁。
“行了行了,等會再教訓我吧。”
好不容易才沒有笑出聲來的今夕搖搖頭,自然而然的攙住了茱荻。稍后他故意不去看滿臉通紅的深淵之女。以免讓茱荻進一步的感到窘迫。無意間,今夕發(fā)覺這種處理的手段與對付依依的很相像。 ̄ ̄撇開對象不論,他無非是容忍在一個耍脾氣的小孩子罷了。但今夕若有所思的撓撓頭,終究還是覺得很荒唐般的笑了起來。這讓正在默默感受他體溫的茱荻陡然驚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只能難掩慌張的沖進了傳送門。
“都結(jié)束了,回家吧。”
最后今夕舉目四顧,深深的嘆息。他終于失去了生活在人間的向往,完全對主物質(zhì)位面沒了興趣。即使銀月城也算不上能太太平平過日子的方,不過至少沒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對渴望平靜的今夕而言,或許煩雜的主物質(zhì)位面只適合偶爾用來進行一次旅游。
帶著隱隱的失落,今夕走進了傳送門。他出現(xiàn)在巴恩斯爵士宅邸內(nèi),并立刻注意到阿卡尼斯和維利雅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他們打包好了簡單的行李,臉上的神色安祥又從容。迅速恢復本來面目的羅蘭則站在妹妹的身邊,緊緊握著維利雅的手。他的銳氣已經(jīng)消散殆盡,只剩下屬于兄長的溫柔。,
“走吧。”
今夕慨然長嘆,心情復雜的招呼所有人。接著他望向幽聽蓉,做出明顯的暗示。 ̄ ̄既然榮軒能夠直接從銀月城抵達馬歇爾王國,那么要讓幽聽蓉開扇通往黑日城的傳送門應該也不為難。明白這點的雙生之女露出微笑,然后用未曾讓今夕聽到過的快樂語氣說道:“決心回去了?”
“是啊。”
今夕毫不猶豫的點頭,以淡定的神情迎接幽聽蓉的燦爛笑容。他從維尼亞的手中接過依依,隨后輕撫著那只蘿莉的頭發(fā)說道:“我累了,真的。回去屬于我們的方吧,別再追尋根本不存在于世上的樂園了。那根本是白費力氣,而且只會收獲越來越多的煩惱罷了。”
“我們的方?”
“隨便你怎么想。”
當幽聽蓉俏皮的側(cè)過頭時,今夕發(fā)自肺腑的笑了起來。他帶著卸下所有重任后的輕松,等待重返家園的道路開啟。數(shù)分鐘后,今夕透過位面?zhèn)魉烷T抵達了銀月城。他呼吸著熟悉的空氣,然后道別的了打算去重新執(zhí)掌無聲之刃盜賊公會的羅蘭。稍后今夕在維尼亞的陪同下直奔銀月術(shù)士塔,抵達了屬于自己的樓層。他在那里擁抱驚訝的菲里和黑鳳,并再度感到如潮水般洶涌的喜悅之情從心底泛起。
幽聽蓉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在窗框上,輕輕的搖蕩兩條曲線完美的長腿。她帶著若有所失的表情,向同樣惆悵的茱荻問道:“喂,我們到底有沒有機會啊?”
“誰知道關(guān)我什么事?”
悄悄漂浮在空中的茱荻不經(jīng)意的回答,隨后羞惱交加的喊了起來。美琳則露出陰險的笑容,望著根本沒聽見的今夕說道:“只差一點點了哦,小蓉蓉,小茱荻。嗯,就差那么一點點而已,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
“那就快點吧。”
隨著這句突兀的話響起,阿絲摩蒂斯便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她將絕代的妖嬈從黑白交錯的光芒中展現(xiàn),接著向毫無準備的雙生之女說道:“反正不管你們怎么努力,最終他都是屬于我的。雖然需要處理的問題還有很多,但我將親手創(chuàng)造一個只允許今夕進入的世界,與他眷戀彼此直到永恒。噢呵呵呵呵~”
“你是不是忘了蒙德在這里?”
過了好一會,被阿絲摩蒂斯用氣勢壓制住的幽聽蓉才回過神來。她有些陰險的反駁,可是高笑不止的魔女卻不以為意。靜靜站在一旁的維尼亞轉(zhuǎn)過頭,望向開始有魔法如煙花般綻放的窗外。隨后她低頭凝視把手指含在嘴里的依依,非常平靜的說道:“我們就這樣吧。”
“咿?”
“就這樣吧。”
蘿莉好奇的抬頭,看到了精靈眼底的水光。她不解又擔心的揉捏衣角,最后在扎扎的攛掇下呲出虎牙直奔今夕。
一如既往的生活就此展開,幸福與否只有今夕自己才知道。他痛并快樂著的度過每一天,即使仍然有許多考驗等待在未來。這個傳奇術(shù)士的故事遠未結(jié)束,但今夕終于過上了向往已久的平穩(wěn)日子。他在休憩中積蓄力量,直到注定的命運前來敲響大門。
嗯似乎也也不那么平穩(wěn)。
事實被余永不幸而言中。
mpl的傳統(tǒng),一般稍微重大的消息,都會選擇在周末或者節(jié)前發(fā)布。因為隨后幾天的休息日會消化掉潛在的騷動和震蕩,假期結(jié)束便是一個全新的局面。
周五工作日的最后一個小時,宣布北方區(qū)銷售總監(jiān)任命的郵件,以劉樹的名義,發(fā)到mpl中國公司所有相關(guān)員工的信箱里。
致遠與喬利維分管北方區(qū),兩人的頭銜,都有一個acting,代理銷售總監(jiān),直接報告給劉樹。
不同的是,致遠負責北京、天津、河北和河南地區(qū),其余將近十個北方省市,都劃到了喬利維名下。
這情況很微妙,喬利維管的片兒比致遠大,但都是業(yè)務發(fā)展一般的中型客戶。致遠手里的北京,不僅是全球最大的客戶項目之一,也是mpl在中國最大的客戶,pndd集團公司的總部所在地。
在同一塊業(yè)務設兩個平起平坐的位置,職責分工再詳細,也不可能明晰到每一件具體的事情,其間的合作和摩擦都難以避免。,
情勢擺明了要把兩人架在炭火上煎熬。
即使致遠已提前知道消息,乍看到郵件時,心境依然五味雜陳,不滿、失望和興奮兼而有之。
她光著腳站在沈培身后,欲言又止。
沈培正站在水槽邊清洗畫筆,頸后的頭發(fā)順滑光潤,完全夠資格為飄柔做廣告。
她咳嗽一聲。
“你來了。”聽到她的聲音,沈培迅速轉(zhuǎn)身,張開水淋淋的雙手,低下頭吻她的眼睛和嘴唇。
“沈培,我升職了。”致遠摟著他的腰,把臉藏進他的胸前,低聲說。
沈培戴著整幅皮圍裙和膠皮手套,涼冰冰的皮子貼在臉上,很不舒服。
“好事啊,你一向能干。”沈培摘下手套,神色沒有任何波瀾,就象聽到今晚出去吃飯一樣淡然。
“可是我并不高興。”
“為什么?”
“因為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被不公平對待了。”
沈培笑起來,抵著她的額頭,直看進她的眼睛中去:“寶貝兒,貪心不足蛇吞象。”
“沈培”
“嗯?”
“為什么你從不抱怨?”
沈培抱緊她一點:“抱怨什么?我現(xiàn)在衣食無憂,女朋友又漂亮又能干,為什么抱怨?”
致遠抬起頭,象是頭回見面,細細打量男友。
頻繁的室外寫生,令沈培露在外面的肌膚呈現(xiàn)淡淡的棕褐,卻質(zhì)地柔軟,不見一絲風霜之色。
他有一個著名國畫家的父親,入行之初就有人捧,占盡天時地利,成名輕而易舉。
沈培的字典里,沒有掙扎、奮斗這一類的字眼,他本人也沒有太大的野心,所以他的臉上,找不到任何苦澀之態(tài)。
致遠直撇嘴:“要不怎么說,同人不同命呢梵高,天才不是?好,一生困苦,死了倒便宜無數(shù)奸商。”
她自己都覺得,口氣酸溜溜的不同往常。
沈培拍著她的背,禁不住失笑:“其實我們這一行,最容易聽到牢騷,一句懷才不遇,可以抱怨一輩子。”
致遠說:“職場中沒有懷才不遇這回事,我們只會找個角落,反省自己學藝不精。”
她的語氣調(diào)侃,嘴角那點笑容卻讓沈培看得心疼。
他有點不知所措,松脫雙臂放開她,脫下圍裙扔在一邊。
原來里面穿著一件牙白色的絲襯衣,半透明的材質(zhì),隱隱露出寬肩細腰。
致遠把手伸進沈培的襯衣,摩挲著他背部結(jié)實的肌肉,心中忍不住生出猥瑣的念頭。
她悉悉簌簌地笑出聲。
沈培的朋友中,以不修邊幅的居多,這似乎是業(yè)內(nèi)不成文的規(guī)矩。
貧困造就天才,好像早已成為公論,困窘衍生的戾氣融入作品,才能煥發(fā)出非凡的生命力。
象沈培這樣起居講究的八旗后裔,純屬其中的異類,很為同行詬病,亦連累他的畫風,被激烈地抨擊為華麗而空洞。
他的心態(tài)卻很好,一概嗤之以鼻。
沈培說:“藝術(shù)家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不要讓他人的噪音淹沒你內(nèi)心的聲音。”
令致遠肅然起敬。他時常有驚人之語。
但是隨后一句補充,馬上讓致遠滿腔敬意化為烏有。
他說:“迎合這些人有什么用?買我畫的又不是他們。”
這些細節(jié)若傳進文曉慧耳朵里,一準會讓她笑歪了嘴。
很多時候致遠也困惑不已,兩個人是怎么走在一起的?
緣分這件事,經(jīng)常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兩人的相識,說起來非常富有戲劇性。
致遠某個周末心血來潮,一個人跑到世紀壇美術(shù)館消磨時間,在一幅展畫前,她停步駐留了很久。
沈培就是那幅畫的主人。
那是他年少成名的第一幅作品,中國的毛筆和宣紙,落筆卻是典型的西洋畫風,在巴黎畫展中得過銅獎。
看到一個美貌時髦的年輕女子,站在空曠的展廳中,長久而癡迷地盯著自己的作品,沈培幾乎立刻被深深感動。
能夠靜心欣賞藝術(shù)之美妙的年輕女人,在現(xiàn)今這個急功近利的浮躁社會里,實在是不多。
他上前搭訕,然后兩人交換通訊方式,約會,隨之而來的親吻和上床,都變成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找一個在外企任職的女友。,
在他的眼里,此類女性過于市儈勢利,殊不可愛,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找個同行。
但他的身邊,也少有那樣的女子,外表斯文,性格卻象男人一樣堅定,目標明確,永不言敗,且從不為莫名其妙的小事無端哭泣。
他被深深地迷惑,然后猝不及防掉了下去。
不過致遠一直沒敢告訴他,當初她停下腳步,是因為那天穿了雙新鞋,夾腳,很疼。
她在轉(zhuǎn)身的瞬間,看清對面男生清爽漂亮的面孔,氣質(zhì)恍若年輕時的馮德倫。
那一瞬間她下定決心,決心把這個秘密永遠保守下去。
不同的人執(zhí)著于不同的東西,致遠承認自己最大的弱點,是難以抵擋美色的誘惑。
“來,給你看樣東西。”
致遠拉起她的手,掀開畫架上的白布。
三十公分見方的油畫,背景一片朦朧的新綠,影影綽綽的舊屋頂,樹干后探出少女羞澀的笑臉,兩條油黑的長辮垂落肩頭。
“猜猜,這幅畫叫什么?”
致遠凝神去看,畫面中似有輕風吹過,斜飛的柳枝,撩起畫中人紛亂的劉海,露出明凈的額頭。
她猶豫著試探:“二月春風似剪刀?”
“對。”沈培擊掌,顯得份外高興,“《春風》,就是《春風》。”
畫中的少女笑容純真,眉眼分明是譚斌,只是比她年輕得多。
致遠伸手摸過去,大惑不解地問:“這是我?”
沈培說沒錯,和他夢中的情景一模一樣。
致遠退后兩步,再次細細觀看。
這幅畫的風格,和沈培以往的作品不太一樣,色彩偏冷,畫面始終彌漫著一層淡淡的憂郁。
她喜歡這種華年不再的惆悵調(diào)調(diào),可是事關(guān)自己,不能夸,一夸就成了自戀,所以她維持一個神秘的微笑,亦如達芬奇的蒙娜麗莎。
“我一直想看看,”沈培說,“你離開這個城市,脫下這身職業(yè)裝,究竟什么樣子?”
“哦,這樣。”譚斌矜持地點頭,為謹慎起見,并不立即發(fā)表意見。
其實有句話已經(jīng)滑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想說,我脫光了什么也不穿的樣子,你又不是沒見過。
不過女人的言辭一旦豪爽過頭,就變成十。
這點分寸她還有。
昌平縣城正北,就是著名的小湯山,京郊的溫泉勝地。
沈培的朋友住在這里。多年前沒有禁止農(nóng)民出讓宅基地時,自搭自建的農(nóng)莊。
前后占地一畝半,屋內(nèi)的所有立柱都保持著原生狀態(tài),正中的壁爐上,還隱隱露著白茬。
主人是一對四十左右的夫婦,一般的返璞歸真,穿的都是市面上少見的粗紡棉布。紅花綠葉,藍底白花,倒也相映成趣。
沈培給她一大杯現(xiàn)榨的玉米汁,致遠端著四下瀏覽,興致盎然。
電力來自七八公里外的村落,自來水通過自建管道引進房間,熱水要自己燒,夏天沒空調(diào),冬季無暖氣。
致遠覺得不可思議。
她和沈培都是城市動物,早被寵壞,小區(qū)二十四小時熱水管道維修,停水一天就哇哇叫,完全無法忍受。
午飯非常具有農(nóng)家風味,冒著熱汽的大砂鍋端上桌,原來是南瓜玉米燉排骨。
主人說,都是當?shù)剞r(nóng)民種給自己吃的,絕對純凈無污染,肉里也不會有激素。
致遠吃得很少,秀麗的女主人殷勤勸客:“多吃點兒,多吃點兒”
致遠只好向沈培投去求援的目光。
沈培笑著解圍:“甭理她,這么大的人,能餓著她?”這么說著,還是往致遠碗里舀了一勺南瓜和玉米,“再吃兩口,都是粗纖維,不會讓你長脂肪的。”
女主人說:“嗬,小沈還真疼女朋友。”
致遠低頭笑笑,慢慢把碗里的東西都吃完了。
她很少有這么聽話的時候,平常沈培看她每餐只吃一點點,開始也勸過幾次,致遠一句話就噎死了他。
她說:“你們見慣了肥胖的希臘**,審美觀早就過時,做不得準。”
過時的沈培只好郁悶地閉嘴。
午飯后陸陸續(xù)續(xù)有更多的人報到,致遠有幸見到幾個真正的美女。
脂粉不施,布衣布裙,長發(fā)在胸前打兩條粗粗的辮子,卻是明眸皓齒,天生麗質(zhì)。,
原來是某個小圈子的定期沙龍,都是沈培的熟人與業(yè)內(nèi)行家。
沈培周旋其中,如魚得水,在致遠面前的謹慎收斂完全消失,笑到深處,右頰上輕易不見天日的酒窩都現(xiàn)了形,那雙桃花眼更是顧盼神飛。
招得幾個小姑娘的眼睛,象502膠水一樣,牢牢粘在他的身上。
致遠遠遠地看著,不禁笑起來,她由衷地感覺,沈培和自己在一起,實在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胸口卻不由自主地泛酸。因為沈培的創(chuàng)作靈感,竟然是來自這些美術(shù)學院的女生。
聽他們談結(jié)構(gòu),談色彩,談歐洲的最新流派,她一句也插不進,索性開了后門走出去。
后院很安靜,幾株足可合抱的槐樹,樹蔭下悠閑地臥著兩只蘆花雞。樹間的麻繩上,晾著雪白的床單,風從下面穿過,床單高高揚起,象白鴿的翅膀。
竹籬上攀爬著薔薇和牽牛,地面開滿不知名的野花。
此時陽光正烈,致遠抬手遮在額頭,神思有點恍惚。眼前的自然風味,和自家的干衣機,分屬兩個時代,如時光倒轉(zhuǎn)三十年。
她穿過籬笆,漸漸走遠,突然間發(fā)出驚嘆的聲音,發(fā)現(xiàn)沒有白跑這一趟。
一片碧綠的湖水撲入眼簾,彼岸的樹林映入透明的湖心,山坡上鋪展著如茵的綠草。
周圍如此安靜,靜得能聽到斷枝落地的聲音。
致遠仰躺下去,身下的草地柔軟如綿,陽光透過眼瞼,變成眩目的鮮紅。
身后塵囂正逐漸淡去,mpl、pndd、喬利維都變得遙不可及。
她迷迷糊糊覺得,和沈培在這種地方過一生,可能也不錯。
落葉被踩得刷刷作響,有腳步聲逐漸接近,致遠驚醒,一下跳起來。
待看清來人,她松開氣,又躺回草地。
沈培在她身邊坐下,一下一下理著她的長發(fā)。
致遠的頭發(fā)又厚又密,修發(fā)時需要發(fā)型師刻意打薄。
“都說長這樣頭發(fā)的人,性格桀驁不馴。斌斌,將來馴服你的人,不知道是誰?”
會有嗎?還會有這樣一個人?心甘情愿為他洗凈鉛華,完全以他為重,漸漸眼中只余下他的喜怒哀樂,自身化為薔薇泡沫。
致遠可不愿做那條哀怨的小美人魚。她睜開一只眼睛,看看沈培又重新閉上。
“過來做什么?不用陪朋友?”完全地顧左右而言它。
“致遠。”
沈培貼近了叫她,眼睛里是她不熟悉的憂郁。
致遠的心口無端震蕩。
沈培并不是缺根筋,他只是生性平和,萬般煩惱皆不上身,這才是大智若愚的真智慧。
“你今天怎么了?怪嚇人的。”她想坐起來。
“我一直看著你,知道你不太高興。誰得罪你?”
致遠一怔,她的確忘了,畫家們最大的特征是敏感,但工作上的事,她實在不想多談。
“說什么呢?我一直好好的,關(guān)別人什么事?”
“你說好就好吧。”沈培嘆氣,臉色黯淡下來,“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說太多,因為我?guī)筒坏侥恪?墒侵逻h,你每天都那么端著,累不累?說實話,我一直希望你能天天開心,可我的努力看起來總是很傻。”
也許過于寂靜的環(huán)境令人恍惚,沈培象是認定了,一定要敞開了和她坦誠相對。
致遠不出聲,沈培只好繼續(xù):“我想白了頭發(fā),也無法理解你們這種人,贏過了還想贏更多,爬到一個高度還要爬得更高,每天見人三分假笑,私下里卻斗得一塌糊涂,到底為什么?很有滿足感嗎?”
為什么?致遠答不出來。只知道你可以不斗,職場中也能生存,但注定了永遠是墊腳石。
這些年過慣了一驚一乍的日子,每天的心情都象飄忽不定的中國股市,高開低走已是見怪不怪,牛氣沖天的時刻,突然砸下一個噩耗全盤崩潰,致遠經(jīng)歷的,也不是一次兩次。
心灰意冷的時候,她也想過,還不如學人做只金絲雀。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這一行人才濟濟,要求色藝俱佳,不見得就比職場好混。而且放低了姿態(tài)討一個人的歡心,更需要天分。
從五年前的某一日,致遠把自己破碎的心臟攢在一起,重新填入胸腔,就已經(jīng)明白,她只能在這條窄窄的路上跋涉。,
再沒有選擇。那樣的海誓山盟最終都能變成一個笑話,她再也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一個人,再也不會輕信旁人給她的承諾。
當下她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偉大領袖**曾經(jīng)教導我們,與人斗其樂無窮。我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當然要聽領袖的話。”
沈培悶聲笑出來,解開她襯衣胸前的紐扣,把臉深埋進去。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他的聲音似從地底傳出來。
致遠取笑他:“紅顏不再如花?”
“這幾天一直做噩夢,眼睜睜對著畫布,一筆也畫不出來,有人在耳邊不停說,沈培,你江郎才盡了,醒過來一身冷汗。”
類似的夢境,致遠也經(jīng)常遭遇。只是版本不一樣。
總有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夢里聲嘶力竭地對她大喊:“cherie譚,你丟了一單大合同”
這情景有點滑稽,兩人各有各的心事,彼此間卻無能無力,完全冷暖自知。
致遠心中惻然,灑脫如沈培,也逃不過同樣的苦惱。
撫著他腦后柔軟的頭發(fā),她慢慢說:“真有這一天,小培,我養(yǎng)你。”
“致遠,謝謝你”沈培很容易就被感動,緊緊抱住她。
他知道都市中有太多女子,期望男方是臺永不枯竭的提款機。
天空白云如幟翻卷疾行,耳畔有風嗚嗚吹過。
兩人都不說話,只覺得這一刻頗有相依為命的蕩氣回腸。
致遠身上的香水,被體溫蒸出一股誘人的甜香。沈培被撩撥得心猿意馬,嘴開始不老實,沿著她的脖頸和鎖骨一路下行。
致遠頓時全身不爭氣地發(fā)軟。
很多次她想反攻倒算,嘗嘗主動的滋味,往往禁不住沈培幾下揉搓,就成了一灘泥。
沈培緊緊箍著她的腰,力氣大得幾乎要把她粉碎。
她透不過氣來,揪著他的衣領,昏亂地掙扎:“等等別在這里”
沈培把她壓在草地上,聲音里是掩不住的痛楚和焦灼:“致遠,致遠,寶貝,我愛你”
致遠終于松開手。
身邊大篷的野花開得正盛,金黃璀璨如正午的驕陽,馥郁的清香明媚鮮活,就象她自己一樣,綻放在夏季濡濕潮熱的空氣中。
今夕這邊,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冰冷的光線透過遙遠的窗口照射進來,照亮了方寸間的世界。
冰冷的空氣中,帶著**不堪的氣味,令人作嘔。
冰冷的鐵柱內(nèi),一片窄窄的天地,有一個人,正坐在里面,散落的長發(fā),凌亂無序,遮住了此人的面龐。
一臉的灰塵,消瘦的身軀,如同浮雕一般,那么安靜。
“突然”
一陣吱吱聲傳來,這個人睜開雙眼,兩眼內(nèi)迸射的光芒竟比這寒冷的牢籠更加冰冷,如兩柄絕世孤寒的利刃,將污濁的空氣分割開來。
只見他行動如蛟龍一般的矯捷,一伸手,抓住了奔跑中的老鼠,此時顧不得生死,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又緩緩閉上眼睛,猶如冷素石雕一般,一動不動。
“我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這個男子在腦海里不斷盤旋著這個念頭。
這是一個被喚作袁鋒的廣闊大陸,男子名叫今夕。
今夕自幼天賦異稟,家雖務農(nóng),但在其十歲時,便已讀書攻破萬卷,整個村里便沒有老師能對他指點其一二。
十二歲時,在縣城一次才子佳人選試中,一舉奪魁,于是便廣為人知。
此人心氣極傲,十五歲時便赴首城九鼎,因為陳耀的才華橫溢,所以名震九鼎。
但是,在今夕尚未出生時,父母便與鄰村王氏定下娃娃親,無奈之下,今夕只能被迫接受與王氏完婚,王氏雖不知書達理,但好在溫柔賢惠。
故而,今夕也并未休妻,只是一直視若上賓,并未真正將王氏視為伴侶。
之前提及,今夕心氣甚高,并未將王氏視作一生之伴侶,自名震九鼎之后,紅fen知己無數(shù),均是紅fen佳人,陳耀也是生的俊朗不凡,一襲白色輕舞扇,如瀑青絲回腸笑,頗含謙謙公子之范。而身長八尺有余,近乎九尺,雙眼似驚雷閃過,鼻梁如山峰刀削,更有一種威武的氣息。
婉轉(zhuǎn)流鶯,萬花嫣紅,雖博得今夕的一時之歡,但同時卻也讓他苦惱不已。因為,這并不是他想要的。只是一切的變化,都要從遇到那個女子開始說起,那日,今夕與朋友一同去酒樓喝酒解悶,忽然聽說這里有個佳人叫做婉鳶,此女更是只得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
一擲萬金,終得佳人戴紗含羞相見,盈盈細步,纖纖玉手。唱時,如夜鶯婉轉(zhuǎn),舞時,如彩蝶翩翩。沉吟許久,終著《佳人》贈予佳人,博得佳人揭下面紗一見。
霎那,今夕仿若陷入蜘蛛網(wǎng)中,縱然他流鶯環(huán)言,卻也終究情難自拔。此女,生得一雙含情丹鳳眼,一張如柳纖薄唇,一只玲瓏鼻,一扇天工耳。面如花,身如燕。
才子配佳人,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無奈自古紅塵多悲哀,郎才,故有江郎才盡。佳人,亦有佳人易老。如此,可見一斑。
婉鳶的驚世面容更是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席卷了整個九鼎城。一時,多少自負才子,英雄豪杰,爭相拜訪。婉鳶如同行走在地雷陣,左右為難。
“為執(zhí)君之手,愿遁一世紅塵,青絲白首。”這是婉鳶那晚情深望著陳耀說的。
陳耀情難自禁地吻上了如柳的薄唇,他要回府準備,與婉鳶遁世一生。
但是悲劇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半路被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打暈,接著醒來就到了這個地方,什么都沒有,沒有原因,沒有人,沒有食物,沒有水,只有折磨從未間斷,只有冰冷一如既往地陪伴著自己。
今夕想著想著,便睜開了眼睛,用指甲在墻上一個角落刻下一道痕跡,抬頭看去,密密麻麻地刻滿了一道道已經(jīng)發(fā)白的痕跡,誰都不知道他一天能刻幾道,也不知道他刻了多久,但是墻上密密麻麻的痕跡,表明,陳耀來了很久了。
有多久?今夕也答不上來,只知道,那個窗口一直都是那樣的光線,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管怎么嘶吼,沒有人來,哪怕是辱罵他,他也覺得比現(xiàn)在好吧?現(xiàn)在的他,或許真的是麻木了。
不得不說,習慣真的是一種恐怖的力量,今夕現(xiàn)在也習慣不說話,雖然也本來他的話也不多。就這樣沉寂了下去,只是,外面的佳人,還好嗎?今夕心里一痛。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地動山搖的感覺,今夕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坐不穩(wěn)了,但是心卻那么靜,因為,他已經(jīng)麻木了。
但是過了不久,地上竟然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遠遠地看著那道裂縫,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涼爽今夕瞬間便瘋狂了起來。
就如同一個人在完全絕望的情況下,哪怕是保持著求生的**,但是心也是會麻木,但是,如果突然給他一點希望,他便會瘋狂,麻木的心便會破殼而出,努力抓住這一絲絲的希望。
又一次確認了一下,是風是風今夕現(xiàn)在都快興奮地跳了起來,這證明下面是空曠的,而這種地方的下面,很有可能是地下湖水。因為他已經(jīng)隱隱聞到有一絲的清新傳來。
今夕也沒多想,瞬間扒著石縫,緩緩地爬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下面仍舊一片黑暗,沒有半點聲音,這讓今夕心里有了一絲絲的恐懼,“是要回去,還是繼續(xù)向下?”今夕也是迷惑地問著自己。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或許是長年沒有正常進食,今夕只覺得手上一軟,便直直掉了下去了。
今夕心里想到:“或許我就會這樣死了吧,婉鳶,要幸福啊。”臉上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是今夕知道,他并不后悔自己選擇爬下來這樣的決定,如同撲火的飛蛾,追逐著希望的火焰,哪怕身死都無所畏懼。因為,生不如死的日子,真的受夠了,緩緩,他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地心的拉扯,耳邊碎石滑落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今夕緩緩睜開了眼睛,“我是死了嗎?”今夕嘀咕著說道。
“沒有,你很幸運。”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傳進今夕的耳朵。
今夕用力的睜開疲倦的眼睛,發(fā)現(xiàn)竟然有一絲強烈的光線,刺著眼睛,竟然有些疼痛,緩緩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掌,站立起來,身軀竟然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一切,只是因為他看見一個人
一個老頭如同他一般凌亂散落著頭發(fā),唯一不同的只是這個老頭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如同冬日的雪花,飄零在大地上。陳耀竟然哽咽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現(xiàn)在的他,誰又能想象這個人當年是那么的能言善辯,甚至于在才子佳人的比試上,一舉奪魁?
過了良久,陳耀才用一種類似野獸沙啞的聲音說道:“你是誰?我又在哪里?”
“我只是個樂觀的老頭子,年輕人,你又是從何處來到這里?”這個老者倒是很開心地說道。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只知道,那是個冰冷,黑暗,沒有人的地獄。”今夕有一絲茫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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