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我說得好,沒有你做得好。
512:我說得好。沒有你做得好。
鄒鋒態(tài)度轉(zhuǎn)變很快,沒有了對費人的傲慢,變得很尊敬:“先生有何高見?”
“費人所言,藏有私心,不過,卻有一定的道理。”蒙面人聲音沙啞:“今天,在開會的時候,我暗暗觀察,覺得二莊主的變化真的很大。”
鄒鋒立馬來了興趣:“變化在那些地方呢?”
“過去,我覺得二莊主象三國時荊州‘帝室之胄’的劉表,同樣長得帥氣,‘身長八尺余,姿貌甚偉’。但一樣胸?zé)o大志,虛有其表,也缺少容人的度量。不過是一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紈绔子弟罷了。”
鄒鋒承認(rèn):“嗯,二弟少年時候,是有這些毛病。”
蒙面人說:“后為,我覺得二莊主又象袁紹,相比劉表,袁紹多了一些草莽氣質(zhì),曾經(jīng)是十八路諸候的首領(lǐng)。不過,很快解散了。史上記載,袁紹和曹操在年輕時候,還干過去搶人家新娘的荒唐事情,結(jié)果袁紹掉進去荊棘堆里,動彈不得。后來是曹操急中生智,大叫‘賊在這里!’結(jié)果袁紹一著急才用了吃奶的力氣跳出來。”
“但是袁紹是一位‘好謀寡斷,志大才疏’之人。‘能聚才而不能用才,聞善而不能納,諸子相斗,量小無大器’,二莊主和其一樣,雖有一點小志,卻在與莊主的爭斗中處處落于下風(fēng)。”
鄒鋒心有戚戚然,說:“嗯,有道理。”
“靠臉蛋玩政治,絕對玩不過靠腦袋搞政治的政客。搞權(quán)術(shù)的人,多少要有點草莽氣質(zhì),或者有一點流氓習(xí)氣。劉表和袁紹都好對付,成不了大氣。”蒙面人說:“不過,你想知道二莊主現(xiàn)在象誰嗎?”。
“象誰?”
蒙面人一字一句地說:“象你。”
“我?”鄒鋒大笑:“我們本來就是兄弟,當(dāng)然很相似,不分軒輊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說的不是外貌,而是心計。”蒙面人說:“二莊主已經(jīng)學(xué)到了莊主的城府和謀略,更學(xué)會了堅韌和霸氣,他已經(jīng)用自己的魄力,證明了他不僅是‘太平天子’。也是亂世英雄。已經(jīng)隱隱約約有了一代新莊主的氣勢。”
鄒鋒鼻子里“嗯”了一聲,未置可否。
蒙面人說:“剛才在大殿上,我還想起了一個人,一件事。”
“請先生明言。”
“這個人就是宋朝的第二位皇帝宋太宗趙光義,這個事情就是‘改弦更張’。”蒙面人說:“古琴最早只有五根弦,周朝時文王、武王分別加了一根,成了七根弦,此后就一直沿襲下來。到了北宋至道元年,宋太宗很喜愛古琴,并制成了一架九弦琴。將琴原來是七根弦,增加為九根弦,此九弦之名就叫做君、臣、文、武、禮、樂、正、人、心。彈奏起來和諧而不混亂!這就是所謂的‘改弦更張’。”
“本來,我也有一事不明,莊主在除夕之夜的一戰(zhàn)中,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為什么在今天的會議上,完全讓二莊主發(fā)號施令呢?”
“后來,我突發(fā)奇想,會不會莊主已經(jīng)對二莊主‘改弦更張’了呢?宋太祖、太宗其母杜太后遺命,有所謂的‘金匱之盟’。前任老莊主也有‘兄終弟及’的臨終之言,莊主是想實現(xiàn)這一遺命嗎?”。
鄒鋒笑而不語。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想提醒莊主,文、武二王之所以改五弦為七弦,是因為五弦音律不全,難以表現(xiàn)較復(fù)雜的音樂,改成七弦后這個缺陷就已克服了,沒必要再添弦,此舉完全是多此一舉。”,
蒙面人冷冷地說:“莊主千萬不要忘記‘燭影斧聲’的教訓(xùn)啊。”
鄒鋒心中一凜,臉色大變。
“燭影斧聲”是歷史上有名的一個典故,說得是開寶九年十月十九日夜,汴京、午門、石獅。大雪飛揚,太祖趙匡胤命人召時任開封府尹的兄弟趙光義入宮。光義入宮后,太祖屏退左右,與光義酌酒對飲,商議國家大事。
室外的宮女和宦官在燭影搖晃中,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光義時而離席,擺手后退,似在躲避和謝絕什么,又見太祖手持玉斧戳地,“嚓嚓”斧聲清晰可聞。與此同時,這些宮女和宦官還聽到太祖大聲喊:“好為之,好為之。”
兩人飲酒至深夜,光義便告辭出來,太祖解衣就寢。
然而,到了凌晨,太祖就駕崩了。
因此,很多人認(rèn)為宋太宗“弒兄奪位”,其兄宋太祖是在燭影斧聲中突然死去的。而宋太宗當(dāng)晚又留宿于禁中,次日,便在靈柩前即位,實難脫弒兄之嫌。
難怪鄒鋒聞言會臉色大變,表情很不自然:“嗯,這些都是沒有根據(jù)的謠傳,先生不要經(jīng)信。”
“輕信?”蒙面人冷笑一聲、言之鑿鑿:“據(jù)《涑水紀(jì)聞》所載,太祖死后,宋皇后召的是其子秦王趙德芳,而趙光義卻搶先進宮,造成既成事實。宋后女流,一見光義,滿臉愕然,但她位主中宮,亦曉政事,心知不妙,見無回天之力,只得向他哭喊:‘我們母子性命都托付于官家了’。官家是對皇帝的稱呼,她這樣喊光義,就是無奈之下承認(rèn)光義做皇帝了。”
“《宋史。太宗本紀(jì)》也曾提出一串疑問:太宗即位后,為什么不照嗣統(tǒng)繼位次年改元的慣例,急急忙忙將只剩兩個月的開寶九年改為太平興國元年?既然杜太后有‘皇位傳弟’的遺詔,太宗為何要一再迫害自己的弟弟趙廷美。使他郁郁而死?太宗即位后,太祖的次子武功郡王趙德昭為何自殺?太宗曾加封皇嫂宋后為‘開寶皇后’,但她死后,為什么不按皇后的禮儀治喪?上述跡象表明,宋太宗即位是非正常繼統(tǒng),后人怎么會不提出疑義呢?”
他說得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今天偶然想起,給莊主指出來,是希望你心中有數(shù),未雨綢繆,早作準(zhǔn)備,不要前門拒虎。后門迎狼啊,萬一禍起蕭墻、措手不及啊。”
鄒鋒深深一揖:“謝謝先生教誨。”
一席話顯然說到他心里去了:“我該怎么辦?”
“辦法當(dāng)然有,現(xiàn)在錢莊正需要團結(jié)一心的時候,不宜內(nèi)亂,再起用一個人來牽制二莊主的權(quán)力就行了。”
“以先生之見,誰合適呢?”
“費人此人太貪婪,林神醫(yī)太梗直,不懂妥協(xié),大總管一職,太貪太直的人都不行。太貪則易腐敗,易被收賣,太直則不能通融,對內(nèi)很難搞好各部門的關(guān)系,對外融資、合作也有障礙。剩下的余七太年青,還需要磨練,琴小姐太單純,這幾個人都不適合。”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其實莊主心中早已有了人選,只是這個人目前沒有在錢莊而已,我們不妨作個游戲,各自背過身去,把心中的人選寫在地上,再一起看,如何?”
鄒鋒笑著答應(yīng)了。
于是,兩人轉(zhuǎn)過身,各自在腳下寫了一個名字,再同時一起轉(zhuǎn)過身來,兩人一看,相視大笑。,
他們寫的都是同一個名字:“致遠(yuǎn)。”
“看來是英雄所見略同啊。”蒙面人說:“鄒松誰都可能寬容,唯獨對致遠(yuǎn),永遠(yuǎn)都無法容忍,根據(jù)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定律,致遠(yuǎn)無疑是牽制鄒松的最佳人選。”
“是的。”
“莊主好自為之,告辭了。”蒙面人語畢,頭也不抬,揚長而去,鄒鋒卻癡癡地站在園中。一個人站了很久。直到日已近午,方才悻悻而去。
逆風(fēng)是一個非常自負(fù)的人。
作為旱地的主宰者,糾倭貿(mào)易,“聯(lián)夷肆劫”,當(dāng)然有自負(fù)的理由。
他本是貴族,長期從事對東瀛的貿(mào)易。后因海禁政策,在遭到官軍圍剿之后,逃往東瀛薩摩的松浦津,以五島列島為根據(jù)地,還在平戶建造了第宅,擁有一支龐大的船隊,自稱“五峰船主”,又稱“宗主”。
戰(zhàn)時襲用倭人服飾旗號,乘坐題有“八幡大菩薩旗幟”之八幡船,侵?jǐn)_旱地沿海地區(qū),無惡不作,掠奪了大量財物,老百姓對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噬其肉。
可是,他不在乎。
別人痛苦,他快樂,別人憂傷,他高興,別人被殺,他喜歡只要是別人的事,他都不在乎。
不要說百姓,就是對于手下的死活,他也不在乎。作為一個商人,他把手下的人看成一件件的商品,根據(jù)交換守衡定律,獲取任何事物都需要交換。金錢可以換取性,性可以換取機會,機會又產(chǎn)生金錢,金錢還可以買命。
這是一本萬利的事。
商業(yè)是一種不時帶有血腥的交易,是人類所特有的你看到過兩條交換骨頭的狗嗎?
他就用一點點金錢來交換手下替其賣命這里一點點的意思,是他非常在乎金錢的價值,“物超所值”的蠢事情,是絕不會做的。
至于手下的看法,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積累了多少財產(chǎn),擁有了多少女人。
這天,天氣晴朗,關(guān)海天品著一杯美酒,懶懶地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看著手下正在將搶來的東西裝船,感覺非常愉快。
簡直愉快得想叫出來。
因為在夕陽落山之前,他就要出海了,一出海,誰也拿他沒轍包括幾天以前搶過的江湖上談虎色變的怡和錢莊。
他和怡和錢莊的關(guān)系,就是“既合作又竟?fàn)帯保耙粫菏桥笥眩粫菏菙橙恕保蛱爝€在一起把酒言歡,今天就可以撕下臉搶你的東西。
至于臉,他覺得是可要不可要的,身外之物,說你有臉就有臉,說你沒臉就沒臉?biāo)钕矚g最擅長的就是“說翻臉就翻臉”。
他有時實在想不通,為什么有的人把“面子”看得那么重?
這里離錢莊總部實在太遠(yuǎn),馬不停蹄也要跑十多天。而現(xiàn)在,才過去七天而已,他當(dāng)然不會給錢莊任何機會。
逆風(fēng)一向是一個非常謹(jǐn)慎的人,對自己的命看得很重,他總認(rèn)為,命都沒有了,還拿錢做什么?
當(dāng)然,別人的命,他不在乎。
忽然,大地微微有些顫動,杯子里的酒居然灑了出來。
難道是地震?或者是錢莊派來了一支騎兵?按正常估計,錢莊要想奪回這批物品,非派大量的人馬不可。
可是,據(jù)一天前抓住的一個中原來的販鹽人所說,一路上沒聽到怡和錢莊有什么動靜。而一支軍隊是不可能沒有動靜的。,
逆風(fēng)看到的是一只幾乎從天而降、殺氣騰騰的“大象”。
等他看清“大象”是一個巨人的時候,一只如盆般的拳頭已經(jīng)重重地?fù)舸蛟诹怂哪樕希瑢⒄麄€臉打得稀爛。
這一瞬間,他才忽然明白,原來“臉”是如此的重要。
可是,在他看到一片黑暗、閃出滿天星光的時候,有一點卻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的手下一個個張大嘴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人來救他?
你如果把手下看成一種商品,那么,你的手下也會把你看成商品,在商品社會里,“救命”是有價值的,誰愿意做“物超所值”的事?如果你沒有付出足夠的價值,是不會有人來“救命”的。
這就是他至死也沒有弄明白的道理。
千里之外,也有一處暫時的世外桃園,就是三華山,淡淡云霧中層層疊疊的山。
石徑穿云入,溪流映日斜,翠微深處訪煙霞,犬吠到仙家,樹積千年蘚,藤懸百丈花,山僧汲水漱壺沙,留試雨前茶。春日滿山杜鵑,茶樹碧綠,茶香四溢;盛夏重巒疊翠,滿目皆綠;深秋紅葉千里,層林盡染;隆冬銀裝素裹,玉樹瓊花。
每一個季節(jié)都是一幅壯麗絕倫的畫卷。
致遠(yuǎn)和袁梅在山上住了一段時間了,在這段時間,瀚忙于對付錢莊的圍山,和撤圍之后名聲在外的騷擾,不得不安排布置,準(zhǔn)備對策,沒有花過多的精力“陪”他們,給予了相對的自由,讓他們享有了一陣難得的寧靜。他們也沒有完全意識到危險離得如此之近,僅是致遠(yuǎn)潛意識中,心里偶爾隱隱有點不安,卻又說不出所以然。
這種不安于瀚眼中偶爾顯露的、一閃即過的邪惡,對未來的不確定性。
致遠(yuǎn)一向相信自己的這種第六感覺,正是這種感覺,多次讓其化險為夷。
安排住宿的時候,顧夫人堅持要陪袁梅,袁梅則堅持要致遠(yuǎn)住在附近。瀚表示,袁梅住的農(nóng)舍沒有多余的房間。
“隨便找個地方就行。”致遠(yuǎn)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沒關(guān)系的,就是旁邊的馬廄我也睡得著。”
于是,在瀚要噴出火的眼神中,致遠(yuǎn)心安理得地睡在旁邊的馬廄里。
奇怪的是,顧夫人有兩晚徹夜未歸,袁梅悄悄問她,也問不出所以然,再問,竟淚如雨下,一言不發(fā),弄得袁梅心里也有了陰影。
致遠(yuǎn)晚上睡得不好,一是因為擔(dān)心顧夫人,她沒有回來睡,二是因為屋里住著一位絕世佳人,弄得心猿意馬、想入非非。小時候,聽說書人說到三國時期美髯公關(guān)羽歸降曹操之后,“于路安歇館驛,操欲亂其君臣之禮,使關(guān)公與二嫂共處一室。關(guān)公乃秉燭立于戶外,自夜達(dá)旦,毫無倦色。”當(dāng)時,致遠(yuǎn)是十分的佩服。
可是,當(dāng)他立于戶外,或者躺在馬廄,看到窗口袁梅婀娜多次、曲折起伏的剪影,才明白關(guān)羽為什么會成為圣人,而自己簡直是不可救藥的俗人一個。
是不是見一個美女就喜歡一個?
難道他這么快就忘記了純的萬千柔情?難道僅是一時的寂寞,變成一生的過錯?一想到純,那個曾給了他“家”一樣溫暖的女人,他的心里就有些酸楚的痛,就有些后悔和愧疚,就覺得對不起純。
何況袁梅還是他最好的朋友林嘯風(fēng)真心喜歡的女人。
他對感情已經(jīng)沒什么自信,他不是大家想的那種對感情那么有把握的人,他寧愿自己是,但他并不是。從來不敢溫柔公開地去想一個人,那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更殘忍的是,一邊想著一個女人,卻一邊渴望著得到另一個女人的肉體。,
他無法阻擋對純的思念,也無法阻擋對袁梅身體的渴望。
暗藏這種心思和行為,他還算人嗎?
當(dāng)一個春雨綿綿的清晨,袁梅覺得致遠(yuǎn)在外面守了一夜,保護的很辛苦,喚他進屋品茶的時候,他還是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地進去了。
不可抑制地走向欲望和死亡。
高山出好茶。
古詩曰:“霧芽吸盡香龍脂”,是說高山茶的香氣特別好、滋味特別醇厚。茶樹喜溫、喜濕、耐蔭,人們常以“霧鎖千樹茶,云開萬壑蔥,香飄千里外,味釅一杯中”來形象地說明高山茶與環(huán)境條件之間的關(guān)系。
三華山土壤、環(huán)境、氣候、陽光、植被就非常適合種茶。
這幾天,在這里,致遠(yuǎn)第一次有機會完整地品嘗、欣賞茶道,從種植、采摘、烘干、炒青、儲藏、茶具、茶藝等一系列活動在山上,茶成了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歲月如歌,人生如茶。
十歲的男人是檸檬茶,人性初顯露,淡淡的青澀醇味,回味甘甜;二十歲的男人是雨花茶,初識情懷,至真至純,滋味鮮涼而氣色清香;三十歲的男人是碧螺春茶,閱歷人生是一種去粗取精過程,去除了浮躁又保持了香味而具有了獨特美的風(fēng)格;
四十歲的男人是西湖龍井茶,簡單中體現(xiàn)了完美,成熟中體現(xiàn)了高貴。而又讓這高貴是如此可以親近于人;五十歲的男人是烏龍茶,經(jīng)歷了歲月磨煉,開始磨煉歲月。事過千萬,不需過分顯露,真情自然涌出。
六十歲的男人是祁門紅茶,經(jīng)自然調(diào)和,收日精月華,滋味濃厚;七十歲的男人是銀針白毫,已不必看見全人,只見其點滴,便可勾勒出全部風(fēng)華,人性已飄蕩其身形之外。過了七十歲的男人集眾茶的甘香于一體,經(jīng)歷了所有性情中事而觀止。
瀚源茶呢?致遠(yuǎn)認(rèn)為似少女,如佳人。
詩經(jīng)曰:有女如荼。佳人似佳茗,好的茶,不是一次就可以嘗出她的味道。一旦懂了,是可以多年以后都難以忘懷的一段感覺。
他能品出袁梅的滋味嗎?
茶的清淡是女人味的精髓。淡淡的澀味,是佳人才有的一種特別的女人味。
袁梅慢慢地為致遠(yuǎn)煮一壺香茗,焚香、備器、選水、取火、候湯、習(xí)茶,看她專注、虔誠的神情,圓潤而俊俏的下頜,唇線清晰而優(yōu)雅,雙眸閃動出奪人心魄的聰慧,面龐秀麗得舉世無雙,真是“上天的杰作”,讓人怦然心動。
若得此女,夫復(fù)何求?
這里的農(nóng)舍里都用榻榻米,人要席地而坐。
致遠(yuǎn)跪坐在榻榻米上,慢慢地將一杯袁梅敬過來的瀚源茶放在唇邊,看那葉子慢慢的舒展開來,氤氳升騰的熱氣、云蒸霞蔚,淡淡的茶香中,茶葉慢慢的舒展開來,現(xiàn)出一芽一葉、二葉,單芽、單葉的生葉本色,慢慢的變得飽滿,慢慢沉到杯底,嬌柔而縹緲,淺品一口,不停地涌起豐厚、細(xì)膩、持久的激情,并且停留在唇邊和舌尖,很像一個曼妙女人為你打開的心扉,心底會漾起微微的漣漪!
一杯茶的好壞不僅取決于茶葉本身,更依賴于水的沖泡。茶葉和水天生就是般配的。只有水,讓茶流動,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味道。
此刻,致遠(yuǎn)幾乎渾然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忘記了東部大陸險惡,忘記了深藏不露的“針”。可有些人、有些事,真的能忘記嗎?,
思念,是唇間飄過的風(fēng),是舌尖留下的淡淡茶香。
似水的柔情慢慢地在房間里擴散開來。
良久,致遠(yuǎn)打破了寧靜,試探著問:“你叫我來,是有話想對我說,是嗎?”。
“是的。”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有什么話請盡快講。”致遠(yuǎn)說:“瀚對付了錢莊之后,就會騰出手來對付我們了。”
“他為什么要這對付我們?”袁梅睜著美麗的眼睛:“我們到這里就是來尋找他的啊。”
“如果他真的是‘針’,我們的處境將非常危險。”致遠(yuǎn)沉聲說:“三華山的地勢險惡,一方面易守難攻,另一方面也插翅難飛,一旦對方心懷不軌,我們很難逃出去。”
“嗯。”
“我不了解瀚是什么人,可我知道‘針’是我們這一生中遇到的最邪惡最可怕的人。”致遠(yuǎn)緩緩說:“我有一種感覺,謎底就要揭開了,我們離‘針’越來越近了,而我們離其越近也越危險,因為我們身在明處,如盲人夜行,稍一不慎,‘針’就會似一張網(wǎng)把我們緊緊粘住,讓我們身陷囹圄、無法脫身,再像水蛭一樣把我們吸干。”
“天上不會無故掉餡餅。游戲并不適合每個人,想進去玩,就得遵守游戲規(guī)則,所以,我們一定要作最壞的打算,作最周祥的準(zhǔn)備。”致遠(yuǎn)擔(dān)心的是袁梅,是萬一有變,能否把她安全地帶出山。
袁梅搖搖頭說:“顧夫人私下告訴我,瀚是個非常厲害的一個人,你很難對付他的。瀚與源除了開發(fā)出極品的‘瀚源茶’之外,還以茶道悟劍道,獨創(chuàng)了一套‘瀚源劍法’,這套劍法最大的威力在于雙劍合壁,陰陽互補,天下無敵。”
“你不要擔(dān)心,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無敵于天下。”致遠(yuǎn)輕撫刀身,目光堅定:“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相信,瀚源劍法一定也有破綻。”
“是什么破綻?”
致遠(yuǎn)說:“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一定能找出來。”
袁梅說:“還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袁梅說:“此劍法要瀚和源兩人同時出手,才能有最大的威力,到時,只要將這兩個人分開,你應(yīng)付瀚,我全力對付源,成敗或未可知,尚有一線生機。”
“嗯,不失為一種辦法。”
“不過,聽顧夫人說,他們二人沒有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袁梅說:“要對付這種劍法,關(guān)鍵還是要了解它的起源、屬性和特點。”
“你說得有道理。”致遠(yuǎn)點頭贊同:“我們不能沒有認(rèn)清過去,就急急忙忙地追趕未來;還不知道為什么摔倒,卻又匆匆地趕路。”
拿起一杯茶,在紅唇邊輕啜一口,袁梅繼續(xù)說:“茶是一種淡泊的人生,劍是難言的寂寞。瀚源劍法以茶悟道,以道御劍,自有一番不同。”
“以道御劍?”說到對于劍的理解,致遠(yuǎn)情不自禁一臉肅然。
“是的。”袁梅說:“我剛才為你展示茶藝,就是希望你在品茶的過程中和氛圍中,能有所領(lǐng)悟。”
“謝謝。”
“茶,是一種文化,源遠(yuǎn)流長,博大精深,世界上最早發(fā)現(xiàn)茶樹和利用茶樹的國家是中國。‘茶’的起源,最早見于我國的《神農(nóng)本草》一書,它是世界上最古的第一部藥物書。據(jù)說,最早發(fā)現(xiàn)茶和利用茶的人是神農(nóng),傳說中他曾嘗百草,中毒后用茶葉來解毒。”,
“從公元前的周朝初期國人就開始吃茶葉了。《詩經(jīng)》云:‘采茶薪樗,食我農(nóng)夫。’東漢壺居士寫的《食忌》說:‘苦茶久食為化,與韭同食,令人體重。’”
袁梅娓娓道來,慢慢解釋說:“在最初很長的時期,茶其實一直是被作為藥品服用。”
“藥?”致遠(yuǎn)有點驚訝:“真的沒有想到。”
“是的,藥。”袁梅說:“直到秦、漢時期,由于人工栽培的茶樹多起來,人們發(fā)現(xiàn)了茶生津醒神的功能,制茶和飲茶才漸成風(fēng)氣。尤其是在漢代,司馬相如等一代文豪,都對茶這一當(dāng)時的時尚飲品情有獨鐘,并撰文從藥理、文學(xué)等方面闡述對茶的看法。”
“魏、晉之前,人們對茶有不同的稱呼,如‘茶’、‘茗’、‘詫’等,最終被確定為‘茶’則是在唐朝。”
“唐朝是茶和茶文化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高峰。從洛陽到長安、隨處可見賣茶水的店鋪,茶葉貿(mào)易也十分發(fā)達(dá)。到唐朝中期,煮茶、飲茶已被認(rèn)為是高雅的藝術(shù)行為。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
“同時,唐朝也是茶道開始的一個關(guān)鍵時期。”
致遠(yuǎn)問:“為什么?”
“因為正是在這一時期,茶道傳到了東瀛。”
說到東瀛這個國家,致遠(yuǎn)一時失笑:“**,怎么祖先的好事都讓他們學(xué)去了?”
“是的,這是一個善于學(xué)習(xí)的國家。”袁梅說:“奈良時代茶傳入了東瀛。圣武天皇在宮中召集僧侶百人念《般若經(jīng)》,第二天,贈茶犒勞眾僧。孝謙天皇在奈良東大寺召集五千僧侶在佛前誦經(jīng),事畢,同樣以茶犒賞,當(dāng)時的茶是由遣隋使、遣唐使帶回來的,非常珍貴。因此,能得到天皇以茶犒賞的儀式也就非同一般了。”
致遠(yuǎn)說:“這么說來,主要是僧侶傳過去的?”
“是的。”
袁梅說:“平安時代,日本高僧永忠、最澄、空海到中國天臺山國清寺流學(xué),先后將中國茶種帶回日本播種,并傳授中國的茶禮和茶俗。”
“但是,寫下日本飲茶史第一頁的,還不是前三位。”
致遠(yuǎn)問:“那是誰?”
“是一個叫永忠的高僧。”袁梅說:“他在中國生活了三十年,和中國的茶圣陸羽是同時代人。他在中國的寺廟中品茶的時候,中國文人剛剛開始了手握茶經(jīng)坐以品飲的茶的黃金時代。他回國后,在自己的寺院中接待嗟峨天皇,獻上的就是一碗煎茶。”
“平安朝的茶煙,彌漫著高玄神秘的唐文化神韻。詩歌中這樣吟哦著:蕭然幽興處,院里滿茶煙。”
袁梅吟詩的聲音清脆悠長,仿佛將人帶入了那個盛世的年代,一起去品味深峰、高僧、殘雪、綠茗,弘仁茶風(fēng)。
致遠(yuǎn)也不禁受到感染,撫古幽思,悠然神往。
清香繚繞。
袁梅繼續(xù)敘述著祖先的光榮:“當(dāng)時,東瀛崇唐敬漢,從中國進口的一切東西,都讓他們喜歡,相當(dāng)稀有的茶,便成為極風(fēng)雅之物。”
“平安末期至鐮倉初期,應(yīng)相當(dāng)于中國的宋代吧。日本文化,開始進入了對中國文化的獨立反芻消化時期。”
致遠(yuǎn)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這個民族實在是一個非常善于學(xué)習(xí)的民族。”
“是的。”袁梅說:“這也正是大和民族可怕的地方。”
“到了鐮倉時代,日本興起品茶風(fēng),帶頭人是曾經(jīng)留學(xué)中國的禪師榮西,他親自種茶,還把茶種送給京都高僧明惠上人,明惠把茶種種在栂尾山上,后來這成為日本聞名遐邇的‘栂尾茶’。”,
“榮西研究中國唐代陸羽的《茶經(jīng)》,寫出了日本第一部飲茶專著《吃茶養(yǎng)生記》。他認(rèn)為‘飲茶可以清心,脫俗,明目,長壽,使人高尚’。他把此書獻給鐮倉幕府,上層階級開始愛好飲茶,隨后,日本舉國上下都盛行飲茶之風(fēng)日本茶道中的‘抹茶’也是從鐮倉時代開始的。”
“室町時代以后,茶樹的栽種已普及起來。把飲茶儀式引入日本的是大應(yīng)國師,后有一休和尚。品茗大師村田珠繼承和發(fā)展了他們的飲茶禮儀,創(chuàng)造了更為典雅的品茗形式,他被稱為日本茶道的創(chuàng)始人。后來茶道又不斷得以完善,并作為一種品茗藝術(shù)流傳于世。”
致遠(yuǎn)是個術(shù)士,從小是個孤兒,說得好聽點,是闖東部大陸的大俠,說得難聽點,實質(zhì)就是靠賣命為生的人,文化底蘊不高,對這種高深的茶道一時不能完全領(lǐng)悟,聽得云里霧里的。
按他的理解,能殺人的劍就叫“劍法”,打架這件事干得好,就叫“武俠”,能讓女人上床的功夫就是“內(nèi)功”。
“太復(fù)雜了,說這么多有什么用?”他忍不住叫了起來:“可不可以說簡單一點?”
袁梅笑了:“當(dāng)然有用,好,我長話短說。你耐心一點,好吧?不少字”
“嗯,請說,我洗耳恭聽。”
“東瀛后來出了一位很了不起的茶道大師,就是千利休。”袁梅說:“他追隨紹鷗學(xué)習(xí)茶道別號拋秋,是安土、桃山時代的茶博士,茶藝非常精湛,遂集茶道之大成,繼承了前輩創(chuàng)制的苦澀茶,在環(huán)境幽雅的地方建筑茶室,講究茶具的‘名器之美’。千利休集茶道之大成,主張茶室的簡潔化,庭園的創(chuàng)意化,茶碗小巧,木竹互用,形成獨具風(fēng)格的‘千家流’茶法。”
致遠(yuǎn)道:“說來說去還是茶,與劍法與什么關(guān)系?”
“就說到了,別急。”袁梅莞爾,慢慢解釋:“就是這位千利休,潛心養(yǎng)性,修禪養(yǎng)身,逐漸領(lǐng)會,終于以茶悟道,以道御刀,從茶道中悟出了一套刀法。”
“刀法?不是劍法嗎?”。
“不是。”袁梅說:“東瀛武士喜刀,一種微微彎曲的唐刀。因為形狀似秧苗,也叫苗刀,日本三大神器的草雞劍就是一把唐刀,而不是劍。”
“佛教從天竺傳入中國,中國將其融入儒家與道家,這才產(chǎn)生了中國式佛教‘禪’,禪自南宗六祖慧能以‘頓悟’戰(zhàn)勝了北宗神秀為主的‘漸悟’后大盛。
“不久,禪又自中國傳入東瀛,東瀛國人將禪再次變化,融入大和民族的堅忍、纖細(xì)、精致,加上略略感傷而又極端,崇尚清寂平和卻又殘忍好斗,及島國的憂患意識,武士的視人命如草芥。因此東瀛的茶道也帶有這樣的氣質(zhì)。”
“刀法萬宗,禪茶一味,千休利從茶道、禪宗悟出的刀法,結(jié)合東瀛民族的性格,自成一格,與中原大不相同,平靜中突顯猛烈,怪異而兇狠,不按常規(guī),講究一刀斬殺、極為可怕!”
致遠(yuǎn)對于倭人的刀法,也有所耳聞,知道所言非虛,聞言不禁嘆了一口氣。
“后來千利休被武將豐臣秀吉逼迫自殺,他的技藝‘傳宗接代,不出祖流’由其孫子繼承下來。其中的一位孫女避禍,就來到了東部大陸。”
致遠(yuǎn)說:“來的就是源?”
“是的。”,
“后來源遇到了瀚,因茶結(jié)緣,兩人一見鐘情,共同研究,再融合了瀚的劍法,一起創(chuàng)造出了項尖的‘瀚源劍法’。”袁梅說:“所以,這套劍法并不是單純的‘劍法’,而是一人使劍、一人使刀,將劍與刀的優(yōu)缺點互補,揚長避短,一旦使出,威力巨大,至今無人擊破。”
“真有一套,好厲害!這個民族確實不容小看!”致遠(yuǎn)聽得一掌擊案,心潮起伏,久久不能自己。
半盞香茶漸漸冷去,僅有余熱,絲絲縷縷,輕香縈繞。
“那么。”致遠(yuǎn)說:“我們又該如何去尋找破解之道呢?”
袁梅說:“具體的方法我也不清楚,不過,我雖然不懂劍法,卻習(xí)茶道,我想,沒有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我們應(yīng)當(dāng)從茶道上去找。”
致遠(yuǎn)眼睛一亮。
“我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袁梅說。
“請說。”
袁梅沒有直接回答,卻說到了插花:“茶道在東瀛不但盛行,且是一種嚴(yán)肅的活動,這正與其文化和美學(xué)觀念相合,精致、纖細(xì)、潔凈,器具也是非常講究的,其插花的時間恐怕比得上烹茶的時間了。”
“還要插花?”致遠(yuǎn)搖搖頭說:“太繁鎖了。”
袁梅忽然起身,在茶室的地板上放了一個大而淺的圓盤子,并且向里面倒?jié)M了水,地板上放下一枝梅花,微笑著對致遠(yuǎn)說:“請你插花吧。”
“我?”致遠(yuǎn)張大嘴,他是俗人一個,怎么懂插花?
“是的。”
“為什么?”
“因為在東瀛,茶道往往是與插花聯(lián)系在一起的。”袁梅做了一個很優(yōu)美的手勢:“請插花。”
致遠(yuǎn)也不笨:“插花至少要花瓶吧?不少字”
“嗯。”
致遠(yuǎn)不解,拿起梅花:“可是,這個盤子是平的,那么大、那么淺,往哪插呀?”
“我也不知道。”袁梅用一種挑戰(zhàn)的口氣說:“這就是禪意,要你自己去領(lǐng)悟。”
致遠(yuǎn)能悟出來嗎?一個根本不懂插花插花的人,能將這枝梅花化腐朽為神奇,由平淡中插出絢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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