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二零六
京都西城一座僻靜的四合院中,一身如玉樹,風姿特秀的俊朗男子閑適的靠坐在面對著門的紫檀木椅上,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向內推開,燦爛的陽光爭先恐后的跑進來,男子不適的瞇起眼,抬起袖子擋在眼前。
屋中一片寧靜,沒有喝罵沒有兵器清冽之聲。
男子緩緩放下胳膊,看著站在門口堵住大片陽光的人,不禁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真誠的笑意,他本就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此時越發(fā)顯得俊美如謫仙。
“我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日后世上再沒有袁青這個人。”戚威沉聲道。
這俊美男子袁青便是周瑤下了死令哪怕死了也不能放過的袁公子,其實袁青也非他本名,他原名楚子昂,父親乃是江南一名大鹽商,九年前,大皇子垂涎楚家財富,便命人構陷楚家,最終楚家二十四口人盡數(shù)被問斬,當時十五歲的楚子昂正在外游學,行蹤不定,才逃過一劫。
而后他便一直在試圖報仇,只是他一個逃犯想讓當今皇長子血債血償,無異于癡人說夢。楚子昂打聽到大皇子喜好男色,他又特意花了三年時間學習媚術,憑著這一張臉,被大皇子看中帶回大皇子府。
然后便是利用大皇子之勢,不動聲色查清楚有那些官員參與楚家滅門案,并設計讓他們一一償命。
楚子昂站起來,鄭重鞠躬,誠懇道,“大恩不言謝!”動作行云流水,賞心悅目。
戚威淡淡道,“我們只是各取所需。”他無意間發(fā)覺楚子昂的可疑之處,一番試探之后,二人便結盟。這次就是楚子昂偷了大皇子的私人印鑒,又從大皇子口中打聽清楚他是如何聯(lián)絡自己蓄養(yǎng)的死士。而戚威便借著私信和死士布了一個精妙卻不小心露出把柄的局,制造大皇子謀殺十二皇子的事實,十二皇子是皇帝寵愛的兒子,二人不信十二皇子殞命,大皇子還能茍活,他們都不只想要大皇子的命,也要昔日不可一世的大皇子府灰飛煙滅。
楚子昂微微一笑,欲言又止,最終問道,“十二皇子無礙,卻傷了八公主,在我看來極有可能受傷的是皇帝,若是最終皇帝駕崩,可能會連累你。”楚子昂也清楚這幾日京城的不同尋常,遂他猜皇帝已經(jīng)不能見人而不是不想見人,這點好猜也難猜,就看人敢不敢猜。
死了一個十二皇子,皇帝再震怒總不至于在殺了兒子之余還要孫子孫女甚至孫女婿殉葬。但是若皇帝駕崩,后果不堪設想。
“罪不及出嫁女!我有戰(zhàn)功在身,性命應無虞。”戚威的聲音波瀾不驚,意外已經(jīng)發(fā)生,追悔無用。
楚子昂淡笑道,“那我倒是希望皇帝駕崩了!”皇帝死了,大皇子必死無疑。若是無事,大皇子能否喪命,楚子昂也吃不準,皇家人的命總是特別尊貴!
楚子昂走到博古架上,輕輕一按上面的機關,從一個暗格內取出一個木盒,對戚威道,“這是我?guī)С鰜淼牡淖镒C,貪污軍餉,領空餉、以次充好、謀財害命什么都有,想來能送他一程。”皇家人大抵只要不謀反什么錯都能犯,只憑這些并不能把大皇子怎么樣,遂他一直沒使用,就等著能火上澆油的機會。
戚威一頷首,又從袖中取出一枚藥丸遞給他,“這是假死的藥,你服下。”
他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尋著蛛絲馬跡找到袁青,最終讓大皇子翻供,他若是這么逃了,難保皇家不派人尋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是這等容貌,極容易被人找到,所以袁青必須死。
楚子昂笑吟吟的望著那褐色的藥丸,只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世上居然還有能讓人在一刻鐘內呼吸、脈搏、心跳都微不可查的神藥。毫不猶豫的接過藥丸也不就水,就這么咽下去,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戚威殺人滅口,畢竟他若死了,戚威也就高枕無憂了……
戚威見此,神色微微一動,最終抱拳正色道,“一路平安!”
楚子昂朗朗一笑,聲音甘洌如清泉,“我會平安喜樂到壽終正寢!”不再是背負血海深仇的楚子昂,也不是以色事人害人無數(shù)的袁青。
話音剛落,楚子昂便噴出一口血來,戚威的身上也沾上少許,楚子昂看著戚威緩緩倒下,悠悠的想著,等他再一次睜開眼,他就是鐘明,一個在大山里教書的普通人,種上幾畝田,養(yǎng)點雞鴨,再找?guī)讉€調皮小頑童當學生,若是可以便收養(yǎng)個兒子,享享兒孫繞膝的幸福。
不過片刻,一人快步跑進屋里,見到躺在地上,面如金色七竅流血的楚子昂瞪大了眼睛,一指侍衛(wèi),“看看,死了沒!”
那侍衛(wèi)便小心翼翼的上前,探了呼吸,摸了脈象,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趴在楚子昂胸口聽了下心跳,最后對那穿著錦袍的少年道,“袁公,逃犯已死。”
少年馬上問戚威,“姐夫,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死了?”少年周昀是大皇子的庶長子,大皇子沒有嫡子,這個庶長子就順理成章的養(yǎng)在大皇子妃膝下,也是外界默認的大皇子繼承人。
“我根據(jù)線索追到這里,他看無處可逃害怕之下便服毒自盡了。”戚威回答。
周昀又問,“袁青臨死之前有沒有說什么?他為什么要逃?有沒有說原因?”袁青那是大皇子的心尖尖,周瑤那樣的性子明明看不慣大皇子寵愛袁青冷落大皇子妃,也只敢冷嘲熱諷幾句,不敢動真格,就知道袁青在大皇子府地位有多高,這樣一個人為何要跑。
戚威頓了頓,眼神一掃左右的人。
周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讓人退下。
戚威神色凝重道,“他知道父親打算刺殺十二皇子的計劃,猜父親是因為這個原因被關,害怕被連累,所以跑了。”
周昀倒抽一口涼氣,一張小臉失了血色,驚惶無措的看著戚威,他父親居然做出這種糊涂事來!
戚威估摸著藥效時間,對周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藥效太短,遂他不敢讓楚子昂在大皇子府內服毒,就怕來不及將他運出來。
周昀神不守舍跟著戚威往外走,又茫然無措的看著戚威吩咐自己的親衛(wèi)處li尸體。
臨走之前,戚威回頭望一眼方才的房間,只有袁青死在眾人面前,大皇子府才不會去追查一個死人的下落,哪怕聽到消息,也不過是當人有相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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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原本就因為當家人無緣無故被關而人心惶惶不安,在知道大皇子為何被關之后,這種不安到達了頂點。可是主心骨大皇子不在,他們只能繼續(xù)不安,一點應對之策都沒有。
京城中忐忑不安的不止是大皇子府,宗室重臣都很不安,越是位高權重越是不安,因為他們離皇權最近,受到的影響也最大。
皇帝已經(jīng)連著半個月沒有上朝了,現(xiàn)在對外的說法是皇帝因為過于擔心舍己救他的八公主,病倒了。目前為止懷疑的人不少,敢動作的人沒有,禁軍、御林軍和錦衣衛(wèi)都看著你呢,誰敢動作,可幾位皇子私下的動作也越來越大。
京城氣氛詭譎,閨中姑娘也受到波及,林瑾衡無心上閨學,便向閨學里的先生請了假,每日待在書房里發(fā)呆。
“公主回來了。”
說到第二聲上,林瑾衡才醒過神來,起身道,“我去看看母親。”這檔口,重華也很忙。
心事重重的重華見到林瑾衡展了顏,將她招到身邊。林瑾衡脫了鞋,便爬到暖炕上坐好。
說了一會兒閑話,林瑾衡趴在重華背上,把腦袋支在她肩膀上,郁郁的問道,“娘,十二皇子會不會被推舉出來?”皇帝不可能一直這么不出現(xiàn),再這樣下去,推舉新帝是早晚的事情。
重華偏頭對上林瑾衡漆黑的眼睛,里面閃現(xiàn)的是不安,摸了摸林瑾衡的腦袋,說道,“他并不是最占優(yōu)勢的。”隨著皇帝遲遲不醒,知情人也不得不正視新帝的問題,隱隱的出現(xiàn)分歧,只是皇帝還在喘氣,誰也不敢光明正大提出來,這不是把皇帝當死人看了嗎?
林瑾衡咬了咬唇,“皇上這么喜歡十二皇子,會不會給他留下人手?”在林瑾衡心中,她已經(jīng)認定十二皇子是皇帝屬意的繼承人。
林延恩讓她不要擔心,她想著還有好幾年時間可以籌劃,心里便松快了幾分,可是皇帝突然倒下,林瑾衡害怕事情會脫離軌道,害怕那日的夢成真。
重華目光微閃,林瑾衡對皇帝有時候還會稱一聲舅舅,可是自從秋狩歸來,再也不喊舅舅了,她知道這孩子在怨,她何嘗不怨,皇帝為保他的心頭肉,卻要剜她的心頭肉。
林瑾衡不自在的撇開視線,皇帝愛兒子是他的事情,但是她這個被作為墊腳石的外甥女難道還得說我知道你愛兒子,所以我理解你,不恨你嗎?
重華將林瑾衡摟在懷里,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聲道,“娘也安排了人手,我們不會輸?shù)摹!?br/>
林瑾衡抬眼看著重華,嘴角輕揚了一下。
重華微微一笑,正要再說幾句寬她的心,卻見孫嬤嬤失了一貫的鎮(zhèn)定,掀起簾子奔進來驚慌失措道,“皇上下了圣旨,將郡主許配給十二皇子!”
林瑾衡瞪大了眼睛看著氣喘吁吁的孫嬤嬤,只覺得身子一陣陣的發(fā)冷。
“皇上醒了?”重華高聲問道,聲音冷的如同冰渣。
孫嬤嬤知道兩人誤會了,忙解釋,“陛下還未醒,但是十二皇子拿出了陛下賜婚的圣旨。”孫嬤嬤吸了一口氣,把宮里傳來的消息一字不漏的說出來,
十二皇子宮中發(fā)生失竊事件,歷來對宮人寬容的十二皇子大發(fā)雷霆,丟的是什么,十二皇子卻不肯細說,連聲命掌管宮廷守衛(wèi)的蘇洵徹查,面對蘇洵的詢問,十二皇子終于吐露實情。
一番仔細的尋找,終于找到失竊的物品——圣旨,而圣旨的內容便是將林瑾衡許配給十二皇子。
重華連連冷笑,目光冷然,“好一個十二皇子!真不愧是皇帝心愛的兒子!”十二皇子是在用這份圣旨間接的告訴所有人,尤其是中間派,他是皇帝選中的接班人,否則皇帝怎么會把林瑾衡嫁給他。
重華可以預見,若真到了推舉太子那一刻,李忠義和蘇洵有很大可能會支持十二皇子,而他們背后牽涉的勢力是她都不敢小覷的。
林瑾衡無意識的繞著手中的繡帕,眼睛里忽然迸射出光彩來,語速飛快,“諸位皇子甘心嗎?他們背后的人甘心嗎?”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誰也不會甘做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重華怔怔的看著林瑾衡,臉色大變。
作者有話要說:林瑾衡無意識的繞著手中的繡帕,眼睛里忽然迸射出光彩來,語速飛快,“諸位皇子甘心嗎?他們背后的人甘心嗎?”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誰也不會甘做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