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宮闈亂十七
第二日, 雨后天晴,光亮滿屋。
寧姝剛有意識,系統(tǒng)就歡脫地叮叮咚咚的播報:
“叮, 主線任務(wù)【飛鶯(完成度15)】+30!跨越度很大, 恭喜玩家,玩家再接再厲哦!”
“叮, 伴生任務(wù)【四弦千遍語, 一曲萬重情(完成度0)】+30!哇哦, 玩家找到了正確的攻略姿勢呢!”
寧姝想,伴生任務(wù)是讓鷹戈給自己彈琵琶, 強迫的沒用, 初步看,至少要人孩子心甘情愿。摸到這個規(guī)律, 以后要刷伴生任務(wù)也不難。
昨晚睡得很舒服,她臉頰在枕頭上蹭蹭,鷹戈的被衾很干凈,除了棉絮本身的味道, 并沒其他。
她左側(cè)的被窩是涼的, 鷹戈已經(jīng)起來了, 比她要早許多, 他正坐在遠處的圓墩上, 低垂著頭, 無聲地擦拭他的琵琶。
寧姝走到旁邊,啜一口冷茶漱口, 忽而發(fā)覺鷹戈面色有點發(fā)白, 便問:“昨晚沒有睡好?”
鷹戈:“……還好。”
她鼻翼翕動, 奇怪:“怎么好像有一股什么燒焦的味道?”
鷹戈擦琵琶的動作一滯, 他沒有抬頭,頂著寧姝的目光,只說:“許是菡萏院哪個下人,在祭奠親屬。”
下人切沒有在公主府內(nèi)祭祀的道理,很是晦氣,但鷹戈對下人從來寬和,且寧姝沒管到他菡萏院,人家想燒紙那便燒吧,她便也沒說什么。
因著殿下在菡萏院,這日早上,菡萏院十分熱鬧。
寧姝在菡萏院換好衣裳,紫玉捧走昨夜換下的兩套衣裳,囑咐小婢:“這件衣服,是絞紗裁制,你告訴那些個嬤嬤,材質(zhì)非同一般,萬不可隨便洗,要是壞了,拿你們的命都沒得賠。”
小婢應(yīng)是。
彩鳶端來茶盞,茶水剛沖泡著,還沒濾出來,她跨過門檻邁進屋子,鷹戈接過托盤放在桌子上,彩鳶便道了聲麻煩公子,去幫寧姝梳頭。
沒人留意到他。
鷹戈默了默,他袖子里藏著那包藥,只需要揮動袖子,一次的劑量,就會落到茶杯里,無影無蹤。
回想昨夜的事,他面上一陣火辣辣,仍然心緒難寧。
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這等……意外,是了,這是意外。男人會這樣是正常的,以前,因為他沒有,南風館幾個前輩,不是笑了他兩三年,說他不算真正的男人么。
但萬事平冤為主,他就算沒有那檔子事,也無所謂,可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被激出某種東西。
鷹戈看著面前杯子,茶湯泡久了,倒出來顏色有點深。
其實,想證明自己的改變,只是無意間被牽動,與他的主觀無關(guān),很簡單,把藥下到茶杯里去。
拿到紅蕊解藥,便也是拿到紅甲衛(wèi),到時候任是天大的冤情,也能逼得皇帝開案重查。
下么。
鷹戈眉頭微聳起,輕輕一抽。
“不要垂云髻,我覺得不好看。”
寧姝跟彩鳶說話的聲音,讓他驟然醒過神來,袖子不由放下。
沒有成功,茶水干干凈凈,了無痕跡。
他端著茶湯放在寧姝面前,心里默念,來往仆從這么多,不是時候。
彩鳶瞅了一眼鷹戈,他面上些微浮腫,倒是不影響少年的清雋秀美,只是好似……縱欲過度。
她心里琢磨,看來昨夜,確有其事。
寧姝在菡萏院用過早膳,離開后,彩鳶壓低聲音,提醒:“殿下,公子年紀尚輕,是不是要送點補物過去?”
寧姝:“……”
彩鳶,可真是狗頭軍師啊。當然演戲也要演全套。
她想象了下鷹戈看到補品那畫面,清純小白兔又要崩臉,她心底起了惡趣味,說:“昨夜公子是累著了,你去讓廚房,燉一盅十全大補陽的東西,鹿鞭什么都行,庫里有的都拿去用,沒有的出去外面買。”
她一字一句強調(diào):“務(wù)必讓公子好好補一補。”
彩鳶低頭福身:“是。”
待得眾多喧囂離開菡萏院,鷹戈大松口氣。
他心里憋悶,傷口隱隱作疼,也蓋不住旁的胡思亂想。
不一會兒,小廝進門來,東找找,西翻翻,在鷹戈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鷹戈按了下額間,問:“什么事?”
小廝撓撓臉頰,問:“公子,那個,你昨天沒有穿……褻褲啊?”
鷹戈險些被自己口水嗆住,他怎么就忘了,有人整理收拾他的衣服,他擅自把褻褲燒了,是會被發(fā)現(xiàn)了!
都怪一早上腦子糊涂,竟然沒找旁的頂替。
如果是寧姝,又怎會犯這種簡單的錯誤?
他面色通紅,腦子一片泛白,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見狀,小廝臉上了然,他神神秘秘問:“公子的褻褲,該不會是被殿下拿走了吧?”
聽聞有些男女,就喜歡收集貼身的衣物,指不定,公主殿下也有這種愛好。
一時間,鷹戈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他雙頰緋紅,是恥的,可那小廝只讀出羞,當是這回事,公子臉皮薄,他沒有再追問。
鷹戈干脆將錯就錯,反正沒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害她多了一樣不為人知的喜好,就當他欠她一回。
然而這種細弱的愧疚心,很快被擊了個粉碎——
一碗十全大補湯放在他面前,冒著裊裊煙氣,想來是剛從灶臺拿下來的。
鷹戈在這方面,就是再愚鈍,開竅再晚,也知道,這碗湯意味著什么。
小廝目光往鷹戈下面瞧,猶豫著說:“殿下還讓彩鳶姑娘捎話,說昨夜累著公子了,公子這幾天就好好休息,不要亂跑。殿下還說……”
鷹戈咬著后槽牙,問:“她怎么?”
小廝咳了聲:“殿下還說,不然她會心疼。”
鷹戈:“……”
他們互不虧欠,真的。
但是,她居然臆測他不行!鷹戈內(nèi)心憋著火,巴不得能自證清白,可下一刻又想到,這種事又要如何向她證明?
罷了,不能再想!
公主府上下洋溢著歡快的氛圍,反之,西郊莊園,一片死氣沉沉。
薛煢晗雙腿交疊,坐在殿前的平紋太師椅上,一手手肘靠在抵著扶手,手指壓著自己的而后。
底下,跪滿昨夜看守聽雪閣的影衛(wèi)。
空氣一片凝滯。
過了會兒,他似笑非笑,道:“每年,每月,每日,都有人打聽雪閣的主意。”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東西被盜,不怪你們。”
他嘴上說著“不怪”,然而,底下沒人敢放松,相反,他們都更緊張,更有甚者,冷汗已經(jīng)浸透衣裳,后背透著濕痕。
“屬下該死!”他們認罪。
薛煢晗抬手,壓住他們的請罪,他又道:“他身形如何?能看出什么?”
昨日那賊人,身輕如燕,輕功步伐詭異,加之深夜大雨,他身形似時而高大,時而嬌小,他們都沒太能肯定他的年齡性別,每個人說辭不盡相同。
薛煢晗站起來,敘者皆噤聲。
誰人都能看出,此時閣主心情極差。
好在這時候,外出打探消息的影衛(wèi)回來了,影衛(wèi)單膝跪地,抱拳:“閣主,查清楚了,九號昨日和鶯歌出門,參加昌國侯府辦的賞荷宴,歸府后,她和尤家后人鶯歌待在一起一晚上,撫弄琵琶,留在鶯歌房中,今日巳時方離開。”
薛煢晗:“確定?”
影衛(wèi):“皆有證人。”
薛煢晗背著手,緩緩踱步,埋在公主府的眼線,大概不會出錯,即使他依然懷疑這件事,就是鶯歌所為,卻沒有決定性證據(jù),貿(mào)貿(mào)然下手,只會暴露聽雪閣僅留在公主府的眼線,以及,聽雪閣本身。
進或退,皆沒有落點。
昨夜丟的三份案卷,一卷是尤家之事,另外兩卷,雖是另外兩起大案,卻和尤家之事關(guān)系密切。
不管是誰要查那二件事,都會掀起朝堂上的狂風驟雨。
現(xiàn)下,只能擴大搜查范圍,畢竟另外兩份,假使被人破譯,事情更麻煩,朝堂世家、勢力錯綜復雜,根系交纏,牽一發(fā)動全身,現(xiàn)在,還不是動亂的時候,他與他們斗,只會讓旁人漁翁得利。
薛煢晗還是直覺,此時公主府不干凈,他對那影衛(wèi)道:“繼續(xù)盯著公主府的舉動,以及往將軍府、端王府、許家、周家、吳家,加派人手,但凡出現(xiàn)案卷相關(guān),即刻上報并追查。”
影衛(wèi)道:“是!”
吩咐完,薛煢晗轉(zhuǎn)過身,抬頭望著太師椅上掛著的一副畫。
畫中之景,不是時人喜好的山水或者四君子,而是浩瀚大海與海島,依時人審美,畫得是有點奇怪的,岸邊東西繁雜,有一垂釣之人,水墨點出其輪廓,看不清具體五官樣貌。
他輕扯唇角,陸寧姝,這件事,最好不是你做的。
不若然……
他們之間的恩怨,就要數(shù)不清了。
與此同時,寧姝掩袖,打了個噴嚏。
紫玉皺皺眉,不太放心,問:“是不是昨夜淋雨身體不適了?”
寧姝說:“沒事,鷹戈都沒事,我能有什么事。”
紫玉掩不住嫌棄:“殿下也不看看鷹戈是什么體質(zhì),殿下是什么體質(zhì),能比嗎……”
寧姝:“……”確定了,即使紫玉是紅甲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也根本不影響她有什么說什么。
便看紫玉拿出一方印,放在寧姝面前。
寧姝:“這是何物?”
紫玉道:“紅甲衛(wèi)之印。”
三年前,莫見雪以假死的形式離開,那時候,他也徹底喪失對紅甲衛(wèi)的掌控,紫玉是兩年前成副統(tǒng)領(lǐng),原主陸寧姝是個不管事的,紅甲衛(wèi)的事,基本都是紫玉在管。
這個印記不是統(tǒng)領(lǐng)紅甲衛(wèi)的關(guān)鍵,但是能召集五百紅甲衛(wèi),是統(tǒng)領(lǐng)不在時的特殊情況下,紅甲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所用。
現(xiàn)在寧姝有能力管紅甲衛(wèi),紫玉想把印記還回去。
她捶捶自己肩膀:“現(xiàn)在好了,我終于能撂下這個擔子,讓殿下自己管了。”
寧姝把印記推回去:“誰說我要自己管了?”
紫玉聳然一驚:“殿下!”
寧姝把她按在椅子上,親自給她捏肩松骨:“辛苦紫玉了,不過這紅甲衛(wèi),如今還是得你管,你想想,我之前糊涂那么久,貿(mào)然變得精明起來,連紅甲衛(wèi)也能管,豈不是徹底暴露自己,成個靶子?”
紫玉辯駁的話不由咽下:“是有點道理……”
寧姝又說:“而且你在暗做得很好,繼續(xù)下去才能最大發(fā)揮你的價值啊!”
紫玉:“好像也是……”
寧姝再接再厲:“到時候,我們搞定尤家冤案,反擊聽雪閣,你在紅甲衛(wèi)里聲望更上一層樓,就能加薪,成為女將軍,走上人生巔峰!”
紫玉:“這是真的嗎?”
寧姝:“真的!”
紫玉雄心滿滿:“好,既然公主對我報以厚望,我繼續(xù)管!”
寧姝拍肩:“交給你了。”
圍觀的系統(tǒng):算是見識到老板如何給員工畫大餅的全過程了,佩服佩服。
寧姝義正言辭回系統(tǒng):“這不是畫大餅,紫玉喜歡管,就讓她管,而且這幾年來,她也習慣了,我一來就拿走管理權(quán),她表面可以嘻嘻哈哈,難免心涼。”
當然,寧姝雖不管實務(wù),紅甲衛(wèi)里的每一個決策變遷,都會匯報到她這里,用系統(tǒng)的話來說,就是她是股東,紫玉是執(zhí)行總裁,打工人而已,紫玉還要感謝寧姝沒拿走管理權(quán),雙方都達到最滿意的結(jié)果,妙啊。
于是,寧姝和紫玉合作管理紅甲衛(wèi)第一件事,就是根據(jù)聽雪閣背靠高官一事,看能不能挖出高官身份。
可惜,這并非易事,暗中摸查一小段時間,還是沒有音信。
三人小分隊聚在菡萏院,屋外涼風卷起地上枯葉,已有初秋涼意。
屋內(nèi),確保沒有隔墻耳,鷹戈關(guān)上窗戶,朝二人點點頭。
紫玉想讓寧姝看到她管理的結(jié)果,可不如意,便心急:“不若我們加大力度?”
寧姝搖頭:“不,如果被聽雪閣發(fā)現(xiàn),他們可能本來只有幾分懷疑,這下會被他們徹底發(fā)現(xiàn)了”
紫玉摸著下頜:“也是。”她轉(zhuǎn)而問一聲不吭的鷹戈,“你呢?你師父追風道人都能知道聽雪閣的地址,怎么會不知道里面的關(guān)系?”
提到追風,鷹戈看著面前茶水,回:“師父為打探聽雪閣的地址,已把人情耗完,也是沒有辦法。”
寧姝想了想,突然說:“我倒是有個辦法,有個現(xiàn)成的‘高官’,和我關(guān)系不錯,我可以試著打聽一下。”
她居然和高官保持聯(lián)系,關(guān)系還能不錯?鷹戈眉頭不著痕跡一跳,這個高官是不是也長得英俊?
等一下,他借喝茶掩飾神情,英俊與否,又和他何干。
倒豎起耳朵,也好奇,她說的是誰。
紫玉則暗暗佩服,不愧是殿下啊,居然埋了這么一條線,忍不住追問:“誰啊?”
寧姝:“尉遲序。”
鷹戈:“……”你對“不錯”的定義,是不是太寬泛了點?
紫玉:“……”你前段時間不還用弓箭給人家秀一手一副“你高攀不起”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