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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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方仙山。
    禁地之上,荒城入口顯露于世,數(shù)日來,各方人馬齊齊注目無方。已有一些心懷不軌的妖魔聚集在無方仙山之下,只是礙于無方往日威嚴,不敢冒然冒犯。
    世人皆知,荒城之中關(guān)的都是曾犯下過大罪之人,那些人要么曾位高權(quán)重,要么曾武功高強,沒有一個會是善茬。若是荒城城門大開,將其中之人全數(shù)放出,世間必將邪氣四溢,這于妖魔而言自然是件歡欣之事。然而對人來說,那無疑將是場天地浩劫。
    所有無方弟子不得不嚴陣以待。
    霽靈已有數(shù)日未曾合眼。她負責監(jiān)督聚集在無方仙山東北方的妖魔動向,雖是一些烏合之眾,但現(xiàn)今局勢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任何一方按捺不住有了動作,對于無方來說必將面臨一場以寡敵眾的苦戰(zhàn)。
    她重傷在身,這幾日未曾好好休息,面色白得難看。沈醉抱著手,閑閑倚樹站著。面無表情的盯著她忙碌的身影抿唇憋了許久,終于道:“你該回去歇歇?!?br/>
    霽靈一聽他依舊閑適的聲音便不由火大,她回頭冷冷瞪了沈醉一眼:“師父便是不為無方憂心也該憂心憂心師妹。爾笙走失多日,師父何以不去尋?”
    霽靈實在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幾年的相處,她面上對爾笙依舊冷漠,但心里卻是實打?qū)嵉膶⑺斆妹每创?。知道爾笙不見之后她沒有一天安得下心,奈何師叔指派了她做了這差事,她脫不了身去尋,每天都擔憂得焦頭爛額。
    偏偏另一個有閑心有閑時的人愣是像沒了心肺一般,既不憂心無方,也不去尋爾笙,閑得發(fā)慌似的成日跟在她身后轉(zhuǎn)。
    沈醉掏了掏耳朵道:“爾笙那丫頭看似呆蠢,卻比你識時務得多,修仙教條什么的,該拋的時候絕不會死抱著不放,更不會讓自己吃了虧去。是以,為師認為你這一身傷的病患撐死撐活的做這些無聊之事,更令人擔心一些。”
    霽靈臉色一沉:“如今荒城入口出現(xiàn)在無方,各界妖魔聚集,對無方呈合圍之勢,弟子們共同御敵,師父竟認為……這是無聊之事?”
    沈醉面對霽靈嚴肅的指責,擺手笑道:“憑這么些小妖怪便算得上合圍無方?霽靈,你未免太小瞧師門了。你師叔伯們愛夸大事實,你還就真信了?”他望了望禁地的方向,在那方,遠遠的便能感到兩股強大的氣息在安靜的爭斗,一仙一妖?;ハ鄩褐浦舜?。沈醉道,“若是事態(tài)真如你師叔伯們說的那般嚴重,為何仙尊半點不急,還有心情與人斗法?”
    霽靈順著沈醉的目光看去。
    仙尊與那名喚孔美人的孔雀妖已暗暗斗了數(shù)日,雖沒有明里過招,但在暗中較勁卻從沒吝惜著靈力。整個無方都籠罩在強大的靈力撕扯之下。這也是數(shù)日來山下妖魔們不敢貿(mào)然動作的緣由之一。
    沈醉接著道:“還是在你看來,仙尊也是個沒有分寸的人?”
    霽靈一怔,沉默不語。
    沈醉上前揉了揉霽靈的頭發(fā),將她打理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發(fā)絲弄亂,摸著她的腦門道:“回去歇著,你師父再不濟卻還能護你平安。”
    霽靈下意識的要拍開沈醉的手,但聽得他這話,眼眸微垂,任由沈醉像小時候蹂躪她頭發(fā)一般一陣亂揉。沈醉拍了拍她的頭頂,打著哈欠往前走:“不過既然你如此擔心,為師便替你守著,如何?”
    霽靈回頭望著沈醉的背影,見他一邊走一邊掏出腰間的酒壺搖了搖,自言自語的說著“正好缺了兩味不陰不陽的泡酒藥材,干脆捉兩只小妖閹掉家伙試試……”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尚還殘留著他掌間余溫的頭發(fā),緋紅悄然爬上耳朵。唇邊不經(jīng)意間溜出的“師父”二字,又瞬間刺痛她的神經(jīng),讓她恍然驚醒,接著刷白了臉色。
    因為師父,便只能是師父……
    霽靈在原處站了一會兒,驀地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巴掌,清脆的響聲還沒來得及回響便消失無形。霽靈轉(zhuǎn)身離去,并沒有看見躲在樹后而未走遠的身影。
    沈醉仰頭喝了一口酒,一聲苦笑:“什么命吶,兩個徒弟,一個二呆,一個癡蠢。司命星君,你玩兒我吶?!?br/>
    他晃著酒壺往山下走,喃喃道:“都明說了別管修仙教條,怎就如此愚笨,如此愚笨……”
    霽靈聽了沈醉的話,乖乖回去休息了,但與孔美人斗著的仙尊卻不能擺擺手就走人。
    無方仙尊再是厲害,如此沒日沒夜的拼斗靈力確實給他的身體帶來相當大的負擔。相較與平日,仙尊的面色已然蒼白許多。
    當然,孔美人也沒討得了好,他與仙尊的力量本就在伯仲之間,之前又在捉爾笙的時候被人暗算了一記,勉力斗到現(xiàn)在已快到極限??酌廊舜缴┌祝~上冷汗涔涔,但嘴上卻依舊不饒人:“仙尊,本王無牽無掛,與你斗得酣暢,輸了,大不了我轉(zhuǎn)身走人。然而你卻還有整個無方要背負,如今你消耗了如此多的靈力,彼時另有心懷叵測之人攻上無方,你又該如何是好?荒城現(xiàn)世,這可是關(guān)系天下的大事,仙尊切莫與本王置氣,而耽誤了蒼生大計?!?br/>
    仙尊面色未變,只淡淡道:“荒城自有人護,無需我無方出力。而你若輸了,卻斷然走不出無方?!毕勺痣m不知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但聽他自稱為‘本王’,又探出了他的妖力底子,猜想他定與妖界王族關(guān)系不淺,所以才費了如此多的周折也要將他擒下。
    孔美人聽得這話,微微一挑眉,唇邊一抹嘲諷的笑勾起:“且不論我能否出得了無方。就說這荒城,何人會來護?無方一派坐大多年,各修仙門派明里暗里總有不滿,難不成仙尊未曾察覺,而今埋伏在無方四周的皆是妖魔?”
    他話音剛落,西邊驀地傳來一陣吵鬧,空中的結(jié)界被一陣陣妖氣撞擊得動蕩不斷,想來定是那方的妖魔按捺不住,動了手。
    孔美人見狀,笑得更為開心:“此變一起,無方便真是孤立無援了。”
    仙尊望向西邊見一團團妖氣撞在結(jié)界上,他面色依舊清冷:“不知死活?!?br/>
    異變突起,天邊一道白光激射而來,孔美人只見那方騰起一層濃濃的煙霧,接著妖氣皆去。所有妖怪竟皆化為灰燼,隨風而散。
    孔美人臉色倏地一沉,瞇著眼定定望向臨空踏來的那人——一襲立領(lǐng)藍袍,神色肅穆沉凝。
    那人靜靜道:“膽敢靠近無極荒城者,殺。”
    此言一出,響扯整個無方,四周本還躁動的氣氛迅速平靜下來??酌廊寺龑⒛抗鈴哪侨松砩吓不叵勺鹉樕?,冷笑道:“本王竟不知,無方與墮仙成魔者尚有如此深厚的情誼?!?br/>
    仙尊垂眸不語。遠處的藍袍男子在空中頓了一會兒,眼神落在了已干涸的湖上。他平靜的面容微微一變,眸中殺氣更甚:“何人敢擾荒城安寧?”
    他這話說得奇怪,無極荒城乃是囚禁大罪大惡之人的地方,本就是罪惡之地,又何談安寧……
    正在此時,那印刻著“無極荒城”四字的石碑猛的一顫,接著大地之中隱隱傳來嗡鳴之聲。仙尊眉頭一皺,孔美人則疑惑而興奮的打量著下方。
    藍袍男子盯著那石碑,黑眸之中仿似起了極大的波瀾……
    適時,爾笙與長淵剛踏入黑霧中。
    他們眼前景色驀地變轉(zhuǎn),周遭傳來巨大的轟塌聲,整個世界仿似要分崩離析。爾笙不由緊張的頓住腳步,將長淵的手又握得緊了一分。
    察覺到爾笙的不安,長淵輕聲安慰:“莫怕,相由心生?!?br/>
    方才他們看見的黑霧便是荒城外的結(jié)界,結(jié)界中是一個天然的迷陣。即便是上古神龍也不能憑蠻力穿透這天地自然形成的結(jié)界,長淵也只能堪堪窺破其中些許隱秘。
    這里本是一片混沌,全然分不清南北,沒有參照,又何以知曉自己是不是一直在直走?
    城門是女怨開的,她做為荒城城主,若是真對他們存了殺心便絕不會放他們出來,更不會費如此的周折來坑害他們。長淵心想,女怨所說的一直直走或許不過是每個人心中的“直”罷了。只要不回頭,平心靜氣的往前走,這個結(jié)界不久便會不攻自破。
    他牽著爾笙穩(wěn)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在看似馬上便要裂開的縫隙之上。
    初始,爾笙越走越心驚,每落一步便拽緊了長淵一分。她抬頭看了看長淵挺直的背脊,見他仿似無比相信著自己的方向,爾笙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跟隨著長淵的腳步也逐漸堅定起來。
    她想,長淵在,她便應該相信著長淵所相信的。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她發(fā)現(xiàn)四周的景色雖然依舊破碎得讓人心慌,但卻并沒有對他們造成實質(zhì)的危害。
    爾笙素來便是個得寸進尺的小人脾性,知道平安無事之后,便一蹦一跳的玩起來。故意踩在看似極危險的裂縫上,聽著它發(fā)出“咔咔”的破碎聲,然后牽著長淵嘻嘻傻笑:“長淵,你看這樣像不像那句話說的……嗯,談笑共赴生與死……”
    長淵安靜的接過爾笙的話,唇角是淡淡的微笑:“且共從容。”
    兩人手牽著手一步一步向前,并不知道在他們身后,他們每走過的一步便生了一朵蓮花,搖曳在黑暗之中,美似幻夢。
    不知走了多久爾笙忽見頭頂亮光一閃,這一點微光在漆黑的環(huán)境中顯得尤為扎眼。爾笙好奇的抬頭望去:“咦?”她拉了拉長淵的手,“那個光在變大……”
    她話音未落,長淵面色倏地凝了起來,他反手抽出一直帶在爾笙腰間的一鱗劍,舉手的一瞬,那耀目的白光便已行至眼前,另一柄寒光凜凜的劍與一鱗劍猛烈的撞在一起。刺耳的鏗鏘聲震得爾笙胸悶欲嘔。
    長淵一聲低喝,徑直將來襲的那人彈開。
    爾笙忙護住心脈,迅速調(diào)整好了內(nèi)息,抬眼望去,她奇怪:“荒城結(jié)界中怎么會有人?”剛說完這話,那人周身的白光散去,爾笙看清他的面容,微微一呆。那眉間火紅的印記如燒一般鮮艷,爾笙怎會忘記這個一見面就對自己存了殺心的墮仙——
    長安。
    看見長安,爾笙下意識的抱頭蹲下,剛想沒骨氣的求饒,恍然間想起長淵還在身邊,她又顫巍巍的跑到長淵身邊,強撐著背脊望著長安道:“我不認識司命,更不是司命,別殺我……”她回頭看了看長淵,“們!”
    幼時的某些影響注定會纏繞一生。盡管現(xiàn)在的爾笙學會了很多仙術(shù),長淵也沒有身負重傷,與長安對敵指不定是誰吃虧,但爾笙在腦海里便已經(jīng)認定了墮仙長安是強悍得無人超越的存在。還未打,便先給他認了輸。
    長淵在爾笙身后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張嘴準備說不用怕,爾笙便已捏住長淵的手道:“長淵,沒事,我會護著你的,這次不會讓他再傷你了?!北M管說這話的時候她自己都在沒骨氣的顫抖。
    長淵聽了爾笙的話,竟真的收斂了掌心的神力,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fā),點頭答好。
    長安瞇眼打量了一番兩人的互動,一聲冷笑:“上古神龍,與司命轉(zhuǎn)世糾纏過深,注定不得好果?!彼@話并非詛咒,而是事實。但凡知道爾笙是司命轉(zhuǎn)世的人都猜想她是下界歷劫的,而歷劫的神仙哪一個會有好果子吃。
    爾笙茫然,想轉(zhuǎn)頭看長淵的表情,腦袋轉(zhuǎn)了一半,又被長淵掰了回去,他輕聲道:“莫回頭?!甭曇粢蝗缤瞻闫届o。
    在長淵看來,爾笙這一輩子結(jié)局如何他無法預料,唯有拼命護著便是了。
    長安沒興趣深究這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他握著寒劍,冷聲問:“你二人闖入荒城意欲何為?”在長安看來,無方禁地湖水枯竭,荒城石碑外露定是有人刻意為之,此時又見長淵爾笙二人出現(xiàn)在結(jié)界之中,心里不免起了誤會。
    “我們沒闖?!迸麻L安一個脾氣暴躁又動手,爾笙忙解釋道,“是女怨抓錯了人,又把我們放出來了?!?br/>
    聽聞‘女怨’二字,長安的面色微微一動,他兀自發(fā)了一會兒呆,不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心的墮仙印記燒一般閃亮起來,眸中戾氣大盛,舉劍便向爾笙砍來,口中喊著‘司命’二字,仿佛恨不得飲其血,食其骨。
    爾笙大驚,伸手去抓身后的長淵,想拖著他一起跑,而長淵已縱身一躍,握著一鱗劍與長安斗做一堆,兩人過招奇快,爾笙全然看不清兩人的招式。
    她急得跺腳罵道:“這貨怎生的和女怨一個脾氣,說動手就動手,半點征兆也沒有!”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光,是了,女怨說過她與長安曾經(jīng)是夫妻來著……女怨還托她打聽長安的消息來著……
    看著斗做一堆的兩人,爾笙突然冒出了不大道德的想法。她清了清嗓子道:“女怨叫我出去打探一下墮仙長安的消息?!?br/>
    纏斗著的兩人身法明顯慢了下來。
    爾笙又揚聲道:“她說,她只想知道你過得不好,你不好,她便好了?!?br/>
    適時,長安身影一頓,一鱗劍收不住勢頭徑直扎入長安肩頭。
    爾笙見長淵贏了,尚在歡欣鼓舞的拍手,哪想長安連哼哼也沒發(fā)出一聲,赤紅著眼,瞪著爾笙,也不管肩頭還插著的一鱗劍,揚手便把手中的寒劍沖爾笙狠狠擲了過來。
    此時棄劍無疑是棄了自己一條命,誰也不曾料到他對爾笙的恨意竟如此深重。
    長安這一擲,既拼盡全力,又出其不意,爾笙哪里躲避得及,她只覺心口一涼,整個人便隨著劍的力道向后仰去。彼時她還沒感覺到痛,先覺得四肢無力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劍身已整個沒入。
    爾笙臉色先是被唬白的,顫巍巍的吼了兩聲:“我不要長雞胸……”便嚇得暈死過去,全然沒感覺到疼痛。
    而長淵聽聞那聲利劍刺破肉骨的聲音時腦海便嗡的一響,再聽不見其他聲音。他瞳孔猛的緊縮,心臟從未跳得這般紊亂過,莫名的懼怕涌上心頭,他抽了一鱗劍,忘了對手尚在,也忘了女怨的囑咐,將所有的顧忌都拋在腦后,只想尋找爾笙的蹤影。
    他回頭的一剎那,看見爾笙靜靜躺在朵朵白蓮之中,胸口處淌出來的血慢慢暈染開來,沾染了蓮花根部,讓蓮花美得觸目驚心。
    心頭莫名的鈍痛令長淵皺了眉頭。
    “爾笙……”
    他緩緩向前挪了一步,四周忽然傳來崩塌的聲音。長淵不予理會,仍舊自顧自的向爾笙走去。他想,即便爾笙就此死了,也絕不能讓她孤零零的躺在那兒。他比誰都清楚,爾笙最怕孤單。
    長安捂住肩頭,看著躺在那方了無生氣的爾笙冷冷一笑,剛想離開,忽覺腳下一軟,四周的空氣變得凝滯起來,仿似變作了沼澤,沉重得令人無法呼吸,連手腳也無法自如的活動,更有股莫名的力量拉拽著他一直往下陷。
    他也懶得掙扎,任由越來越沉凝的空氣將他拖向未知的地方。
    視線模糊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見在爾笙的四周,蓮花已盡數(shù)破碎,化為齏粉,如同在水面上漂浮著一般,一波一波的蕩漾。而那只上古神龍抱著爾笙靜靜的坐在那方,為她拔了劍,止了血,以神力與荒城結(jié)界對抗著,奮力為懷中之人撐出一片天地。
    有什么用呢?長安想,誰斗得過天地。
    果不其然,在長安的身影被荒城結(jié)界的黑暗吞噬的那一瞬,長淵以金光撐出來的一方容身之地,也慢慢被推擠,吞沒。
    長淵摸了摸爾笙漸漸冰涼的臉頰,淡淡的想,爾笙若是就此返回了上界,變作司命星君,以后便不能隨便咬她了吧。左右這是與親密的人才能做的事。
    對于司命來說,她所期待的人應當是天帝。
    真是莫名的讓人有些……長淵琢磨了一會兒,終是拉了這樣一個詞出來:
    妒恨。
    周身金光漸漸隱沒,荒城結(jié)界之中再次歸于一片黑暗的死寂。
    無方仙山。
    在墮仙長安闖入荒城石碑之后,沒過多久,干涸的湖中再次溢出湖水,慢悠悠的填平了湖泊,再次將無極荒城的石碑掩蓋與湖水之下。而進去過的人卻沒一個再出來。
    孔美人一挑眉,不再強撐著與仙尊斗法,他一揮手,妖力徑直打在湖面上,湖上光亮閃過,妖氣盡數(shù)被彈開。他心知此次憑他一人之力定是無法突破荒城結(jié)界的,他撅嘴道:“罷了,知曉荒城在此地便好。以后本王再來看看就是?!?br/>
    仙尊察覺到了他想逃的意圖,捻了一個縛妖訣,在天空中撐出一片耀目的藍光,光芒漸漸收攏,往孔美人身上套去??酌廊笋{云躲過,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一時,無方眾山間一陣躁動,數(shù)不清的鳥兒自林間飛出,爭先恐后的往縛妖訣上撞,弄得那方天空黑壓壓的一片。
    孔美人趁仙尊忙于應付突然襲去的鳥群,目光犀利的在下方尋找了一陣,絲毫沒有探查到爾笙的氣息。
    他心中不由氣惱,而今那丫頭身上帶著邪靈珠的氣息,又吃了骨螨的內(nèi)丹,乃是個極佳的煉化之器,說不定還能讓世間再出一顆邪靈珠來……
    但偏偏是個極不聽話的丫頭!
    孔美人暗自在心中咬牙,抬眸一看,見無方仙尊已快從鳥群的襲擊中脫身,此時不走,待會兒怕是真走不成了??酌廊藢ο勺鹦χ鴵]了揮手,丟了一個媚眼,才化作一股青煙消失了蹤跡。
    仙尊眉頭狠狠一皺,當他終于從這些沒頭沒腦的鳥兒的沖撞中解脫,孔美人的氣息早已消散與空中。他望著孔美人消失的方向靜靜沉思。
    驅(qū)使動物確實是妖族的本事,但是控制如此多的動物,非魔族之力不可。
    千年前,魔族犯上,戰(zhàn)神陌溪以武力血腥鎮(zhèn)壓,率領(lǐng)天兵直下九幽魔都,殺得魔界血流成河。而今算來,魔族應當恢復了元氣。那孔雀妖自稱為本王,到底是妖界的王族還是魔界的王族?
    若是魔界的人,他們尋邪靈珠,找無極荒城,到底意欲何為……
    一滴水落在空洞中的輕響。她輕闔的雙眸微微一顫,聽見雌雄難辨的聲音輕聲喚道:“爾笙,爾笙……”
    她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眼前一片刺目的慘白,她瞇著眼適應了許久,才敢把眼睛完全睜開。四周皆是紙般的雪白,她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感覺那處空蕩蕩的,不復往日的溫熱。
    “爾笙?!?br/>
    那道聲音鍥而不舍的喚著。她好奇的四處張望,好不容易在一個角落看見了一團灰溜溜的影子。她走上前,駐足打量:“這是什么?”
    “我是何物并不重要。”灰色的影子清晰的回答嚇了爾笙一跳,她往后退了兩步,三分戒備三分害怕更多的卻是好奇。那物似乎能看透爾笙心中所想,輕聲喚道,“莫怕,我不會害你,反而現(xiàn)在唯有我能救你?!?br/>
    “救?”爾笙奇怪,她將自己上下摸了一遍,“我好好的,不用救?!?br/>
    影子桀桀怪笑起來:“好好的?你的心被扎了一個洞,這還是好好的?”
    忽聽這話,爾笙一怔,倏覺自己心口猛的一涼,她低頭看去,竟發(fā)現(xiàn)胸口處破了一個洞,冷風呼呼的灌進去,卻沒有流出一滴鮮血來。她不由驚駭?shù)牡纱罅搜郏群瘸榱藥卓诶錃猓骸斑@……這是什么?”
    腦中混亂的片段飛花一般飄過,她恍然記起昏迷之前發(fā)生的那一幕,寒劍直直刺入胸腔的鈍痛以及長淵駭然的眼神。爾笙猛的一顫,四處張望,急急問道“這是哪兒?長淵呢?”
    “此處乃是你的心房。”影子道,“血已經(jīng)流盡,過不了多久,你便會直接消失了?!?br/>
    爾笙呆怔的望著影子,聽不懂他說的話。
    “爾笙,你快要死了。會失去靈識,消散于天地間……”影子的聲音帶著些許調(diào)笑的輕浮,“你可想死?”
    對爾笙來說,他問的實在是一句廢話:“你說話快點兒也別說這些廢話了,待會兒我死透了怎么辦?”她直奔主題道,“你說可以救我,但要怎么才肯救?”
    以物易物這種思想是沈醉交給爾笙的,想背著偷吃燒雞可以,但必須給師父帶壺酒回去孝敬著。
    “呵,我就愛你這直爽的脾氣。”黑影道,“只要你與我立一個血誓,我便可將你心上的洞填堵好,讓你得以繼續(xù)活下去?!?br/>
    爾笙好歹也修了幾年的仙,知道血誓這種東西不是能亂立的,弄得不好,應了誓言灰飛煙滅萬劫不復也不是不可能的。她身上的刺一豎,戒備起來:“你想干嘛?”
    “別急?!焙谟鞍矒岬?,“我要你許諾的東西并不多。你且看看這一方天地,此處乃是你的心,我只需你允我在此處隨意活動便行?!?br/>
    爾笙盯著他,不置可否。
    “你不答應也沒關(guān)系,左右你活著,我被困在這里不可挪動一分,你死了我也被困在這里,沒什么區(qū)別。但與你而言卻萬萬不同了,你活著便還能見著師父師姐,還可以仗劍天下,恣意行俠,還可以見到長淵……你想想,你們分別三年,這才重逢多久?你若就此去了,長淵想必定是傷心非常,更甚者,與你一同入了黃泉也說不定。”
    隨著影子極是誘惑的聲音,他所說的人或事都變?yōu)闃O為生動的畫面浮現(xiàn)在爾笙的腦海里。當她想到長淵握著一鱗劍孤零零的站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頓時渾身一寒,望著黑影遲疑道:“你當真只是在這一處活動?”
    “血誓的約束對你我而言是一樣的,你允我在此處活動,我便只能在此處活動。日后你活著我便不會死,所以從今往后,我必定護你安危?!彼穆曇糁袔е婀值男σ猓菩垭y辨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莫名的害怕。
    爾笙心中有無數(shù)疑問,你是誰,為什么在我心房中,你想干嘛?然而這些問題都沒來得及深究,隨著空間慢慢開始細微的震動,影子輕聲道:“心房快塌了,爾笙,你快死了?!?br/>
    爾笙一咬牙,道:“放血,立誓?!?br/>
    影子桀桀笑著,纏繞在爾笙腦海中在日后變作了揮散不去的夢魘。
    長劍穿心而過,即便爾笙修過幾年的仙,即便有長淵渡了神力要救她,對于尚未修得真身的人來說,受了這樣的傷定是活不了了。長淵也這樣以為。
    在爾笙的呼吸斷絕很久以后,在長淵開始盤算要將爾笙葬在何處時,被抱在懷中的人動了動,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長淵訝異了一瞬,腦海里閃過詐尸二字,隨即又淡然了下去,他摸著爾笙的頭發(fā)道:“別人詐尸定不如你詐得這般好看。爾笙果然與眾不同?!睜栿蠏暝?,長淵卻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不讓她動,“別亂跑,待會兒我挖了坑,若是找不著你了,該如何是好?!?br/>
    他說得平靜,爾笙卻聽得呆了,她癡癡的看了長淵一會兒,道:“長淵莫哭,爾笙不跑。”說著笨拙的伸手去抹長淵臉上的淚跡,“我就是詐尸也定圍著你詐的?!?br/>
    察覺到觸碰自己臉頰的手指帶著些許溫度,長淵怔了怔,一手握住爾笙的手腕,感覺到她皮膚之下微弱的跳動,他望著爾笙,眼神都直了:“爾笙?”
    “嗯。”
    聽得這聲答應,長淵忽覺喉頭一哽,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你……揍了閻王,所以才回來的嗎?”問出這話,長淵自己都覺得好笑,爾笙是司命投的胎,她若死了,自然是回歸本位,做回司命星君,哪會入冥府見冥王。
    爾笙聽了他這話,嘴角動了動,最后卻是拉扯出了一個笑臉道:“我舍不得長淵?!?br/>
    害怕他擔心,爾笙第一次對長淵有了隱瞞。
    長淵此時哪有心思去琢磨其中緣由,他埋下頭,唇畔輕輕碰在爾笙的額頭上:“我也舍不得……”
    若是爾笙此次死而復生算是天意,長淵想,那么千萬年來,他從未有如此感謝過天意。
    兩人互相依偎著緊緊坐了一會兒,長淵摸到爾笙脈搏的跳動越發(fā)強健,混亂的心神這才慢慢穩(wěn)定下來,開始琢磨其他的東西。比如——
    這是哪兒?
    長淵只知道荒城結(jié)界中的黑暗吞噬了一切,但是這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他卻沒有半分印象。在他眼中只有爾笙不停涌出的鮮血和逐漸蒼白的臉頰,直到現(xiàn)在,他舉目四望,才知道他們到了一個不知是何處的地方。
    此處遍地的白花,一團一團簇擁在一起,鋪天蓋地蔓延至天際。而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是將要日出還是快要日落。這景色雖美,但卻美得過于單一,讓人在一時的驚艷之后,難免產(chǎn)生些許不安。
    爾笙感覺體內(nèi)的氣息漸漸順暢起來,她扭扭屁股,從長淵懷里坐了起來,望見了這處景色,張嘴輕嘆:“這是什么地方?滿地菊花啊……”
    長淵信手摘了一朵身邊的花,手剛一碰到花枝,嬌嫩的花瓣便瞬間枯萎,化作黑色的粉末落了長淵一手。
    爾笙驚了驚,同樣也伸手去摘花,也換了一手黑色粉末回來。爾笙心中很是悲傷:“長淵……咱倆有毒么?一碰這菊花,它還沒死就直接化成灰了?!?br/>
    “此花非菊?!遍L淵捻著手中的粉末放在鼻下輕嗅,隨即道,“應是上古蘭草?;ò昙毴缃z,而葉中多汁,一遇生氣立死。在古時,此花本生長在沒有人煙的地方,但后來因為各類生物繁衍生息,天下生氣漸多,最后,此花終是消失于世間?!遍L淵皺了皺眉頭心中困惑非常,“此花應當在洪荒之前便已消失,因為年代久遠甚至連名字也未曾傳下來……而今為何會在此處出現(xiàn)這么多?”
    爾笙半點被他前面的解說唬得呆?。骸伴L淵,無方藏書閣應當把你擺進去?!?br/>
    長淵摸了摸爾笙的頭:“我以前本是不知曉這些的,都是友人告訴我的?!?br/>
    爾笙默了許久,將長淵的手握在手中,問道:“司命?”爾笙并不傻,她現(xiàn)在還記得她與長淵第一次相遇時,他脫口而出的“司命”二字,可見他與司命的關(guān)系匪淺,再者這天地之間能知曉如此多稀奇之事的人除了司命星君,還有誰?想到在自己不認識長淵的時候那人卻已經(jīng)于他關(guān)系這么好了,爾笙有些吃味,她緊緊盯著長淵問,“你喜歡司命么?”
    長淵微微一怔,沒想到爾笙竟能猜出司命來,他琢磨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喜歡?!?br/>
    司命是長淵在萬天之墟當中見到的唯一一抹顏色,她大膽得囂張,博識而依舊有童真,對于被幽禁太久的長淵來說很難不去喜歡這么一個有趣的人。
    但司命心有所屬,與長淵相處,雖然開的都是些離經(jīng)叛道的玩笑,但在男女感情上司命的分寸卻拿捏得極穩(wěn),絕不越雷池一步。長淵鮮少與人接觸,這方面的事情哪能算計得過寫了萬千命格的司命星君。司命根本就沒給他生出多余心思來的機會,她只想與他做朋友,所以他們便只做了很好的朋友。
    而爾笙卻全然與司命相反……
    “喜歡?”聽到長淵說這兩個字,爾笙立馬不樂意了,“我說過以后不會讓你納小妾的!”
    長淵呆了呆,沒料到她竟說出這么句話來。見爾笙說得一臉嚴肅,長淵便也同樣嚴肅的應了,“我不納?!?br/>
    “可你喜歡她?!?br/>
    “是喜歡……”
    爾笙面色一白,眨巴眨巴著眼,帶著半絲絕望的控訴:“你變心了?!?br/>
    他們之間總是有那么些時候會發(fā)生即便長了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的誤會。長淵索性閉上嘴,將她望了一陣,然后把腦袋湊到爾笙旁邊,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咬了她嘴唇一口,認真道:“爾笙,我不咬別人。”
    長淵解釋不清楚他對司命的喜歡和對爾笙的喜歡有什么區(qū)別,在他看來,好像只有咬一咬這個舉動能證明兩人的不同。
    長淵咬得不痛,但卻在她唇上印出了兩個淺淺的牙印,爾笙抿了抿唇,細聲道:“真想見見那個司命,你這么喜歡她,我一定也會喜歡她的……只要她不做小妾?!?br/>
    “你見不到她……”長淵唇邊的笑還未展開便斂收起來。他忽然意識到一個之前一直被忽略掉的問題,或者說這個問題他一直清楚的知道,但卻從來沒有認真的深思過。
    爾笙與司命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爾笙這次受了長安一劍雖然奇跡一樣的活下來了,但是這樣的奇跡并不會次次發(fā)生。司命下界歷劫,終歸有應劫的那天,或是渡劫飛升重返仙位,或是渡劫不成墮仙成魔抑或化為劫灰。但不管如何,所有的結(jié)局都是司命的,爾笙在這之前便會徹底消失,他所喜歡的人將會變?yōu)榱硪粋€女子,在那個人心中有一個摯愛的男子,與神龍長淵再無關(guān)系。
    彼時,面對不再把長淵當做夫君的“爾笙”,他又該如何自處?
    爾笙一邊玩弄著長淵漂亮的手指,一邊好奇的問:“為什么見不到?因為司命是神仙,高高在上不會下凡來么?那我就努力修仙,到時候也成了神仙,再去見她就好了?!?br/>
    長淵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兀自沉思,一言未發(fā)。
    許是被長淵摸出了什么靈感,爾笙眼神一亮,高興道:“我說真的,我努力修仙,歷劫飛升之后便也是神仙了,到時候和長淵雙宿雙飛豈不美死了?!?br/>
    “無需羨慕神仙。”長淵說得淡淡的,神色中卻帶著幾分悲憫,“爾笙如此便是極好。”
    爾笙想也未想,脫口而出:“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長淵怎么辦?”
    長淵手指一僵。
    半天未聽聞長淵答話,爾笙抬眼瞅了瞅長淵瞥見他的臉色,立刻擺手道:“不死了不死了。打死我我也不敢死的?!彼踔L淵的微涼的手緊緊貼著自己溫熱的胸口道,“我一直陪著你,看山看水,看你想看的一切,好不好?”
    爾笙這諾言許得輕浮,長淵挪開視線望著遠方看不見頭的白花,輕聲道:“還是先探明此乃何處。離開再說吧?!?br/>
    爾笙打量了幾眼長淵的神色,乖乖應了,站了起來。她了望遠處一聲長嘆:“這得怎么走??!”
    長淵在她身后沉默了許久,卻問了一個與爾笙的話全然不搭邊的問題:“爾笙,你是如何回來的?”寒劍穿心而過,這么短的時間里,止了血,愈合了傷口,身體好得能活蹦亂跳,即便是長淵也無法做到如此地步,也難怪他會好奇。
    爾笙摸著頭憨憨笑了笑:“我真揍了閻王。他說我太混賬了,除了長淵誰也壓不住我,所以就把我踢上來了。”
    “……甚好?!?br/>
    長淵垂了眼眸,想,現(xiàn)在不說便不說吧,以后把她灌醉了慢慢問就是。
    兩人選定了一個方向便開始尋找出路。此地象是一個從未有人到過的世外桃源,遍地的白花在兩人走過之后枯萎出了一條蜿蜒的黑色小路。爾笙回頭一望,便能看見自己身后越來越長的小道,這樣的感覺就象是他們走出了這個世界的第一條道路。
    爾笙有些亢奮的蹦跶了兩下:“長淵,我們像不像創(chuàng)造世界的神?”她拉著長淵的手,走一步甩一步高高的搖晃著,像在炫耀著他們現(xiàn)在很親密很幸福,“我說我走過的地方要有一條路,然后路就出現(xiàn)了?!彼徊教角胺剑徊鹊降陌谆ㄑ杆倏菸?,“我說這里要有個坑,坑便出現(xiàn)了?!彼直垡粨],豪邁的指向天際,“我說那里有道光,然后光……”
    最后這話本是想開個玩笑,但不料爾笙話音未落,她指的那方還真就猛的射出一道紅光,直直沒入天際。
    爾笙駭然的凸了眼:“出……出現(xiàn)了!”
    長淵眼眸微微一瞇,他敏銳的察覺到伴隨著那道紅光的出現(xiàn),空氣中慢慢飄散來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爾笙在最初的驚駭之后立馬反應過來,放開了長淵,左手指著右手掌心十分嚴肅的說:“燒雞,烤鴨,餛飩餃子全都來!”
    風撩起白色絲狀花瓣飄過她掌心,接觸到她的氣息之后立馬化為黑色灰塵飄散于空中。
    爾笙很失望,長淵很無奈。
    “為什么說吃的就不靈了?”爾笙可憐兮兮的望長淵。
    “興許是……被上稅了。”長淵想到以前司命告訴他在凡界,人們自己的東西會莫名消失的理由,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句,又正色道,“我們先去看看那道紅光?!?br/>
    有了目標便比胡亂轉(zhuǎn)好上許多,兩人走了沒多久便快到了紅光發(fā)出的地方。
    離得越近,長淵的眉頭便皺得越緊,他明顯的感覺到四周的氣息在不斷遏制他體內(nèi)的神力,就像千萬年來在萬天之墟中所感到的壓迫一樣。他見爾笙神色未變,步履依舊輕快,長淵心中有了計較。
    在萬天之墟中,神力越是強大便受到越大的制約,以至于長淵在里面都無法化為人身,而當初的司命卻比他好受許多。此處約莫與萬天之墟中是同樣的道理。
    長淵神色沉凝的望著射入天際的紅光,在他印象當中,除非是攸關(guān)天地命脈抑或是萬天之墟這樣的囚禁之地,沒有哪處會布下這樣的封印。萬天之墟中的封印是為了防他逃出作亂,這里又是為了防什么呢?再者,此處遍布上古蘭草,想來至少已有數(shù)十萬年未曾有人踏足。如此隱秘,但卻又小心的布下了這樣的封印……
    難道此處隱匿著什么可怕的驚天秘密?
    “長淵?”爾笙一直往前走著,等她沒聽到身旁的腳步聲時,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離長淵有些遠了,“快走啊,你在想什么?”
    長淵把自己的想法與爾笙說了,爾笙別的沒管,一個勁兒的問:“你不舒服嗎?哪里不舒服?”
    長淵哭笑不得的將爾笙望了一會兒,既無奈又覺得可恥的心暖:“無妨,不過是被壓制了些法力。當下最麻煩的應是,若我都猜對了,那我們?nèi)粝氤鋈?,幾乎是不可能的?!?br/>
    爾笙一呆:“為什么?”
    “此地封印之力極其霸道,我體內(nèi)神力被壓制了大半,若要強行闖出此地必定是不可能的,此其一。其二,這里數(shù)萬年未曾有人發(fā)現(xiàn),定是藏得極其隱秘,若我想得沒錯,它的入口應當在荒城結(jié)界之中,只有那樣的地方才能保得此處一直不被侵擾。想必是我們不小心觸動到了什么,在機緣巧合之下才落入了這里。它入口已是如此隱蔽,出口……或許根本就沒有?!?br/>
    爾笙將長淵這話琢磨了一番,道:“既然這樣,我們原路返回好了。咱們怎么進來的便怎么出去?!?br/>
    長淵搖了搖頭:“此前我們被荒城結(jié)界的黑暗拖了進去。怎樣進入此地我已不知?!?br/>
    “那怎么辦啊……”爾笙撓頭尋思了一會兒,一拍手決定道,“如果一直出不去,咱們就在這里將就著過吧。我生孩子,你蓋房子,咱們就真的做創(chuàng)世的神明,在這個只有花的世界里造出活物來!”
    看著爾笙灼灼的目光,長淵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單純的東西,在自己的思緒中慢慢燒紅了臉。
    “咳?!彼蹇纫宦?,扭過頭望著天邊的紅光道:“我們還是先去那方看看,興許會有別的收獲。”
    “也行?!睜栿系?,“只要能和長淵一起生孩子,在哪里都行。”
    爾笙大搖大擺的甩著胳膊豪邁的向前走,長淵跟在后面,認真的思考了許久,小聲呢喃:“還是在房子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