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潛無蹤
這感受可謂在夢中也從未曾經(jīng)歷過,諸葛清急急伸臂,下意識中以身在水中的游泳姿態(tài)來歇制自己不停向上沖飛或是向下墜落的舉動,當(dāng)下發(fā)覺果然有效,剛自游動兩下,試圖掌握在此失去體重氛圍下的活動方式,又一座小山般的巨石業(yè)已呼嘯聲中,當(dāng)頭撞來。諸葛清駭然大驚,想避開那巨石的撞擊,陡然身上一疼,便已飄飄落葉般毫無一絲重量的飄落。</br>
“通!”的一聲,諸葛清重重地砸在地上,眼前光線一亮,方才的所有幻覺,盡數(shù)消失,抬眼望去,卻見自己業(yè)已來到一個廣闊詭異的場所。</br>
便仿佛是一個巨大的天坑,深度足有十丈,一層層向下,越向下坑越小,但即使到了坑底,也有方圓百坪之大。坑的最底部中間部位,乃是一道眼睛般的大洞穴,深不見底,其周圍搭建有圍欄,顯然是防止有人誤入掉了下去。若自這正中心的眼睛般洞穴向上望去,可看到頭頂?shù)摹疤炜铡币彩茄劬σ话悖谔炜拥闹胁刻魍w環(huán)境,只覺向上和向下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通路并非梯層向下,而是陀螺形向上。</br>
諸葛清極目了望,看到自己正處于這奇異的圓球體般內(nèi)徑的最廣闊處,向上是層層狹小最終通到那“眼睛”般的入口洞穴處,向下是層層狹小最終通到“眼睛”般無底深洞處。停留的所在,便仿佛兩個世界的交界點。陽光自頭頂那“眼睛”般的洞穴口,照射入這龐大的球體般的環(huán)境之內(nèi),在每一層通道上均有奇異的光線折射出來,映照得這奇異的球體內(nèi)滿是柔和而絢麗的光芒。上方和下方的光線再聚集于他處身之地的平面,折射出一層水般流動的光的海洋,使得這應(yīng)當(dāng)是驚魂谷“復(fù)活山”的中心地帶,充滿了一種無法形容的瑰麗色彩。似是在此地帶,每一處都能強烈感受到,自己已經(jīng)絕非身在人間,而是到達了另一個不可知的世界之中。但這一世界,卻又絕非陰間的森冷可怕、天上的絢爛多彩,乃是窮其智慧,也無法測度的另一個神秘世界。</br>
在這一剎那,諸葛清驚呆了片刻之后,首先的反應(yīng)便是直想跪?qū)⑾聛恚袊@造物主的神奇,卻又立即想到,身在險境,須當(dāng)萬分鄭重方可。</br>
他冷靜地掃視周遭環(huán)境,而后邁開大步,向右手方向行去。若是向左手方向而去,只須幾步,便可到達向上的陀螺形通道上。向右手而去,則是向下行走。腳下的這層道路,寬有三丈,對面有梯子般的通路可到達下一層,在水一般流動的光線籠罩下行走數(shù)步,便隱約見到,天不老等人俱已在對面“梯子”處,雖是眼前的視覺時刻隱約流轉(zhuǎn),極其難以仔細(xì)看清形象,但他們座下的川馬都不在,青轎也已消失,僅剩本人在觀望錯愕的舉止,卻看得十分分明。顯然他們的遭遇和他類似,均是在不知不覺中便到達了這奇怪的所在,此刻正處于莫名其妙或驚嘆不已的感觸之中。</br>
眼見天不老等人即將向下行去,諸葛清急忙發(fā)出一聲長嘯。長嘯聲也如小石頭落入流水中般雖能蕩起圈圈漣漪,卻是模糊不清。但空氣的震動,顯然依舊使天不老等人有所警覺,因而停了下來,向諸葛清行走的方向仔細(xì)觀望片刻,留在原地等待,不再先行行動。</br>
行走了足有兩里余地,才與天不老等人會合。諸葛清望望下方天坑的場景,搖搖手道:“我們最好等待片刻,再行決定。”說罷隨手解開長袍,向下拋去。但見那長袍在空中翩翩飛舞,便如融化于水中一般,須臾消失的無蹤無跡。</br>
除下了長袍,便是一身的武士勁裝。情難絕睜著大大的眼睛打量著諸葛清奇異的舉動,顯然十分迷惑。諸葛清避開那令人心亂的大眼睛,肅然說道:“好了,我們無須再表演下去。活閻羅早已有了防范,目前是在把我們引入絕境,想對我們一網(wǎng)打盡。”天狗星訝道:“這怎么可能?僅僅四天時間,縱然大力神魔逃回了黑風(fēng)寨,來得及發(fā)出警告,活閻羅又憑什么猜測到我們的第一個目標(biāo)是他?”諸葛清憂慮道:“想來我們未能編造出一個身份,乃是最大失誤,至于活閻羅是如何知曉來者是我們,定然有其道理,但絕非農(nóng)莊泄密亦或谷口失策。目下我們暫時先不做考慮,度過當(dāng)前難關(guān),方是首要任務(wù)。”</br>
一眾不老情天屬下個個沉默不語,顯然均知當(dāng)前遇到的困境,乃是完全洄異于平生所知的奇異環(huán)境,再加上根本無法測度的敵手,是否能以武功來度過危機,實在是不敢抱有很大希望。</br>
諸葛清打量眾人表情,心中突地一凜,恃道:“看來他們幾個,顯然對驚魂谷的環(huán)境,毫無所知,莫非陰陽二魔執(zhí)意要進攻驚魂谷,尚有其他緣故?”這念頭此前從未想過,此刻卻因驚魂谷詭異無比的環(huán)境而突然生發(fā)。須知有人膽敢奸殺陰陽二魔的重孫女且碎尸裝箱,制造出震驚武林的大事件,本就是一件值得驚異的事情,若非有意引出陰陽二魔造成武林大亂,便是忽里木·哀蘭一行甚或不老情天陰陽二魔掌握了一件天大秘密,須得下重手方可查證。而陰陽二魔進攻驚魂谷之舉措,此刻看來,顯然也絕非單純的復(fù)仇那般簡單,說不得便與那樁可能存在的秘密,有著極大關(guān)聯(lián)。</br>
他的此一想法,自然不是憑空而發(fā)。武林之中,固然有著許許多多的不解之迷,追隨丐幫幫主期間,諸葛清也親眼目睹了丐幫在“祭天臺”下建造的龐大工程,知曉許多武林禁地,都有甚為奇怪的環(huán)境場所。但再奇怪的地方,無非都是在利用了陣法、巫術(shù),配合天然或人工建造的地理環(huán)境之后,以機關(guān)、埋伏、消息,營造出奇異之處。一旦看穿了,其實一點也不神秘。還從來還未見過或聽聞過如驚魂谷這處的簡直不似人間該當(dāng)擁有的奇異所在。而以陰陽二魔的身份閱歷,縱然從未到過驚魂谷,也該知曉驚魂谷之古怪,卻將第一個殺戮目標(biāo),定為攻擊驚魂谷巢穴,定要讓其雞犬不留,這之中不問而知定有疑團。</br>
陰陽二魔鄭重其事地讓他制定進入驚魂谷方案時,他原本還以為是因驚魂谷的高手眾多,有逃生要道而已,此刻見了驚魂谷的這處環(huán)境,才知此前的猜測,怕是已經(jīng)完全錯誤。但現(xiàn)下的疑團卻是,陰陽二魔是否知曉驚魂谷的這處奇異環(huán)境,是否有應(yīng)對的方式。驚魂谷至今尚未見到一個人,他們是否隱藏于這稱做“復(fù)活山”的詭異環(huán)境中?</br>
他思索之中,一時難以決定下一步是尋找出口立刻返回,還是繼續(xù)向下直至遇見驚魂谷人見一殺一,扮做轎夫的魔锏溫四海已經(jīng)不耐道:“文案,我們現(xiàn)在該如何做?”諸葛清沉吟一下,豪邁說道:“好。既來之,則安之,到了此處,咱們便來他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縱或是他們業(yè)已準(zhǔn)備下天羅地網(wǎng),咱們也要試試活閻羅的手段,究竟有多高。”</br>
這話說得固然顯得豪氣萬丈,但不老情天下這陰陽二魔四侍中,蒼奴、盲童、梅如冰、左似水,除了左似水看來內(nèi)力稍淺外,其余三人無不高深莫測。天不老、情難絕、冬雷震震夏雨雪這七大高手,個個武學(xué)神奧,出身于天龍莊的四天星,更就在江湖中早已搏下**八荒群星之天星聲望。這一十五人,諸葛清有完全把握能夠戰(zhàn)勝的,僅左似水、溫四海兩個。而諸葛清本人,則身為丐幫八袋長老,一身武功內(nèi)力,在丐幫中也是出類拔萃,雖是始終隱姓埋名,不露真實實力,但若放之于江湖,絕對可稱是一流水準(zhǔn),是以當(dāng)下雖僅僅這十六人,卻不謂是千軍萬馬。那驚魂谷之名再響亮,也不過是群地方名寇,活閻羅縱然搏下了新七魔之頂尖身份,未必便真能戰(zhàn)勝盲童、蒼奴、梅如冰三人,諸葛清當(dāng)日身具內(nèi)傷時,已有把握抗拒驚魂谷座下高手之牛頭馬面,現(xiàn)下內(nèi)力已恢復(fù)個七七八八,獨斗牛頭馬面也不在話下。</br>
驚魂谷內(nèi),無非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生死判官以及四大死亡使者十名高手坐鎮(zhèn),牛頭馬面武功業(yè)已被廢,便僅剩了八名高手。屆時即使將活閻羅武功無數(shù)倍夸大,有蒼奴、盲童、梅如冰三人,也足以應(yīng)付,其余八人,一個對一個,不老情天屬下還有五個能應(yīng)付其他驚魂谷嘍羅,是以雙方實力,縱然陰陽二魔未曾到場,也有一搏。</br>
事實上此等實力對比,不老情天一眾早在制定行動前,便已充分考慮過,因此當(dāng)諸葛清豪邁地說出要繼續(xù)行進的話后,眾人毫不遲疑,也無一人表示反對。</br>
廣漠的空間,離奇的坑洞,每三丈為一層,每層的道路寬度,均比上一層要狹窄上五尺左右,層與層間的梯子式構(gòu)造,或緩坡式,或階梯式,但無論哪種,都可讓一名不詣武功者上下通行。眾人每下一層,都要在該層仔細(xì)搜索,試圖尋找出驚魂谷人的下落或者是曾在此地停留過的痕跡,甚至是遇到點機關(guān)埋伏也心中感到滿足,但直到下到了底部,依然沒有遇到一個人影,也未從地面上發(fā)覺一個腳印,似乎是此地從未有任何人到來過一般。</br>
而每下一層,光線都會發(fā)生微妙的變化,到了底部,柔和的陽光已經(jīng)充斥著一種海洋般的湛藍色彩。行走在寂靜的地面上,便如行走于海洋中,那湛藍的色彩竟在他們走動之間,泛起微微漣漪,水一樣的波動著。眾人雖是心情緊張,準(zhǔn)備隨時動手,可也不禁為這里的瑰麗風(fēng)景感到沉醉。</br>
豈知他們搜索了全部的地方,也未曾發(fā)現(xiàn)一絲驚魂谷人駐留過的痕跡,似乎此地靜謐地從來沒有過人到來。諸葛清招手示意眾人圍聚于他的身邊,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著坑底正中部位。那是個唯一有可能潛藏人員的,被圍欄圍起來的眼睛般深洞。那洞穴狹長處足有兩丈,寬闊處也有八尺,兩丈五尺見方的圍欄,將其圍在其中,每一株圍木,均有碗口粗細(xì),圍欄間距卻不足一尺,顯然是不欲讓人進入。</br>
水一般的色彩到了眼睛般的洞穴處,令人幾乎分辨不出那洞穴究竟是光線的色彩在作祟,還是真地充滿了水。但無論是光線在作怪,亦或是真地充滿了水,均使人越望越覺吃力。明明知曉可以望到內(nèi)部,偏偏除了湛藍逐步變?yōu)楹诎低猓裁匆部床磺宄VT葛清打量片刻,輕輕拂出一掌。掌風(fēng)漾起,那洞穴處泛起了微微漣漪,似乎真是一潭水受了他一記掌風(fēng)一般。但諸葛清卻已清楚知曉,他的掌風(fēng),毫無受力之處,顯然洞穴處完全是空氣,那水的感覺,依然是光線的色彩在作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