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寺廟，大步而行。過了片刻，情難絕三女跟來。三人默然走了片刻，情難絕問道：“木兒，那山谷怎么崩塌了？”武才揚搖頭道：“以后再說。”三女沉默一下，都未追問。</br>
    情難絕如何想法，武才揚并不知道，但雨晴、雪晴兩人對武才揚這種毫不解釋的態(tài)度，心中均有不快，他卻已當下明了。不過那件事情，的確三言兩語難以說清，而且期間還包含著根本無法解釋、也難以理解的東西。武才揚便有心解釋，也無從入手。想到自己一句話便讓大家心中不快，也覺心煩，思恃：“事實上人與人間，時時有著各種心情。倘若不知道時，可能許多事情，過后便會淡忘。但若知道了，難免會越來越糟。”顯然若不能解決“他心通”術(shù)主動呈現(xiàn)的問題，以后會越來越覺難以忍受。當下加快腳步，沉思哪種方式可以不讓他人心意主動呈現(xiàn)。</br>
    走了片刻，只聽情難絕說道：“木兒，這樣速度太慢。不如我們帶你？”武才揚點頭同意。雨晴、雪晴一左一右攜起武才揚，飛身而行。</br>
    兩人原本便有高超輕功，過往的年來也時時帶著武才揚奔行，是以彼此的配合，早達十分默契程度。飛奔當中，武才揚開始回憶修煉“他心通”的上百種姿勢，并在腦海中一一演練。那些姿態(tài)，也是隨機呈現(xiàn)，有時甚至會重復出現(xiàn)，是以到得后來，武才揚只努力回憶那些姿態(tài)，便于讓更多修煉方式回憶起來，正自回憶，突然一個胎兒卷縮于母體，但大拇指卻含于口內(nèi)的姿態(tài)出現(xiàn)。</br>
    這姿態(tài)方一出現(xiàn)，頓覺周身上下，似乎籠罩了層無以形容的氣息，通過雨晴、雪晴心中感受到的外在環(huán)境，也立刻隱隱約約地難以分辨。武才揚心中微微一喜，當下依照那姿勢運用體內(nèi)淺淡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內(nèi)力。只過片刻，便發(fā)覺雖依舊有雨晴亦或雪晴偶然的諸如“前面有松樹”“天哪！那山谷幾乎被添平了……”“環(huán)境變得太厲害……”等心語出現(xiàn)，畢竟再非時刻呈現(xiàn)。說明那果真便是隔絕外來心意主動呈現(xiàn)的方式。</br>
    武才揚這才心神稍稍平和下來，有了觀察外界的空暇。</br>
    他一旦開始觀察外界，登時意會方向不對，絕非行往少林寺。問道：“去哪兒？”前方掠行的情難絕回頭道：“回天山。”武才揚奮力一擺，雨晴雪晴登時身法凝滯，落了下來，情難絕也迅速停下。武才揚甩開雨晴雪晴的手問：“——和她們分手？”</br>
    此地松樹株株，四外都是雪地，林間十分寂靜。四人默然片刻，情難絕清澈的眼眸流露出一絲憂慮，輕聲道：“木兒，你可曾看出她們的古怪？”武才揚不悅道：“有何古怪？”雨晴、雪晴臉上一紅，均想：“那口唇之技，哪是精門功法？她們卻竟能憑其喚醒子子個，如何不夠古怪？！木兒還小，別一知那法，就感好奇……”扭過臉去。情難絕瞪她們一眼，兩人臉上又是一紅，尷尬道：“我們?nèi)ミh處守候。”兩人乃是孿生姐妹，連心思大多也是一樣。話音未落，不等情難絕答應，已遠遠飛開，一東一西守于十數(shù)丈外。</br>
    事實上雨晴、雪晴二女的心思，能時時出現(xiàn)于武才揚心間，武才揚此刻腦海中也未出現(xiàn)那胎眠姿態(tài)，何嘗不知她們?yōu)楹文樇t。但際此時刻，任何被忽略的東西，都值得思索，是以武才揚雖知現(xiàn)下談話十分尷尬，竟也無法阻止。</br>
    兩女遠去，武才揚凝視情難絕，看她有何要說。他表情雖平淡，卻也能讓人一看即知心中不悅。情難絕搖搖頭，遲疑一下，憂慮道：“她們……”向遠處做個手勢。</br>
    十數(shù)丈外，雨晴、雪晴當下飛身上到樹梢，那是擔負警衛(wèi)，免得被人偷聽了去或是有誰突然接近的意思。武才揚見她們察看一番打回手勢后，點頭道：“說吧。”發(fā)現(xiàn)只兩人相處時，總有點尷尬，狠狠心，強行讓自己表情變得十分嚴肅，以毫無雜念的目光和情難絕對視。</br>
    情難絕輕嘆一聲，清澈的目光盯著武才揚看了片刻，說道：“木兒，精門功法，乃是男歡女愛中改變身體狀態(tài)。是以當我們被丐幫擒拿，與你相見后，通過精門療傷術(shù)試圖改變你身體特質(zhì)的情形，于我們而言，和尋常的誰受內(nèi)傷、貼掌接觸的療傷方式，并無太大區(qū)別。若定要說有所區(qū)別，也無非是療傷者本人必得犧牲被俗人視做最為寶貴的身體而已。”</br>
    武才揚心中一跳，急忙低下頭去。</br>
    情難絕依舊以清澈的目光盯緊了武才揚：“木兒，精門一向被視做邪惡淫穢之流，除那世俗禮法的潛移默化外，也與個人對自身利益的愈加重視、以及一些不為人知的天理演化，有莫大干聯(lián)。那些題外話，就先不去說。但精門之療傷或共同修行，都須得保持純凈心靈、不動欲念，而非純粹的**享受，貪圖的也非一時歡愉。”</br>
    武才揚垂頭道：想言語果然大有講究，連這等內(nèi)容，也能說得十分嚴肅，令人毫無一分歪念。不過楠楠姐也說得的確在理，若無世俗禮法，**好像……好像是的確不必完全將其視做邪惡淫穢。</br>
    情難絕沉默片刻，輕聲道：“木兒，精門的挑逗手法，絕不亞于世間任何的媚惑之藥。那子子個小和尚，起初我用了精門的挑逗手法，也未能使其醒關(guān)。但那些……那些**——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人道的十五名**，卻竟使其出關(guān)。使我……忽然想起，……”又沉默片刻，才道：“木兒。精門武學中，有許多疑問。據(jù)我……經(jīng)驗，在精門的當前所知中，似乎有個武學上始終難解的疑問，即：西來佛學，何以竟與道門不同，到得至高成佛境界，并無男女陰陽之別？”</br>
    武才揚怔了怔，不禁泛起一種荒謬想笑感覺。卻見情難絕目光清澈，神情嚴肅，絕非胡言亂語，急忙收斂情緒。心中卻道：“道門神仙，本就有陰陽之別，佛學卻一向拋棄性別，這有什么奇怪，最初便是如此，與精門有何關(guān)聯(lián)？也……太有點書呆子氣了，什么都要拉扯。”</br>
    情難絕清澈的目光盯著武才揚，輕嘆一聲道：“木兒，你別胡思亂想。我在和說正事。”</br>
    武才揚心中又是一跳，更不敢去看情難絕，忙道：垂得更低。</br>
    情難絕別過臉去，泛出一絲苦笑，輕聲道：“好了。我不說那些題外話。木兒——無論你是否相信，我都以為，那十五名**竟可喚醒子子個的情形，絕對可疑。甚至，這十五名**出現(xiàn)的本意，就是因這子子個。”</br>
    這番話，雖極其細微，卻簡直不亞于當頭雷劈。武才揚驚愕一下，至此才知情難絕想說什么。忽然一個個從不敢去想的念頭紛紛涌來，那一個個猜測，簡直猶如雷鳴般在耳中響個無休，只下意識心想：“不。不會的。絕不會的。”早已心亂如麻。</br>
    情難絕盯緊武才揚，待他神色又平復下來，才小心翼翼道：“不老情天被人引出江湖，設(shè)計者究竟是何意圖、那人究竟是誰，至今也是毫無線索。但若仔細想想，……”輕輕嘆息一聲，“——木兒，你是決計繼續(xù)和她們在一起，還是跟我們回天山？”</br>
    武才揚猶豫一下，強行抑制自己，不去思索情難絕言辭背后的真正涵義，同時更把方才閃現(xiàn)而出的荒謬念頭，逐一從心靈當中驅(qū)逐出去，虛弱說道：“我不知道。但……爺爺***大仇，我……”</br>
    情難絕定定地望著武才揚，等他決斷。</br>
    武才揚心念幾轉(zhuǎn)，下了決定：“楠楠姐，或許爺爺奶奶本不該出現(xiàn)于江湖。但無論如何，既是出來了，而不老情天又是被人設(shè)計而出，自承失敗、從此隱居，終歸不是個辦法。而且，無論她們是什么原因與我在一起，終歸是由于她們，我才再有新生。就此拋下她們，于心不忍。”</br>
    他的表情，大有言不由衷的落寞神色。情難絕定定凝望武才揚片刻，卻見他神色越來越見毅然，分明那原本屬于托詞的話語，此刻卻變?yōu)橄露Q心，只得嘆息一聲，伸過手去。</br>
    武才揚遲疑一下，聽話的走到情難絕身邊。</br>
    情難絕輕輕摟住武才揚的腰，呢喃道：“木兒，你現(xiàn)在比我高了許多呢……”雪白的臉頰上浮現(xiàn)出一絲暈紅，始終凄然的眼眸里，也首次呈現(xiàn)出動人的迷離風情。</br>
    武才揚也輕輕把情難絕纖腰摟住，心中百感交集，淚水簌簌而下。</br>
    兩人相視而望，情難絕低不可聞問道：“木兒，回天山，姐姐一直陪著你好么？不老情天內(nèi)，也有許多動人女子。咱們忘了江湖，也讓江湖忘記了咱們。好么？”</br>
    武才揚良久不語，只是落淚。</br>
    情難絕等了片刻，淚水也溢滿眼眶，把頭依偎在武才揚肩膀上，呢喃說道：“木兒，你已長大了。姐姐和你分別，你會想念姐姐么？”武才揚哽咽道：難絕道：“姐姐的俗家姓名叫做何楠楠，木兒，以后找個真正愛的女人，就把姐姐忘了。好嗎？”武才揚流淚道：難絕道：“長大了，就該有自己的事情。保護好自己，是最重要的，知道嗎？”武才揚道：“知道。”情難絕道：“人越多的地方，人心越是遙遠。路越密的地方，路途越是艱險。記下了么？”武才揚道：“記下了。”情難絕道：“木兒，有句話說過，頭發(fā)不剪，是會長長的。許多時候，該忍痛，必須忍痛。知道么？”武才揚道：“知道。”</br>
    兩人動情擁抱，一時無語。</br>
    過了片刻，情難絕哽咽道：“木兒，你始終是你自己，從你出生那刻起，就已是你自己，誰也不能改變，每一人都是這樣。所以，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知道么？”武才揚道：“我……”卻久久沒有下文。情難絕淚水早寫滿臉頰，抬起頭來，卻含淚露出凄然笑容，道：“那好。姐姐……”閉了眼睛送上香吻。</br>
    武才揚淚流滿面，把情難絕緊緊抱在懷里，與她相吻。</br>
    擁吻片刻，情難絕推開武才揚，退開。武才揚張了張嘴，卻一字也未能說出。情難絕招招手，雨晴、雪晴一起飛身而來。武才揚呆呆地看著情難絕，欲言又止。情難絕凝望武才揚，眼神已越來越是清澈。雨晴、雪晴在不遠處看著兩人，情難絕向她們看了一眼。兩人猶豫未動。情難絕再嚴厲地瞪她們一眼，兩人只得強顏做笑，一左一右向武才揚依偎而來。武才揚擦去淚水，逐個與雨晴、雪晴相抱吻別。待得分開，三女又細心地為武才揚整理衣物，將一條長布囊負在他的背后，在他腰間懸掛兵器。</br>
    武才揚呆呆站立，聽任她們擺布。寂靜的松林中，慢慢開始起風。過了片刻，便響起松濤。松樹頂端的積雪，也被風一吹，紛紛而落，在陽光下閃爍出晶瑩光澤。</br>
    一時入目都是模模糊糊亮晶晶的一片一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