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銳破空~
忽聽一個聲音似在耳畔般響起。“小姐,我是阿大。主人帶人趕走了那群賊人。我是來接您的。”恭謹(jǐn)?shù)穆曇粢蛔冿@得兇狠至極,“閣下!倘若您妄圖劫持小姐,那無疑只是癡人說夢。百里范圍,業(yè)已布滿了天龍莊人手。閣下插翅難飛。聰明點的就速速留步,否則只有死路一條!”再一變顯得非常和悅,“若大俠是見義相救,先行謝過了。鄙莊雖突逢襲擊,但鄙莊人手遍布天下,現(xiàn)今已趕回大批人手取得全面勝利,余下的問題只是清理殘賊、相信不日便可竟功。請大俠還是對吾天龍莊實力堅定信心的好。”</br>
那聲音顯然是阿大所發(fā),但三人望來望去,卻看不到阿大阿二的身影,非僅如此,連其他人也消失的一個不剩。</br>
兩小一起望向錢三。錢三解下縛于背后的食物袋,放于腳下,沉思一下,向姬丹荷點了點頭。無疑對阿大的說法已是信了七成。</br>
姬丹荷心中大定,大聲道:“阿大!我爸爸呢?!”</br>
過了片刻,只聽阿大阿二的聲音同時響起,卻并未回答姬丹荷的問話,反而只是把剛才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只是聲音仿佛又遠(yuǎn)了一些。姬丹荷急了,放大聲音叫道:“阿大阿二!你們在哪里?我爸爸呢?!”說話間不禁打了個寒蟬。原來剛才一陣急奔都出了一身薄汗,此刻一但停了下來,汗落后被山風(fēng)一吹,登時寒冷起來。她雖是服用過可令人不畏寒冷的“火靈丹”,但畢竟不能真的對寒冷一點沒有感覺。</br>
天色更加陰沉了,寒風(fēng)中雪花雖是稀少了許多,卻片片大如鵝毛,視野更為不清。</br>
錢三連打了幾個寒蟬,哆嗦一下,忙運(yùn)內(nèi)力抵抗寒冷。見姬丹荷仍欲呼喊,忙拉了拉姬丹荷道:“別喊了,風(fēng)太大,他們聽不到的。他們是用內(nèi)力傳聲。”姬丹荷怔了怔,“——聽不到?”突然揚(yáng)聲長叫:“阿——大——阿——二……”居然尖銳破空,直震得錢三與武才揚(yáng)都覺耳膜似要撕裂。</br>
豈料這四字剛一傳出,姬丹荷尚未來得及繼續(xù)長叫,三人突然間聽到一種奇異至極的銳利聲音響在耳畔。那聲音尖銳至極,卻又似天宇間到處都是,因而又顯得沉悶至極。尖銳與沉悶之間竟然還有打雷般的“隆隆”聲。</br>
“什么聲音?”姬丹荷四望著搜尋聲音來源,“……好象是在打雷?”武才揚(yáng)道:“冬天怎么會打雷呢?……不過還真像在打雷。”姬丹荷道:“不是打雷是什么?阿大他們沒有被授予音功,只有本家仆才會被授于音功。”武才揚(yáng)搖了搖頭,“真難聽。”</br>
“是不是伯父他們來了?”姬丹荷繼續(xù)自言自語,猛然叫道:“雪崩!雪崩!”叫聲中,武才揚(yáng)看到一團(tuán)雪球由山頂滾下,其速越來越快,雪球也越滾越大。一時竟然呆了,指著上方道:“看!那個雪球!”突然被人按進(jìn)雪地,姬丹荷也于這同時被按倒雪中。</br>
只覺“轟”地一聲響過,似有什么東西在背上重重地一壓,登時全身輕松無比。眼前的雪白居然變成了一片青灰。定睛看去,竟是青石山路。“好險!”耳邊傳來錢三的聲音,兩小這才發(fā)覺剛才是被錢三壓于身下。</br>
三人坐了起來,只見方才還是雪白的山頂此刻已經(jīng)變的一片青黑,一切景物清晰可鑒。那“隆隆”聲猶在持續(xù),回首向下一望,不覺都是面色如土。</br>
只這片刻工夫,雪白已變?yōu)榍嗪冢瑪?shù)十個迅速膨脹的大雪球正發(fā)出隆隆之音向山下滾去。滾過之處,雪層立刻消失,非僅如此,大雪球還在不斷地碎成小雪球,小雪球又不斷地膨脹成大雪球,隆隆聲中,沒有被雪球滾過的雪層也在向下滑去,轉(zhuǎn)眼間隆隆聲越來越大,驚濤駭浪般淹沒了一切聲音。眼前的景象也頓時變得不可思議。忽然十?dāng)?shù)人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蹦來跳去,而后突然間有人消失,有人被雪球壓過,露出個身影又被雪包裹住向山下滾去,當(dāng)然只在一眨眼間被裹在雪球中的人影立刻就再不復(fù)現(xiàn)。轉(zhuǎn)眼那十?dāng)?shù)人便全部消失。</br>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隆隆聲才停止,再看山勢,原本白的現(xiàn)在成了青黑或青灰,原本由于“留神坑”出現(xiàn)顯得青灰青黑的地方,變成了一片雪白。雪花被風(fēng)卷開一些能看清楚山下時,只見半截為山,半截為丘,山下已經(jīng)成了一個滿是積雪的“墳?zāi)埂薄?lt;/br>
大自然的災(zāi)變又豈是人力可以抗拒?三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山下,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也不知又過了多久,三人才你望我我望你的長舒了一口氣,知道又逃過了一劫。</br>
“師傅,你——”武才揚(yáng)忽然驚訝地指著錢三。錢三道:“——怎么?”站起身來轉(zhuǎn)向武才揚(yáng),忽覺身上一輕、身體一涼,眼前的地上便落下了一些布片,不禁呆道:“這是什么?”姬丹荷“啊!”的叫了一聲,“伯伯你怎么光著身子?!”叫聲未落,便已猝然住口,扭過臉去,面上羞紅一片。</br>
她年齡雖小,但古時自宋以后便以理法治世,世人多拘泥不化,講求三從四德之類。而那時女子婚配極早,十四而嫁、四十有孫者比比皆是,故爾女子自幼便接受各種貞孝教育,武林人在婚配及道德觀念上較為開放,但武林作為社會的一份子,畢竟不能全然擺脫世俗觀念。天龍莊白院又向以富可敵國著稱,對下屬后輩的各類教育當(dāng)然不遺余力,如此一來,姬丹荷年紀(jì)雖小,卻也早知羞怯。此刻一見長輩失禮,驚訝中叫出聲后立刻發(fā)覺不妥,只有扭過臉去不看才是。</br>
錢三這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無衣可著,驚訝了一下,立刻明白原因。想是因為自己衣服本就不結(jié)實,天寒質(zhì)脆容易破裂又被雪球重力滾過,后身衣物便被帶走,一經(jīng)站起,全部衣物便突然“失蹤”。他手忙腳亂地拾起破衣,知道衣服只是半“片”,無法穿著,索性向腰中一裹,再打上幾個結(jié),使之不至于松滑下去,這才稍微安心。</br>
一張老臉早已漲得通紅。但心中不禁暗叫僥幸。心想倘若自己反應(yīng)慢上一些或是雪球力道再大些,此刻便已葬于雪中。武才揚(yáng)也于這剎那明白了原因,又是慶幸又是感動,忙道:“師傅,小羊有衣服,你穿小羊的吧。”便欲脫去自己的羊皮襖。錢三伸手?jǐn)r住,苦笑道:“傻孩子,你才有多高?快穿好,別受涼了。”</br>
突然“嗚”一聲,一道銀光飛速射來。</br>
山風(fēng)罡烈,呼嘯的風(fēng)聲令人須得大聲說話方可聽聞對方的聲音。天色將暮,青灰色的天空隨時會變?yōu)榛韬冢w雪片片,卻似天宇間翻騰著白色的浪花,時時映照出奪目的銀光。</br>
那銳利的呼嘯聲卻似把山風(fēng)的狂吼都壓了下去,那乍現(xiàn)的銀光竟宛如三伏天的驕陽。</br>
但那卻只是射來的一枝箭。</br>
箭速電光石火,箭聲震撼心魄。毋須多想,便知發(fā)箭者必系功力奇深的高手,毋須多看,便知那一箭定能穿透寸厚鐵板。</br>
這一箭飛射錢三。“嗖”便到眼前。</br>
但錢三江湖經(jīng)驗甚是豐富,聽到異音的剎那,便已身隨意動,目光瞥到箭影的同時,一個鐵板橋向后仰身,左臂也同時抬起,揮斬箭勢。</br>
他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但那射來的一箭卻勢道太猛,根本就不容反抗,他若是一意閃避,倒也無礙,左臂揮斬,卻犯下了大忌。“噗!”銀箭破掌而過,竟生生地洞穿了他的掌心,其勢仍不見停,“吱”地連根沒入山巖。</br>
十丈下的一方巖石上,突然間多出一人。</br>
那人身材魁偉,長手長腳,手中一張黑色巨弓,搭著一枝銀箭,一對眼睛銅鈴般瞪向錢三,在昏暗的天色中閃現(xiàn)出兩點詭異的紅光。</br>
錢三悶哼一聲,一挺身軀,便已重新站穩(wěn)。他左掌被生生洞穿,痛徹骨髓,但他既知大敵當(dāng)前,豈敢有一絲放松?</br>
那人左膝一屈,弓已拉滿,箭頭對向錢三。</br>
他方才如何出現(xiàn),錢三倒未留意,但此刻一見對方擺出的姿勢,倒似原本如此,不覺心頭一凜。</br>
要知一個人武功再高、速度再快,行動間也總有脈絡(luò)可尋,決不似一幅幅畫面般彼此的延續(xù)都是獨立的起點;此人的行動卻詭異的不合常理,直立與彎步開弓間便似沒有連貫的動作,每一個姿態(tài),都似亙古化石般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br>
“閣下……”錢三打著招呼。</br>
豈料那人蹤跡忽然消失,“嗚”一聲,卻是從上方傳來,霍然回首仰望,但見頭頂十丈外,卻有一個彎步開弓的背影,一枝銀箭,正激射更上方。順銀箭所射方向看去,只見似有人影一閃而消,那銀箭“吱”一聲也消失,似乎已經(jīng)射入山巖。</br>
錢三大驚之下再看方才那人停留之處,哪里還有半點人影?急忙再看,卻見那人已在二十丈外的更高處巍然而立,只覺眼前一花,那人的姿態(tài)便又成為彎步開弓的姿勢,銀光乍亮,又是一箭三伏天驕陽般奪目至極地向高處射去,待亮光歇止,那人已經(jīng)處身于山頂,錢三不禁眨了眨眼,剛想抬手揉眼看是否自己錯覺時,那人已經(jīng)消失。</br>
“鬼!鬼!”武才揚(yáng)和姬丹荷恐怖地叫著,面無人色。</br>
冷汗刷地涌出,從不信鬼神的錢三,也忍不住呻吟一聲,“——鬼!”</br>
天色突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