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蒙仲此前所判斷的，由于騎兵的趕路速度遠(yuǎn)比步卒快的多，以至于他哪怕在蒙邑稍住了兩日，可最終還是趕在司馬錯、樂進(jìn)等人率領(lǐng)的大軍面前抵達(dá)了彭城。
    為了避免發(fā)生不必要的麻煩，在抵達(dá)彭城后，蒙仲叫蒙虎與華虎二人帶著三千方城騎兵在城外駐扎，而他則立刻進(jìn)入城內(nèi)，拜見他的義兄惠盎。
    可沒想到他義兄府上的門人卻說，惠盎近段時間并不在彭城，而是在郯城那邊。
    這就麻煩了，畢竟他麾下三千方城騎兵駐扎在城外，他好歹得跟彭城這邊說一聲，免得發(fā)生什么誤會。
    更別說他麾下的騎兵們也需要補充一些干糧。
    本來這些事與義兄惠盎說一聲，惠盎自會吩咐彭城的官員，可眼下該怎么辦？
    蒙仲在彭城這邊，可就認(rèn)識他義兄惠盎。
    “……”
    思忖了一下，蒙仲的目光便投向了王宮。
    是的，還有一位可以做到他義兄惠盎能做到的一切，并且，權(quán)力比惠盎還要大。
    那便是他宋國的君主，宋王偃。
    想了想，蒙仲只好來到了王宮，對守在宮門處的衛(wèi)士說道：“我乃惠相之弟蒙仲，有要事請見宋王，懇請衛(wèi)士代為通報。”
    聽到這一番話，宮門外的衛(wèi)士們面面相覷，不敢違抗，當(dāng)即入宮將此事稟告宋王偃。
    而與此同時，宋王偃正在宮殿內(nèi)的校場光著膀子練劍。
    別看宋王偃如今年近六旬，頭發(fā)胡須皆已陸續(xù)變得花白，可因為他長期鍛煉武藝，他的體魄依舊健朗，此刻揮舞起寶劍來亦是勁道十足，呼呼作響。
    由此可見，宋王偃當(dāng)初還未奪取他兄長君位、還在擔(dān)任宋國大司馬的時候，必然也是一位猛將，怕不會遜色于戴不勝。
    這邊宋王偃正揮舞著利劍，他眼角余光便瞥見一名宮衛(wèi)匆匆走入，與伺候在一旁的侍者附耳說了幾句。
    旋即，便有一名侍官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大王，宮門外有一人自稱是惠相之弟蒙仲，求見大王。”
    聽到這話，宋王偃手中的動作一頓，臉上亦露出幾許意外之色。
    輕笑一聲，他隨口說道：“那小子前來請見寡人，這倒是少見……叫他進(jìn)來吧。”
    “喏！”
    在得到宋王偃的允許后，便有一名侍官親自前往宮門處，將等候在那里的蒙仲請到了這邊。
    待遠(yuǎn)遠(yuǎn)瞧見跟在這名侍官身后的蒙仲，宋王偃亦收了架勢，拄著利劍站在那里，任由兩名宮內(nèi)的宮女替他擦拭著背上的汗。
    不得不說，就這氣勢，宋王偃著實不遜色趙主父幾分至少在蒙仲迄今為止所見過的各國君主當(dāng)中，論氣勢之盛，當(dāng)屬趙主父與宋王偃。
    除此以外，無論是燕王職、趙王何、魏王遫、韓王咎，都不及這兩位。
    “大王，惠相之弟蒙仲來了。”
    在那名侍官向宋王偃復(fù)命之后，蒙仲亦走上前幾步，拱手拜道：“蒙仲，拜見宋王。”
    宋王偃點點頭，繼而仔細(xì)打量著眼前的蒙仲。
    他還記得，當(dāng)年他第一次見到這小子時，這小子年僅十四歲，看起來還頗為瘦弱，一晃眼六年過去了，這小子已經(jīng)長得越來越高大，成就也是越來越叫人咋舌。
    忽然，宋王偃注意到腰間掛在腰間的那柄利劍，嘴角揚起幾許莫名的笑意。
    因為他劍鞘他很熟悉，正是前些年蒙仲在蒙邑成婚時，他贈予蒙仲的其中一樣賀禮縱觀整個宋國，就只有太子戴武、戴不勝、惠盎、蒙仲這四人得到這君主賜劍的殊榮。
    可能是注意到宋王偃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間的佩劍上，蒙仲當(dāng)即做出解釋。
    按理來說，無論是在哪個國家，覲見君主自然需要在入宮前解下隨身攜帶的寶劍，蒙仲亦是如此，在他此番入宮前，宮門外的衛(wèi)士也要求他解劍。
    可當(dāng)那些宮衛(wèi)在檢查這柄劍時，他們卻駭然看到了“宋偃命匠人鑄于某年某月”的字樣，為此滿臉震驚。
    隨后，待蒙仲解釋這柄劍乃是宋王偃所賜之物后，那些宮衛(wèi)誰還敢再要求蒙仲放下這柄劍？
    就這樣，蒙仲才能帶著劍進(jìn)入宋王的宮殿。
    而對于蒙仲關(guān)于劍的解釋，宋王偃一笑置之，畢竟他對蒙仲還是很信任的。
    他笑著對蒙仲說道：“這柄劍，你時常帶在身邊么？”
    “是的。”蒙仲想了想，還是說了一番感謝的話：“這柄劍堅而鋒利，堪稱削鐵如泥……多謝宋王賜劍。”
    “哈哈哈哈。”
    宋王偃頗感開懷地笑了笑，旋即又說道：“蒙仲，聽說你如今在魏國，已經(jīng)是手握數(shù)萬大軍的上將了，怎么，與寡人過兩招如何？”
    聽到這話，蒙仲很冷靜地拒絕：“請恕在下拒絕！”
    “唔？”宋王偃聞言皺了皺眉，故意說道：“怎么？即使成為了手握數(shù)萬大軍的魏國上將，卻不敢與寡人過過劍技么？”
    “不。”蒙仲淡淡說道：“在下只是怕傷到宋王。”
    “……”
    聽到這不客氣的話，在旁的侍官、宮女、衛(wèi)士紛紛色變，面面相覷之余，皆用駭然的目光看向蒙仲。
    這也難怪，畢竟宋王偃的脾氣素來不好，以至于無論宮內(nèi)還是在朝中，宋王偃身邊的侍者、臣子，大多都是小心奉承，哪怕是蒙仲那位被稱為正直的義兄惠盎，在不涉及原則問題的情況下，也是盡量撿好聽的說，免得激怒宋王偃。
    世人指責(zé)宋王偃暴虐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當(dāng)這位君主動怒的時候，他確實是會做一些暴虐的事，比如說，殺死忤逆他的臣民，甚至于是用弓箭射殺囚徒來取樂等等。
    關(guān)于這件事，孟子曾經(jīng)就跟蒙仲聊過，得虧宋王偃身邊有惠盎在，且宋王偃也信賴惠盎，因此在惠盎的規(guī)勸下，宋王偃總算時能遏制一部分骨子里的殘暴，否則，恐怕與歷史上的夏桀商紂真沒有多大區(qū)別了。
    只見在從旁諸侍官、宮女、衛(wèi)士心驚膽顫的注視下，宋王偃在聽到蒙仲那番不客氣的話后，先是面色陰沉地瞪著蒙仲，隨即忽然哈哈大笑：“你這小子，還是一無既往的不討喜。”
    『大王竟是不怪罪此人無禮冒犯？』
    從旁的諸侍官、宮女、衛(wèi)士們簡直難以置信。
    要知道方才，當(dāng)宋王偃沉下臉的時候，他們怕是作為居外人，亦是被嚇得心驚膽顫。
    可誰曾想到，眼前這位君主最后居然笑了出聲。
    難道就因為這個蒙仲是惠相的弟弟？
    不對呀，就連惠相都不會這么跟這位君主說話。
    就在眾人對此百般不解的時候，宋王偃招招手將一名衛(wèi)士召到面前，繼而將手中的利劍遞給了后者，旋即，他從一名宮女的手上拿過衣袍，披在身上。
    期間，他仍與蒙仲閑聊著：“前段時間，秦國的魏冉拜訪了寡人，聽他說，魏國派了翟章與你率援軍支援我宋國……陶邑收復(fù)了？”
    蒙仲點點頭說道：“已被我方收復(fù)，如今正由景敾駐軍。”
    聽聞此言，宋王偃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又忍不住問道：“陶邑的損失……嚴(yán)重么？”
    “所幸并不嚴(yán)重。”
    說著，蒙仲便將陶邑的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當(dāng)?shù)弥找貛缀跏呛翢o損失被秦魏聯(lián)軍收復(fù)時，宋王偃微微動容，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蒙仲。
    以己度人，宋王偃當(dāng)然知道無論是司馬錯也好、翟章也罷，都不會去管陶邑的損失是否嚴(yán)重可能在這兩位看來，他秦魏聯(lián)軍此番幫宋國奪回陶邑，宋國只有感激他們，哪有什么資格去要求他們必須完好無損的奪回陶邑？
    想來，也只有蒙仲這個宋人，才會真正去考慮他宋國的利益。
    想到這里，宋王偃用他的稱贊方式點點頭說道：“你做得很好。……陶邑乃是我宋國的大邑，占得全國稅收的近兩成，若陶邑遭到破壞，我宋國的損失就大了……你做得很好。”
    聽到這話，蒙仲抱抱拳說道：“這是秦魏聯(lián)軍以及景敾軍司馬的共同努力，并非在下一人之功。”
    聽到這話，宋王偃微微一樂，在聞言斜睨了一眼蒙仲，似笑非笑地問道：“是景敾托你在寡人面前替他求情？”
    蒙仲沒有說話。
    畢竟，在他率軍離開陶邑時，景敾確實有拜托他在宋王偃面前求情，是故他方才才會提及景敾。
    見蒙仲不說話，宋王偃輕笑道：“看來被寡人猜中了……這個景敾，作戰(zhàn)不力，輕易就被李兌奪取了陶邑，你說寡人要如何處罰他才好？”
    瞥了一眼宋王偃，蒙仲淡淡說道：“幾年前在下便看出，景敾軍司馬并不是很擅長帶兵打仗，不過卻對宋王忠心耿耿……數(shù)年過去了，不擅長帶兵打仗的景敾卻還擔(dān)任著軍司馬之職，我想其實在下并不需要擔(dān)心宋王會因為我替他求情而額外重罰他。”
    “……”宋王偃盯著蒙仲看了片刻，微微皺了皺眉頭：“你還真是不討喜。……你也是這么對魏王說話的么？”
    “怎么會？魏王可不曾得罪過在下……”蒙仲淡淡說道。
    『這小子真是什么話都敢說啊……』
    從旁的諸侍官、宮女、衛(wèi)士們，已被嚇得面如土色，生怕宋王偃被蒙仲激怒，以至于連帶著他們也遭了秧。
    但奇怪的是，盡管蒙仲說話如此不客氣，但宋王偃還是沒有動怒。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真正在乎他宋國的忠義之士，盡管此人如今在魏國擔(dān)任要職。
    宋王偃雖然性情暴虐，但還真沒有殺過心系國家的忠義之士，他以往殺的，要么是那些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家伙，要么就是那些只懂得阿諛奉承的。
    至于像惠盎那種重臣雖說惠盎少不了在原則問題上與宋王偃起爭執(zhí)，多次氣得宋王偃直呼要殺死惠盎，但事實證明，惠盎如今還活得好好的，而且依然還是宋國的國相，還是宋王偃最信賴的臣子。
    那些阿諛奉承之徒，殺了就殺了，反正這種人永遠(yuǎn)不會缺，召之即來，但像惠盎這等有利于國家的賢臣，卻是傷害不得，這一點，縱使是性情殘暴、暴虐的宋王偃也是很清楚的。
    而蒙仲，顯然也是一位有利于國家的忠義之士。
    在領(lǐng)著蒙仲前往正殿的途中，宋王偃問蒙仲道：“今日怎么想到來見寡人？哦……惠盎不在對吧？看來你是為什么事而來。”
    見被宋王偃看穿了來意，蒙仲也不隱瞞，如實說道：“前一陣子，我去蒙邑看望了族人，因此并未與秦軍一同行軍……倘若不出意外的話，秦軍還得過幾日抵達(dá)彭城，而我麾下的騎兵，干糧已所剩無幾……”
    宋王偃點點頭說道：“寡人知道了，待會寡人就會吩咐下去。”
    “多謝宋王。”
    “不必客氣。……再怎么說，秦魏聯(lián)軍此番也是為援助我宋國而來，宋國自然要供應(yīng)糧草。”說罷，宋王偃問蒙仲道：“惠盎不在彭城，你這今日打算在何處落腳？”
    “就住在城外吧。”
    “城外啊……”宋王偃思忖了一下，旋即意有所指地說道：“說起來，你為我宋國奪回了一座完好無損的陶邑，哪怕寡人在城內(nèi)賜予你一座府邸，也不為過……”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蒙仲打斷了：“宋王好意，在下心領(lǐng)，不過這彭城，在下未必來經(jīng)常來，與其空著，不如賜予其他有功的臣子。”
    見蒙仲毫不領(lǐng)情地拒絕了自己，宋王偃雖然心中有些懊惱卻也拿蒙仲毫無辦法，輕哼著說道：“即使寡人要與你喝幾碗酒，你也不會答應(yīng)咯？”
    蒙仲當(dāng)然不想跟宋王偃喝酒，要不是為了避免他麾下的騎兵驚動彭城，再者他軍中也欠缺糧草，他根本不想來見宋王偃不是因為他兄長蒙伯的事，其實就連蒙仲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什么。
    反正，他就是不想跟宋王偃呆在一塊。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他幾次拒絕宋王偃的好意，已使這位君主有些不悅了，于是他稍微婉轉(zhuǎn)地拒絕道：“這酒，我想還是等我義兄回來再喝吧。”
    宋王偃仔細(xì)想了想，覺得蒙仲這個提議倒也不壞，畢竟惠盎在的時候，這小子還不至于幾次三番地諷刺他。
    不得不說，也就是宋王偃知道蒙仲性情忠義，且一心想使他宋國在這個亂世得以安定，因此對他多加寬容，倘若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被宋王偃下令用繩索吊在校場的樹上，遠(yuǎn)遠(yuǎn)地用弓箭射死了。
    此時，蒙仲忽然問道：“對了，我義兄為何會去郯城？莫非郯城那邊戰(zhàn)況吃緊？倘若如此的話，希望宋王盡快派人供應(yīng)糧草，在下立刻趕奔郯城……”
    “不必著急。”
    宋王偃暗暗感動于蒙仲對他宋國的熱切，擺擺手解釋道：“目前有太子駐守在郯城，且齊燕聯(lián)軍的攻勢也并非兇猛，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沒有什么變故，惠盎之所以前往郯城，只不過是那個秦國的魏冉想要去郯城看看……對了，蒙仲，關(guān)于這個魏冉，你了解多少？”
    “魏冉？”蒙仲不解問道：“怎么？”
    只見宋王偃瞇了瞇眼雙目，沉聲說道：“寡人觀此人，喜怒不形于色，極有城府，叫人琢磨不透……前一陣子他到彭城時，寡人與惠盎設(shè)宴招待他，筵席間，他曾提及過你，說你這些年幾次阻擾了他秦國的戰(zhàn)事，且用此事，旁敲側(cè)擊試探我宋國對秦魏兩國事務(wù)的態(tài)度……當(dāng)時惠盎便說，秦魏兩國之事，我宋國并不想?yún)⒑希喝疆?dāng)時雖笑而不語，但寡人總覺得，他對此頗為不滿……”
    『老師當(dāng)真有先見之明……』
    回想起在故鄉(xiāng)時老師莊子對他的提醒，蒙仲心中暗暗想道。
    他問宋王偃道：“倘若有朝一日，我宋國注定會失去秦魏兩國其中之一的支持，不知宋王會站在哪邊？秦國？或魏國？”
    宋王偃微微一愣，在看了一眼蒙仲后，皺著眉頭沉思說道：“大概……會選擇魏國。”
    聽到這話，蒙仲心中暗暗稱贊，暗贊宋王偃還是有眼力的。
    說著，他便將他老師莊子那一番警告告訴了宋王偃，只聽得宋王偃頻頻皺眉。
    不得不說，此前宋王偃也好，惠盎也罷，都不是沒有考慮過秦魏兩國的矛盾會給宋國帶來什么的影響，但關(guān)于秦國放棄宋國暗中與齊國結(jié)盟的猜測，這兩位還真沒考慮過。
    然而仔細(xì)想想，這個猜測確實并非沒有可能。
    想到這里，他叮囑蒙仲道：“過幾日，待你到了郯城后，將你方才所言之事告訴惠盎，叫他派人盯著魏冉的動向。……倘若他不滿于我宋國的態(tài)度，在此戰(zhàn)前后出使齊國，那我宋國……就得對秦國提高警惕了。”
    “我記下了。”
    蒙仲抱了抱拳。
    當(dāng)日，待蒙仲離開王宮后僅一個時辰左右，宋王偃便派了彭城的官員押運了一批糧草來到了方城騎兵的駐軍點，其中還有不少酒肉，讓諸方城騎兵大感歡喜。
    于是乎，諸方城騎兵埋鍋造飯，吃酒燉肉。
    而次日，司馬錯與樂進(jìn)便率領(lǐng)秦魏聯(lián)軍抵達(dá)了彭城，與蒙仲匯兵一處。
    隨后，司馬錯便代表秦國覲見了宋王偃。
    雖然蒙仲其實并不想見到宋王偃，但考慮到宋王偃昨日在聽到他那番話，今日會見司馬錯是否會出現(xiàn)什么變故，蒙仲最終還是跟著司馬錯一同去了王宮。
    事實證明，他的擔(dān)憂是多慮的，宋王偃當(dāng)了幾十年的君主，城府自然深得很，哪怕他昨日從蒙仲口中得知秦國或有可能拋棄他宋國、將他宋國作為與齊國結(jié)盟的犧牲物，但今日他見到司馬錯時，還是熱切地與司馬錯交談，并且設(shè)宴款待司馬錯以及晉鄺等諸位秦將。
    而在宴席期間，宋王偃也曾幾次表達(dá)他對秦國、對秦王的感激，仿佛昨日他與蒙仲的對話從未發(fā)生過的。
    親眼看到這一幕，蒙仲自己也感覺有些好笑。
    好笑于他也難免被世人對宋王偃的錯誤認(rèn)知所影響宋王偃，真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拔劍殺人，毫無胸襟、毫無城府的暴君么？
    怎么可能！
    宋王偃大多數(shù)時候殺人，只是為了取樂，且所殺的也只不過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罪犯囚徒，真正因為一言不合而拔劍殺人的例子，卻反而是寥寥無幾。
    就蒙仲所知，目前就只有在宋國攻伐滕國期間被宋王偃殺死的唐鞅當(dāng)時宋王偃與惠盎發(fā)生了嚴(yán)重的爭執(zhí)，一怒之下就把唐鞅給殺了。
    看上去那唐鞅挺冤枉的，但相信只要有人聽到唐鞅當(dāng)時那番混賬至極的話，都不會覺得此人死地冤枉。
    至少蒙仲就這樣認(rèn)為。
    在彭城修整了一日，司馬錯便率領(lǐng)秦魏聯(lián)軍踏上了前往郯城的道路，在經(jīng)過約四五日的趕路后，大軍抵達(dá)郯城。
    當(dāng)時得知秦魏聯(lián)軍抵達(dá)郯城，太子戴武親自領(lǐng)著惠盎、戴不勝等諸多郯城的將領(lǐng)、官員，出城迎接，既是為了迎接秦國的國尉司馬錯，也是為了迎接蒙仲。
    期間，蒙仲注意到穰侯魏冉亦在迎接的隊伍中，笑容可掬地與司馬錯說著話。
    在進(jìn)城時，蒙仲抽了個空暇，將他老師莊子的警告，以及宋王偃的命令，皆轉(zhuǎn)達(dá)給了他的義兄惠盎，只聽得惠盎皺起眉頭。
    他對蒙仲說道：“此事很有可能……我原以為那魏冉只是想看看齊國的虛實，沒想到他在郯城一呆就是將近一個月，我也覺得他有心在戰(zhàn)后出使齊國，不過這件事，我等不好與其當(dāng)面對質(zhì)，只能暗中圖之，免得秦人被我宋國識破后，再生變故。……總之，既然秦國為了攻打魏國，不惜與齊國結(jié)盟，我等只需設(shè)法破壞兩國的邦交即可，不可直接與秦國撕破臉皮。”
    說著，他笑著對蒙仲說道：“好了，這件事為兄會處理的，至于你嘛……我想你得向太子好好解釋一下了。”
    “解釋？”蒙仲有些不解。
    “當(dāng)然。”惠盎表情古怪地說道：“你曾經(jīng)形影相隨的兄弟樂毅，為何投奔了燕國，且成為了燕軍的統(tǒng)帥，以及，當(dāng)初太子派去保護(hù)你的士卒榮蚠，何以也搖身一變成為了燕國的大將，這些，你可是得向太子好好解釋一下了。”
    聽到這話，蒙仲亦是頗感意外：“對面燕軍的將領(lǐng)，是樂毅跟榮蚠？……不是劇辛么？”
    “并非劇辛，而是樂毅。”惠盎點點頭，旋即補充道：“此外，還有一名叫做趙奢的大將。”
    從旁，蒙虎與華虎二人聽得滿臉古怪之色。
    樂毅、趙奢、榮蚠……好家伙，感情對面燕軍的將領(lǐng)，都是熟人。
    數(shù)萬秦魏聯(lián)軍抵達(dá)彭城，齊燕聯(lián)軍那邊自然不會不知情。
    這不，就當(dāng)太子戴武設(shè)宴為司馬錯、蒙仲等人接風(fēng)的時候，齊軍的主將田觸立刻在己方軍營的帥帳內(nèi)召集諸將商議對策。
    當(dāng)時田觸環(huán)視帳內(nèi)諸將，沉聲說道：“據(jù)斥候所報，今日宋國有數(shù)萬援軍抵達(dá)了郯城，看旗號，似乎是秦國與魏國派來的軍隊。……秦軍軍中多有‘秦國尉司馬’字樣的旗幟，我猜測極有可能是秦國的名將司馬錯帶兵，至于魏軍這邊，則多是‘魏方城’、‘魏方城令蒙’字樣的旗幟……”
    『唔？』
    原本環(huán)抱雙臂閉目養(yǎng)神的樂毅，聽到這話猛地睜開了雙目。
    在他身旁，榮蚠亦是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魏方城令蒙？
    那不就是……
    彼此對視一眼，樂毅、榮蚠二人皆不動聲色。
    ，